第七百四十九章、套路,都是套路
“没事,小高,快坐快坐。”张罡先热情的叫金康老婆坐下,然后又对金康说道:“金副行长,你把服务员叫进来。”
“好的,张行长。”
金康屁颠屁颠的走出包间,喊了一个服务员进来,然后才走到他的位子旁,危襟正坐。
以椅背离桌角的距离,还有金康胸腹离桌角的距离来判断,金康应该是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椅面上,剩下的半个悬空。
其他的人坐的都比较随意,就金康一个还要卖弄讨好,张罡吃不吃他这一套不好说,其他人肯定都想弄死他,吃顿饭还不消停。
张罡点好菜之后,就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八根烟放在圆桌上,接着手转了一下圆桌,香烟停在了南易的边上。
“小南,抽烟。”
“好的。”
南易拿起一根烟,放在了菜碟的边上。
张罡继续旋转圆桌,等在座的所有男人都拿到烟,他这才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八九十年代还没有二手烟的说法,抽烟都比较随意,飞机、火车、会议室、餐厅、牌桌等等,除了不能出现明火的所在,任何地方都有人抽烟,而且烟民的比例很高,在外应酬,不会抽烟的人也会被客气的邀请玩一根。
当然,只是客气的邀请,一般不会强迫。
别人都把烟点上,南易没有点烟,可并没有人说什么,就是金康也没有拿这个当做攻击刘贞的突破口。
小混混或许会抓着这一点说南易不给面子,但是这里不会,就算有什么看法也会放在心里,人精之所以是人精,就是因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抽着烟,大家很有秩序的谈论着《百色起义》的观后感,花团锦簇又不失诙谐,每人说的都不会失分[谈论的内容不适合写]。
待冷盘一上,观后感的话题就戛然而止,回归到这场宴会的主题上来。
“过去的几年,很感谢有各位的支持,我们景安区支行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困难,取得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瞩目的成绩,平时,我不提倡大家吃吃喝喝,不过今天是我的生日,又是人近不惑,我就借这个机会敬大家一杯,大家都辛苦了。”
张罡说着,就举杯站了起来。
“张行长平时日理万机,工作的操劳大家都看在眼里,应该是我们敬你,张行长,生日快乐。”
别人都没有说话,金康这个坐末位倒是跳出来唱赞歌了。
“呵呵,大家一起来,干了这杯。”张罡澹澹一笑,彷佛是收下了这记马屁,但是又没有留下给别人拍马的空间。
一杯酒下肚,众人都坐下,等张罡邀请动快又动了第一快后,大家的快子才动起来。
一边吃,一边谈论着和工作无关的话题,中间并没有穿插着敬酒环节,刘贞事先和南易说过,张罡的肝有点问题不能多喝酒,所以没人敬酒也正常。
对南易来说,不喝正好,应付一下别人的搭话,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吃菜上,并没有进行他平时很喜欢做的“观察”。
没啥用,都是戴惯了面具的高手,又是在这种场合,谁还不是多戴一层,再说包间里的中心点是张罡,南易的眼睛也不方便四处瞟。
看菜、看张罡、看金康老婆小高,这三样才是很自然能落入南易眼中的。
刚才张罡的那句“小高,快坐快坐”还在南易的脑中转悠着,这会,他正用平静和善的眼神把“小高”上衣口子拉开,想探进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留下张罡的印记。
南易这种人一肚子男盗女娼,从来都是把人往坏处想,还美其名曰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等下流。
直到散席,南易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确定“小高”是他人妻里的顶级选手,应该很招人惦记,或许已经有人在尝试挖角。
道德伦理有时候是约束,有时候也是刺激荷尔蒙分泌的催化剂。
回到方公馆,刘贞就放松的瘫坐在沙发上,南易先上楼去看了一下儿子,然后就坐到刘贞边上。
“高碧玉。”
刘贞往南易身上一靠,说道。
“嗯?哦,金康老婆,怎么突然说起她?”
刘贞伸手扭了一下南易的手臂,“装什么,我都看你看了她一个晚上了,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要无理取闹,你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
“别想了,可能性不大,张罡能坐到现在的位子,他老婆家里提供的帮助很大。”
“那就更应该想了,在家里得不到的尊严和温柔,就从外面得到。”
刘贞坐起身来,说道:“真有可能?”
“谁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你资历不够,慢慢熬吧,真相就留给别人去挖,也许你将来还能看好戏,到底是老公乱刀砍死出轨妻子,还是妻子为表明忠诚伙同老公一起砍死情夫,真相究竟是如何,请收看下一集《金莲说故事》。
《金莲说故事》,讲述我们自己编的真事,好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今天的节目就播放到这里,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加班加点编造下面的故事……唉哟。”
刘贞从南易手臂上把拧了七百八十度的右手松开,嗔道:“正经一点。”
“正经一点就是和金康保持友好,你们两个并不是竞争对手,保持平和,攻击性别那么强,你是女人,晋升的时候本来就有优势,退一步,做好本职工作,让他们斗去吧。”
“可我已经快两年没动了。”刘贞幽怨的说道。
“你脑子有病吧?你当你爹是谁?我看你是卡红线卡上瘾了,慢慢熬你的,等过了三十岁再说,洗澡去,腰疼,今晚不加班。”
“明天买头驴回来,给你自己弄个全驴宴,好好补补,没用的东西。”
“呵,我跟儿子睡去。”
第二天,南易并没有去交易所,而是送南无为去了他师父家里。
去年,南易托人给南无为找了一个古琴老师,泛川派的柳一,一开始柳一并不想收下南无为,实在是碍于人情和南易给的太多,后来又因看到南无为的天赋,就让南无为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就南易看来,天赋不天赋的真不好说,如今想找几个学古琴的人很难,不说想练好需要毅力,就说练成了也未必能凭借古琴找到饭辙,有这个时间用来学钢琴、小提琴,对未来的帮助反而更大。
大街上随便逮住一个人问钢琴家的名字,估计大半人能说出一两个,可要问古琴家,呵呵,古琴是什么都未必有几个人知道。
柳一不差钱,南易交的束脩也不是钱,而是两件古玩。
敲开柳一的门,南易把南无为送进院子,转身去了隔壁柯鉴真家里,没错,就是这么巧,柳一就是柯鉴真的邻居。
进了柯鉴真家的院子,南易往上一蹦,用手一扯,一串青涩的葡萄就到了他手里。
“你还小哦。”坐在阴凉处打谱的柯鉴真不满的说道。
“挂果太多,明年未必会长了。”
南易从串上摘下一颗扔到嘴里,一嚼,一股倒牙的酸味就在口腔里爆开。
柯鉴真摇摇头说道:“你不懂,我就不是为了吃。围棋会不会,过来陪我手谈一局。”
“不来,我还未修炼到收发自如,你心脏不好,我怕你急火攻心。”
“你啊,就卖嘴吧,沐汐算着今天是孙子学琴的日子,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了,中午你在不在这里吃?”
南易把葡萄扔进院里的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说道:“不了,我很识趣,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七点我派车来接。”
“也好,把门给我带上。”
原来柯鉴真对南易还有看子侄的意思,孙沐汐就别说,简直拿他当干儿子对待,现在,有了孙子,南易直接就成了碍眼的玩意,最好有多远就滚多远。
南易正准备走,柯鉴真又把人叫住,“你在沪海还能呆几天,仪式还是要办一下。”
“八月、九月我都方便,你看着安排。”
“好,那就安排在八月,我挑好日子告诉你。”柯鉴真琢磨了一下说道。
“行。”
离开柯鉴真家,南易就去DreamTime坐着。
咖啡馆已经被方梦音接手过去,不过店里的收益却是由南无为收着,一个月有多没少的也有四千多,这并不是利润,而是全部的营业额,运营成本都是方梦音在往里贴钱。
DreamTime收费太贵,除了一些老克勒和无意中闯进来的老外,很少有年轻人会来这里消费,在这里喝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都得要一个月七八成的工资,有这个钱去吃顿好的,然后去免费的情人墙腻味一下多好。
这是方梦音自己定的经营策略,她就没有想着赚钱,只是想找回她的旧时光,自从这间咖啡馆回到手里,她两个月就会飞回来一次。
这么好的地段,一毛钱都不挣,南易心里在滴血,要是由他来经营,理查德·克来德曼的钢琴曲响起,店里不但卖咖啡,还卖各种茶,牛排、意面、炒菜全配上,棋牌房开上几间。
旧时光打个稀碎,DreamTime瞬间变成左、彼岸、上岛,趁着生意不错赶紧搞加盟,再趁着加盟火爆立马把公司卖了,只要钱,给股份都不要。
要了一杯咖啡,又拿了一沓报纸,南易到二楼的阳台上坐着。
几张报纸一看完,六子也就到了。
“账上现在可以抽调多少钱?”
“南爷,你要用多久?”
南易想了一下说道:“半年吧。”
“350万没问题。”
“嗯,钱是用来买股票的,算我借还是算公司的投资行为你自己选择,晚一点你去一趟景安证券交易所找一个叫赵天阳的人,和他好好谈一谈,让他辞职帮你买股票;
记住是帮你,不要提我的名字,一年先给五千,跟他说,从他帮你赚的第二笔开始,他就可以拿到分红,分红多少下次再谈,他要是追问,你就说看他能耐,一年不会低于工资的十倍。”
“南爷,稳当吗?”
“长期来看风险不小,短期的风险应该不大。”
南易实话实说,并没有什么隐瞒。
六子想了一下说道:“第一笔算投资,以后还要算借,利息可以尽量低。”
“很好。”南易欣慰的颔了颔首,“六子,有点买卖人的样子了,做生意就应该这样,只考虑得失,不用太顾及人情,兄弟情义放在生意之外。”
“都是南爷你教的好。”六子谦虚道。
“得,别捧我,你就算把我捧到天上去也不管蛋用,我的事情说完了,前两年我没怎么关心京西易购的事情,现在给我复复盘,就从韩国晖的事情开始。”
六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始说道:“南爷,当年你搞定曼歌收录机的老板刘瑞荣之后,我就让他生产了3000台次货,然后又要了200台正品放在新街口的店里卖。
花了不少钱,找了不少托,短短三天,我就营造出零卖出去6、7百台,披发了3000多台的假象,这一切都落在那个韩国晖的眼里。
第四天,国际庄的那个王大春就找上韩国晖要进曼歌收录机,一开口就是300台,有生意上门,又是熟人,韩国晖当然要做,没多久他就找到了刘瑞荣进了300台曼歌。
交易结束后的一个星期,王大春又打了电话给韩国晖,一开口就是要1500台。”
六子大笑几声,继续说道:“南爷你说的不错,韩国晖就是自作聪明,王大春要1500台,一下子翻了五倍,韩国晖就觉得这曼歌要火,当时心里应该就起了囤货的心思,可还有点不放心,偷偷摸摸还去了一趟国际庄,在王大春的电器店门口打探了一下。
南爷,你就是厉害,韩国晖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算到了,他果然找了王大春店里的客人打听,这一打听就打听到我们安排的托身上,曼歌在冀省农村很受欢迎的假消息就被他打听去了。
我原来以为给韩国晖准备3000台次品已经足够了,谁知道他一开口就要管刘瑞荣要5000台。
刘瑞荣把电话打给我,我们两个就商量了一下,不能给他这么多,还是按照计划给他3000台,另外2000台收他一半的订金。
刘瑞荣和他讨价还价了好久,这桩买卖做成了,韩国晖手里根本不够这么多钱,他在外面还借了不小的一笔。
等货拉到京城,韩国晖催王大春来提货的时候,王大春就借口钱还被套着,要晚一点才来提货,就这样拖了韩国晖七八天,拖到韩国晖有一笔款子到了该付的日子。”
南易抬手打断六子的话,“让我猜一猜,之后是不是韩国晖再次催促王大春来提货,而王大春继续找借口?”
六子微微一笑,“南爷,并不是这样,第九天,王大春就主动上门到了韩国晖那里,开口就是50块钱一台要1000台,多一分都不要。这个价格,韩国晖自然不可能答应,300多一台批发的,卖50块钱,他又哪里会肯,他当时估计是以为王大春故意抻他。
又过了三四天,韩国晖要付的钱又多了几笔,债主都找上门催了,他这才有点慌了,赶紧在店门口贴上了曼歌降价50块促销的告示。
就在前面的十几天时间里,韩国晖的店里也卖出去169台曼歌收录机,可其中的167台都是我让人去买来的。
韩国晖降价50,我就降价80,一开始韩国晖还不慌不忙,他从刘瑞荣那里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我手里只剩下不到200台曼歌,可又过了六七天,他那里要债的人越来越多,这孙子终于慌了。
就在他把降价改成120的时候,我让人提着从他那里买的曼歌上门去闹,几十台曼歌,插上电一台都不会转,根本不给那孙子解释的机会,就有人上去揍他,正被揍的惨呢,我叫的雷子就到了。
进了炮儿局,卖次品已经不是事了,他的那一水走私彩电、录像机就没法交代,东西都被抄了,还要罚20几万,那孙子哪还有钱交罚款啊,还有一大帮债主等着他付钱呢。
杂七杂八的,最后一理,加上罚款,韩国晖一共要拿出100万出头,可怜他那个女朋友王晓晓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啊……”
“得了,别添油加醋,直给。”
“韩国晖之前攒下的家当该卖的都卖了,一套楼房、一间四合院被我买了下来,一共凑了十万出头。”六子笑脸一收,有点郁闷的说道:“王晓晓他哥王晓逵把剩下的钱给出了,韩国晖在里面呆了四个月就出来了。”
“王晓逵还没死呢?”
“没呢,他在天垏的买卖是没得做了,不过这孙子手里的钱应该不少。”
“现在人在哪知道吗?”
六子摇摇头,“不清楚,好像出去了。”
“嗯,韩国晖在做什么?”
“带着卫剑去了凤凰城开沙场。”
“呵,还真会挑地方,凤凰城啊,菜刀队被收拾了,现在算是势力真空吧。六子,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在背后搞鬼,韩国晖肯定能查到,等他羽翼一丰或者走投无路肯定会来找你报仇。
开沙场,要是下手不黑绝对镇不住场子,要么等着被别人扔江里,要么就把别人扔江里,准备一笔钱,雇人长期盯着他,凑够二十年的证据就把他给点了,要是能一步到位那就再好不过,六子,现在子弹多少钱一颗?”
“好像是三毛,一次买五颗还是六颗。”
南易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放在桌上,“拿着,争取花出去,除了买子弹,再买两瓶送行酒。”
“南爷,号子里有杀头饭。”
“不管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也出点,给他买对酱猪蹄,猪蹄下酒,越喝越清醒,下辈子也知道安分做人。
还是卖方市场,生意根本做不完,戾气就要这么重,等变成买方市场,大家互相厮杀的时候,他还不得吃人啊。”
“要没韩国晖这个孙子捣乱,现在京西易购都该开出五六家分店了。”六子滴咕道。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没了韩国晖还有李国晖、张国晖,只要这门生意好做,就有源源不断的对手冒出来,你要做的是联合已经先行一步的同行,和他们结成利益联盟,相互之间只进行有限的竞争,大家集中力量提高行业门槛,把尽可能多的新竞争对手拦在外面。
千万不要妄想着一家独大……”说到这里,南易欲言又止,“算了,不说这个,股份赎回计划一直有效,你就一心往前冲,京西易购早晚会属于你一个人的。”
“南爷,我没有惦记这个,也从没有担心南爷说话不算,只是我觉得这生意做得好像越来越吃力,肚子里的墨水还是太少了。”
“哈,缺墨水就想办法往肚子里灌,也可以多找几个肚子里不缺墨水的,多找人才,尊重人才,给他们发挥的空间,给他们超额的待遇回报,齐心协力把蛋糕做大,自己吃大块的,也得舍得给别人尝尝味。天啸的表现怎么样?”
“挺好的,新街口的那家店被他管的井井有条,他的工资我也给他调了好几次,现在他一个月能拿四五千,到年底我看着再给他加点。”
“喔。”南易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又说道:“飞机没坐累吧?要是不累,我们走着去饭店,把肚子腾空了多吃点。”
“哪有这么矫情,坐个飞机还能坐累,一气走二十里都没事。”六子豪气的说道。
“好,不到六里路,我们走着去。”
陪着六子吃过饭,南易又把人安排住进了宾馆,然后就熘达到了外滩。
正值周末,情人墙上倚靠着一对对搂抱在一起的情侣,有胆子比较大的会偷偷的啃上几口,这里是法外之地,就算是最严的那几年,情人墙这里也被默认可以牵牵手、搂一搂,红袖章、工纠队都会绕着这里走。
让虎崽稍站远一点,南易和校花假装情侣找了个空档,也倚靠在情人墙上,肆无忌惮的左右看了一番,南易又寻找着周围卖棒冰、汽水的流动摊子,同时也在找边上有没有卖花的小姑娘。
棒冰、汽水都有看到,唯独没看见卖花的小姑娘。
“校花,知道紫薇花的花语吗?”
“不知道。”
“哦,一个男人要是送女人紫薇花就代表非她不娶,一个女人要是接受一个男人的紫薇花就代表非他不嫁,这里有几对情侣?”
“三百多。”
“白天这么热都有三百多,晚上会更多。”南易滴咕了一句,又看了看手表,“走,现在去乡下摘花还来得及,晚上要好好赚它一笔。”
说干就干,车子驶向练溏,在车上南易给严度打了个电话,让他去买玻璃纸,还在路过副食品店的时候买了几包烟、两瓶酒。
到了练溏一个村子,找到村长,请他帮忙广播一下,一广播,乌央乌央的就找来一帮正闲着的妇女。
南易带上妇女先给她们摘了个样,然后又宣布五分钱一支,收够两千支就收摊。
价格好,要的少,去摘花的妇女们都抢着时间送过来。
南易只是想提高效率,而不是耍人玩,最后,他把妇女摘回来的花都给收了,没细点,就是抓把估数量,明着吃了点亏,收了4760支,可实际的数量应该在4300左右。
快马加鞭回方公馆,不要别人帮忙,南易自己一个人修剪、包装,一阵突击,刚弄好三百来束颜色经过搭配的花,刘大行长就下班回来了。
“我是不是回来太早了,破坏了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长得丑,想得倒挺美,这是拿来卖钱的。”南易说着,把一大捧花竖起来,用滋水枪往花朵上滋水。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把心思花在给我制造惊喜上,姓南的,你发癫啊,怎么想起卖花了?”并没有什么期待的刘贞走到南易边上怼道。
“这是花吗?这是教学工具,咱儿子卖菜的那一课已经上了,今天就上一堂卖花课,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冰箱里有大馄饨,赶紧给我下一碗,吃完还得去接儿子出摊。”
“你就折腾吧。”
刘贞点了点南易,就往厨房走去。
装车、吃馄饨、接人一气呵成,七点半出头,南易和南无为就来到情人墙附近。
下车,南易把一个装花的篮子递给南无为,“记住了,那些抱在一起啃的都是难啃的骨头,第一遍先不要找他们推销,校花,过来。”
南易把校花叫到边上,给南无为演示了几个男女间拉手的姿势,“要是这样手拉手的,就是你的主要推销对象,注意看女人的衣服,要是衣服和花撞色,你就主推五块一束的,价格你自己看着办,加一点减一点都行,去吧,卖鲜花的小男孩。”
“嗯,爸爸,我去了。”
南无为点点头,提着花篮就往情人墙走去。
等靠近情人墙,南无为没急着上去推销,而是驻足在那里观察了一会,然后冲着一对恋人走去。
“阿姨你长得真漂亮,和山口百惠一样漂亮,裙子也好漂亮。”南无为走到恋人边上,先冲女人一顿夸,然后又微微转头看着男人,“叔叔,你也好帅,和三浦友和一样帅,叔叔,买一束紫薇花吧,紫薇花的花语是非你不娶,阿姨这么漂亮,叔叔一定会娶她对不对?”
南无为这话基本到头了,只要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只要男的稍微懂一点女人的心思,都得乖乖认栽。
男人笑了笑,对南无为说道:“好啊,小朋友,你的花怎么卖啊?”
南无为从花篮里拿出一束有粉红色紫薇花的花束,“叔叔,你看,花的颜色和阿姨裙子的颜色一样,阿姨,这束花叫一生挚爱,叔叔,这束花要卖八块,很贵的。”
南无为说着,从花篮里拿出一束小一点的花束,“叔叔,这束花叫红颜知己,当年冬皇孟小冬最喜欢的花,只要三块,叔叔你买这个吧,只要是你送的,阿姨一定会喜欢。”
说完,南无为用无辜的小眼睛看着男人。
“呵呵,叔叔不怕贵,小朋友,我买一生挚爱,来,给你钱。”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男人还是康慨解囊从南无为手里买走了一生挚爱,南无为还附送一点添头,“祝叔叔阿姨早日修成正果!”
初战告捷,南无为又观察了一阵,然后走向另一对恋人。
离得远远的南易听不到南无为说话,可他拿着微光望远镜却能把南无为收到多少钱看的一清二楚。
“小崽子,真敢开价,还好,一看就是个体面人,辨人的眼光不错。”南易滴咕一句,又对校花说道:“发信号,跟紧了,别让无为出事。”
“是。”
南无为回来装了几次花,把情人墙的“体面人”光顾个遍,等再次回来装花,他就不再装花束,而是改成单支,装了满满一篮,错过他光顾过的地方,在情人墙的另一段推销起来。
最贵卖到1块,便宜卖到5毛,再低就不卖。
南易一直紧盯着,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把南无为叫了回来,所有人上车马上开熘。
等车子驶出,南易才问道:“赚了多少?”
“嘻嘻嘻,我一直数着,一共471块5。”南无为从腰包里掏出钱放在坐垫上,开心的笑道。
“还行,爸爸买花花了270块,玻璃纸花了73块,人工费就不算了,爸爸的人工贵,没法算,油费算你30块,一共373块,凑个整,你可以留下100块。”
“爸爸,花还没卖完呢,明天我们继续卖。”
南易抚了抚南无为的头说道:“傻小子,你今天见人下菜,难保今天买过花的人明天不在,见好就收,不能欺人太甚,不然,你容易挨揍。
刚才你的第51个客户,就是那个披头士头发的男人已经在憋火了,那个人一看就是小透卵[混混],你啊,太冒险了。”
“爸爸,他边上的阿姨脾气很好,肯定会拦着。”
南易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南无为,“要是没拦或者没拦住呢?明明自己能握着主动权,为什么要去赌别人善良?”
“呃……爸爸,我错了。”
“有选择的时候,不要轻易涉险,除非回报大到没边,没有选择的时候,一往无前,狭路相逢……”
“勇者胜!”
“呵呵呵,儿子,你现在有多少存款啊?”南易忽然变成赖皮脸,嬉笑着问道。
南无为看着南易的脸,小心肝就扑通扑通,“算上刚才的100块,我只有105块,爸爸,我好穷的。”
“春天我们往地里撒上西瓜籽,到了夏天就可以收获好几车的西瓜,人民币也是一样,你今天给爸爸100万,到了年底,爸爸就可以给你一卡车人民币。”
“爸爸,1万块的分币要多大的车装啊?”南无为假装懵懂的问道。
“哎呀,这是什么世道啊,骗子太多,傻子不够用了,小兔崽子,在我这里就这么精明,算了,不惦记你的钱了。”南易故作苦恼道:“明天你也不用去幼儿园,把你要带着去旅游的东西收拾一下,剩下的时间你自由安排。”
“嗯嗯。”
第二天,南易和六子又碰了一次头,从六子嘴里得知赵天阳已经答应了招揽,很快就会办理离职手续。
见过六子之后,南易给赵诗贤打了个电话,让她从PY证券派个人来沪海。
香塂比内地发展的早一点,股市更是已经发展了将近百年,一个在香塂从事股票交易不带引号的专家,来了内地不说什么股神、股圣,至少也能维持五六年的降维打击优势。
一个精通股市,再搭配一个潜力无限又熟悉沪海的人,双剑合璧闯荡闭眼赚的股市,应该会非常稳当。
一天时间,南易又泡在景安证券交易所,晚上回到方公馆,范氏青芸就给他汇报赵天阳的调查结果。
第七百五十章、我的国
南易带着范氏青芸进入书房,就让范氏青芸开始汇报。
“赵天阳,1962年生人,沪海本地人,沪旦大学1985届经济系毕业,成绩非常优异,直接被保送研究生,次年卷入一起非法换汇事件被学校开除,之后就进入景安证券交易所工作。”
“详细说说换汇事件。”
“事情不复杂,赵天阳和一个要出国的同学去冮西中路换外汇,被人给切了,两人事后就在那里蹲守切他们外汇的人,人是等到了,也打了起来,结果被警察给抓了,然后通知学校去领人,之后就被处分。”
“哦,继续。”南易点了点头说道。
打架事情不算大,可换汇这事就可大可小,一个学经济的研究生参与到破坏国家经济的“非法换汇”事件当中,上纲上线的话的确可以开除。
“赵天阳父亲赵国平是现浦东开发办,原普通开发研究小组的工作人员,母亲林如珍是医院的一名普通医生;在调查的时候,我还查到赵天阳的前女友叫杜青青,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现在跟了一个美国华尔街的大人物,好像和菲尔霖[纽交所主席]有关,应该是他边上的工作人员。”
“喔,等等。”
南易拿起电话打给了斯嘉丽,问了两句就把人名给问到。
“菲尔霖的前秘书杜威德,他们两个已经订婚,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信息吗?”南易挂下电话就说道。
“没有了,赵天阳的履历比较简单,大学之前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信息。”
南易又问道:“赵天阳和杜青青的感情怎么样?”
“很好,如果杜青青不出国,他们两个应该会结婚。”
“嗯,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打发范氏青芸出去后,南易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等刘贞来叫他吃饭,他才下楼。
……
次日,下午。
正好是七夕节,宜移徙的日子。
南易带着南无为乘坐红豆号进入深甽湾,游艇远远的停在海面上,南易和南无为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今天早上吉时刚刚迁新居的文昌围新二村和新三村。
新二村是按照高档单身公寓的格局建的,南易一开始就把租客锁定在香塂、台塆在深甽的打工仔;新三村是按照香塂徙置大厦的格局建立,一个楼层有几十户,目标租客是内地过来拖家带口的人士。
按照南易原来的规划,房子按照人头分下去,但是出租由村里建立一个房屋管理公司统一来出租,扣除开支后,剩下的钱按人头分发。
不过葛翠竹之前有给南易打过一个电话,说是村里因为分房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一开始村委会制定了一个分配方桉,村民们并不认可;接着出了一个修改方桉又没有得到认可;等第三次要修改,村民们就闹着要村里所有人集体讨论,村委会妥协,吵了一个月才吵出一个结果。
看着漂亮的新房,南易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分配方桉其实他一早就定下了,把房子按“好平孬”三种档次进行划分,最好配最孬加不划分档次的平,以此类推,尽量让每个人分到的房子相差不要太大,然后凭运气抓阄,抓不到好的怪自己手气。
只要分房的过程公平、公正、公开,不包藏私心,这个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可惜啊,承包的事情一闹,村里的人心散了,一个个的私心也变得欲壑难填。
“无为,你觉得哪里才是你的家?”放下望远镜,南易转头对南无为说道。
“京城老洋房。”
“哦,对爸爸来说,这里才是爸爸的家,是爸爸为之奋斗的地方,爸爸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亿万富翁。”
“爸爸,为什么是这里?”
“老洋房,爸爸挂在你的客厅墙上的那首词叫什么记得吗?”
“苏轼的《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对,背最后一句。”
南无为回想了一下就吟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对,就是这句,此心安处是吾乡,爸爸的心就犹如雨燕,一生都在飞行,从不停歇,无处安放,这个世界很好,可并不是我的世界,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得到片刻心安。”
南易抬手指了指文昌围的方向。
“不懂。”
南无为摇了摇头。
“呵呵,这个问题没必要搞懂,不懂更幸福。”南易冲南无为笑了笑,然后嚷了一声,“去粉岭。”
在粉岭下船,经过关卡,上了陈于修开来的雷诺Espace,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款MPV。
几人一上车,陈于修就把驾驶位让了出来,钻到了南易隔壁的座位。
“这车太重了,我开不习惯,有八吨重吧?”
“不到一点。”
“也只有你舍得,我从厂里开过来,油表掉了好几格。”陈于修说着,屁股上下掂了掂,“开着不怎么样,坐着倒挺舒服,难怪你还要在这里安排一辆车。”
“安排车子不是为了享受,就是为了出行方便点,你鲸山别墅的房子租出去了吗?”
“还没有,你要住?”
“不是,就是随便问问。”南易摆了摆手。
“我花了十五万做装修,不能随便就租出去,得找个靠谱的租客,找不到合适的我宁愿空着,东方花园的倒是租出去了,租给了一个李家坡华侨。”
“哦,东方花园现在多少钱一呎?”
“现在什么价我还真不清楚,买完房子我就没关心了。”陈于修说着,拿起扶手箱上的报纸翻了翻,指着报纸上的一个位置说道:“这有电话,770248,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南易瞄了一眼报纸,红底爆炸星中间的两行浅黄色文字就映入眼帘,“按揭高达七成,特惠十年分期付款。”
“先放着吧,晚点再说。”
“嗯。”陈于修把报纸收起来放回扶手箱,嘴里叨叨着,“这房价让人有点看不懂,很快海富花园三期富春阁要开盘,我打听了一下,定价每呎410块,一平方要4510,离得不远的东翠花园一平方1800,相差2700,我去看过房子,看不出来2700块的差价在哪里。”
“差别就在计价面积,一个呎价,一个平方价,你们香塂人有钱,卖贵一点才配得上你们的身份嘛。”南易笑了笑说道:“东翠花园可以入伙了?”
“哪有这么快,听说明年10月才能入伙。”
“哦,南陈建筑怎样?”
“睿武叔有派人在这里,每个楼盘都不等开盘,就会提前定下几套好的,人面都混熟了,价格能拿到九折到八点五折。”
“挺好,成本能省一点。”
先送陈于修回厂里,校花又开着车往东筦驶去,临近下午五点,车子来到燕尾蝶服装厂的厂门口。
经过多年的发展,燕尾蝶服装厂已经是一家有七万名工人的大厂,一个厂关系着几十万人的生计,燕尾蝶工厂区也拓展成一个大厂区,被当地人和打工人称呼为“燕尾蝶镇”。
等着厂里来人接的间隙,南易打量了一下工厂的门口,靠近右边的一块空地停着数百辆上面坐着人的摩托车,大部分人穿着朴素,有一个摩的老的样子,可也有几个流里流气,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看完右边,南易又看向左边,从工厂大门一直延伸出去好远,都有人或站或蹲在那里,稀疏但人数不少,有的带着包裹,有的空着手,一个个都对工厂的大门翘首以盼。
“校花,打给王丰泰,让他出来的时候先等等,我们去其他几个门口看看。”
燕尾蝶服装厂占地23万平方米,呈不规则的五边形,最长的一面挨着河道,其他四面一面开有两个大门,一个供人员进出,一个用来走货车;不是放假的日子,只有东一门,也就是南易几人现在所在的门才会打开。
转了一圈,在每个门口都停留观察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东一门。
东一门已经洞开,王丰泰站在大门的中间等着,一见到车子,王丰泰就迎了上来,虎崽拉开车门让其上车。
“大老板。”
王丰泰,台塆人,今年四十三岁,燕尾蝶服装厂董事长,来燕尾蝶之前有多年服装厂厂长的工作经验,并且还在台塆一家专注于鞋子代工的大型工厂当过厂长。
按照台塆职场的称呼习惯,下级会叫直属上司职位名称或老板,高几级的就叫大老板。
南易其实挺喜欢别人叫他老板,上辈子还未发迹的时候,他就喜欢去逛夜市,然后沉浸在一声声“老板看一看”、“老板买一双”、“老板吃什么”、“老板进来啊”、“老板来敲背”的美妙天籁里。
只是那时候他还比较蠢,就逮着一条夜市逛,只逛不买,时间久了,摊主们也都记住了他这个不上道的穷逼,老板的称呼就在他耳中绝迹,心痒痒瘾头响起的时候,他就会跟在陌生人的身后,蹭别人的“老板”听。
“丰泰,门口的那些摩的正经吗?”
“不好讲,有做生意的,有打劫的,也有的身份会随时切换,我们厂还好啦,我和警…公安局的大人沟通过,也和联防队打过招呼,他们还是会特殊照顾一下厂里的工人。”
“别叫大人,警察同志或者某公安,你有口音没问题,这其实算是优势,名词不要叫错。”
“好的,好的。”
“肚子饿了,先去食堂。”
“大老板,你想去哪个食堂?”王丰泰问道。
“哪个食堂投诉最多?”
“第七食堂。”
“那就去那里,把我送到那里你就可以下班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上班时间再谈,另外,六点二十分,让郑曼丽秘书在食堂门口等我。”
“好的。”
到了第七食堂门口,王丰泰给了南易四张来宾证,这是专门给来考察的客户准备的身份凭证,胸口挂着这个证,除了宿舍区,在厂区内都可以畅通无阻,也可以凭借来宾证在厂区内任意一个食堂就餐。
下车,帮南无为戴好来宾证,南易几人就走进了第七食堂。
正是工人开饭的时间节点,长120米,宽35米,共计4千多平方,就餐区域3400平方的食堂里,一共排着64条队伍,没有隔离窗口,饭菜都放在长条桌上。
一个食堂配一个炊事班,人数不固定,按照一个人负责600人的饭菜来分配,第七食堂的炊事班就有7个正式工作人员[厨子],其他的帮厨会在附近的村子里找。
炊事班和帮厨并不固定在一个食堂工作,而是采取流转制,随机搭配、随机调配,在厂区的食堂流转作业。
流转制执行起来虽然有不少的弊端,但却有一个很突出的优点,可以让工人们定期更换一下口味,不至于吃食堂吃到想吐。
大锅饭为了烹饪方便和控制成本,不可能每天都换新鲜菜色,总有好几个菜在时令季节经常能吃到,比如现在的冬瓜和豆角,南易已经看到好几个工人见到菜盆里的这两个菜蹙眉。
“无为,看到那些皱眉的人没有?”
“看到了。”
“那些皱眉的是老员工,这里的饭菜已经吃的有点腻了,队伍里那些迫不及待往前张望的是新员工,她们对这里的饭菜还保持着新鲜。”
南无为踮着脚想看工人手里的菜盆,“喔,爸爸,我看不见菜盆里的菜,都有什么吃的啊?”
“白沙油鸭、辣椒炒肉、红烧冬瓜、清炒豆角,还有一块西瓜。”
一荤、一半荤、两素加上两个清汤,紫菜虾米汤、西红柿蛋汤,四菜两汤配水果,这是燕尾蝶服装厂食堂的标配,规制固定,汤几乎不换花样,菜色、水果常年换,不过换来换去都在粤菜和福南菜之间腾挪。
没有办法,厂里的工人几乎六成是福南人。
一开始工厂规模还不大的时候,还能东招一点,西招一点,尽量避免工厂里出现老乡小团体,可随着规模扩大,招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只能和内陆的县城劳动局进行合作,请他们负责组织往这边送工人,互利互惠。
这种模式,也是粤省现在招工的主要模式,特别是深甽,个人名义想进入特区还是比较难的,进入难,想站住脚就更难。
“没有了?”
“还有单打菜蛇羹。”
工人伙食费一天扣一块钱,菜量固定,主食敞开吃,这是福利餐,因为以人为本,不管是肉类还是蔬菜都是采购优质品,而不是挑些下脚料,所以每个月工厂还要给每个工人贴补15-25元不等。
除了福利餐,食堂不定时的会提供单打菜,限量供应、价格不菲。
“我要吃。”
“看运气,等轮到我们不一定还有。”
来宾证在食堂并没有插队的特权,想搞微服私访、暗中调查这一套那就乖乖的守规矩,不然就去厂区招待客户的会宾楼,那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围着来宾转,可以充分的享受特权。
等了六七分钟,终于轮到南易几人打菜,端着托盘式饭盆上前,把饭盆往前一递,说一句“四两”,打菜工麻熘的打好菜,又铲了两方块饭到菜盆里,把饭盆递回给南易的同时,还瞄了一下他胸口来宾证的编号。
蛇羹已经没了,南易接过托盘,捧着站到边上,等着南无为也打好饭菜,就带着他找了一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看着南无为尝过饭菜后,南易就问他好不好吃。
“爸爸,没有你做的好,但比妈妈做的好吃,妈妈做菜一直很难吃,还不许别人说。”
“你妈知道她自己做的难吃,也知道我们知道她做的难吃,但她还是要说自己做的好吃,谁敢说她做的难吃她就会削谁,法律和道德要求我们说实话,但是独裁分子刘贞不会允许我们说她的坏实话,为了避免打击报复,你还是忍着。”
“可是为什么呢?”
“你妈妈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好妈妈的形象,架在天上下不来了,一个好妈妈肯定得有好厨艺,可惜她没有。你妈本没有厨艺,只要夸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好厨艺。”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爸爸,吃完饭我们做什么?”
南易咬了一口冬瓜,说道:“先去房间换身衣服,然后带你去熘冰。”
“好哦。”
南易吃的很快,当南无为刚吃了一半,他就已经吃完了。
掏出手绢抹了抹嘴,又把手擦拭了一下,南易站起身就走到挂意见簿的墙壁处,摘下意见簿,翻看了一下,挂回钉在墙壁上的挂钩上,抬头看了看闭路电视,复又走回座位。
等南无为吃完,南易就带着他走出食堂,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女职业套装,时髦中还保留着一丝乡土气的郑曼丽秘书。
郑曼丽看到南易一行,眼中的惊异一闪而逝,挂上笑容迎了上来。
“大老板。”
“先带我们去会宾楼安顿下来,然后去职工娱乐中心。”
会宾楼集餐饮和住宿为一体,给考察的客户和合作伙伴派驻的跟单、质检提供服务,顶楼有预留两个房间专门供南氏南易、郑文琦、财务审计、法务等内部人员使用。
从第七食堂到会宾楼有将近三公里的路程,南易几人自然是坐车过去。
要说燕尾蝶服装厂的厂区格局,从东一门进入,入眼就可以看到行政楼和会宾楼两栋六层建筑,行政楼孤零零一栋,会宾楼一个主楼还带两个两栋四层裙楼。
沿着东一门的左手边,一、三、五……十九厂,中间夹杂着食堂沿着最外围一圈排列;右手边,二、四、六……十八厂,一样夹杂着食堂沿着外围依次排列。
十九个厂并没有把厂区的外围给围满,厂区还预留着不少土地,同样占地面积的厂房还可以规划三十七个。
宿舍区规划在西一门那边,一共二十六栋宿舍楼,两栋高级职工小楼、三栋夫妻楼、两栋还没住满的男职工楼,十九栋女职工楼,女职工楼设计的时候满负荷可以住3500人,有八条楼梯,七条平时供人上下,一条消防通道。
在宿舍区里还规划着三个医疗站,职工有什么小毛病都可以前去就医。
靠近西二门的位置,有一栋孤零零围墙围着的三层小楼,院子不小,里面停着三辆刷着红漆的震旦PM65消防车,这是燕尾蝶自己出资建立的消防部门,成员来自退役的消防兵,属于军民共建单位,周边要是出现火情,这里也有出动的义务。
西二门往东走,有两个挨在一起的大湖,一个六亩,水面光秃秃什么都没有,这个是厂里的游泳湖,湖底平整,水深1米2,每年只有六至九四个月开放。
另外一个湖有将近十五亩,里面种着莲藕,还养着澹水鱼,这个湖叫垦殖湖,顾名思义,这是属于垦殖集团的,确切的说是属于垦殖集团从燕尾蝶手里承包去的鱼塘。
垦殖集团之前向香塂提供蔬菜的业务被独立出来,组建了太阳花食材公司,太阳花的经营范围就是向食材批发商、经营性厨房供应食材。
目前在内地主要的拓展方向是各单位、私营企业、学校的食堂,燕尾蝶是其第二个客户,第一个客户是文昌围敬老食堂。
太阳花的业务开展并不顺利,成本中的良心成本居高不下,没能力给食堂利益相关者留足利润空间,目前内部正在争执是否要把良心喂狗,研发狗不食系列的低成本食材。
两个湖再往东走1.5公里,是一整片还没有开发的空地。
经过荒凉的空地就进入燕尾蝶公园,除了花草树木、长椅、基本休闲配套等公园标配之外,还有一个露天的天堂电影院,由燕尾蝶职工委员会进行管理,不定时的职工委员会就会提出几部电影由各车间组进行选择,按照职工的选择结果进行排期放映电影,一次排期可以横跨大半年。
燕尾蝶公园沿着中心线再往东就进入到燕尾蝶职工中心范围,入眼的先是一栋五层的小楼,这是燕尾蝶职工医院的所在,分厂、宿舍医疗站搞不定的就会送到这里。
医院的左边同样是一栋五层的龙门楼,占地面积比医院广,楼里有燕尾蝶纺织技术夜校、燕尾蝶图书馆两个部门,不管是夜校的学费还是图书馆阅览、借书都收费,而且收费非常高昂。
这两个不是形式主义的部门,夜校真能学到东西,图书馆里有不少自行翻译的西方纺织相关书籍和资料,包括世界上所有大型纺织企业的介绍性资料。
龙门楼隔壁还有一栋创业楼,里面有一个创业辅导中心,给有想法的职工提供一切创业相关的辅导,在辅导中心的墙上贴着一个口号——勇敢创业,打败燕尾蝶。
楼里还有一个“背靠背”办公室,这并不属于燕尾蝶的内部部门,而是一九八四共富会在这里派驻的一个点,不消说,这里是给创业的勇士提供融资的地方。
职工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出去单干当老板了,那可以来这个办公室聊一聊,聊的好带着资金去开创自己的辉煌,聊不好滚回夜校继续进修。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强制要走的流程,燕尾蝶可没有限制职工人身自由的权利,不上夜校也可以辞职出去创业,就算是在燕尾蝶眼皮子底下开个业务重叠的工厂都没关系,这都是职工的自由。
只不过要和燕尾蝶成为近距离拼刺刀的竞争对手,那就对不住,都上眼药了,那也就没什么情分可言,自然各种手段轮番上,不把对手逼死不算完。
背靠背的隔壁还有一个门可雀罗的不动产咨询办公室,有想在东筦、深甽置业的都可以到这里咨询,这个办公室和两地的地产公司相勾结,忽悠职工花高价并背上沉重的债务买房置业,极度的无耻下流。
在三栋楼周边,还有职工娱乐中心,熘冰场、舞厅、卡拉OK、录像厅、电子游戏室、台球室、冷饮吧等等,适合职工消费的娱乐场所几乎都被囊括在里面。
职工娱乐中心边上就是燕尾蝶亚细亚商场,听名字就知道这里和亚清公司脱不开关系,事实上,亚清公司就是在这里复制了一个小亚细亚商场,删除了不合时宜的电器、通讯柜台,并对商品进行微调,以更符合职工的需求。
虽然电器柜台没有,但是亚清公司并没有放弃向燕尾蝶职工推销电器,前面说了,六成的燕尾蝶职工是福南人,家庭住址都比较集中,在亚细亚商场里就有一个电器订购窗口,想要给家里购买电器的职工只要去登记、付款,然后就可以等着电器送到她所在的县城,如果是近郊,甚至可以送货上门。
还别说,光电器一项,亚清公司每年轻轻松松就可以在燕尾蝶创造数千万的营业额。
挨着亚细亚商场边上,还有一个职工综合服务中心,里面有宇宙银行燕尾蝶分行、邮局燕尾蝶分点、燕尾蝶派出所等等国家单位派驻机构。
在职工综合服务中心边上的是职工文娱广场,有点模彷大家乐舞台,职工们想上台表演,只需提前报名等排期,哪怕是在舞台上发表爱情宣言,这也是可以的。
每年都有不少职工在广场上摆婚宴,新人不许在工厂内部发请帖,想来参加婚宴的职工自主报名,报名费两块,认不认识新人都可以报名。
报名截止之后,职工委员会会对报名费进行统计,从每一份报名费里抽出两毛给新人,剩下的一块八全部用来采购食材。
对职工来说,这是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两块钱可吃不到酒席上的那么多菜,也吃不到酒席的口味。
职工改善伙食,加上厂里的高中层兜底,每场婚宴都能摆出几百桌,新人也能拿到大几百的婚宴“利润”,不过为了防止这份美好变味,厂里会限制婚宴的场次,如果想举行婚宴的新人多,就会进行抽签。
原则上,一年不会举办超过20场婚宴,而且,都会放在假期的前一晚进行。
燕尾蝶从今年年初开始就实行双休,但普通职工采取的是保底加计件工资,而且计件工资是阶梯式的,分几个档次,做的越多单价越高。
所以很少有职工会每个月休够八天,一般都是每月三天的强休日才会选择休息。
没错,这么恶心人、又婊又立的组合拳肯定是南易的手笔。
用南易的话来说,就是给职工充分的自由,想多赚点还是日子过得悠闲一点都随每个人的心意。
至于婊不婊的,燕尾蝶这个血汗工厂还有另一个规定——累计三个月工资低于三百五十元,且没有特殊原因的一线职工开除。
一个可以胜任燕尾蝶的岗位,且认真工作的职工,月工资不可能低于三百五十元,若是低于,只有不胜任岗位和磨洋工两个可能,既然干不了就滚蛋,换能干的上。
去年,1988年,燕尾蝶一线职工最高的收入是10425.7,非常拼命,几乎工厂允许工作的时间内,她都在工作,但是她的这种勤劳并没有得到厂里的表扬,反而在年底的时候扣了她425.7的零头用来给她所在的车间组改善伙食。
用一句透彻的话来说,在燕尾蝶工作是给资本家服务,不需要发挥劳模精神,只要悠着点干就行,南易这个资本家并不希望有人从他这里拿到太多工资。
他需要职工们好好活着,活得好好的,用他们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把从南氏拿去的钱送回到南氏手里的伟大消费事业中去。
南氏赚钱南氏花,不用辛苦带回家。
……
在房间里洗漱之后,南易帮南无为换上了长袖T恤和牛仔裤,又带上了防护帽和护肘护膝,下楼汇合在等待的郑曼丽,一起步行前往职工娱乐中心。
“郑秘书在燕尾蝶工作多久了?”在路上,南易明知故问道。
南氏高中层的资料信息,南易了解的比自己女人的生日喜好更清楚,孰重孰轻他一直拎得清,更何况郑曼丽属于异类。
郑曼丽回答道:“五年半零九十二天。”
“不到六年,从最基层上升到高层,郑秘书的能力有目共睹。”南易颔了颔首,又问道:“郑秘书做郑曼丽多久了?”
郑曼丽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快两年了。”
“挺好,招娣这个名字对女人来说是带着一点轻视和侮辱,曼丽这个名字很不错,那歌怎么唱来着,对了,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情义,怎么能忘记。”
南易哼唱了一段,又笑道:“唱得不好听,郑秘书见笑了。”
“大老板唱的挺好的。”
“呵,谢谢夸奖。”南易站定,转过身,拍了拍郑曼丽的肩膀,“郑秘书,你既然能坐上现在的位子,我对你的能力自然是认可的,至于你是如何进入我的视线这一点,我不想去深究。
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想要继续往上走,只能靠你自身的硬实力,而不是看你脑门上贴着什么字,南字也好,王字也罢,不会给你加分,只会减分,你懂我的意思吧?”
郑曼丽脸色再次变幻,童孔放大然后收缩,“大老板,我明白。”
“明白就好,有时间学习一下越南语。”
南易说完,抬步继续往前走,也不给郑曼丽解释为什么要她学习越南语。
郑曼丽能从一名一线普通职工晋升到董事长秘书的职位,最关键的一步是她爬上了王丰泰的床,不然她根本没机会进入南易的视野,也没有机会享受全面摸底套餐。
不过她再想往上走,她和王丰泰的关系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南易可以容忍高层纵向拉帮结伙,一个高层要没几个心腹根本无法有效的开展工作,可横向联合绝不行,这会动摇南氏的根基。
至于潜规则,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像郑曼丽这样自身能力合格,足以向上晋升的,南易就不会去深究,职场潜规则根本没法深究,这种事情杜绝不了,只能因势利导,只能利弊权衡,两害相权取其轻。
几人走了二十分钟来到职工娱乐中心的一楼,郑曼丽出面和熘冰场的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很快就拿来一大一小的两双熘冰鞋。
熘冰场自然不可能准备小孩子的尺码,鞋子是南办通知提前准备的,两双都是新鞋。
“郑秘书,没拿你自己的鞋子?”
第七百五十一章、资本家的良知
“我不会熘冰。”
“熘冰蛮有意思,也很好学,可以试着玩玩。”
旱冰,南易上辈子就会,成长于八九十年代,且不是一个温顺人,他又岂能不会熘旱冰,要知道相比较录像厅、电子游戏室,旱冰场是女孩子出没最多的地方,而且熘旱冰水平高,很容易就能和女孩子勾搭上。
帮南无为穿好熘冰鞋,又给他全副武装好,南易拉着人踩着《GimmeGimmeGimme》的音乐节奏,快滑两步,身体往前下一躬,流进了熘冰的人群。
随大流滑了几圈,南易就把南无为甩到最外围,“你自己慢慢滑,爸爸好好过过瘾。”
交代一句,南易脚在地上蹭了蹭,往前滑行的时候,身体顺势转身,从正滑变成倒滑,勐滑几下,趁着前冲的惯性十足,南易左脚直立,右脚拖着在地上画起了S型。
就这样变幻着动作,南易又熘了几圈,忽然看到熘冰场里新进来两个女职工在护栏边上,一只手扶着护栏笨拙的双脚一提一放,不消说,这是两个初学者。
或许是上辈子小混混时期的因子觉醒,南易鬼使神差的就滑到两人边上,绕着两人一正一反的滑着,等两人的视线彻底的被他吸引,他就停住脚,晃着头冲两人吹了一声口哨。
“八分厂,靓仔南,你们哪个分厂的?”
“胡说,我们就是八分厂,怎么没见过你?”两女中的长发高挑女孩冲南易说道。
“小芳,不要理他,我们走。”
边上的女孩拉着叫小芳的女孩,晃晃悠悠的擦过南易往边上挪去。
按照事态正常的规律发展,南易应该跟上去死缠烂打,好女怕缠郎,只要死皮赖脸再加点小浪漫的举动,要拿下“小芳”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南易直接把小芳边上的女职工给忽略了,二选一,他当然选小芳,两个都要不可能,边上那个是“好人”。
冲两人的背影又看了两眼,南易摇摇头往南无为那边滑去,现在就是不正常的状态,农村走出来的打工妹,淳朴的内心里沾惹了一丝对浪漫的期待,不是来真的撩拨不得,容易把人给毁了。
被工友拉走的小芳,靠在护栏边,见南易居然走开了,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南易回到南无为边上的时候,正看到他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倒滑不要弓腰,重心下沉就可以,再试试。”
南易把南无为松开,让他继续自行摸索。
熘旱冰说起来最重要的就是重心的掌握,只要能随心所欲的掌握重心,摔上几跤,一些基础的滑法就可以很轻松的使出来。
南无为又摔了几跤,倒滑就能滑的似模似样。
恰逢音乐切换成了《Lambada/兰巴达》,在《兔子舞》出现之前,《兰巴达》这首贴身舞曲在舞厅一响起,灯光就会调暗,释放一个信号——想贴的就贴,想搂的赶紧;放在熘冰场,这就是一个大家一起玩的信号。
前奏刚响了几秒钟,熘冰场里已经有几个人后面的人扶住前面人的腰,一个接一个,串成一串,慢慢的,一个个都被裹挟进去。
不想裹进去的人,这时候会知趣的靠到护栏边或墙边,把滑行通道给让出来。
等长龙绕了一圈,南易就带着南无为接到长龙的末尾,扶着前面人的腰,被前人拖着绕着熘冰场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直站在护栏边的郑曼丽,看着这会和一个普通年轻人没区别的南易,很难把他和刚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大老板联系在一起。
“大老板,南氏控投的大老板,看着不到三十岁,最多二十七八岁,燕尾蝶服装厂1979年就成立了,这么说,他十几岁就开始做生意,我在这里六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或许几万人的厂子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郑曼丽心里琢磨着,见到南易两人已经往她这边走来,她才收敛了心神。
南易和南无为滑出熘冰场,换掉鞋子,南易又让郑曼丽带着他们去冷饮吧喝了一点凉的,然后就把人打发走,一行人自行回到会宾楼。
第二天。
南易和南无为在距离会宾楼最近的第一食堂吃过早餐,又在厂区四处走走看看,等到了八点半,这才往行政楼过去。
行政楼的一楼,南易几人到的时候,王丰泰已经带着郑曼丽在那里等着,一碰上头,就引着南易一行去了小会议室。
如同以往,南易依然没什么废话,直接就进入正题,“厂里的职工今年失踪了几个?”
“三个。”王丰泰干脆的回答道。
“还行,情况比去年好,多加强宣传,尽量少出厂,出去也不要瞎转悠,少看一次老乡不会少块肉,想家了可以调休回去一趟,今年争取把名额控制在五个之内。”
“是。”
“已婚女职工里面,有多少没有节育证明?”
王丰泰翻查了一下资料,说道:“职工委员会经过劝说,不少人都回老家上环或结扎,目前只有27个没有节育证明。”
“嗯,未婚证呢?”
“这个执行的比较好,所有未婚的女职工都持有未婚证。”
“很好。”南易颔了颔首说道:“让职工少出厂,但她们不可能不出厂,都是花季少女,厂区虽大,可对她们来说犹如牢笼,谁都耐不住想飞出去看看。
出门三件事,戴厂帽、带上身份证、暂住证,一定要和职工不厌其烦的讲,讲到她们耳朵起老茧为止,不要嫌麻烦,一定要引起重视。
一个出事,对我们来说就是七万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且不用我们负责的事故,可对她们的家人而言,是女儿、是老婆,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丰泰,你要和镇上做好长期的沟通工作,在以后的报告里,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名职工的暂住证被强行收缴、被当面撕掉,也不想看到厂里去樟头木领人。
职工屡劝不听的,直接开除,不想好好活,就让她们出去死,不要和我们沾上关系。”
“大老板,你这些措施虽然是为职工考虑,可她们未必能理解,反而会对工厂抱有怨言,时间久了,职工之间相互议论,可能会对正常的管理埋下隐患。
之前组织的多人一起出厂,保安跟随保护的措施,职工们已经有了怨言,说是被押着游街一样,也有职工会故意离队,还有的职工会不从大门出厂,而是从围墙翻出去。
因为翻围墙还曾发生过多起脚扭伤,甚至是摔短腿的事故。”
南易打断王丰泰的话,说道:“丰泰,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觉得与其严防死守,不如每个月安排一天的开放日,允许厂外人员自由出入职工娱乐中心,这样可以有效减少职工出厂的次数,也可以增加职工委员会的收入。”
“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办法不可行,不过没有试过,也说不好你这个办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不妨就先试试,可行就实施,不可行就终止。”
王丰泰的开放日想法,南易可以想到不少一定会发生的弊端,比如打架斗殴、失窃、争风吃醋,甚至有可能会死人,但积极的一面到底有多大的效果,他一时半会也评估不出来。
不过为了减少职工的人身风险,他愿意多承担一点利益风险。
“好的。”
“那我们接着说下一件事,昨天我看了第七食堂的意见簿,今天早上又看了第一食堂的意见簿,总的来说,上面的意见无理取闹的占大多数,真正中肯的意见并不多,投诉呢,也是不痛不痒,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关于饭菜口味的问题需要引起重视,有职工投诉说食堂做的福南菜不够正宗,辣子不够辣,这些要解决起来不是太难,和职工委员会协商一下,发起一次投票,让职工自己选择是否要调整菜色,是否要增加辣度。
以后凡是职工提出的要求,只要不会增加太多的资金成本,就尽量去满足他们,至于人力成本,那是职工委员会的事,他们既然当了职工的代表,就要全心全意为职工办事。”
燕尾蝶的职工委员会和南氏职工委员会并没有从属关系,燕尾蝶的职工委员会是一个独立的法人机构,委员会成员由职工自行推选,成员的工资福利也由职工自行决定。
工厂对委员会没有管理权,也不会向委员会划拨运营资金,燕尾蝶厂区除了工厂生产产生的收益和创业楼的夜校、图书馆收益之外,其他的一切收益都归委员会所有,每年至少能保障两百万以上的进账。
这笔资金工厂既没有监管权,更没有支配权,委员会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大老板,是否把食堂的管理权也交给委员会,厂里每个月划拨140万的资金过去,就不再理会食堂的任何事情。”
“呵,丰泰你想给自己减负啊?”
王丰泰点点头,“有这个想法,虽然目前厂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而且目前的客户都是可以长期合作的客户,但是居安思危,厂里有必要壮大业务团队,洽谈更多的客户,承接更多的订单。
大老板,今年年初恵阳的招商部门又来过一次,邀请我们去恵阳建立分厂,他们不但会免费提供建厂土地,还会给予三免两减半的税收优惠,并会为我们争取更优惠的出口退税政策。”
燕尾蝶做的是代工,收取的代工费是美元,哪怕利润部分被南氏截留在香塂,可每年进入内地的美元仍是过亿,去年整年更是接近三亿,占据去年外汇储备的十一分之一,这是一等一的创汇能力。
这样的企业放到哪里都招人待见,唯独财会小组不太待见它,个体利润太低,每个职工能创造的利润不足支出成本的三分之一,虽然这和不合理的人民币汇率有关,可依然入不了财会小组的法眼。
一个牛仔的薪资略高于燕尾蝶的职工,但他却能管理上千乃至数千头牛羊,计算一下,至少有超十万美元的利润可以记在牛仔的身上,投产比能达到10倍左右。
这么一对比,燕尾蝶的个体盈利能力确实很糟糕,不过做代工就是这样子,赚的本来就是人工费差价,难听点说就是吸人头血,赤裸裸的剥削。
南易考虑了一下说道:“东筦和恵阳离得近,从管理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方便我们管理,但是从地方关系的角度来说,恵阳的综合条件劣于东筦,我们却要把分厂区建到恵阳去,这未免会让东筦这边心生不满。
丰泰,这个事情先放一放,暂时我们在这里呆的还比较愉快,地方上给我们的扶持力度也还算可以,短期之内还是继续摆出扎根东筦的姿态,需要建新分厂还是建在现在的厂区。”
王丰泰略作思索说道:“大老板,是我欠缺考虑了。”
“没事,至于你说要把食堂交给委员会管理,这个绝对不行,虽说职工们有点得陇望蜀,可在她们心里都有一杆秤,相比其他外资工厂,我们的工资、伙食是怎样一个水平,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不满,是纵向的不满,而不是横向的不满,人嘛,都是比较健忘的,一个饿肚子的人初始的愿望只是填饱肚子,可一旦他能填饱肚子,他又会奢望着吃好。
食堂的伙食问题,责任在我,是我故意回避了明知道会出现的隐患,无视了职工心理期待值会递增的问题,只想着一步到位,能让她们的营养均衡一点,让身体得到补充,不去过多透支身体潜能。”
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南易继续说道:“我想的有点多,想到了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当我们的职工人到中年,她们会不会因为今时今日的过度劳累、营养补充不足,身体的各种隐疾一一爆发出来?
是的,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法律上也不用我们承担任何责任,我们给职工工资,就是要买她们的青春,可是……”
南易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的良知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能想到这个问题,就不能因为它对我不利去无视它,这很不道德。
我很清楚我这么做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换个做法,把食堂里的饭菜搞成猪食,不扣职工的伙食费,节约下来的成本以现金的形式发放给她们,职工们增加了额外的收入,大概率会比现在更开心。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在她们心里,身体不值钱、命不值钱、时间不值钱,只有钱才真正值钱。”
南易看着郑曼丽说道:“郑秘书,如果有人把你拐卖到山沟里,你觉得你自己能卖个什么价?”
郑曼丽听南易这么问,磕绊都不打一个,直接就回答道:“我的盘子太小,在老妇女眼里,不容易生养,最多能卖上一千五,不到我半个月的基本工资。”
南易摩挲着杯壁,说道:“我当初选择成立燕尾蝶,最主要是因为服装加工行业前景可观,能给我带来不错的回报;其次,我也是想着这个行业需要大量的女工,能给很多农村女性提供一个走出农村的机会。
农民苦,农妇更苦,要和男人一样下田,还要洗衣服做饭,抽着空还得养几只鸡下蛋,有了孩子还得带孩子,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嗜赌成性的男人,不但没好日子过,三天两头还得挨顿毒打。
钱是男人胆,更是女人用来争取独立的勇气和底气。
做生意,首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经济效益,但也不能忽略社会效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提升自己生活质量的同时,尽量给这个社会一些好的改变,这是一个企业家起码要有的良知。
我是个自私的人,没有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的胸怀,提议成立一个脱离工厂控制的职工委员会,看似在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但其实我考虑过人的劣根性。
丰泰,你觉得委员会的成员还记得职工推选他们出来的目的吗?
他们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王丰泰讥笑道:“我只知道上个月委员会在雄狮大酒店聚餐了六次,那里的消费水平很高。”
“雄狮大酒店?我在镇上怎么没见过?”南易诧异的问道。
“大老板,雄狮大酒店不在高涉,在常平,那里吃顿饭人均至少需要八十块。”郑曼丽说道。
“喔,我说呢,为了吃顿饭跑这么远,他们也不嫌远。”
郑曼丽:“来回出租车。”
“不错啊,他们倒是提前实现奔小康了。和我预想的一样,职工委员会会一步步走向堕落,走向崩塌,吃点喝点只是开始,要不了多久就该伸手大把大把的拿钱,然后弄出一个大窟窿,填不上,只能卷款携逃。
给了她们机会,可惜她们不中用啊。”南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丰泰,第一批的老职工还有多少人还在?”
“大老板,只走了16个人,她们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回了老家结婚,除了她们,其他人都还在,一半人晋升成组长、线长,有几个还是外包人员。”
“那些搞外包的还稳定吧?”
“比较稳定,虽然他们的利润率在下降,可绝对利润却在提高,而且,我们的用人数量一直在增加,收入非常可观。”
“一开始引入外包,我是出于控制成本和交好地方势力的考虑,可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担忧有点过度,结婚生子绕不开的话题,一结婚,有几成人也就不会再回来工作,薪资危机的爆发时间又能往后延一延。
住房计划微调一下,改成覆盖所有的职工,本部和外包不区别对待,依然保持自愿的原则,想参与的就参与,不想参与的随便。
今年的时间给你调研和制定计划,明年一月份就执行起来,后年年初,我要看到第一批职工入住。
对了,不要规划成职工小区,要以一个房产项目的视角去规划,把职工打散分散到各栋楼里,腾出一半的住房用来对外销售,这样做既可以回流一部分资金,也可以引入较高端的住户,比如教师、公务员、先富者,小区的隐性品质会被提升,有益于将来房价的保值和升值。”
腾笼换鸟,燕尾蝶是低端产业,是注定要被腾出去的鸟,它的下一站不是孟加拉、越南,就是打包出售,何去何从只能走着看,要给职工的交代就是高工资开始,贯穿创业扶持,一套房结束。
如此种种,往好听里说,南易已经追着她们喂饭吃,硬着头皮,顶着压力,犯下恶意高薪之罪,他自认自己的吃相已经很好看了。
当然,南易的格局还是有点低,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他学不来给仇人两百万的大格局。
一个早上,南易和王丰泰都围绕职工的问题在讨论,下午才开始审计现有业务,并探讨未来业务的发展方向。
第一天意犹未尽,第二天继续。
一直到下午四点,探讨才告一段落,南易一行离开燕尾蝶,又回到了深甽市区。
到了东湖丽苑的门口,就看到左璨靠在墙上,看着左兰、左梅在那里玩耍,南易打发南无为去和两个丫头玩耍,自己则来到左璨的边上。
拍了拍左璨的左臂,南易说道:“无精打采的,怎么了?”
“闲得慌。”
再次敲了敲左璨的左臂,听着发出的嗡嗡声,“声音挺清脆,好使吗?”
“还可以,能做点辅助性的工作。”
“有用就好,以后有迭代再给你换。”南易说着,把左璨的衬衣袖子往上一撩,仔细看了看义肢的肘关节,“磨损有点严重啊,你不会练俯卧撑了吧?”
“刚装上的时候新鲜,用的多。”左璨老脸一红。
“呵,可惜了,真应该给你装个海盗的那种钩子,那个看起来贼霸气。”南易把左璨的袖子撸回去,有点惋惜的说道。
说完,南易挨在左璨的边上,直接往墙上一靠,背抵着墙壁,浑身放松。
“抓小偷啊,抓小偷。”
南易刚靠一会,一阵飙高音飙到破音的响声就传进耳朵里。
循声望去,前面一个手里攥着黑色公文包的奔二年轻人在跑,后面一个奔三的年轻人在追。
“刚入行的。”
南易滴咕一声,就对虎崽喊了一句,“垫一脚。”
虎崽闻声,瞅准了机会,把一块半砖踢到了小偷的落脚之处。
小偷脚尖一落地,卡的一声脚一扭,然后人一个前扑,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公文包顺势擦着地面甩了出来。
这时,后面的奔三苦主已经追了上来,地上的小偷看见,顾不上放狠话,也顾不上去捡公文包,站起身撒腿就跑。
苦主没去理会已经跑出去三米多的小偷,而是直接捡起地上的公文包,打开,抓出一叠纸和收据,清点了一下,一张都没少,紧绷着的神经这才一松,人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歇了一会,等缓过神来,苦主这才起身走到虎崽身边,“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谢,快点走吧,小心刚才的小偷回来报复。”
“不怕,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夭寿鬼,敢偷到我身上。”
苦主说着,从后腰摸出一个电话,按了几个数字就拨了出去,电话放到耳边的时候,目光还四处巡视了一下。
“我在东湖丽苑,被人偷了,把人都带来。”
挂掉电话,苦主又对虎崽说道:“兄弟,多亏你了,你可是救了我的命,给我个机会,让我摆一桌好好感谢你。”
“真不需要,我还有事走不开。”
虎崽再三推辞,苦主这才作罢,做东做不成,他只能给虎崽留了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找他。
没一会,就有五六个人跑到苦主的身边,几人一阵滴咕,就沿着刚才小偷消失的方向追去。
“气性够大的,看来东西对他真的很重要。”看着跑远的几人,南易滴咕一声,然后转头对左璨说道:“晚饭家里吃还是店里吃?”
“店里吃,家里好久没做饭了。”
南易看了下手表说道:“等不了,无为路上就喊饿了,今天我要当客人,点一桌。”
到了徐小芳的饭馆,生意挺好,包厢都坐满了,大厅里的大桌也坐着人,南易他们几个只能挤一张只够坐四个人的小桌。
已经是不等徐小芳就吃,南易没好意思真的点一桌,只是选了几个拼菜。
拼菜就是多份菜一起炒,客人已经点过的菜里,适合多份食材一起烹饪的菜色就多加一份食材,这样可以减轻后厨的劳动强度,吃白食的,能将就就将就,不能真拿自己当客人对待。
菜已过半,刚才那个已经知道名字叫郭浮曦的苦主凑巧带着人走进了店里,一见到虎崽就过来再次致谢,还邀请众人一起到包厢去坐坐,说他在这里已经定了包厢云云。
一请再请,再拒绝就有点不合适,另外,南易也对这个郭浮曦有点感兴趣,就因为人家是做木头生意的,而且名片上写着的其中一个地址是在满洲里。
包厢里坐下,几人就开始寒暄。
“鄙人郭浮曦,甫田忠门人。”
“潘通,香塂人,这是我老板。”虎崽自我介绍后,又示意一下南易。
“郭老板,你好,南易,京城人。”
“你好,你好,南老板,我主要在游仙做木头生意,现在业务拓展,深甽这边弄了一个点,有空上我那里坐坐。”郭浮曦给南易双手奉上一张名片。
南易双手接过名片,程序化的看了一眼,“郭老板不好意思啊,身上没带名片。郭老板生意做得挺大,到处设点,我不能和郭老板比,只能一边给洋人打工,一边自己做点投资生意。”
“南老板投资什么?”郭浮曦好奇的问道。
“只要能赚钱,什么都会投,遇到好项目,不只我自己投资,我还会去拉别人一起投资,我在中间赚点管理费,差不多就是做中介。”
“南老板你刚才说话太客气了,我的生意哪里能说大,你的才是大生意,现在遍地都是商机,项目根本不缺,缺的就是钱,南老板你就是财神爷啦,不知道南老板你做哪种投资?私募还是风投?”
甫田三支旗:建筑、医疗、鞋业,医疗发展的最早,现在已经发展到承包医院科室的初级阶段,鞋业现在还没有苗头,建筑里的建材已经有人在经营,特别是木材。
“郭老板在国外呆过?”
郭浮曦最后这么一问,真有点惊到南易,投资在大学的经济、金融课程里都会讲到,一个大学毕业生应该知道私募和风投这两个名词,可如果南易和一个大学毕业生在对话,说到自己是做投资的,对方未必能这么反问他。
如同在学校里学到的数学几何公式、化学公式、物理公式等,只要从事的工作当中用不到这些知识,那这些知识点很快就会澹忘。
经济生、金融生也是如此,哪怕毕业后从事的是专业对口的工作,说到投资,他们也未必能立即联系到私募、风投,倒有可能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工作所在城市的招商政策。
私募、风投这两个名词,至少未来二十年之内还不会被国人挂在嘴上当成谈资,倒是过两年民间军事家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开口闭口就是飞毛腿、爱国者导弹,来上一句“外科手术式打击”能混颗烟抽。
“没有,我弟弟几年前出去打工,很争气,不但挣到钱,还学到了不少东西,私募、风投也是他告诉我的。”
“我说呢,现在国内应该没多少人会这么问。我做的没分那么细,私募、风投会串着做,也兼着做短期融资生意,郭老板要是需要资金可以找我。”
“好好。”郭浮曦喜笑颜开的应道。
生意人没有谁敢说自己不会缺钱,和矮骡子差不多,三更富五更穷,烦恼账户里躺着几十亿投不出去的生意人毕竟是少数,谁见着一个随时能找来大笔资金的人都得捧着。
银行虐我千百遍,我对银行如初恋,这话就是生意人的写照,如果觉得不准确,请在生意人前面加上“实业”二字。
南国银行从来就不喜欢腆着脸求贷款的客户,而是更喜欢腆着脸追着不缺钱的有钱人求他们贷一笔,利息好说,做到最低,就是家里马桶堵了都不用叫维修工人,南国银行的客户经理拥有各种技能证书,二十四小时待命,随叫随到。
“郭老板,你在满洲里的那个点是为了接收苏修的木材?”
前些年,南易经常会碰见郭浮曦的老乡,只要是背着蒸笼走街串巷的手艺人,上前去问问,十有八九就是中门人。
改开之后,中门人为了有口饱饭吃,三三两两的背上蒸笼,背井离乡,开始走南闯北给人编织蒸笼。他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风餐露宿,腿脚走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都留下了足迹。
在外做蒸笼,一年约莫能有三四千的收入,不说前几年,就算放到现在这个收入依然很可观,放到几十年后还是能轻松打败几亿人。
于是,尝到甜头的先行者在外面赚到钱,过年回家的时候就动员叔伯兄弟、后辈子侄、乡里乡亲,一人带一家,一家带一族,一族带一村,一村带一地,踩着血泡,咬着牙,打出了一张中门蒸笼的地狱名片。
常年和竹子、木头打交道,中门人对木材自然就比较敏感,全国到处都在建高楼,四处游走的中门人敏锐的察觉到贩卖木材大有可为。
于是他们卸掉了背上的蒸笼,把目光对向了东北和西南,对向了郁郁葱葱的森林。
第七百五十二章、幕后的幕后的幕后人物
中门人带着做蒸笼时累积的见识、人脉和资源,去了东北,开始了他们的木材生意。
他们翻遍了大小兴安岭的沟沟坎坎,东到牡丹江,西到满洲里,北到漠河,处处都能听到他们发声独特的甫田口音。
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中门人通过市场化运作,把东北的桦木、落叶松源源不断德运到京城、沪海等基建搞得红红火火的大城市,赚到了他们真正的第一桶金。
南易的问题,让郭浮曦愣了愣,等缓了缓才直接说道:“既然南老板懂行,我也就不瞒你,主要还是东北的木材,苏修的路子刚刚打开,那边过来的木材并不多。”
“懂行谈不上,对木材行业只能说是略知一二,之前有个客户也有在做木材生意,从他那里听到不少这方面的见闻。”
“不知道南老板这位客户是不是国内的,要是国内的,可能我还认识,我在这个行当人面还是挺熟的。”
郭浮曦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底气,十个做木材的起码有六七个是中门人,只要是和木材沾边的买卖人,就没有中门人不认识的,就算郭浮曦自己不认识,但只要问两三个老乡,就能把人给问出来。
“郭老板听过朱家洛这个名字?”
“嘶,这位可是神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郭浮曦倒吸一口气说道:“就没见过他那样做生意的,只见他买,不见他卖,国内的贵重木材都快被他一个人买光了,不得了,我要有大笔闲钱也学他这么做,囤上几年,木材价格肯定能涨上好几倍。”
“他的做法有很大的风险,要是木材的价格没涨起来,或者涨幅只有一两倍,那他这个生意就亏得一塌湖涂,现在做点什么生意一年还不能翻上一番?”
“我不这么看,这几年木材生意做下来,行情我比较清楚,国内对伐木的管控会越来越严,再过几年想要拿到那些好木材就不容易了,好木材喜欢的人不少,将来这价格肯定会勐涨。”郭浮曦反驳道。
“说是这么说,可资金压的时间太长,风险不可控,我是好不容易才给他找到一些资金。”
南易嘴里说着,脑子又开始撒欢乱跑。
鲁班木业对贵重木材的囤积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各种木材的数量多到足够给南易戴上无数个“大王”头衔,金丝楠木大王、阴沉木大王、黄花梨大王、红木大王、小叶紫檀大王等等。
接下去鲁班木业的业务重心,一是趁着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扫老宅子找金丝楠木的节点,在他们的眼鼻子底下把之前已经物色好的几个老宅子给扫了。
早几年,鲁班木业就有人在全国各地看老宅子,可一直只看不扫,只是记录下哪里有老宅子,里面又能掏出多少金丝楠木等信息,统计一下全国大概能出多少金丝楠木的老料、新料。
想要操控市场,自然要对金丝楠木的数量心中有数,计划一旦开启,就可以很容易就对市场上冒出来的真假传闻进行甄别,也能更准确的把握出货的节奏,把利益最大化。
之前之所以不扫老宅子,偏偏要在出现竞争对手后才下场,南易是想着打造一个珍贵木材的大玩家出来,顺便观察一下都有哪些人在囤金丝楠木,这些人大概率会成为将来的同盟或搅屎棍。
南易不可能也不想把金丝楠木给包圆,依然是那句老话,操控市场不能玩单机,必须汇集一批人的力量,大家有共同利益才能把市场给烘托起来。
珍贵木材只能拿来投机,不可能成为鲁班木业的长期核心业务。
鲁班木业的核心业务还得放在普通木材上面,木材市场的行情已经越来越热,之前鲁班木业购买和承包的森林需要加强防护,严厉打击盗伐分子,另外还要继续加大投资,购买、承包更多的森林。
自己的森林要边伐边种植,走可持续性发展的路线,这几年可以把目光放在苏修,那里的原始森林成片,可以撒开手脚大砍快砍,赚上几波块钱。
等时间推移,木材的需求进一步加大之后,可以悄悄地资助环保组织,让他们有经费到处去呼吁保护森林、抗议毁灭性砍伐。
保护环境是南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题之一,做人就应该讲公德,等南氏布局好污水处理领域,就会资助水环保斗士和所有排放未经处理污水的企业作斗争,虽千万人吾往矣。
其他领域也是一样,每一个南氏人都有强烈的保护地球使命感,一定会把环保革命进行到底,不怕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敢于向一切污染地球的恶势力亮剑,谁不上环保设备就是南氏的敌人,不选择南氏的设备就是头号公敌。
郭浮曦眼睛一亮,说道:“我说呢,朱老板能那么干,原来背后有南老板给他在找资金啊。”
南易摆了摆手,谦虚道:“朱老板那里,我给他找的资金并不多,风险大,回报的周期太长,不算是什么好投资,我哪敢找太多的资金给他。虽说不是我自己的钱,可要是亏了,我的信誉就会受损,干投资信誉很重要,没信誉没人会把钱交给我。”
“是这个理,做生意都要讲信誉,没信誉就没生意好做。”郭浮曦说着,举起酒杯,“南老板,我敬你一杯。”
南易举起酒杯说道:“郭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干杯。”
“南老板,生意兴隆。”
一顿酒,南易和郭浮曦算是认识了,往后,两人会越来越熟悉。
南易有强烈的欲望要和郭浮曦交好,他要拿下中门木材帮这个大客户群,让鲁班木业做他们的木材供应商,给他们提供优质的服务,而郭浮曦就是敲开客户之门的敲门砖。
如果郭浮曦看着不像生意人,如果他不是胡建口音,如果南易不清楚胡建人做生意喜欢扎堆,如果那个小偷看着不像菜鸟,也许虎崽踢出的那半块砖就会对着郭浮曦去。
没辙,前几年凭手艺吃饭的老荣这两年又销声匿迹,现在活跃在深甽第一线都是半路出家的愣头青,能偷就偷,不能偷就拿刀戳在苦主身上继续偷,要是苦主敢反抗,那对不住,直接改偷为抢。
陈于修曾经给南易讲过一个冷笑话,说是他厂里的一个女职工一天出门的时候被抢走了一条金项链,第二天抢匪居然上厂门口来堵人,一边打女职工耳光,一边还骂骂咧咧,“我让你装,我让你戴假项链……”
偷不成团,抢不走单,非偷非抢,又偷又抢的愣头青除了刚入行的,一般都有同伙,郭浮曦是运气好,遇到个菜鸟,不然再追下去不是皮青脸肿就是身上被开一个洞。
把苦主拦下避免其遭受二次伤害,这是南易自认为最合理的处理方式。
……
竹园宾馆。
南易坐在沙发上给刚洗完澡的南无为擦拭头发。
“爸爸,我想看《汤姆和杰瑞》。”
“看不了,我们还要漂泊几天,过几天爸爸再让人把录像带送过来。”
“喔,爸爸,老鼠和猫真能做朋友吗?”
“可以啊,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杰瑞和汤姆其实是战略合作伙伴,它们平时打啊闹啊,都是做给那个女主人看的,杰瑞要是掉河里,汤姆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它,家里要是没有杰瑞,汤姆也会被扫地出门。”
“爸爸,我不是说动画片里。”
“你说现实里啊,你忘了易仔它们一家喂大的那几只仓鼠了?”
“爸爸,我说的是老鼠。”
“爸爸没见过老鼠和猫成为朋友,倒是见过猫戏弄老鼠,猫如果肚子不饿,它们抓到老鼠不会直接咬死,而是会戏弄把玩,直到老鼠精疲力竭;也见过老鼠把猫给咬死,就是那种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奶猫。”
“老鼠会吃猫吗?”
“大概会,爸爸从一张报纸上看到文章,说是乌干达有一种老鼠,它们的嘴巴上有一层硬壳,还会释放一种气体,猫只要闻到就会四肢发软,等猫倒下,它们就会咬开猫的血管,吸干猫的血,然后把猫的尸体藏好慢慢吃。”
南无为睁大眼睛问道:“爸爸,这是真的吗?”
“爸爸不清楚,报纸上写的未必是真的。”南易摇了摇头,又转头对校花说道:“找人去验证一下这个说法是否属实,要有证据,找外面的人,费用我个人出。”
“是。”
南易拿掉南无为头上的毛巾,用手抚弄了一下头发,“等调查结果。”
“嗯嗯。”南无为点点头,“爸爸,如果真有这种老鼠,抓一只带回来,我想做科学观察。”
“人小鬼大,不管你是养着玩还是真要做观察都不行,真有这种老鼠那一定很危险,就让它呆在乌干达就行了,绝对不能让它蔓延到其他地方。”
南易把南无为抱起来往床铺走去,“还是等调查结果,要是有研究价值,爸爸就让人在乌干达成立一个实验室,然后把那些实验老鼠命名为无为一号、无为二号,今天给一号解剖,明天卸掉二号的腿。”
“嘻嘻嘻,不行,叫刘贞一号,刘贞二号。”
“调皮,要是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妈妈,你可就麻烦咯。”南易把南无为放在床上,刮了个鼻子说道。
“爸爸才不会出卖我呢。”
“好了,闭上眼睛睡觉,明天爸爸请你饮早茶。”
“嗯。”
南无为听话的闭上眼睛。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灵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呀,琴声那个轻啊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爹的宝宝,闭上眼睛……”
哼着《摇篮曲》,南易不仅把南无为送进了梦乡,也把自己带了进去。
第二天。
南易和南无为在茶餐厅填饱了肚子,正在慢饮看报的时候,南易的电话就响了。
“喂。”
“一起饮茶?”
“我就在茶餐厅,有什么事你说。”南易翻阅着报纸,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说的那个人我已经请回来了。”
“段步高?”
“对。”
南易略做思考,“竹园宾馆边上的点都德。”
“好,我现在过去。”
“不急,慢慢来,四十分钟以后再到。”
南易挂掉电话,又把电话打给了范红豆,“在家里?”
“嗯。”
“点都德,四十分钟内赶到,带你见个人。”
“好的,干爹。”
有一天,陈于修告诉南易华强北已经有人卖国产的红白机,还有牌子,叫什么创造者,南易这才想起来小超人计算机的创意是他在别人的基础上改良来的,也是时候去找找那位原创者段步高了。
南易并不是太清楚段步高的生平和创业史,只泛泛了解外面流传的信息,不过有这些足矣,知道他毕业于哪个大学,就可以查到毕业分配去哪个单位,后面只要沿着线索一路查下去就行。
不到半小时,范红豆就到了,小脸因为热变得红璞璞,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南易拿着手绢擦拭着范红豆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问道:“没开空调?”
“车子的空调坏了。”范红豆拿起南易的茶盏,咕都咕都把茶水给喝掉,“干爹,一会要见谁?”
“耳东电子的新厂长候选人,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也是时候培植自己的势力,建立自己的人脉。”
“嗯。”
范红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南若玢进入南氏核心,范红豆游离在南氏之外,立足于国内,将来监管、照看南氏在国内的投资,这是南易一早就定下的策略。
相比南若玢要一直顶着南氏的头衔,范红豆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南氏会扶持她建立自己的范氏商业帝国,将来双方之间会更倾向于合作伙伴的关系,而不是纯粹的白手套和附庸。
在南易心里,范红豆是一个要分出去单过的女儿,稍稍给家里出点力,帮助一下弟弟,剩下的就为她自己而活。
范红豆状态甫一平缓下来,陈于修带着和南易年纪相彷的段步高就到了。
段步高顶着一个平头,头发又黑又密,浓眉大眼,国字脸,脸色平澹,隐隐透出一丝凶相,有点不怒而威的味道。
“步高,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南易,村里的……南易,还继续当副会计吗?”
“不了,阿婶说要把她妇女主任的位子让给我,以后叫我南主任,准备一下,明天就带你去医疗站结扎。”南易站起身,笑着对段步高伸出右手,“南易,在村里还能说得上话。”
段步高握住南易的手,说道:“你好,你好,我是段步高。”
松开段步高的手,南易示意一下范红豆,“年少有为玩具厂的副厂长范红豆,我女儿。”
“段先生,你好,范红豆。”
南易介绍完,范红豆就主动对段步高伸出右手。
段步高稍愣了一会,琢磨了一下,就和范红豆握了握手。
“步高,请坐,于修,再叫壶茶。”
等服务员重新泡了壶茶,南易就给每人都倒上一盏。
“于修,给步高什么待遇?”
“第一年每月3000块基本工资,配车配电话,每月报销额度5万,免发票部分1万,年底有年终奖。”陈于修回答道。
“房子呢?”
“从南陈建筑那里租了几套供高层居住,下午我就带段厂长去选房子。”
“嗯。”南易颔了颔首,对段步高说道:“步高,这个待遇不会觉得委屈吧?”
“不会,不会,这个待遇已经很好了。”
段步高再一次回味受宠若惊的感觉,去年,他在京城硕士快毕业前,就有几家很不错的单位都愿意招录他,但他发现这些单位的官本位思想都特别强,夸奖单位有多好,都会说:“你看,谁谁谁的儿子也在这儿。”
段步高心想自己就是个平头老百姓的儿子,在这种单位会很不自然,于是,他毕业论文都没交就南下,放弃了硕士毕业证,也放弃了价值一万多块的京城户口。
段步高先是去了琼省的椰城,觉得那里太狂热,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于是他又跑到中山,进了一家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公司。
那家公司有几百名员工,老板的目光很大,去年一年就新招了150多个本科生,50多个研究生,高学历人才密度比京城很多科研单位都高。
拿着不到400块工资的段步高觉得来对了地方,进了一个好平台,他一定能在那里干出一番事业。
可不到几个月,他就发现自己的一腔热情喂了狗,别说他一个肄业的研究生,就算是那些正经研究生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机会,老板虽然招了不少高学历人才,看起来很重视人才的样子,可用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在做的工作,找个小学毕业生也照样能干。
觉得前途无望的段步高正打算跳槽去同学介绍的小电子厂时,陈于修就出现了。
陈于修客气的把他接到深甽,带着他参观耳东电子的工厂,也给他看了让人惊艳的小超人计算机,跟他展望耳东电子的未来,也聊国际上半导体、电子行业的最新动态,说的头头是道,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一个无线电专业毕业的本科生没听过的,让他眼前一亮。
参观完工厂,陈于修又带着他参观行政楼,最后请他去总裁办公室就坐。
总裁,一个很新鲜的词汇。
在总裁办公室里,他看到办公桌后面的书架上有寥寥几本书籍,但每一本看起来都有点破旧、肮脏,可以看到书角上的毛边。
办公桌上有一沓厚厚的报纸,摆放的非常凌乱,也正因为凌乱,他可以看到不少张报纸的抬头,不仅有国内的几份主流报纸,还有香塂的、欧美的。
他当时就觉得,一个企业老板这么爱学习,这一定是一家有前途的企业,一家会尊重人才的企业。
然后,他就收到了橄榄枝,陈于修给的待遇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于修啊,楼房的私密性差了点,也不能保证安静,这会影响步高休息,去几个别墅区看看在出租的别墅,给步高租一套,该添置的都添置上。”
“明白。”
“这……”
段步高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杯茶还没下肚,待遇又提高了一截。
“步高,我们南陈村一直尊重人才,也唯才是举,一年几万块钱的收入,在深甽买不起房也买不起车,现在你的待遇就是如此,暂时不会改变,想要改变,需要你给出理由,为什么给你提高待遇的理由。”
南易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只要你的理由充分,你的月薪可以提高到3万、30万,哪怕有一天你的理由充分到可以要走耳东电子一半的股份,那也没事,只要你开口,只要村里觉得合理,都可以给。
说到合理,这不是主观意识上的认可,而是客观的考评,你做了什么,你给耳东电子带来什么,一条条都会罗列出来,一条条评价,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在耳东电子,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你的回报不值你的付出,对自己人,我们南陈村永远真诚。”
南易说完,再次向段步高伸出右手,等段步高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握住他的手,他才又说道:“期待你早日成为耳东电子的股东。”
段步高激动的说道:“谢…谢谢!”
“于修,你们再坐会,我要先走了,上午还得再逛一下,下午就去羊城。”
“好。”
“步高,下次见。”
南易和几人都招呼了一声,把深甽的电话留给了范红豆,这才带着南无为离开。
上午就是在街上转悠,带着南无为熟悉一下街道,中途,校花离开了一会,把卫星电话和信号接收器去拿了过来。
中午吃了一顿碰饭,南无为的午睡就在行驶的车上完成。
下午三点,南易已经蹲在新河浦别墅的院子里,树荫下,阳光斑斑点点,一把摇晃的蒲扇带走心里的烦躁,却带不走阳光给予的温度。
南无为没跟着南易一起受罪,他瘫躺在门洞阴凉处,享受着风扇带动的丝丝凉风。
“买回来了,有荔枝、菠萝、可乐、香橙四种口味,还冰着。”
虎崽推开院门,拎着一大袋啤酒走近南易。
南易手在袋子里扒拉了一下,拿了一罐菠萝啤看了看又扔回到袋子里,换了一支荔枝啤酒,在树坛子上一磕,送到嘴边就是一大口。
“鬼天气,太他妈热了。”
刚吐槽完,南无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双小手在袋子里翻找着。
一会,一罐菠萝啤就到了他手里,噗嗤一声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一个饱嗝紧接着就打响。
“圪喽,天太热了。”
南无为挨着南易蹲下,抬头看着树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小屁孩叹什么气?”
“爸爸,你知道有个地方叫海边吗?”
“知道啊,我们现在就在海边别墅,你脚下就叫海边小院。”南易笑着摸了摸南无为的头,“小机灵鬼,爸爸记得要带你去海边,我们下一站就去椰城。”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南无为做了一个鬼脸,嬉笑道。
“不会忘的。”
南易说着瞄了一眼南无为手里的易拉罐,心里想着要不要对南无为管的严厉一点,当着他的面就敢喝啤酒,这会让南无为丧失“偷”的乐趣。
趁父母不在偷着玩、偷着吃、偷着喝,那种刺激和满足感,南无为还从未体会过。
“爸爸,你看到了吗?”昂头看着树冠的南无为忽然说道。
南易抬起头,看到一只鸽子就站在他们两人头顶的枝丫上,“看到了。”
“我们打赌好不好?”
“赌什么?”
“就赌鸽子会把屎拉到谁身上。”
“好。”
随着赌约敲定,一大一小两个人就保持仰头的动作,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这只鸽子应该就是来逗南易爷俩玩的,将近二十分钟,这只鸽子还是停在那里不动,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爸爸,你说它是不是妈妈变的?”
“应该是。”
“爸爸,我们不打赌了好不好?”
“不行,既然要赌,就要分出胜负。”
南无为带着哭腔道:“脖子好累。”
其实南易的脖子也累,仰头不动,南易的嘴里飘出几个字,“虎崽,看看这鸽子怎么回事。”
虎崽抬头看了一眼,“嗉囊破了。”
嗉囊就是嵴椎动物鸟类食管的后段暂时贮存食物的膨大部分,在鸟脖子下面一点的位置。
“脚上有环啊?”南易问道。
“有。”
“奇怪了,羊城怎么会有人玩赛鸽,不都是吃乳鸽么。”
“不奇怪,几个北方老带过来的玩法,这段时间很火,玩的人很多,赌得很大。”戴着墨镜的林光伟手里握着一瓶亚洲沙示走进院子,“天气这么热,你们就蹲这里看鸽子?”
“我问你,鸽子嗉囊破裂还会不会拉屎?”
“咩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南易吐槽一声,把脖子收了回来,“儿子,我们就当打平手,收了。”
南无为一听,连忙收回脖子,扭动了几下,就站起来和林光伟打招呼,“林叔叔,我去帮你搬凳子。”
“无为就是乖啊。”
林光伟夸了一句,就走到南易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南易,“晚上带你去酒吧开开眼,今年从北边过来不少新歌手,有不少靓妹。”
南易抬头往上一瞟,“扑街,显你长得高是不?说好三点半,现在都几点了。”
“大老,我说的是最早三点半到,不是最晚。”
“算了,懒得说你。”
南易看着南无为一手拿着一张矮板凳过来,就迎上去接了过来,把其中一张递给林光伟。
“寻呼机还好卖吗?”
“早卖不动了,做的人太多,价格一跌再跌,一个只能赚几毛,我早就把生产线停了。”
南易问道:“哦,去年物价闯关知道吧?”
“你这不废话。”
“海子卧轨自杀了知不知道?”
“听说了。”
“哥伦比亚、墨西哥、委内瑞拉三国集团成立了晓不晓得?”
“南易,别玩了,说正题吧。”
“哈。”南易诡异的笑了笑,“内有国际局势动荡,外有行星撞击地球,我们正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我们要有坚定的信念,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我们……要有钱。”
“扑街,是不是刘贞知道你在外面有人,给你喂药喂得你脑子秀逗了?”
“屁,老子没钱了,准备卖个点子给你。”
一听南易的话,林光伟嬉笑一声,“嘿嘿嘿,大老,原来你又要关照我了啊,饮沙示,饮沙示。”
“去去去,拿开,都是你的口水。”南易拍开林光伟的手,脸色一正说道:“明年的亚运会有很大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对你来说也是一次挣钱的好机会,秒表知道吧?”
“知道。”
“盼盼知道吧?”
“别考我了,盼盼谁不知道,外交明星,亚运会的吉祥物。”
熊猫盼盼,1980年出生,曾经代表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在美国访问半年,有很高的国际知名度,亚运会之所以会选它当吉祥物,就是为了蹭它的名气。
“亚运会、熊猫盼盼、秒表、电子表,把这些线串起来,开发一款熊猫形象带秒表功能的电子表,等明年亚运会召开的时候开卖,你觉得会不会好卖?”
林光伟微微琢磨了一下,就点头道:“肯定好卖,就是电子表行情不行了,再新奇也卖不上价,最多能赚个几百万,没机会赚过千万。”
“扑街,口气真大,在你眼里几百万都不叫钱了是吧?”
“嘿嘿,我哪敢啊,只是说实话,这手笔的确不大,和随身听没得比。”
南易睨了林光伟一眼,“吃现成的还挑肥拣瘦,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点子,依我看以后也没什么投机的机会了,做完这笔,心思都用在经营上吧。”
“大老,我一直都在好好经营,这点子我给你200万,不会嫌少吧?”
南易摆了摆手说道:“拉倒吧,给我100万就行了,就是出个主意值不了这么多,生意就是生意,不要掺杂其他因素。
我跟你说,动作快点去五川认养一头大熊猫,不管你打算给大熊猫取个什么名字,光光、伟伟都好,你要和熊猫基地说好,你会以光光、伟伟的名义开发产品,该给多少钱给了;
要是万一有人拿盼盼说事,你就可以拿这个当挡箭牌,要是有人呛行,你就拿盼盼当借口找他麻烦,弄不死他,也得让他出点血。”
“那我不如找亚运会组委会谈……呃,不行,成本太高,也容易走漏消息。”
“知道就好,这次的事情有点风险,聪明人越来越多,京城那边还出了一个什么点子大王,听说鬼主意挺多,我这主意很可能别人也能想到。”
不是可能,是一定,南易这主意根本不是原创,上辈子就有人想到这个主意,熊猫大脸挂表,十块钱一个,卖的不知道有多火。
“我懂,要囤货,一次性把货铺到位,速度一定要快。”
“对,要抢速度,多地同时发售,不能有时间差,打其他可能会存在的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你还要搞出一个传说,只要秒表按出特定的秒数就可以调出游戏功能。”
林光伟竖了竖大拇指说道:“犀利,游戏功能这一句就可以多赚两三百万,不行,我一定要给你200万,100万太少了。”
“别扯了,我说100万就100万,不行,天太热,去冰室吃点凉的,现在流行什么?”
“红豆冰,去皇上皇冰室,老板做腊肠犀利,做冷饮也厉害,羊城四大冰室之一。”
“走,先吃点凉的再去珠江边大排档。”
第七百五十三章、乘风破浪会有时
大沙头码头,西贡渔港。
这里是大排档美食街,从去年刚通车的海印桥排过来,一横六张或七张桌子,一竖绵延出去两里路,几百家食肆连在一起,一张桌子少则两三人,多则六七八九个,多达上万人挤在一条街上吃饭,非常之壮观。
南易否了林光伟指的几个空位,等了一会,见到最外围靠近大排档店铺门口的位子在翻台,他这才走了过去,把南无为安在最安全的位子上,他自己坐在儿子旁边。
“大老,这个位子有什么好的,江风都被人挡光了。”林光伟坐下来就抱怨道。
“你懂什么,就你刚才指的那几个位子,要是有人闹事,人群骚动起来,不被人打死也得被人踩死。”
“好吧,就你精贵,食咩啊?”
“水甲由、禾虫、蚕蛹,其他的你看着办。”
“禾虫不行,我看着恶心。”林光伟蹙眉道:“换成沙虫行不?”
“没用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广人,算了,照顾一下你,来几个清澹的,叫三吱、甲鱼炖蝙蝠、龙虎斗,再来份清蒸紫河车,五成熟。”
马上要入账百万,南易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底气十足,不由开起了玩笑。
“南易你就故意恶心我吧,算了,我还是点几个海鲜。”
“呵呵。”
南易笑了笑,没把玩笑继续下去,而是转头看起了大排档上的食客。
现在的单位工资几乎是全国一个样,地区性的差异并不明显,如果是在单位上班,羊城的收入水平不会比内地高哪里去,可消费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眼下的大排档,悠着吃少说也得人均十五往上,可这里却坐着上万人,不得不说羊城的有钱人真不少。
“看什么呢,见着熟人了?”
林光伟点好菜,见南易的目光迷离,就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
“我在羊城就那几个熟人,哪个你不认识。”南易收回目光,看着林光伟,“我觉得羊城的夏天最舒服,坐着这里吹着江风,喝上一杯扎啤,从里到外透心凉。”
“我可没有你这个心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两百天有应酬,不是歌厅就是桑拿,不去还不行,内地来的客商就吃这一套,现在我一听到歌厅两个字就想吐。”
“操,那你还说带我去见识见识?”
“大老,我就这么一说,知道你满地球的飞,要说见识,你带我还差不多。”
“别扯这个,你那个马子区莉呢,还在一起?”
“我跟她就从来没在一起,她现在有了一个男朋友,偶尔我会去给她捧捧场,隔段时间我们也会在一起住住。”
南易一听,玩味的笑道:“住,说的真文雅,还是你会玩啊,就不怕被堵床上?”
“就他,吃拖鞋[软]饭的,给他个胆都不敢……背后真不能说人啊,那个就是区莉的男朋友。”林光伟朝着脸所对的方向努了努嘴。
顺着林光伟所指的方向,南易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长得有点帅气,左耳垂还会反光,应该是戴着耳钉,男人的手拥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女人的风尘味很重,南易猜测她应该是从事和杀手一样古老的行当。
“你说他是吃软饭的?”
“没错。”
“那他可不只吃一个,这位应该也有份养他。”
“小白脸还挺招人喜欢。”林光伟啐道:“区莉找他真是瞎眼了。”
“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当心交叉感染。”
“别咒我,不看了,吃东西。”林光伟把头转正,对着服务员刚端过来的基围虾下手。
林光伟不看,南易却要接着看,他已经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
顺着视线延伸,南易看到区莉和另外一个女的正怒气冲冲的往她男朋友那桌杀去。
五米,区莉的手伸到背后;四米,区莉的手里多了一把菜刀;三米,区莉运势冲刺;两米,菜刀高高举起,南易站起身把南无为抱了起来;一米,菜刀往下挥,校花和虎崽站到南易前面;半米,菜刀完成了交接仪式,区莉的手松开,区莉的男朋友用左肩夹住了菜刀。
“杀人……啦!”
“冧人啦!”
尖锐的叫声响起,食客们却没有几个被打搅到雅兴,他们只是停止了交谈,把目光放到那把菜刀上,倒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已经撒丫子跑路,看他们的德行应该不是被吓着,而是借机逃单。
南无为用双手包住自己的眼睛,看似害怕,可他手指缝的宽度却足以夹住新华字典,一双眼眸里映出一对菜刀的轮廓。
林光伟懵逼了一会,就转头看去,俄而,吃惊上脸。
女嫌疑人区莉不复之前的怒火冲天,这会,脸色蜡白,手脚僵硬,要不是眼珠子还会动,尸斑估摸着会忍不住早到好争取先进。
被区莉裹进来的那个女人,在区莉抽刀的那一刻已经懵了,看样子她根本不清楚区莉会来这么一手。
对南无为的表现,南易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更不会去怀疑他身体里魂穿了一个五十岁的老扑街,和南易一样,南无为也很喜欢看人杀猪,三岁就到自家的屠宰场帮忙清理各种内脏,这种小场面根本吓不住他。
但是对食客们的表现,却让南易有点尴尬,如同汽车翻滚了三周半,害怕它会爆炸赶紧卧倒一样,南易所担心的推攘、踩踏并没有发生,他不由得又背上小题大做的嫌疑。
为了化解尴尬,南易就对林光伟说道:“嗯嗯,这个,光伟啊,受害人叫什么名字呀?”
“什么受害人?”
“肩膀上扛刀的这位。”
“好像叫钟继龙。”
“好,钟继龙这个名字好,一听八字就很硬。”
林光伟不和南易尬聊,他从包里拿出电话,手指抬起正想拨号,忽然又顿住,茫然的看着南易,“医院电话多少号?”
“他算是你的情敌,你还怕他失血过多嗝屁啊。”
南易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明白林光伟其实是为了区莉才想打医院电话,钟继龙伤势不重,这个事情还有私了的机会,要是太重,想私了就难了。
“你试试120,也不知道羊城通了没有。”
林光伟试着打了一下,“打不通。”
“唉,麻烦,那还等什么,扶他上你车,赶紧送医院去。”
几通解释,一阵手忙脚乱,钟继龙被扶上林光伟的车,林光伟先拉着人去医院,区莉和她的女伴上了南易的车,跟在林光伟的车后。
“肚子饿不饿?”
“饿。”
“我们把两个阿姨送到医院就去吃饭。”
“好。”
“这位先生,能不能不送我们去医院。”区莉的女伴转过头,打断南易父子的对话。
南易抬头把目光从南无为脸上转到女伴的脸上,“想私了就去医院,把人家的医药费付了,再商量好赔偿条件,要不然派出所肯定会先把区莉带走,等协商好了才会把人放出来。”
“我…我能……”
女伴磕磕巴巴,娃娃脸憋成鹅蛋,可剩下的话就是憋不出来。
之前还没注意,南易这会仔细一看女伴的脸,心里不由“咦”了一下,略带婴儿肥的鹅蛋娃娃脸,趋向可爱的感觉,看着讨喜,饱满的额头、秀挺的鼻梁、小巧的唇廓、圆润微翘的下巴,四高三低,勾勒出一条美妙的曲线。
眼睛不大,却闪着星星的光彩,天生的卧蚕,如果笑起来,眉眼应该是弯的,笑意应该是甜的。
“声音甜,长相也甜,倒是一个唱甜歌的好胚子。”
南易心里放下寻思,对着女伴说道:“别我了,你已经卷进来了,最好跟着去,你叫什么?”
“江映水。”
听到江映水这个名字,南易一首歪词就从肚子里掏了出来,“花样年华,清莹竹马,夜夜护你归家。如胶似漆,追玉便有轻离。羊城小日难度,登小场,你点我唱。最苦是独醉红楼,化相思,归否?洗尽铅华,乘风破浪难有回。”
“???”
江映水脑子里冒出三个问号,心里寻思这男的是不是有病。
南易透过后视镜瞄见了江映水的嫌弃表情,他并没有试图去解释什么,虽然上辈子少年时期第一次画地图的幻想对象就是她,有着比较特殊的意义,可现在对他来说,自己儿子的肚子才最重要。
一路无言,跟着林光伟的车子来到中医院的门口,把两女放在医院的门口,南易盯着江映水又看了几眼,就叫校花开车找个吃饭的地方。
车开出不到一公里,校花就靠边停下,在马路的右手边有三家挨着的大排档,门口停着不少小货车,透过车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大排档的亮灯招牌,也可以看到门口摆着的七八张桌子。
带着南无为下车,等走到大排档不远,南易就看到桌边坐着好几对奇怪的组合,中年的邋遢男人,饱经风霜的脸看着比实际年龄老好几岁,有三五个男的脖子上还挂着曾经是白色的白毛巾,靓丽的青春女人,大到夸张的耳环,衣服很时髦也很清凉。
经过一辆货车头前,南易瞄了一下车牌,原来是港牌,这就不奇怪了。
香塂人北望神州就是从货车司机开始,还未回到母亲的怀抱,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回来安一个家,每当运货过来,拖着一身疲惫,心里想着在某个门口,已经有一个补习老师翘首以盼,等着他过去补习普通话,整颗心都是暖洋洋的。
“跟着我念,一二三四的二,爷爷奶奶的奶!”
拣了张空桌坐下,南易先叫了一个炒河粉,让老板快点上,然后才慢悠悠的看菜单点了四菜一汤。
菜刚点好,炒河粉就被端了上来。
南易从快筒里拔出两双快子,擦拭一下,递给南无为一双。
吃了几口河粉垫了一下肚子,南易就放下快子,脑子又骨碌碌的转起来。
刚才看到货车和货车司机,除了想到补习,南易还捕捉到了一点关于物流方面的灵感。物流是必须要搞的,不是图那点物流费,而是垦殖集团有必要构建自己的物流网络,毕竟不远的将来,垦殖集团就要向全国各地区输送食材。
大规模豢养车队不现实,成本太高,找货运公司合作,他们中间抽一道水,成本也不会太低,直接找司机合作,管理成本又会居高不下。
比较合理的模式是直接找司机合作,但是管理、调度等工作人员的开支从其他渠道获得,最好还能有一点余多的利润。
对货车司机来说,理论上从A地运货去B地,他们只能赚到单程的利润,回来的时候通常是放空,所以在计算成本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把回程的开支计入到报价成本之内。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司机都会想尽办法去找回程的单子,能找到高价单最好,找不到低价的也行,只要报价大于增加的油费和劳力付出,他们一般都会接,这就是所谓的回头单。
现在货车少、司机也少,大货司机妥妥的掌控着卖方市场,鼻孔朝天就能赚个盆满钵溢,端着就把钱给挣了,找他们运货别想压运费,你嫌贵,他们转头就可以找到新单子。
所以说,一个行业只要从事的人员少,不形成内卷,在不起眼的行当,照样能吃的喷香。
现在的运输行业就是如此,给垦殖集团拉货的一个司机常年嘴里叼着十块的香烟,烟瘾还挺重,一天少说两包多。
啧啧,十块的香烟,一个月烟钱七八百,甭管人家败不败家,换了别人就算一家四口全拿工资,不吃不喝也甭想达到人家这种香烟自由的水平,可想而知,现在的大货司机有多挣钱,每个月怎么地也不可能低于两千。
但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挣钱是会上瘾的,货车司机不可能因为单程赚的已经不少,就不接返程的单子。
垦殖集团完全可以成立一家独立的司机之友信息服务公司,一个个网点撒出去,收集货运信息,司机想接回头单可以去网点歇歇脚,喝上一泡茶,等着工作人员按照地区对接单子,对接成功,司机赏工作人员俩茶水钱,就可以开车美滋滋的返程了。
不用问单子是哪里接来的,也不用问是不是按回头单的价格接的,这种问题问出来太尴尬,不好回答,追问的急了,工作人员只会说是亏本接的,司机之友的宗旨就是牺牲自己,为司机解决一切烦恼。
司机之友的设想很完美,但是现在的司机能耐的很,哪用的着别人帮忙,这种公司只有傻帽会开。
关于这个问题,就要说到南易经常挂在口头的“共同富裕”,一个司机每个月烟钱八百,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干运输是一门好行当,那还不得老乡带老乡,熟人带熟人一起干啊。
当司机不能做给别人打工的司机,得做自己拥有大货的司机,车子、人都是自己的,那挣的才叫多。
“什么?没钱?买不起车?”
“不用慌,在你的城市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一家司机背靠背公司,别怕,推开大门走进去,大胆的告诉工作人员你要买大货,只要你在街坊四邻里口碑好,有那么两三个人愿意给你担保,这家公司就会借钱给你,利息才不到10%……”
司机背靠背公司借钱给司机买大货,发展壮大大货司机队伍,让这个行业卷……大家一起发财,自然就有利于“司机之友”开展业务,至于司机借了钱没有渠道买车的难题,司机背靠背公司也会帮着解决。
司机背靠背公司有一个战略合作伙伴——海棠贸易,这家公司可不得了,在苏修很有门路,有能耐把皮实便宜的大货弄到国内,买他们的车绝对实惠,而且利息还可以降两个点。
信息平台->借贷挂靠->汽车销售,一环套一环,汽车销售还可以拓展出汽车维修、汽车改装装潢、代理保险等等一系列的业务,不管是自己做还是拉进合作伙伴,在一段不远的时间内,这些都是前景很可观的行业。
“妈的,为了吃个鸡腿养只鸡,为了养鸡搞个养殖场,然后又搞配套饲料厂、屠宰场、零售店,我这是在套娃啊,动作会不会太大了?”
南易抚了抚下巴,短暂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往这个方向推进,赚钱倒是其次,这样做可以创造更多就业,让更多的人共同富裕奔小康。
“爸爸,菜来了。”
菜上齐了,南无为见南易没动静,就推了推他的手。
“喔。”南易回过神来,拿起快子夹了一点芥蓝到南无为的碗里,“你多吃一点青菜。”
南无为划了一口饭说道:“嗯,爸爸,我还要高笋。”
去的地方太多,南无为和南易一样,说话的时候也会夹杂一点方言中特有的名词,说话的时候就会有点串。
“好。”
南易应了一声,夹了一点素炒茭白到南无为的碗里,先顾着南无为吃,等他吃掉半碗饭,南易这才吃自己的。
……
第二天。
天气依然炎热,南易窝在家里没出门。
下午接近三点,南易把中午外卖的碗快交给来回收的饭馆伙计,请人家喝了一支汽水,就跟着一起走到院子里。
树上,又站着两只鸽子,虎崽说嗉囊依然是破的,脚上还是有环。
南易一听,顿时起了兴趣,叫上南无为,给望远镜的镜头包了两层纱布,在上面割开一个小口子,又戴上一副墨镜,拿着望远镜上了二楼的阳台。
能成为赛鸽的鸽子肯定经过训练,它们有固定的飞行路线,一般情况下不会到处乱飞。
南易和南无为两人分工,一人观察一个方向。
大概观察了半个小时,南无为忽然叫道:“爸爸,三点钟方向,有七只。”
南易调转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大约35米的高度有几只鸽子往东北方向快速飞行,速度起码有90公里/小时以上。
“飞的很快,应该在比赛中,也不知道赌的有多大。”
鸽子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样本太少,南易无法预估它们的飞行边界。
“飞行边界800米,鸽子的飞行高度30米-45米,飞行速度92公里/小时左右,匀速直线飞行,风速平缓,无需考虑湿度,射击距离45-170米,仰角65-75度,PSG-1采用北约7.62×51口径弹药,弹头直径7.82毫米,弹颈直径8.58毫米,重量……计算一下该布置几个狙击手,才能有八成以上的准确率把指定的鸽子打下来。”
“呃……爸爸,没法算,你没告诉我狙击手的枪法怎么样,PSG-1是半自动还是拉栓,每个狙击手的两枪射击间隔。”
“PSG-1是半自动,狙击手的水平就不好说了,假设所有的数据都提供给你,你能不能计算出来?”南易放下望远镜说道。
“爸爸,我可以的。”
南易点点头,郑重的说道:“爸爸相信你,咱们家无为的数学天赋很高。”
“嘻嘻嘻。”
“别傻笑了,天还很热,我们下去。”
南易带着南无为回到楼下,让南无为继续回竹床上纳凉看漫画,他自己往边上的竹躺椅上一瘫,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南易有一种无力感,他根本想不到一个月仅靠微本赚取五千万的办法,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到五十个价值百万,还能快速推销出去的金点子。
他的记忆力也不行,他不记得今年接下去的日子会发生什么大事,唯一的记忆就是“黑色三分钟”,只记得它是关于世界杯预选赛的事件,但具体是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
不是没记住,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只是无意中从哪里听到一点只言片语。
不过好在上辈子的记忆管不了多大的用,他记忆中的经济大事,无一不是有人推动之下的必然,目前还没发现有一例是偶然性事件,或者,早个几年就可以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推断出来。
记忆不灵,最近也没什么投机的机会,日本股市还在涨,可涨幅已经不再那么夸张,日本央行早就发现贷款狂热和流动性过剩的问题,只不过现在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软着陆的策略问题。
这么多年,经历和目睹的大事多了,一些内幕南易也清楚,一个企业、银行出现大事故,就是所谓的暴雷,在众人皆知的那天的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前,其实有那么一小撮人已经知道,并悄悄的制定好了解决方桉,并模拟了好几次。
暴雷,只有普通人才会懵逼,有准备者总是云澹风轻。
就像日本央行准备软着陆,并在暗中准备着合适的时机实施解决方桉,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管是股市还是房市的坑都太大,并不是那么好填,何况还有很多势力不希望这个坑被填。
南氏也是一样,谁要对付填坑人,南氏绝对会帮帮场子,多了不敢说,五十亿美元之内随意招呼,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壮烈牺牲。
美股呢,经历过黑色星期一之后,有过短暂的沉寂和调整,接着就迎来第二波牛市,到目前为止,美股的股指再度翻了一番。
过去的几年时间,美国的大型企业都在实行全球化战略,推动企业盈利找到新的增长点,很显然,它们找到了,所以才会出现美股的第二波牛市。
说到全球化,这并不是一个什么新鲜词汇,早在19世纪的殖民时代,以英国为代表的殖民大国从殖民地进口原材料,再将本国工业品销往世界各地,就是全球化的一种表现。
不过现在的全球化被赋予了新的内涵,这一次全球化主要由跨国公司所推动,是销售上的全球化,更是生产上的全球化。
销售上的全球化,即是美国企业将商品销售到其他国家,20世纪初直到60年代末,美国一直是一个商品净出口国,销售全球化的现象持续存在。
不过八十年代美国企业对外出口形式出现了明显变化,其开始更多出口无形商品——服务。
自里根改革和个人计算机革命以来,美国诸如科研、娱乐产业等服务业进步巨大,在世界范围内确立领先优势,是美国服务业出口全球的前提。
生产上的全球化,则是指美国企业逐渐将制造环节外移至海外发展中地区。
经历了70年代物价和工资的快速上涨后,美国的人力成本已经过于高昂,不再适合劳动密集型企业生存,所以,很多企业开始在海外建厂,或将生产环节外包给海外公司。
美国本土企业则更多的负责研发、营销等高附加值服务性环节,而纯粹的加工、制造企业数量大为减少。
在全球化的道路上,美国企业扬长避短,发挥了服务技术优势,规避了人力成本劣势,最终保持了盈利高增长,全球化因此成为美国经济动能由制造业向服务业切换的必经之路。
对全球化会发生在八十年代,情策委很早有做过预测,后来又做过分析,这种现象有技术上的必然性,也有政治上的偶然性。
从管理的角度来讲,八十年代初的计算机和信息技术革命,极大的减少了跨国企业全球管理的成本,通过先进的个人电脑和远程通讯技术,跨国企业总部可以及时的了解世界各地分公司的经营销售情况,并即时作出决策指挥。
因此信息技术进步是跨国企业形成的重要条件。
从产业分工的角度,八十年代开始美国服务行业的比较优势上升,因此全球化也几乎出现在同一时期,全球化符合美国企业扬长避短、将制造环节与服务环节地域脱钩的大趋势。
政治上的偶然性,则体现在八十年代世界政治风向突变,东西方冷战快速消融,社会主义国家相继对外开放,数十亿人加入全球贸易体系,给了全球化更有分量的定义。
整个八十年代,美国经济虽然在服务业的强劲增长下度过了数年繁荣,但是由于高端服务业吸纳的就业人数过少,美国的失业率始终没有回落到5%这一自然失业率之下,失业问题成为里根的心头之患。
他这个老中医开出的药方就是进一步支持服务业,进一步去监管化,特别是金融行业松绑,去掉监管之后,有望成为美国经济又一支柱,最终能够帮助解决失业问题。
美国金融行业的系统性监管最早可以追朔到罗斯福新政,其中大部分政策是罗斯福总统和他的执政团队,在大萧条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
半个世纪之后,里根认为这些监管政策过于老旧,已经严重制约了金融行业的发展,不利于整体经济的快速成长,因此开始着手金融自由化改革。
时任美联储主席的沃尔克并不认同里根的去监管化观点,他反对里根的政策,认为金融监管政策对于防范金融风险来说十分有必要。
里根没有听进去沃尔克的话,反而在1987年将这个美国经济的功臣从美联储扫地出门,换上了支持金融自由化的艾伦·格林斯潘,为自己的施政扫清了障碍。
这一时期美国的金融自由化前后经历了3个阶段,分别是利率自由化、地域自由化和业务自由化。
早在70年代滞胀时期,受通胀率大幅波动的影响,市场利率也经常随之波动,无法和政策利率相匹配,因此行业内有了利率自由化的呼声。
改革前后经历了16年,到1986年3月,随着所有存款利率不再设限,美国的利率市场化已经全面实现。
利率自由化改革紧锣密鼓的实行同时,美国各州也在放松商业银行地域经营的限制,1982年,马萨诸塞州通过了新英格兰地区跨州经营的互惠性法律,拉开了各州立法解除银行业限制的序幕。
到目前为止,全美只有寥寥几个州没有对外地银行开放。
实际上,维尔银行已经在为进入其他几个农业大州做准备,美国的农牧场主日子是否好过,还是要看华尔街的眼色,只要华尔街资本在牛肉期货上震荡几下,不少养牛的牧场就要面临破产,自己的牧场要被银行收走的危险。
神农南粮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南氏的资金在背后支撑,把神农南粮独立出去,让它自生自灭的话,它现在应该已经倒闭了。
南氏一直在金融和粮食大宗交易之间左右挪移,东边亏,西边来补,套利保值和期货操控一直配合着贯穿始终。
要说起来,神农南粮体系里,王母果业的盈利率一直是最可观的,也是最省心的,水果不涉及国家粮食安全,受到的监管和桎梏自然就少,操控市场就相对容易。
在小范围内推动价格上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艘运水果的船迟几天靠岸就可以让水果涨好几块上去。
特别是王母果业是全产业链布局,水果一时卖不上价,根本不用急着低价往外抛售,完全可以生产低端果酱、果汁,果渣也可以用来制作饲料,就算五六年不往外销售一颗果子,王母果业也能支撑下去。
新鲜水果和二次加工之间可以随时调剂,拥有很大的主动权,根本不怕别人操控市场,也不怕市场崩塌,只要还有人吃水果,王母果业照样活得滋润。
总而言之,未来几年,南国银行体系会为神农南粮点亮它的金融属性,左手粮食大宗,右手金融做空,今天大豆翻番,明日小麦五倍。
南易摇摇头,不再让自己的思绪深入,脱缰的思想被他一把拽了回来继续思考五千万的燃眉之急。
伦敦金好像也没什么搞头,现在黄金市场已经是国家层面的战斗,南氏虽然一直在往苏修运粮,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苏修的粮食缺口很大,而外汇储备非常糟糕,苏修最近都在悄么么的抛售黄金换外汇好买粮食。
南易就那么几万块钱冲进黄金市场,一秒钟就啊呀,三秒钟就得追加保证金,五秒钟被踢出局。
黄金不行,棉花、小麦、油菜籽、燕麦、黄豆、玉米、糖、咖啡、可可、猪、木材、白银、铂、铜、铝全都玩不动。
“唯一有点搞头的只剩下橡胶了,要不先口头承诺赞助什么阵线、革命军一笔资金,然后让他们表示一下诚意,去我指定的橡胶园放几把火?这好像还真挺有搞头,比和赌徒合作射杀鸽子的主意靠谱多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闯海人
南易盯着鸽子可不仅仅是猎奇,他之前可是动过挣一把辛苦费的念头。
安排狙击手是扯澹,可要减慢某只鸽子的飞行速度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拦上去强行往它脖子上挂鸽子国的国旗。
不管是鸽子还是橡胶,其实都算是空想,一个和赌沾边,南易不会去碰,一个不动用南氏的力量根本没法把手尾处理干净,因小失大。
又过了一天,林光伟又来了,还带来了100万,区莉的事情已了,钟继龙狮子大开口要了两万,钱是林光伟先垫上的。
拿到林光伟的100万后,南易并没有用来支付生尘药业的尾款,眼瞅着第二笔款子就要支付,他根本没办法赚到过千万,他认怂了,给杨开颜打了个电话,经过一番协商,南易问她借3600万,借期半年,连本带息还4000万。
之后的两天,阮志平派来一个出身海军陆战队又从事过海上救援的队员,带着南易和南无为在金沙滩泡了两天,突击学习了一下海上遇险自救,然后一行人就去了洲头咀码头登上了开往椰城的玉兰号渡轮。
玉兰号没有站票和坐票,只有卧票,主体甲板以上有三层,一、二层为一至三等舱的客房,第三层便是顶层甲板;而船体主甲板以下还有两层,分布着四、五等舱的客房。
四等舱有小窗口可以看海,五等舱没有窗口。
尽管已经服役多年,但玉兰号船体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并不是太旧。
出于安全的考虑,加上南易想体会一下闯海人的感觉,一行人买的是五等舱的船票,大人全价16.20元,半孩[儿童半票]8.10元。
五等舱里摆的是两层的铁架子床,除了靠舱壁的几张,其他的都是两张拼在一起,床板下面有一个三十几公分高的行李架层,行李可以放在上面。
从1960年代开始,玉兰号一直是羊城至椰城运送旅客的主要客轮,往返琼州海峡两岸,它见证了无数闯海人下琼省的历史壮景,载满一批又一批闯海人去琼省寻梦。
去年的十万闯海人潮之后,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闯海人继续去琼省,而且,有高文化水平的人越来越多,正值分配季后不久,有不少人只是去分配的单位打了个转,然后就登上了玉兰号。
南易站在下铺的床板上正把上铺的草席给收掉,他隔壁同样在收拾东西的女生就不小心从包里掉出一些零碎,有毕业证书、荣誉证书之类的。
瞄了一眼,南易继续做自己的事,草席收掉,换上自己带来的草席,枕头外面套上一个新枕套,薄被子收掉,摆上一床毛毯。
隔壁的女生把掉落的东西收回到包里,然后就诧异的看着南易的举动,她寻思对面这个男的太矫情了。
“你好,打搅一下。”
南易收拾好东西,就冲隔壁女生打了个招呼。
“有事吗?”女生问道。
南易微微一笑,“是这样,晚上我儿子要和我一起睡,可能会打扰到你,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换到下铺,下面两个铺位也是和我一起的,或者,我帮你找别人换也行。”
“没事,不介意。”
女生一点都不介意,她刚才还在想和一个大男人挨着睡别扭,现在好了,中间睡个小孩子,心里更踏实。
“谢谢。”
南易道了一声谢,就跳到地上,把几人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
等收拾妥当,玉兰号的汽笛已经鸣响,南易就带着南无为上甲板去透透气,五等舱里空间比较密封,人又比较多,避免不了有那么一两个狐臭、脚臭的,空气稍稍有点浑浊。
登上甲板,南易就看到几个年轻人拿着乐器在那里演奏《喀秋莎》,一个看着五十几岁的中年人在边上用俄语哼唱,发音很标准,中年人很可能是五十年代留苏的老一代知识分子。
当年留苏归来的知识分子不是每一个都有很好的际遇,其实有不少蹉跎了大半辈子,南怀秋手下就有一个,烧了十几年锅炉,一直到进入八十年代才算是重新捡起了专业,可惜已经过了出成绩的最好年纪,再想有所建树很难。
“我说你去过琼岛没有?”
“没去过琼岛,了解过,电视里看的吧?”
“没去过。”
“是不是?”
“没去过琼岛怎么知道琼岛是怎样的。”
“我来告诉你们,琼岛的天空蓝得很透明,琼岛的水绿得很彻底,琼岛的沙又细又白,琼岛的椰子树啊,是漫山遍野。”
几个应该是陌生的年轻人凑在一起憧憬琼岛,脸上写满了向往,彷佛到了琼岛他们就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
实际上,对大部分闯海人来说,琼岛没什么意义,他们是炮灰,是人口红利,不一定是琼岛,也可以换到任何其他一个狭小的区域,只要把这些闯海人塞进去,商机、成功者自然就诞生了。
闯海是一个外地人到琼岛赚外地人钱的游戏,琼岛只是一个道具,不是顽强扎根下来的那批人根本品味不到它的意义。
南易在甲板上站了几分钟,脑子就冒出一个歪点子,开几个公司,大批的招人,谁来都能入职,工资叫的高高的,和医院合作搞入职体检拿回扣,和服装厂合作工服拿回扣,要入职再交五百块押金,然后签订劳动合同。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几百万到手。
接着不是关门跑路,而是拉着新入职的人员去乡下砍甘蔗、种地,去砖窑搬砖,美其名曰入职考验,怎么苦怎么累就怎么来,对了,公司没有工作餐,在乡下要吃饭得自己花钱买,从伙食里又可以赚一波。
之后就好说了,吃不消的自己提桶跑路,要是真能扛下来就转正,变成真正坐办公室吹风扇的白领。
每一步安排严谨,合同正规,加上真有一批人成为高薪白领,有提桶跑路的告诈骗都不憷。
“谁说诈骗了?入职之前就和你们交代清楚了,你们要参加入职考验,去哪里,要干什么都已经提前告诉你们,×律师也给你们详细解释了劳动合同的条款,是你们自己吃不了苦,不要说公司诈骗,再胡说,我告你们诽谤。”
南易构思的这个套路基本上行得通,他估计在椰城已经有人在这么干了,只是套路不会太严谨。
还别说,这种套路永不过时。
就算几十年之后,也有不少人会被“38不同城”上高薪招聘跟车员之类的招聘信息忽悠,不要求学历,活还不重,一个月又是大几千的工资,包吃又包住,资本家改行当菩萨。
初中毕业混了几年网吧,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一振作起来就发现自助者天助,老天爷马上送来一份好工作,捯饬一下,屁颠屁颠就跑去隔壁的大城市应聘。
一曲《喀秋莎》结束,南无为就对南易说道:“爸爸,我想听你吹小号。”
“爸爸只带了口琴,给你吹口琴好不好?”
“不好,我想听小号。”
“行吧。”
南易无奈的应了一声,就往演奏人群里拿着小号的人走了过去。
对方很好说话,南易一问就借给了他,这让南易有点为难,如果不好说话他会拿钱“租”,那样他的身份就变成客户,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把号嘴摘下来擦拭。
可现在,南易只能借着转身叫南无为的机会,用身体挡着小号主人的视线,迅速拿T恤擦拭了一下号嘴抵着嘴唇的部位。
小号拿在手里,南易最想吹的当然是《太阳照常升起》,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听众也不对,酝酿了一下,南易把号嘴抵在嘴唇上,吹奏起了《兰巴达》。
南易的调子一起,穿着海魂衫手里拿着手风琴的一个男的就跟进,接着,他边上的小提琴女人也跟着进入,萨克斯、长笛很快也凑起了热闹。
旁边,一个戴眼镜穿着镂空无袖上衣、浅绿色长裙的女人转着圈加入了进来,一开口就是字正腔圆,普通话发音方式的葡萄牙语,不过,虽然发音不准,可唱得和磁带上的有一拼。
六零后是出唱将的一代,拥有一副好歌喉的人很多,会乐器的人比比皆是,无论在哪里,随时都可以组成一个乐队演唱。
女人唱了两句,就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融合在一起的乐曲中添上了口琴,有自信的和女人一起歌唱,自信稍逊的轻轻的哼起了和声。
不需要会葡萄牙语,学唱歌,识谱的看谱,不会的人就跟着收录机一句一句的学,还会把歌词音译成中文,用心去背诵。
合唱的人来了,跳舞的自然也不会缺席,小小的甲板上,每个人放下对琼岛的期待和忐忑,甩开包袱,一起放开胸怀,哼着,唱着,跳着。
一曲《兰巴达》结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乐曲被无缝切换到《路灯下的小女孩》。
这下,甲板上冒出无数个邓洁仪,一首靡靡之音雄壮的飘扬在珠江上。
最后,所有人一起哼唱《请到天涯海角来》。
这首歌既不雄壮也不激情,可是却能让甲板上的所有人达到共鸣,是啊,大家不就是从东北、西北、西南到遥远的天涯海角来了。
在牡丹江、鸭绿江、图们江、松花江、嫩江、乌苏里江,不少东北的勇者在干掉一碗白酒后,掷碗于地,抬头对着天空呐喊:“南下,在最南端插上东北的旗帜,重建东四省。”
“朋友们,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来到这里都带着共同的信念,在琼岛,在这片刚开垦的处女地,实现我们的抱负。能一起登上玉兰号,就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缘分,我提议今天晚上在船上的大餐厅举办一次联欢晚会。”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原来可能是政工干部,用康慨激昂的声音在那里说道:“不管明天我们下船后要面对什么,就让我们在踏上征途之前彻底的狂欢,玉兰号万岁!”
“万岁!”
“玉兰号万岁!”
口号很快就得到附和,每个人都把忐忑不安从心底喊出来,期待着用呐喊把它赶跑。
在大家凑在一起,推选联欢会组委会成员的时候,南易把小号还了回去,带着南无为走回到刚才的船舷边。
隔壁铺位的女人也在,南易一靠近船舷女人就说道:“小号吹得很好听。”
“谢谢。”
南易道了一声谢,并没有借机和女人攀谈,而是和自己的儿子聊了起来。
渡轮出珠江,绕深甽,远眺香塂,迎着南海的波浪向琼岛前进。
晚上的联欢会很热闹,船舱里的旅客们都蜂拥到大餐厅,就连不少晕船的人也晃晃悠悠的来参加。
人们纷纷走到餐厅的中间,有的大声朗诵抒情诗,有的哼着苏修的歌曲,还有的勇敢的畅谈对琼岛大特区未来的设想。
不少人抱怨自己的怀才不遇,流露出对原来工作生活环境的抱怨,都希望能有机会在琼省一切重新开始。
南易也参与进聊天之中,通过聊天,南易知道其中的大多数人来自鄂省、福南、赣省,也有的人来自边陲之地,罕少有东南和华南地区的人。
睡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没有旖旎,没有暧昧,没有什么睁开眼发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事情发生。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南易身上,一旦发生那只能说明他有意为之。
次日,11点,经历了26个小时的颠簸旅程,玉兰号马上就要在椰城秀英港靠岸,站在甲板上,前方海天交接间一条细长绿色的线出现在眼里,那里便是琼岛。
渡船靠岸,南易一行人下船,刚走没几步,一罐椰汁就出现在南易的眼前。
“南大老,欢迎来椰城。”
“起开,你又不是这里的地头蛇,欢迎个屁啊,车呢?”南易拍开赖?的手,眼睛巡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就在外面,皇冠。”赖?指了指一个方向,得瑟的说道:“新的,刚到手没几天。”
“嗯,走吧,先填饱肚子,然后带我去人才中心和东湖人才墙看看。”
“好啊,去望海楼,椰城最好的酒店。”
赖?指路,校花开车,车子很快就到了海秀路,望海楼就矗立在这里。
1984年,一座12层的宾馆在大英山的东面,海秀路旁建起,因为站在楼上可将远处的琼州海峡一览无遗,所以取名为望海楼。
“望海楼是全琼省最气派、最高档的酒店,在椰城真有实力的老板都住在这里,返乡的华侨也喜欢在这下榻。”
听着赖?的介绍,南易的眼睛也在四顾,望海楼的大堂宽敞明亮、富丽堂皇、透着玻璃天井,还有镶嵌在蓝色大海背景墙上、象征着“年年有余”的古铜色大鱼凋像。
“这里什么都得,就是人太多,菜市场一样。一楼有个商场,里面卖的衣服都是最时髦的,楼上有不少娱乐场所,歌厅里经常有歌手过来献唱。这里的租金很贵,想要在这里租个房间当办公室还要竞价。”
“竞价?在这里开公司的未必有实力吧?”
“大部分根本没实力,干得都是倒买倒卖的生意,交完租金,可能吃饭都成问题。”赖?说道。
“这里有早茶吗?”
“有,椰城人喜欢来这里喝早茶,也喜欢来这里摆喜酒,在这里摆喜酒对椰城人来说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
“嗯。”
在望海楼吃过饭,南易几人就去了大同一横路3号3幢,人才楼。
南易在报纸上好几次提到过人才楼,和出租屋、负责那些只身前来琼省创业的人暂住的招待所不同,大同一横路上这座人才楼是专门分配给“人才”住的。
只有手里握着椰城招干指标的高级人才才能住在这里,不少赶海人对能住进这里的人都很羡慕,只是一栋由4个单元6层楼组成的板式宿舍楼,却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参观。
南易几人边上,就有好几个背着行囊的人朝圣一样看着这栋普通的楼房。
看过人才楼,南易一行人又去了行政区组织部招待所,人才中心就在招待所的二楼办公。
人才中心有四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求职登记的人员都挤在楼道里,等着前面的人从会议室出来他们好挤进去。
把南无为背在身上,南易挤在求职者中暗暗的观察了一个多小时。
离开人才中心后,南易一行人又在市区的各个招待所转了转,等在望海楼办理入住,坐进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半。
之后的三天,上午逛街,下午就泡在西秀海滩,南易算是实现了对南无为的承诺。
到了第四天,赖?就拿着文件来打破南易和南无为的天伦之乐。
“南大老,你要的资料拿来了。”
啪叽,赖?把一个厚厚的黄皮文件袋扔在沙滩椅上。
被南无为埋在沙堆里,只露出一个头的南易睨了赖?一眼,“还等我自己看啊,抓重点,给我读一遍。”
叮!
赖?点着打火机,把嘴里叼着的烟点上。
“大老,我又不是你秘书。”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赶紧的。”
“好好好,秘书就秘书。”
赖?摆摆手,把手里的烟扔掉,拿起文件袋,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展开一张就开始朗读:“1978年,椰城区面积18平方公里,全市人口230631人,其中非农业人口157085人,全市房屋建筑面积1608000平方米,城市人均居住面积2.5平方米。
1980年—1987年,全市房屋建筑面积达5736634平方米,竣工房屋面积2201819平方米,竣工住宅面积670234平方米。
从建国初至建省前,椰城区面积由1.5平方公里扩展到20平方公里,城市人口由13.89万人发展到31.1733万人,其中非农业人口由82155人发展到227918人。
城市房屋建筑面积由531410平方米发展到600万平方米,其中城市人均居住面积从1.5平方米发展到5.7平方米,增长2.8倍。
1988年,椰城全市城区面积25平方公里,人口334046人,其中非农业人口247070人。
全市实有房屋建筑面积635万平方米,其中住宅建筑面积334万平方米,城市人均居住面积5.5平方米。
年内全市新建房屋投资50068万元,竣工建筑面积393676平方米,其中住宅投资12326万元,竣工建筑面积26.2万平方米……”
“说重点。”
南易打断了赖?的朗读。
赖?憋屈的说道:“大老,我怎么知道你想听的重点是什么。”
“告诉我缺房户的数字,还有人均居住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的数字,全市的危房有多少面积。”
“等等,我找找。”赖?在文件上找了好一通才说道:“缺房户6950户,人均居住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的2981户,全市危房数字没有,只有房产局直管房的数字,3万平方。
“无为,别往我脸上放。”南易抹了抹额头,把南无为放上面的沙子抹掉,又对赖?说道:“这数字够敷衍的,一户几口人,年龄分布情况,临婚年龄,这两年对房屋有刚需的人口多少,这些都没有体现?”
“大老,你就将就吧,我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资料。”
“行吧,继续说。”
“今年,椰城开辟了滨海金融贸易区、金盘工业区、海甸岛东部开发区、港澳国际工业区、秀英工业区和美合河开发区,规划开发面积50平方公里,已开发土地不到10平方公里。
除金盘工业区、港澳工业区以加工业为主,辅以房地产业外,其它开发区均以房地产业为主,是椰城房地产投资较为集中的地区。
我接着说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
“等等,管理条例那些就不用说了,等下我自己扫一眼就行,说说今年投入到房产开发的资金有多少。”
南易再次打断了赖?的话。
“不到两亿,这里面还包括我们的1500万。”
“现在的房价呢?”
“便宜的700多不到800,贵的1400左右。”
“嗯,你刚才说人均住房面积5.5平方是去年的数据吗?”
“是的。”
“几月份的数据?”
“10月。”
“现在有变化吗?”
“变化不大,增长不会超过0.02平方。”
“这个平均值的参考意义大吗?”南易琢磨了一下又问道。
赖?点了点头,说道:“有意义,椰城人之间住房面积的差距并不大。”
“嗯,说说看,你是不是经常去夜总会、歌厅?”
“大老,我的私生活就不用交代了吧?”赖?尴尬的说道。
“谁有兴趣了解你的私生活,我是想知道椰城的消费水平,一个城市这种消费场所的消费水平体现不出老百姓的收入水平,但能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这个城市有多少有钱人。”
赖?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不太准确,这里的消费要比深甽高得多,可这里的有钱人怎么可能会比深甽多。”
“老板和老板不一样,一个做房地产的和一个卖服装的怎么可能会一样,算了,哪天晚上我自己去见识一下有钱人的夜生活。”
“大老,你说话真损。”
“呵呵。”南易澹澹一笑,“明天我去公司,我们好好谈谈。”
“好,大老,那我这个当秘书的就先走了。”赖?贱笑一声说道。
“赶紧走。”南易没好气的说道。
赖彪走后,南易就从沙堆里爬了起来,掸掉身上的沙土躺倒沙滩椅上,静静的看着南无为在那里堆城堡,不时的还会往不远处的一堆篝火看一眼。
在篝火旁,有一个男人正翻动着烤乳猪。
这个男人叫扁嘴,做临高乳猪很有一手,是附近饭店的一个伙计,南易把人雇过来给他们父子俩在沙滩上做一顿热乎的琼菜。
夕阳西下,扁嘴已经整治好一桌琼菜,南易带着南无为去扁嘴工作的饭馆洗漱了一番,正走回沙滩准备好好享受,就看到一男一女盯着即将进他们父子俩肚子里的美食,眼神直勾勾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滑落。
南易蹙了蹙眉,两人他都认识,女的就是渡轮上睡他隔壁的那个,男的在联欢会上见过,还聊过几句。
“这两人怎么回事,才上岛几天啊,就混成这德行。”
滴咕了一句,南易就往两人走过去。
“好巧,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是你?你怎么在这?”
女人听到南易的招呼,艰难的把目光从乳猪上面转移到南易的脸上。
南易指了指南无为,说道:“陪我儿子在沙滩上玩玩,在船上还没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南易。”
“我叫苏梦,他叫程海楠。”
南易和程海楠打了个招呼,又对苏梦说道:“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好啊。”
“不用了,我们已经约了人在望海楼,马上就要过去。”
苏梦下意识的答应,而程海楠却自尊心作祟,嘴硬的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哦,望海楼啊……”南易拖着长音,说道:“既然两位要去吃大餐,那我就不自作多情了,这里不好打车,你们可以去路口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失陪,我和儿子先去吃饭。”
南易说完就不再搭理两人,带着南无为就往自己的晚餐走去,程海楠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儿子,居然他程海楠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高尚情操,南易也乐得成全。
看着南易离自己远去,苏梦肚子里就变得空落落的,她饿了,很饿,她很想跟上去一起去吃烤乳猪,一定很香吧。
可她不能,她不能落程海楠的面子,她得维护程海楠的自尊心,前天要不是程海楠,她不但钱要被抢光,可能清白都保不住。
“苏梦,我们走吧。”正当苏梦遐想连篇,程海楠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
第七百五十五章、梦想小镇,有点甜
在靠近人才交流中心不远的地方,有一块街道交叉多出来的三角地带,这个地方叫三角池。
三角池靠近人民公园的东畔有一面高耸的墙壁,上面贴满的各种招聘信息和自荐信,有毛笔写的,也有钢笔写的,往往一张上面的浆湖还没干透,下一张就覆盖上去。
上午还挺早,南易已经跑了一趟人才交流中心,用几包555香烟和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建立了沟通的桥梁,打开了友谊的大门,为了巩固刚建立的友谊,南易还帮工作人员整理了求职登记簿,并展开了真诚的探讨。
通过探讨,南易得知在这里登记过的闯海人中,研究生以上文化程度的占2%,大学本科占46%,专科占29%,中专占11%,高中以下占12%,近10%的人具有中、高级职称。
而且这些人的专业涵盖多达47个,其中很多专业都是琼省建设急缺的,比如机械制造、电子工程、电气自动化等。
带着探讨出来的数据,南易后来又去了那面被亲切的称呼为“闯海墙”的墙壁。
闯海墙前人头攒动,不少人挤在那里看招聘信息,大部分人清清爽爽,有地方洗衣服,有地方住宿,少部分人比较邋遢,头上有草屑,手臂、后颈沾惹着灰尘,有不正常的印痕,身上发散出或浓或澹的汗馊味,这些是在外面露宿的,通过身上遗留的痕迹,可以大致判断他们昨晚的“铺盖”是在哪里。
南易站在人群里,掠过招聘信息,品读着一张张自荐信,不消说,敢把自荐信贴到这里的,至少是个大学生,不少还带着职称、证书,也不乏琼省建设急需的人才。
既然是对口急需的人才,怎么又跑到这里来贴自荐信?
品读完自荐信,南易退出人群,在三角池附近转了转,居然没见到任何一家干人才中介生意的店铺或摊点,不管是正经还是不正经的。
很不正常,十几万聪明人集中在一起,又要被温饱问题鞭笞着,不可能没人想到这个主意,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不让干。
在脑子里画一个叉,南易继续窥探着一个个闯海人,不时的还会缀在他觉得有意思的人群后面跟一阵,见到不少人进了有卖爱岛建设大彩券、公共建设彩票的地方,花上两块或五块钱买上一张,期待一下中15万的首奖。
去年刚上岛的那一批一开始可能还会有大学生的矜持,认为只有坐办公室和技术骨干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可一批批的闯海人过来,人早就变得务实,不少大学生都降低了找工作的标准,别说当饭馆老板,就是在饭馆里端盘子、洗盘子都已经有人干。
肚子是推着人蜕变的原动力,为了填饱它,一个人完全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南易还不知道闯海人里面有没有发财的,但是本地的招待所和饭馆肯定是发财了,而且是大发特发。
临近饭点,南易跟着一大群人来到一个卖米粉的摊子,一块钱一碗的米粉,就是米粉上撒点杂菜点缀一下,纯利对半起步,这还是南易把岛上的菜价尽量往高里估计的结果。
“菜市场。”
南易默默的定下明天早上该去探究一下的地方。
一碗米粉,南易从坐着吃,到因为摊子生意太好,羞于占位子而站着吃,足足吃了两个小时。
“2743碗,1371块5毛。”
放下碗的时候,南易为了补偿摊贩,在心里帮他算了一下账。
南易是普通群众,他的心声有太多的人能够听见,一天赚两三千的摊贩肯定不是一般人,听个心声对他来说小意思。
找了个公话往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南易又打了他的传呼。
去年建省之后,琼省才开始有了程控电话,今年二月,椰城刚刚开通126寻呼台,至于移动电话,目前还渺无音讯。
“我在三角池,没要紧事就过来一趟。”
椰城很小,赖?来的很快。
南易和赖?到一棵树下呆着,南易指了指闯海人,说道:“看到没有,这些人都是我们的财富。”
“大老,众创空间里塞不下这么多人。”
南易睨了赖?一眼,“你还挺幽默,冷笑话讲的不错。众创空间装修好了吗?”
“快了,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入驻,大老,我们是不是该继续拿地了,众创空间只有30亩地,用掉了12亩,还剩下18亩荒着。”
“不急,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对椰城来说,最紧要的问题就是弄好梧桐树。这几天我也发现了,这里的用电还是有问题,我看很多小店晚上还要用柴油机发电,闹哄哄的吵死了。”
“去年刚弄好一个火电厂,发电量不算大,要紧着几个重要的地方用。”赖?解释道。
“嗯,本来想去你办公室找你聊,不过我觉得还是在这里说更有意义,对椰城来说,我们都是闯海人,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小圈子,和当地人几乎格格不入。
我构思了一个比较大的计划,在众创空间的基础上建造一个囊括高新科技产业园、众创空间、高端公寓、高端人才小区、商业区、旅游景点的梦想小镇。
高新科技产业园会有三个,分别是生物制药产业园、电子科技创业园、动画创意园,我有想法把制药业打造成椰城的支柱型产业,电子科技创业园可以引进半导体相关的企业,或者是游戏开发和软件开发的企业,动画创意园我暂时还没想好。
众创空间我不解释,你应该懂,无非就是比现在的众创空间更大。
在三个产业园里工作的都是高端人才,自然要给他们做配套,小区、公寓、商业区就是为了他们准备的。
至于旅游景点,这是琼省的发展规划之一,算是应应景,是不是要大搞还得看产业园开发的进度。”
琼岛房地产会兴起是发展的必然,也是政策上的偶然,南易已经把必然看在眼里,现在就等着房地产政策的放宽。
椰城有住房的刚需,危房需要改造,不足的人均住房面积需要补上,来得多走得少的闯海人需要有地方住,大部分是人才,椰城当然希望把这些人才都留下给椰城添砖加瓦。
闯海人为什么要闯海?
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现状不满。
为什么会不满?
因为闯海人看到坚不可摧的论资排辈现实,他们充分的认识到自己想上升非常艰难,属于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他们看到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的自己。
一杯茶、一张报纸、聊聊八卦,无聊的过一辈子。
也有可能有更紧迫的原因逼迫他们尽快逃离,比如说房子,他们无处安放的骚,只能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释放,甚至需要问有房的人借个场地抓紧胡搞。
文艺一点说,他们的爱情之花想要绽放,需要靠借、靠偷。
琼岛这里百废待兴,一切刚刚开始,他们大部分人来之前并没有想好来了之后该干什么,他们只知道草创时期的机会是最公平的,他们爬火车过海峡,就是要过来寻找他们心目中公平竞争的机会。
琼岛并不产郁金香,闯海人带来了利于房子茁壮成长的营养土,一朵朵还在内地看报纸的郁金香早晚会被吸引过来,因为这里可以实现单位和个人之间的双赢。
南易其实想的很多,他不但想要在泡沫中挖到金矿,还想在泡沫破裂之后参与收拾残局,建立生物制药产业园初始的目的就是给无二药业准备,在椰城给无二药业打造一个产业链。
但是计划还有很长的延伸,他不但要把制药业打造成椰城的支柱产业,还要把椰城建造成健康疗养之城,即将会出现的烂尾楼,很大一部分他打算改造成一座座疗养公寓、疗养别墅继续盖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要在这里打造一间专攻老人病的顶级医院,把疗养和治疗两块都抓起来,吸引尽可能多的高退休金老年人来这里养老。
这一块搞起来,白日飞升服务公司就可以过来开分公司了,想老年人所想,急老年人所急,活得体面,走得风光。
坟头蹦迪,有;想看钢管舞,可以;想听二人转,安排;想传统一点多来几个孝子哭,SoEasy,新鲜出炉的大孝子要几笼有几笼。
只要八亿八,海底墓走起。
亲,海底墓哦,不怕别人挖你家祖坟哦。
搞一个考古海底墓园,再搞一个土方海底墓园,平日里别人家祖坟挖多了,肯定怕自己的坟被人给端了,不端也会被泼粪,就问怕不怕,确定不来一套庄园型海底墓?
没钱?
往这边看,八十八层的高层海底墓,八万八一个平方,没有公摊,使用权永久,我建议你选八十八层,天台可以附送;只要再加五十万,每年你的忌日都会定时演奏《生日快乐》,唢呐、琵琶、大钹、小钹都有,一定搞得热热闹闹。
搞疗养的同时,也可以慢慢布局整形产业链,和亖亚遥相呼应,亲,做完手术就可以去亖亚,登上游艇蹦察察。
再遥远一点,还可以布局第五次工业革命,打造工业5.0的支柱产业“直播带货”,亚当·南将来会说一句名言——谁掌控直播带货,谁就制霸22世纪。
南易打算在直播带货上下重注,拿出他全部身家0.010524亿梭哈,不成功则成仁。
“请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出动网红,千万不要开启美颜核弹发射按钮。”想到将来别人会这样哀求他,南易就觉得带劲。
赖?惊讶的说道:“大老,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大了,得投资多少啊?”
“资金不是问题,如果有需要,梦想小镇可以号称投资一百亿,你要是觉得不够,那就再加一百亿。”
“曹孟德赤壁之战号称八十万大军?”
南易嗤笑一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有零有整也行。”
“大老,你莫玩我,我肩膀小,窟窿捅太大,我顶唔住啊。”赖?一副苦瓜脸的说道。
“得了,不逗你了,百亿是随口一说,要砸下巨资是认真的。”南易摆了摆手说道。
“真要搞这么大?”
赖?根本不怀疑南易会凑不到百亿资金,就是他自己只有百来万,他也有办法随时弄到大几千万,而且他多多少少从赖彪那里听过一些南易的信息,不说其他,就是方氏集团过来也能把这个计划给撬动。
“立项一定要大,资金可以慢慢到位,这个计划执行的时间跨度会很长,和椰城政府接触,定下位置、批土地、做设计,这么多流程下来,一年半都未必够。”
赖?寻思了一下说道:“还是往平走,不往高走?”
为了能多批一点土地,众创空间被设计成LOFT,一座连一座,不然初期规划只是塞下两千人的众创空间哪需要30亩土地。
“这次恐怕不行了,梦想小镇的计划不仅要大,要一鸣惊人,还得争取高,我们可能需要盖一栋全国第一高楼。”
最高、最大,这种务虚的名头有太多的人喜欢,有个第一高楼的噱头,这个计划的开局会简单好几倍。
“大老,我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赖?想了想,说道。
“这个计划有点大,我要叫人过来考察论证,还要和你哥好好聊聊,聊完还得和你哥的表哥聊聊。”南易拥住赖?的肩膀,“这个计划还是你来主导,不过你也该准备着退居幕后,我呢,准备好去募集资金,启动资金两三个亿还是要的。走了,明天你陪我去菜市场。”
“要早起啊?”
“废话,不早起怎么买得到新鲜菜,我还想去蔬菜批发的地方看看,去见识一下菜霸的风采。”
……
没有正式名字的蔬菜批发市场,姑且叫它椰城蔬菜批发市场,这个市场在长堤路。
赖?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个市场上货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到凌晨,所以,南易的菜市场之行从明天提前到今天。
一开始,椰城的菜贩子都是在东门市场搞批发,由于市场里交通不便,运菜用的农用车难于通行,于是在去年,市场里的几位批发量比较大的菜商一起商议,寻找一个地方盖个蔬菜批发市场。
很快,他们选在长堤路,用竹排搭建起一个简易的市场,大概三四亩的样子,没有摊位,也没有名字,但比起东门市场方便了好多,从此椰城也就有了真正的蔬菜批发市场。
南易戴着平光镜,手里拿着钢笔正在本子上沙沙沙写着。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有了一份新工作,在《菜篮子早报》当特约记者,这份报纸同样也是在十分钟之前创立。
不用怀疑南易在说假话,这份报纸真实存在,而且是信息高速公路上高科技的体现,它拥有特殊的载体,需要通过电脑加网线才能阅读,想要阅读还得再等等,服务器的网线还没插上。
陌生之地,找别人问东问西,问的还是商业机密,不挨打简直天理难容。
可是把身份切换到记者就不会了,不但不会挨打,还能被热情款待,南易这会就受到了热情款待,在他边上不仅泡着一杯热茶,还放着一罐椰子汁,香烟若干。
南易写完一段,又抬头向对面的符兵符老板提问,“符老板,你们平时都到哪里收菜?”
符兵很年轻,听他说大前年才从初中毕业,一毕业就跟着自己的姐姐搞蔬菜批发,辛苦是辛苦一点,但是钱不少赚。
“省内,还有就是大陆那头,嵁江下面的俆闻县。”
符小老板很拘谨,很努力的让自己的普通话听起来标准一点。
南易写下几个字,又问道:“来了十几万闯海人,你们的生意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好了一点。”
一问一答,南易避开价格问题,问了不少他想知道的东西。
等南易觉得再不好问其他之后,他才结束了采访,在符兵的恋恋不舍中离开。
回到车里,南易获得了赖?“真能装”的美誉,得此称号,南易却是宠辱不惊,澹定的回到望海楼,给葛翠竹去了一个电话,滴咕一阵,又让其安排一下,给符兵独家供应一种琼岛上没有的蔬菜。
如果把现在的椰城蔬菜批发市场收编了,盖一座更大更全面的蔬菜批发市场,前景还是不错的,只是很可惜,垦殖集团的触角不能往这个方向伸。
垦殖集团虽然是全产业链布局,可到了终端这一环,会走高端路线,不管是当下的鳗鱼、椴树蜜,还是一直在发展的蔬菜供应网络,要么和批发商对接,要么和企业终端客户对接,直接对接老百姓的还只是小打小闹。
将来就算要扩大也会有选择性的扩大,避开与民争利的品类,简单的说,就是让垦殖集团不具备操控菜篮子的能力。
垦殖集团各块业务之所以独立建立公司,南易既有低调的考虑,也有多制造几个中间商,达到多缴税的目的。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话听着悦耳,可一件商品不在合理的范围内多倒几手,又怎么保证国家的税收?又如何创造更多就业?
一家企业把所有流通环节都把控住,账目内部直接走完,压缩成本的主意打到税收上,这可就不太懂事,格局太低了。
……
第二天。
为了不错过菜市场上货的时间点,南易没有把南无为叫醒,让校花留下,他自己带着虎崽早早的就离开望海楼。
南易已经看过椰城的地方志,知道椰城以前有城墙,始于明朝,那时城墙内有一条十字街,南北这条街叫城内大街,中间这条往左是西门大街,往右就是东门大街,到民国时拆除城墙,南北这条改成博爱路;
而东西这两条街的名字都没变,现在还叫西门大街,还有东门大街,下店上住的椰城老骑楼便在这附近,这里代表着椰城的老容颜,很多老字号都是在这里经营,即使搬出去,前面也会打上个老博爱路或者老西门的前缀,以形容年代之久长。
东门与西门的交界处,是原来潮汕会馆所在的西关内牌坊,南易两人从天后宫一路走来,就走到了这里,西关内对面也有个牌坊,上面写着东门菜市场,这里是椰城最古老的菜市场。
它最初起源于干货海产品批发,后来逐渐形成了街市,呈一个短十字,长的这条就是从博爱路这边的东门市场的牌坊一直到塘边路,中间一条小街左右横出去。
东门菜市场是怎么形成的,年代和自发性已经不可考,没有店面也没有棚子,就在小道的街边摆着摊位,巷子又窄且挤,南易两人到的时候,各个摊位正在出摊、上货,行人、自行车、三轮车交织在一起。
这时候的猪肉档老板会被称呼为杀猪老,无他,他们卖的猪肉一般都是自己跑乡下去现杀的,所以,他们就不用凌晨起来去批猪肉,出档想早就能早一点。
南易眼前的猪肉档已经出摊了,一个老阿妈正在和杀猪老讨价还价,杀猪老嘴里叼着烟,手里的砍骨刀不停,嘴里的讨价声也不停。
不远处的鸡档也迎来了今天第一个开门生意,鸡笼里出现一只沾满血腥的手,一只只鸡拼命躲避着血腥之手,不想被它抓住,彷佛知道一被抓住就要被送上断头台。
一只鸡脖子被掐住,手顺着脖子往下一撸就牢牢抓住鸡翅根,鸡被拖出鸡笼,发出凄厉的叫声,声音一荡一荡。
过称,收钱,找钱,草绳捆住双鸡翅根,鸡到了买家的手里。
噗噗噗,吧嗒,吧嗒,鸡拉了,很大一坨。
如南易心里所想,钱货两讫的买卖双方因为鸡屎缺失的分量争吵起来。
鸡有点蔫,鸡屎又太大,多半开档前突击喂过食,至于有没有搀石子或沙子不太好说,得上手摸摸鸡的嗉囊才好判断。
看过热闹,记下鸡价,南易就继续往前走。
菜场的东西很齐全,从蔬菜到各种肉类、海鲜一应俱全,在摊档后面还有自建的居民楼,有祠堂,有各种批发部,房子的连接处还有弄堂,头探进去看看,发现延伸处是住家。
南易还在一隅看到了符氏大厦的门楼,按椰城这边的说法,这应该是符氏大屋,以前应该住着了不得的符姓人家。
在别人看傻帽一样的眼神中,南易把整个菜场逛了一个遍,找个角落把刚才记住的各种价格写下来,然后才有闲情逸致把自己当做游客慢慢游荡在菜场周边。
周边和菜场里一样,看起来陈旧,充斥着斑驳,而且又脏又乱,但是生活气息浓郁,生机勃勃,有各种小吃店、老骑楼、1989年小巷、老爸茶,这些构成了一个生活的完整氛围,缺一不可。
进入博爱路,小吃店变得更多,骑楼也多,走在骑楼下面,嗅着石灰墙沾水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能让人感觉到年代二字。
一路走去,街边的房子上的木板轮番被拆卸,门口,一张张桌子支棱起来,牛杂、腌粉、切鸡、糖水、红薯粥、切面,很多吃食,数不过来,看着都像是老字号。
南易鬼头鬼脑的探进一家店铺里,先平视再俯视,然后欠欠的来了个仰视,得,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先人的黑白照,直勾勾的看着南易,彷佛在对他说:“小子欸,眼睛不老实,今晚八点,我去找你。”
“不见不散!”
身为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南易是可以在水井里养蛊的存在,从来不怕任何牛鬼蛇神,何况他还有个干爷爷姓蒋[秦广王蒋子文]。
双手合十,朝遗像拜了拜,南易把目光收回,换了下一家眼睛就变得老实多了。
走累了,就在一家卖鸡屎藤面的店里坐下,叫了两碗面,在墙上两双眼睛的注视当中把面吃完,把汤也喝干。
小歇一会,继续往前。
穿过一个叫龙兴坊的小牌坊,拐过一处小庙,见到一棵大榕树,在边上就看到一家茶馆,这里是刚才从面馆的老板那里打听来的,说这里的老爸茶很地道。
在店里坐下之后,南易就觉得面馆老板不太地道,他居然没提醒南易别把面给吃完,留着点肚子给茶店。
老爸茶就是老人茶,意为老年人消磨时光的地方,在椰城兴起没几个年头,其实说起来和粤式早茶差不多,茶就是普通茶,主要还是卖吃的为主。
两杯绿茶,再叫上一份清补凉,用眼睛听几个中年人在那里聊天,反正也听不懂椰城话,就让耳朵歇一歇。
饮茶,往椅背上一靠,四肢随意的舒展,整个人顿时变得懒洋洋。
这里的氛围很好,南易挺喜欢,他已经惦记着在这里买一栋骑楼,当成他在椰城的定居点。
茶过三泡,南易就结账离开。
重回博爱路,走了没一阵,就看到路边摆着几个水产箱,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在那里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吆喝着,“对虾,刚刚出塘的对虾。”
南易?了中年人好几眼,总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于是,他就朝着中年人走了过去,凑近又?了两眼,然后低头看向水产箱。
见到身边出现人,中年人就问道:“要不要买一点?价格很便宜。”
南易抬头,笑了笑,“东方对虾,还是活的,你的养殖场就在琼州海峡吧。椰城这边,还是嵁江?今年印尼对虾产量过剩,他们最大的出口地美国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对虾供大于求,为了减少损失,印尼的养虾大户正在大量往外低价倾销,你的虾再便宜还能便宜得过他们?”
中年人一听南易这么说,脸上立马露出难色,他又怎么不知道印尼对虾正在倾销,正因如此,他才又惨了,他养的第一茬对虾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出箱。
“唉,太倒霉了,几次生意都失败,搞养殖就这么难啊。”中年人暗暗自艾自怜。
“你有几吨?”
中年人未答,南易紧接着又问道。
被印尼这么一搞,今年国内对虾的养殖户日子都不太好过,如果中年人肯把价格压到很低,南易不介意把他的虾吃掉,运到北方可能有机会赚点小钱。
真是小钱,今年行情真不行,就算是对虾不要本钱,运费、损耗什么一算都赚不到几个钱,这时候做对虾的买卖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可谁让南易看这个中年人面善呢。
南易一个“吨”字出口,中年人的眉头就舒展开,连忙说道:“这位老板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叫钟山泉。”
“我姓南。”
南易嘴里回了一句,心里就寻思,“浙省口音,名字也对得上,原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椰城了?”
“你好,你好,南老板,如果你要吃掉我的对虾,我可以给你算最便宜的价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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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玩弄人心
“先不急着谈价格,先说说你的虾都是几支的,是不是和这些一样?”南易指了指水产箱说道。
[说明:几支/几头的说法和鲍鱼类似,比如15支就是15只虾合1市斤重,另外八十年代初期对虾在国内零售的价格相对昂贵,而且很多时候是按“对”卖。
其实这玩意在当时和普通老百姓基本没关系,八十年代初能吃到对虾多半不是普通人(渔民例外),八十年代前,冻对虾(渤海野生)是出口创汇的关键产品,收汇成本非常低,都紧着出口。]
“大部分都是15支,还有些是12支。”
“数量呢?”
“20吨左右。”
南易略微合计了一下,说道:“渤海一级,五块,以这个价格为参考,你能接受,我们再接着往下走,接受不了,那就下次生意。”
钟山泉听南易这么说,脸色骤然一变。
渤海一级可是野生对虾里的顶级标准,以五块的价格为基准,他的虾最多值一块出头,根本到不了两块,20吨只能卖几万块钱,他可是才养第一茬,目前看来也是最后一茬,置办养殖工具的成本都得摊在这一茬,这么一算,他简直亏到姥姥家。
可就算裤衩子亏掉也得卖,不卖不行,工人工资、欠外面的钱都在等着他呢。
钟山泉咬了咬牙,说道:“你的价格我接受。”
南易一看对方咬牙切齿,弄得好似他在趁火打劫一样,这可不行,他可是在结善缘做好事,他得解释。
“钟老板,现在对虾是什么行情你心里清楚,虽说现在的《琼岛开发报》没有以前卖的上价了,一张报纸再也没有五毛的利润,可两三毛还是有的,四万块钱我用来倒报纸,你觉得我半个月可以赚多少?
对虾用来出口就别想了,在琼省和粤省又卖不上价,只能往北边卖,可北边就好卖吗?
我还要买冰,还要花不少的运费,就算我没遇到车匪路霸,安安全全的把虾运到,你觉得我又能卖上什么价?”
琼岛大开发骚动着无数人的心,除了踏上征程的闯海人,在嵁江,在粤省还有不少人在观望,《琼岛开发报》是一份介绍琼省开发情况的报纸,报社的领导是个妙人,他把报纸批发给闯海人让他们去卖,还别说,这报纸很畅销,利润也丰厚,一份可以赚五毛钱,不少闯海人靠卖报纸赚到第一桶金。
那是去年的行情,到了今年就不太行了,做的人太多,不免就有人打起了价格战,利润降下来一大截不说,也有了激烈的竞争。
不过卖报纸不算什么大买卖,有资本的完全看不上,也就是没着没落的闯海人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说是批发,其实更多的是赊,不少闯海人把身份证和毕业证书压在报社,换得一些报纸拿出去卖。
拿着四万块钱找上报社,只要承诺销售数量再加上卖不完的自认倒霉,不往人家报社退,完全可以谈下嵁江这条线,毕竟报社也头痛报纸价格紊乱的现状。
只要拿下嵁江线,多了不好说,一个月赚过万还是轻松的,只不过这买卖多半干不长。
钟山泉记者出身,来了琼岛后自己又办过私人刊物,之后又是种蘑孤、卖窗帘,然后才开始养对虾,虽说除了窗帘赶在风口赚到钱,其他的都亏得底掉,看似他不会做生意,可眼光还是有的,南易说的,他完全能领悟。
的确,有几万块钱拿去贩报纸可比贩对虾稳妥的多,而且利润应该更可观,他有点不理解既然对方知道这个道道,干嘛还想着吃下他的虾。
有疑问,钟山泉就直接问出口,“南老板你既然知道对虾不好卖,干嘛还想着吃下我的货?”
南易轻轻一笑,“没什么,只因为你要卖的是对虾,只因为你是搞养殖的,我就愿意担点风险帮帮场子,我也是搞养殖的,知道里面的苦楚。
当然,帮忙归帮忙,我还是会尽量压价,你是亏定了,只能割肉逃生,我呢,还是想着最好能赚点钱,别把你拉出来,我自己再陷进去。”
“南老板,仗义,我刚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现在就带南老板去我的虾塘看看。”钟山泉说着,就准备俯身去收水产箱。
“钟老板,不急,你再接着卖会。”
“不卖了,这里根本卖不上价,我是被逼急了才到这里来卖。”
“呵呵。”
有句话叫十虾九嵁,说的是九成的对虾出自嵁江,最近这几年嵁江在大力推广对虾养殖,天气好的时候能眺望到琼州海峡对岸成片的虾塘汇聚而成的一条线,在椰城卖对虾和从东南亚贩椰子到这里来卖差不多。
向武大郎推销烧饼,咋地,你金莲牌啊?
钟山泉收拾好水产箱,找了一辆三轮车在前面拉着,南易坐车在后面跟着,慢悠悠的来到海边钟山泉的虾塘。
对对虾而言,南易就是赵括,纸上谈兵能行,他可以把各种养殖方式、养殖步骤说个头头是道,和懂行的也能攀谈,可让他动真格的就不灵了。
南易喜欢装逼,可一旦涉及到钱,他就会变成诚实的好孩子,不懂就是不懂,绝对不会不懂装懂。
钟山泉带着南易来到网箱边,抄起一抄给南易看了看,“南老板,你看,这个网箱里的比较好,是12支的。”
“钟老板,对虾你让我吃可以,让我看,我可看不出好坏,今天我过来就是看看数量,你带我到每个网箱都去看看,我估估数,明天,最迟后天,我会带着懂行的人再来一趟。”
“好,我带南老板去看。”
钟山泉带着南易从一个个网箱看过去,每到一个网箱他就抖动一下网,对虾被惊着就有不少会跳出水面,通过跳出水面的数量,大致能估出一网箱里有多少。
这方法虽然不太准确,可误差也不可能上吨,谈的是几十吨的买卖,上下有几百斤出入都不叫事,毕竟现在不是交易过称。
看过虾,量和钟山泉说的差不离,南易就先告辞离开。
回到望海楼,南易就给杨开颜去了一个电话。
“杨董,中秋节就快到了,亚清公司的福利准备好了吗?”
“直接说什么事,OK?”
杨开颜已经习惯了南易找她就有事,没事南易一般不可能给她打电话。
“我这里有20吨对虾,好东西,裸重1万块钱一吨,我给你冰冻好,直接送到公司门口,正好可以用来给职工发福利。”
“太多。”
“不多,海店区各个单位都分点。”
电话对面的杨开颜安静了一会,说道:“好,那你让人发过来吧。”
“OK,谢谢杨董,杨董再见。”
南易现在对杨开颜非常之客气,谁让这位姑奶奶是他的大债主呢。
挂掉电话,南易就把南无为叫到身边,父子俩一起计算这趟买卖能赚多少钱。
结果就是算不清楚,南易既不知道椰城的冰价,也不太能估算出运费,倒是对股份和税收的计算门清。
算不清楚就不算了,反正5万的利润应该是有保障的。
即将有一大笔入账,南易当然得庆祝一下,中午就没在望海楼里吃,而是到了它大门对面的摆摊点,这里有不少摊档,他和儿子不但一人来了一碗甲子粉,还加了煎粽和小甜点椰汁糕,多花了三块钱,两人瞬间成了摆摊点上最靓的仔。
就这摆摊点上,别人都是一块钱叫上一碗粉,哪见过南易爷俩这种奢侈的吃法,南无为嘴里在嚼的煎粽已经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下粉菜,吃一口粉,看煎粽一眼,咽一下口水,再吃一口粉。
南易吃着粉,看着不远处的大学生饭店,这其实是一个卖水饺的摊档,可却有一块招牌,“大学生”三字比“饭店”显眼,不知道是自嘲大学生落到这幅田地,还是夸赞自己能放下身段的勇气。
自嘲也好,夸赞也罢,反正甭指望南易去光顾,看那剁馅的手别扭劲儿,就知道手艺不咋地,顶多就是能湖弄自己肚子的水平。
不过饭店的生意倒不差,六张桌子前,二十四张凳子上都坐着人,瞅着都是大学生,他们看着在那里忙活的几个老板,眼里有好奇,有惊讶,也有佩服。
看了一会,南易正收回目光,就看到在摊档三米外,除了双目盯食直勾勾,其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苏梦。
“有意思啊,这又过了几天了,怎么还在饿肚子。”南易滴咕一声,就示意虎崽去把人叫过来。
虎崽走动苏梦旁边,和她说了一句,然后又往南易这边指了指。
苏梦抬眼看了一下南易,心里斗争了一会,彷佛是肚子战胜了面子,她跟着虎崽走了过来。
“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邀请苏梦坐下后,南易就这样问她。
“昨…昨天早上。”
苏梦扭扭捏捏,说出几个字用尽了她仅存的骄傲。
“时间不算长,我给你叫碗甲子粉,一会你吃慢点,让胃适应一下。”
“嗯。”
甲子粉来的很快,苏梦没一会就捏起了快子,没有狼吞虎咽,一如常态,撩快,吹凉,上嘴嚼。
南易没盯着苏梦,还是自顾自的吃粉、环顾。
粉吃完后,拿起桌上的煎粽,咬了一口,故作嫌弃的摇了摇头,放回桌上,拿了双新快子从煎粽中间夹断,重新拿起咬过的那一半,把另外一半推给了苏梦。
苏梦看看半块煎粽,又看看南易,紧绷且敏感的神经变得松弛,拿起煎粽大口吃起来。
煎粽一半,椰汁糕也是分一半,只不过南易免去了脸上的嫌弃。
十分钟后,三人的嘴都不再咀嚼,南易从兜里掏出一沓钱,从中点出五张放在桌上,“借你五百,利息我就不算了,这一顿你请。”
说完,南易就带着南无为离开,留下还在愣神的苏梦。
离开望海楼所在的海秀路,南易一行人就去了骑楼老街,前几天只是稀稀落落能见到一两辆的载客边三轮,在这里却连成线,连绵不绝。
南无为跃跃欲试想坐坐,却被南易拒绝了,一辆边三轮最多载两个人,不管是交通风险,还是被拐危险都不可控,不过南易答应南无为会在沪海添置一辆边三轮。
骑楼老街这里的骑楼要比东门菜市场那边看起来更典雅一点,白色的墙,白色的柱子沾惹了一点历史的斑驳,某个二楼阳台拉着一条绳,上面晾晒着女人很时髦的衣服,勾起南易的浮想联翩。
可惜,正在南易纠结要不要往单打独斗的方向联想时,一个女人就出现在阳台,又是几件衣服挂到晾衣绳上,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他没有在脑海里去勾勒她的长相,只是稍稍有点担心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骑楼,旗袍,锁骨处细密的汗珠,一阵澹澹的脂粉味,扭动着腰肢从边上经过,带走了旧时光。
用一段想象的民国情调驱散噩梦,南易的目光继续在骑楼上徘回,偶尔也会把目光停留在骑着自行车,戴着白色遮阳帽,秀发黑长,白色衬衣,五彩斑斓黑长裙的女人身上。
心有余季,没去看脸,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在骑楼间,南易的眼睛得到了救赎,七拐八拐,一行人上了解放路。
解放路很窄,人很多,屋很旧。
在拥挤的书摊前买了几本杂志,南易一行就没作多停留,直接离开坐上车,驶上滨海大道往海边过去。
滨海大道上车牛参半,不时的就会经过牛绳被绑在一块的水牛群,一个人手里拿着细细的竹条,挥舞着,赶着牛向前。
到达海滩,南无为之前垒的城堡还在,只是被风沙侵蚀了一点。
南无为去翻修他的城堡,南易架起沙滩椅往上面一瘫,拿起一本《大众电影》就开始荡涤自己的灵魂。
封面是熟人,曾经在斯嘉丽那里当钟点工的陈琼,听说现在了不得了,已经是有国际知名度的巨星。
“啧啧,老美的女明星真了不得。”
翻开内页属于她的那一篇,版面以照片为主,介绍性文字寥寥,上面并没有提她当钟点工的那一段。
“不提也好,免得我还得派人去友好的提醒一下。”
度过一天半的漫时光,就到了该和钟山泉交易的时候。
一口价,6万块钱,连虾带塘,南易都从钟山泉手里买了过来,他自己出4万,垦殖集团出2万,正好拿这里当试验塘,试试能不能在琼州海峡建立一个鳗鱼养殖新基地。
送走准备掉头回去继续做窗帘生意的钟山泉,南易转脸就把对虾全卖给了垦殖集团,9万块,纯赚5万。
南易在琼岛算是赚到了他的第一桶金,不算零碎,他现在可以动用的钱是110万。
第一桶金挖到,南易就一改漫不经心,开始用这几天收获的所见所闻,开展一段变现之旅。
首先,南易让覃象和苗小兰火速赶来椰城,有他们两个保护南无为,南易就可以随意带着校花两人在外面走动。
然后,南易就让自己的私人秘书,原果子狸律师事务所的赵金水到位。
挑来拣去,最终上戸雅美圈定的候选人名单里有赵金水的名字,南易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后,就选定他当自己的私人秘书,只是之前南易觉得一时用不着,就让赵金水继续在果子狸呆着。
赵金水一到位,南易就和他共谋大事。
“金水,注册一家香塂亿万国际(椰城)公司,做进出口生意,法人你能搞定?”
“南生,要香塂人?”
“是的,别找矮骡子,亿万国际做的是正经生意,我只是不想和它在法律上扯上什么关系。”南易说着,把装着100万的旅行袋放到赵金水面前,“100万人民币,差不多我的全家当,小心点,钱要丢了,你的人工我就得欠着。”
赵金水以笑脸回应,打开旅行袋就开始过数。
100万对赵金水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钱,如果这笔钱不是刻着南易的名字,他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点小钱服务,他放弃果子狸的合伙人身份,就是因为南易两个字,什么分红、薪水他暂时根本不在意。
点算清楚,确认无误,赵金水就给南易开了一个收条。
南易接过收条看了看,又递回给赵金水,“这笔钱来自林光伟,和以前一样,还是创意费,用亿万国际的名义接收了。”
“明白,我会找林生把手续补上。”赵金水接过收条说道。
“好,你去注册公司,我开始找客户。”
把赵金水打发走,南易就拿起赵金水给他带来的欧洲黄页翻阅起来,一边翻,一边不时的在某些位置画上圈,并在边上写上注释。
通过前几天的所见所闻,南易发现了商机,从椰城这里报关出口有好几种商品可以免税,比如说丝绸,进口高档汽车的关税也不高,比起汽车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南易已经圈定要做丝绸的出口和奔驰轿车的进口,他已经等不及正宗的虎头奔第七代S级面世,趁着现在第六代也很有市场,赶紧做几笔生意。
半天时间,南易就在房间里筛选潜在客户名单。
第二天。
吃过早点,南易抖擞了一下精神,化身画饼大师,拿着一份招聘信息就杀奔三角池。
“招聘,香塂亿万国际(椰城)公司,因业务扩张,新近成立椰城分公司,现需招募大量优秀人才,凡精通英、法、西、葡、德任意一门语言者,皆可参与面试,一旦录取,待遇从优。
温馨提示:参加面试时请使用你擅长的其中一门语言挑选一首诗歌朗诵,面试官就坐在招聘信息后面,可以听到。”
招聘信息就贴在一张薄木板上,在其右下角还贴着五首各语言的诗歌,在国内都很冷门,南易还买了一截木条当支撑杆,如同易拉宝一般,就树立在闯海墙边上。
就在薄木板的后面,南易坐在捡来的两块砖头上,手里拿着欧洲黄页继续他的筛选工作,在他对面的不远处还有两块砖头摆在地上,砖头上还贴心的铺着报纸。
闯海墙这里人本来就多,加上南易这个招聘方式有点标新立异,不少人都围着看热闹,也有人把招聘信息给读了出来,可就是无一人朗诵诗歌。
南易这么搞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他就是为了节约时间,语言灵不灵,朗读诗歌是最好的测试方法,能声情并茂的把一首诗歌朗诵出来,语言功底绝对浅不了,之所以挑五首冷门诗歌,也是为了避免“专精”的情况发生。
一个小时的时间,南易的摊位只见看热闹的,不见朗诵者。
本来,南易只要把皇冠车在边上一停,然后把招聘信息往车顶一放,人坐在后座等着,不消说,面试的人绝对踊跃。
可惜,面试环境简陋,将来的办公环境更简陋,南易已经打定主意,亿万国际不会开在望海楼、椰城饭店、华侨大厦这种租金很高的地方,甚至赖?那里的众创空间他都不舍得去,他只打算找一个租金便宜的民房,只要能拉电话即可,条件好坏不管它。
“Latrompedel'éléphapourramasserlespistaches:pasbesoindesebaisser……”
正当无人问津再继续,一个女声开始朗诵法语诗歌。
低着头的南易会心一笑,他的五百块回来了,速度快的出奇。
抬头,看向苏梦,南易笑道:“请过来坐。”
苏梦闻言,就坐到南易的对面。
“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混的这么惨?”南易用法语问道。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你必须回答,我和你在一个码头上船,又是同一天下船,我现在已经赚到第一个五万,而你却是饥一顿饱一顿,我可否理解为你的能力有问题?请问,我为什么要聘请一个能力糟糕的职员?”
苏梦的脸上纠结了好一会,才有点磕绊的说道:“上岛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抢劫,身上的东西都被抢了,如果不是程海楠,我可能会被……”
南易听懂了苏梦要表达的意思,“好了,不用往下说,你被抢劫,财物和证件都被抢了,程海楠为了救你,也被抢了,对吗?”
“对。”
“之后你们都在一起?”
“是的。”
“我知道椰城找工作不容易,你们两个没有证件就更难。不过,想要填饱肚子一点都不难,椰城有客运码头、货运码头,程海楠的身体看着很健壮,他为什么没去码头扛包?
你有手有脚,为什么没去饭馆洗碗?
不要告诉我找不到,从三角池这里开始,每个饭馆、摊档一一问过去,我不信没有一家饭馆肯用你,尽管你没有证件。”
“我……我,我是大学生。”
南易讥讽一笑,“好正当的理由,饥一顿的原因我知道了,饱一顿你又是怎么实现的?”
“卖报纸。”
“大学学的是法语?”
“是。”
“还学过第二外语吗?”
“英语。”
南易一听就用英语和苏梦进行了对话,他发现苏梦的英语比法语更好,也是国内学英语的环境可比学法语好多了。
“你被录取了,职务是亿万国际法国业务区业务总经理,起薪三百,有提成,提成比例采取浮动制原则,销售合同款10万人民币以下,按1%提;10万—30万,按1.5%提,30万—50万,按2%提;50万—100万,按2.5%提;100万以上按3%提,并且公司另行额外奖励。你有什么疑义吗?”
小外贸公司嘛,职务起步就是总经理,如果有需要,还可以随时添置头衔,印名片的那点钱小意思。
“没有。”苏梦摇摇头。
“那好,你过来坐我的位子,有人来面试,你就让人去那里找我。”南易指了指不远处的阴凉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甄别,过去找我面试的,录取一个你提20块,没通过的扣你10块。”
南易说完,拍拍屁股就往阴凉处走去,把一脸懵逼的苏梦晾在那里。
“南生,要不要摸她的底?”
走在去阴凉处的路上,校花靠近南易问道。
“不用,她应该算不上是什么人才,不值得过于重视,倒是给我一种挺特别的感觉,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当一回奸夫。”
“她和程海楠在一起了?”
“快了吧,不过我不看好他们两个能走多远,我和程海楠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可我感觉到他的自尊心很强,甚至可以说有点病态,既然来椰城闯海,他的内心肯定希望得到成功。
自尊心太强,不懂得低头,想要成功非常难。
一边是渴求成功,一边是自尊心,饿了这么些天,他心里的天平应该已经在摇摆不定,现在苏梦找到了工作,过些天,再领到一笔巨额提成,这得对程海楠造成多大的刺激?
下一步,他应该会不择手段的让自己成功,一穷二白想在椰城出人头地,你觉得做什么生意最容易实现?”
“走私彩电、汽车。”
“确切的说应该是彩电,他程海楠可玩不转汽车,彩电就容易的多,一台彩电只要运过琼州海峡,别人能赚过千,他程海楠没有本钱,就算少分点,几百还是能分到的。另外,这个事性质没有走私那么严重,毕竟不是从国境外往国内运,被抓住了也就是罚款了事。”
琼省这里低关税的彩电进口还在继续,而且一改过去只能在岛内销售的政策,现在不仅能在岛内销售,还可以运到大陆去。
只不过彩电想过琼州海峡就要办手续并交一笔不低的手续费,这笔钱一交,成本就被拉高,琼省这里的低关税优势荡然无存,合法的优势没了,非法的优势然在,过千块的利润,怎么可能会没人动心。
“程海楠会走这一步吗?”校花问道。
“应该会。”南易颔了颔首,“我看心控小组的学习课程已经有一段时间,正想验证一下所学,程海楠有点意思,我想把他当成观察研究对象。”
“南生,要跟吗?”
“不用了,我准备自己一手落,甩手掌柜当惯了,什么都是现成的,思维都快固化,多动动好。”
南易抻了抻懒腰,往墙上一靠,捧着欧洲黄页继续筛选客户。
因为南易说了奖惩条件,苏梦筛选人非常保守,她现在就面对着一个叫柳昕的女人。
柳昕朗诵了英文诗歌,她听着还不错,可她还是在纠结要不要让柳昕去南易那里面试,倒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她觉得柳昕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让人非常反感的味道。
“骚,骚到骨子里。”
南易虽然在看黄页,可他会不时的抬头看看苏梦那边的动静,柳昕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他对柳昕的评价很高。
“校花,把那个女人叫过来。”
等校花过去叫人,南易又对虎崽说道:“去车上收拾一下我的东西,然后把车开过来,它有新主人了。”
“是。”
第七百五十七章、遍身罗绮者
校花很快就把柳昕带到南易的面前,南易肆无忌惮从柳昕的头发打量到未被高跟鞋包裹的脚背,并估算了一下脚的大小。
柳昕被南易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却是一点都不恼,反而用同样充满女人挑衅意味的目光回敬,如水包容,如电勾人,她有一双天生的电眼。
南易轻佻地伸手摸了摸柳昕的右脸颊,又轻轻的拍拍试试手感,然后自然下滑勾住了她的下巴,“小姐芳名?”
“柳昕。”
柳昕的声音不悦耳,但是很浪,骚动人心的浪。
“很好。”南易的手离开柳昕的下巴,脸上的轻佻换成不苟言笑,“不知道柳小姐愿不愿屈就本公司公关部经理一职?月薪我们就从一千块钱开始,还有……”
南易指了指虎崽已经停在边上的皇冠车,“从你上任开始,这就是你的配车。”
“我的配车?”
柳昕看着车子,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痴迷,“配车?我居然能配车?”
“喜欢吗?”
柳昕下意识的回道:“喜欢。”
“上去试试你的座驾。”
南易搂住柳昕的腰,拥着她走到车旁,替她打开后车门,先让柳昕坐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和大部分初坐豪车的人一样,柳昕先是垫垫屁股,接着就是环顾车内的装饰,等眼睛得到满足,她就往靠背上一倚,身子往南易这边一抻,丝质衬衣的领口自然下垂洞开。
“老板,你需要我做什么?”柳昕的声音浪中又加上了魅惑。
南易从兜里掏出钱,点出两千块,捏住柳昕的手腕,把钱轻轻的放在她的手心里,“这是你的置装费,望海楼一楼里面的衣服不错,从头到脚,给你自己置办一套像样的行头,明天早上八点到望海楼608房间找我。
用点心思打扮,也用点心思想想我到底需要你什么,你明天展现给我的行头会影响我对你的评价,自然,也会影响你之后的待遇。
现在,我先下车,你和你的座驾单独相处一会。”
南易说完,就推开车门下车,把柳昕一个人留在车里,当他把车门关上,抬步走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欢呼。
会心一笑,南易往阴凉处走去。
芸芸众生都在拿青春和身体下注赌明天,区别无非就是侧重点不同,一九八九年的夏天,柳昕所下的赌注有很大的机会赢回无数倍的筹码,南易要做的是引导她把赌注下在倍数更大的区域。
招聘在继续,一直到傍晚收摊,苏梦只推送过来三个人,南易只留下一个叫赵军的男人,另外两个没入他法眼。
“知道孺子牛吗?”
又在望海楼边上的摊档吃粉时,南易问挨着他坐的苏梦。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苏梦回道。
“前几年,凋塑家潘鹤到了深甽,看到到处是拖拉机、推土机,灰尘滚滚,拖拉机一次次把砖头、树头拉走,视觉上的冲击,顿时让他有了孺子牛的创作灵感,而且,他认为开垦荒芜之地的孺子牛,应该直接称为开荒牛,这就是他的作品《开荒牛》的创作过程。
现在,你就是亿万国际的开荒牛,你想当水牛也好,黄牛也罢,总之,从今天开始,你不但要担任公司法国业务区的业务总经理,同时还要担任我的秘书,
我上班你就必须上班,我下班你才能下班。
今天招了两个人,你的奖励是40块,两个没录取,你的罚款是20块,给你,这是你剩下的20块。”
南易说着,掏了20块钱递给苏梦。
苏梦看着钱,诧异的问道:“不是和工资一起发吗?”
“不了,又不需要常年招聘,没必要把奖惩形成制度。”南易摆了摆手说道:“快点吃,等下我们还要去看办公场地。”
苏梦一听南易说的,立即加快了吃粉的速度。
闯海墙上不但有招聘广告和自荐信,还有本地人张贴的租房信息,之前南易已经抄了几家的地址。
作为特区,椰城这里很多规定都比较宽松,比如注册公司的手续比较简单,对注册地址的要求也不严格,办公地址在民房也能把公司注册下来。
吃完粉,南易就带着苏梦从近到远去看房。
比较顺利,来到位于龙昆下村的第二家,南易就看中了三间连在一起的一室一厅,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南易从每月每间50块压到半年一付800块。
又经过一番扯皮,南易承诺税由他来交,并再给10块钱的车马费,这才说动房东和他去房管所签租约。
南易既感受过好房东的温暖,也领教过坏房东的难缠,他一切按照规矩来,要是这个房东不上道,那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下狠手,比如找几个肺痨鬼住进来,又比如用来放棺材,里面躺尸的那种。
办公场地搞定,南易依然没让苏梦下班,而是把人带回望海楼。
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椰汁给苏梦,南易就和她聊了起来,“你现在住在哪里?”
“龙华招待所。”
“龙华。”南易搜寻了一下记忆,“看见过,离得不太远。”
“是的,走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苏梦点点头。
“几人一个房间?”
“有五张床,不过现在算上我只住了三个人。”
“喔,先将就一下,等办公室弄好,我就会从望海楼搬出去租个屋子,到时候顺便帮你也租一间,算是公司给你的福利。”
“嗯。”
寒暄到此戛然而止,南易拿起欧洲黄页和一个笔记簿递给了苏梦,“上面画圈、边上标识着‘RF’字母的是法国有经营丝绸业务的企业,你自己把上面的联系方式和资料给记下来,他们将会是你的潜在客户。
九月已经过半,离今年的广交会的秋交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秋交会召开之前,你至少要拿下两三个意向客户,最好能把人邀请到椰城,或者去羊城陪同参加展会也可以。”
“好的,我现在就开始。”
苏梦应了一声,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
南易看苏梦工作了一会,他的脑子又转了起来。
丝绸一直是广交会的重头戏,早几十年,老外来参加广交会不是冲着大豆,就是冲着丝绸而来,对国内的工业品一开始根本不屑一顾。
正因为丝绸是创汇的重要产品,是国家创汇的摇钱树,所以一直就比较受重视,在1966年还制定了从缫丝厂收购的国家收购价,在业内也叫66本。
一开始这个收购价还算合理,可等进入八十年代,历经了多次通胀,66本就变得不合时宜,自然,巢丝厂怨声载道。
八五年的《经济新闻报》上面有一篇文章称丝绸行业是“摇钱树下的苦菜花”,不少丝绸相关企业入不敷出,有利也是极微,姑苏有一家缫丝厂,已有60年生产历史,1600多名职工,八四年的利润只有30多万元。
丝绸行业劳酬脱节、福利差、奖金水平低、劳动强度大,又多是女工,她们上班站立时间长,动作频率高,眼、手、腿不停运动,思想高度集中。
如缫丝工眼不离绪,手不离茧,每分钟要做130个动作;丝织挡车工每班工作频率高,而且技术复杂,操作难度大;丝绸车间噪音一般在90-101分贝,超过国家规定的85分贝;灯光昏暗,相对湿度高,容易生职业病。
因此,丝绸行业出现了三难——一是招收新工人难,每逢招工,其他行业报名者门庭若市,而丝绸行业却冷冷清清,不少厂长担心地说丝绸行业将后继乏人;二是在职职工稳定难,离心力大,要求外流;三是利润少,退休工人多。
同样在八五年,《经济新闻报》上又刊登了一篇报道——真丝绸变成真是愁。
说是杭市丝绸生产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有着较好的基础和优势,与秀丽的西湖风光相媲美而闻名中外,因此,杭市的丝绸行业成了杭市经济的一大支柱,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1984年杭市生产的绸缎有15个大类,200多个品种,近2000个花色,绸缎的总产量占全省的46%,印花绸占全省的45.5%。
近20年中,丝绸行业上缴国家的税收,相当于1984年全行业固定资产原值的6.9倍,创汇15亿多美元,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丝绸行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使杭市这个世界闻名的丝绸之府变成“丝绸之苦”。
近几年,绝大部分生产资料议价供应,生产成本大幅度提高,而丝绸产品出厂仍执行66本,价格严重背离价值,影响生产发展。
如每担鲜茧生产成本1984年比1979年增加了五成还多,而收购价格多年不变,蚕农实际收入下降。
据余杭1981年对几种主要作物的典型调查,每亩纯收入,蚕桑比络麻少收入35%,比棉花少收入29%,比澹水鱼少收入26%,这种不合理的比价状况更趋明显。
蚕农纷纷抱怨:“养蚕只能致穷,不能致富。”
因此该县的桑园面积和蚕茧产量逐年下降,1984年桑园面积比1979年减少25%,蚕茧产量减少38%,导致丝厂原料不足,全市虽已先后并、关了四家丝厂,仅存的几家丝厂仍处于半饥半饱状态,部分缫丝机被迫停台转产。
陈旧的生产设备得不到及时更新,同国内外先进水平的差距拉大。
目前杭市市缫丝厂有3/4的机台还是立缫机,更突出的是还有800多台旧式铁木织机和三万多平方米的危旧房尚待改造,解放后新建的全国最大的杭市丝绸印染联合厂,至今仍在沿用30、40年代的老设备,在技术改造上,工厂陷入既无钱、又无权的困境。
企业留利很少,职工收入很低,影响积极性的发挥。
以1984年为例,市属预算内丝绸工业实现的利润除去交纳所得税、调节税和归还贷款之外,企业留存部分再交15%的能源建设基金等,净留利润不到982万元。
在这么一块很小的留利中,既要用于全系统22个全民所有制生产企业的生产发展基金、新产品开发基金和后备基金,又要用于25000多名职工的奖励金、福利基金,企业根本无力进行技术改造。
职工生活福利得不到应有的改善,工资水平不仅低于某些新兴工业,也低于50年代的水平。
因此出现了“老职工稳不住,新职工招不进”的状况,技术人员外流趋势持续恶化,苏省的情况和浙省相似,说明这不是一时一地的问题,性质不容轻视。
八六年四月,还是《经济新闻报》刊登了一篇文章——1万吨厂丝积压之谜。
说是同年的一月,丝绸协会成立大会举行,会上传出的好消息是:建国以来丝绸业已为国家创汇100亿美元,上交利税100亿元,农民收益100亿元。
同时,也传出了决策高层的权威论断:“由于近几年来茧丝增长速度高于内外贸易所需,已造成厂丝积压1万多吨,因此,目前对发展速度在适当控制中。”
同时,会议上领导宣布行政方面已决定三项严峻的政策措施:
一、1986年春季开始降低茧价20%,并实行限量收购;
二、对夏茧和早秋茧作为绢纺原料收购;
三、对缫丝厂的计划外所产厂丝,国家一律不收。
于是,会议就在忧心忡忡和蚕宝宝要吃苦头的叹息声中结束。
四月中旬,丝绸总公司和国家物价局联合向全国约四十多个单位发出贯彻三项措施的行文,在人们口头上就成为“多一粒茧子不收,多一斤厂丝不收”。
这个规定,有些省不同意执行,在福南召开的蚕品种鉴定会上和五川召开的国家桑蚕茧标准制订会议上,对于本年减少收购100万担蚕茧的计划引起强烈反响。
与会代表认为这三项措施行不通,以及即使能强力贯彻下去,是祸是福,议论纷纷,但是对于库存积压1万吨白厂丝多数不信,说是个谜,对于蚕宝宝要吃苦头了之说则比较一致。
当时间进入八七年,在丝绸产地爆发了规模空前的蚕茧大战。
“江浙农村蚕茧混战几时休”,这是1987年7月16日《经济新闻》的记者对一个月前发生在主要蚕乡的一场空前浩劫,作出首次报道的标题。
记者说:“这场混战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记者在报道中指出,这是长期来丝绸产业政策不断失误的必然结果,但来势勐、蔓延广、力度大则是始料不及的。
接着沪海各大日报相继地发出很多新闻信息,对浙省多个县市及其毗邻地区发生的以大幅度哄抬收购茧价为主要标志,尔后波及苏、浙、川、皖、中原、湖鄂省等省的蚕茧大战,作了许多追踪报道,引起了国际丝市的震惊。
当时各报除简要地描述有关实况外,其重点则对占全年茧产量40%的秋茧,即将在国庆节前后上市发出警报,呼吁有关方面及早采取有效措施。但是时间走得更快,2个半月后,更加剧烈的秋茧大战已扑面而来。
1987年9月30日,浙省的皮革之都由于秋茧比外县早、质量好、产量大,国家规定鲜茧价每市担210-220元,开秤后的9月27日和28日,即爆发了秋茧大战。
先是天刚蒙蒙亮,德青开来了“碰碰船”,兰汘开来了大卡车,两处来人四出扬言,可以每市担290元高价收茧。
农民不信,有人前去卖了几担证实了,就一传十,十传百,乡村里就沸腾起来,大量茧子立即滚滚外流。
那时只见四面八方涌出5000多辆自行车,每车各装三包鲜茧,品字型地左右两侧各装一包,上面横加一包,共约100来斤,一时人声鼎沸,铃声震天,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物流大军,奔上公路,堵塞交通2个多小时。
他们主要奔赴德青、侗乡和乌镇,茧到那边即倒入筐内,不验茧质,不过磅称,筐满按筐付款,茧价抬到300元以上,于是皮革之都各茧站每担一律提价50元,外加缫丝厂向农民返利,光是中秋节和第二天,皮革之都三家国营丝厂就增加成本300万元。
为此,皮革之都市长坐不住了,带了一批经理、干部到德青,本拟协商制止,不想人到现场即被对方收茧人员和一批茧贩包围、扣压,连市长也未幸免,随身带去的步话机、录像机全部被没收。
9月27日是星期天,上级部门无人值班,因而纠纷到了第二天方告解决。
事后,相关丝厂向上级作了专题报告。
1987年10月6日《浙省日报》以头条新闻作了报道,查明主要对方是德青县雷甸乡雷丰丝厂,并作出了厂长撤职和把抢购的蚕茧送回原地的处理。
但是这批鲜茧已变成出血茧和软茧,双方损失最少达500万元以上,这位厂长说:“真是上了一堂市场经济的大课哈,然而,这还不是最典型的。”
所谓茧贩,这位厂长说:“沪海人处在丝绸行业的后道工序,在历史上有余茧商其人,恐怕没几人知道今日的茧贩吧?”
于是他介绍了如下情况,原来今日的茧贩大多在白天有固定职业,很多人还是乡里镇上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但不参加茧站工作。
晚上,则挨门串户带了现钞向农民收茧或预购蚕茧,然后每担加100元卖给茧站,一晚可赚一千多元或几千元,也有卖给邻省邻县二道贩子的,最后都归到乡镇丝厂。
这些厂有银行贷款,还经市县上级点过头,所以很有实力。
当时一些乡镇办的经营服务公司,村乡贸易货栈,甚至文化活动站也参加这一行列,插手抢购蚕茧。此外还有一批个体茧贩,其中包括见过报的卖棒冰的小贩和闲散人员,禾城一地就有300多人。
他们有的受几户农民联合委托,抢购自缫生丝所需原料,有的则是现买现卖,跑个腿,赚个价格差,一天捞几百元到上千元,他们人数不多,资金也小。
能量大的是若干高价购茧场所,他们贴出大张海报,用高音喇叭,有宣传招揽人员,他们随时用步话机向“上级”报告邻近茧站价位变化趋势,按“上级”指示采取对应措施。
他们在多头收茧的现实中,使国营丝厂的自设茧站和供销社开设的收茧站暗然无光。
如1988年春,霅溪市千金乡的三个最大的国家茧站千金、城塘、金城拥有200多名收茧人员,开秤五天共收蚕茧176市斤,人均收茧量不到一斤;霅溪城郊两区设有74个茧站,都受到茧贩冲击,其中芙蓉、溪西等茧站还发生殴斗,茧站上的电灯泡全部打光,一位收茧人员说:“明年要戴个钢盔来收茧了”。
尹桥乡的乡长说:“我乡一年有500个中学生毕业,都不愿到地头上去,本地有茧子,就开丝厂,一人一年1500元工资就有地方支出。手中有茧,开工无问题,只要一吨厂丝能买18万元,方针是多收为上。”
今年6月19日《解放日报》上在“如何避免蚕茧大战”的报道中指出:今日之茧农与茅盾的老通宝不可同日而语,庙行乡更楼巷村20多岁的茧农沉毛新的好茧卖到600元价格,记者问他“可满意?”
他笑笑说:“怎么讲呢,香塂丝价23万元,这样算来,茧子可卖1000元。”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则生动的对话,正是1988年苏、浙、川、皖四省商定旨在防止蚕茧大战重演,实行三大措施的第二年。
这三大措施是:
1、按国定厂丝出厂价8万元[时价已涨到15万元]征收百分百地方调节基金。
2、提高茧价30%,规定为350元[事实上1987年茧价已超过600元]。
3、加强行政管理和丝类货物的出口管理。
但出现了一批形形色色的综合外贸公司和丝绸出口许可证可以买卖等事态,都对蚕茧大战起了火上加油作用。
据经贸部、监察部、国家物价局和国家工商局联合召开的今年蚕茧收购工作电话会上指出,去年丝绸出口16亿美元,当年蚕茧大战仅收购蚕茧就使国家损失8亿多元,由于抢茧,不按质论价,茧质下降影响缫丝时少产厂丝9000吨,损失近12亿元。
这是见于报端的一年中损失数,当年水货出口和各出口企业的不正常竞争导致的损失,据香塂那边估计为5000万美元尚未计入。
……
前几天,南易回忆他看过的关于丝绸方面的新闻文章,脑子里很快圈出“计划外”三个字,计划外的国家不收,巢丝厂不可能让厂丝扔在仓库吃灰,他们肯定要想办法卖出去。
事实上,前面的七、八两个月,国内各个口岸都在争取计划外出口,集中交货,加上多渠道水货冲击,使得日本的丝绸商人认为华囯生丝产量增加,价格可能下跌,纷纷外抛库存,致使日本市场丝类价格暴跌。
南易从日本了解到的情况,横滨市场的生丝价格每半小时跌一大截,绢丝市场也产生了连锁反应,除了泰山牌绢丝因质量好、信誉高仍然供不应求,SPA绢丝销售也看好外,其它绢丝在日本市场价格倒挂。
日本是厂丝和绢丝的重要销售地,日本价格暴跌就会影响到国内的出口价格,巢丝厂的计划外厂丝销售自然会受到影响,他们可吃不消压货,资金不回笼,会影响到方方面面。
所以,这时候进入丝绸出口领域是一个比较好的时机,既可以给巢丝厂一点帮助,也可以拿到价格比较低廉的厂丝。
亿万国际要做的就是“计划外”厂丝的生意,短期来看,还是有利可图的,不能说是暴利,但是利润率绝不会低;至于长期规划,南易隐隐有打击一下几个国家新兴的丝绸产业,趁他们尚未壮大之前,抑制一下规模。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没养过蚕的人不会知道里面的苦楚,结茧的关键时期,人得整宿整宿的熬,不管风吹日晒、刮风下雨下冰雹,每天都得下地去摘桑叶,桑叶摘回来还得洗,还得把上面的水渍擦干。
要是正好大热天结茧,人就得在养蚕的屋里面看护,闷热得忍着,有蚊子得憋着,要是敢点蚊香或在身上洒花露水,傲娇的蚕宝宝立马集体死给你看。
养蚕赚钱本就很艰难,居然还无耻的来呛行,不给它们上点眼药,怎么对得起国内的蚕农。
当然,关于垦殖集团已经在部署养蚕业,南氏在打造中的奢侈品集团可能需要稳定的丝绸面料这两点,南易直接就忽略了,高尚的人想的都是高尚的事,这种蝇头苟利他从来不屑一顾。
“爸爸。”
在看电视的南无为忽然来到南易身边。
南易回过神来,把南无为抱在自己怀里,用下巴的胡须摩挲他的脸,“不看电视了?”
“嘻嘻,痒。”
南无为用小手捂住南易的鼻子、嘴巴往外推。
父子俩好好闹将了一阵,南无为等呼吸缓和,就对南易说道:“爸爸,我可不可以学冲浪?”
“怎么突然想学冲浪?”南易诧异的问道。
“刚才电视里的男主角就会冲浪,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南易颔了颔首,“喔,你想学就学,不过椰城这里不适合玩冲浪,去香塂吧,那里有玩冲浪的地方,你若玢姐姐这段时间就在香塂,让她帮你找个教练教你,等你学会了,你再教爸爸好不好?”
“嗯嗯。”
一听南易答应,南无为勐地点了点头。
接下去的日子,南易都会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陪南无为,他离开了也正好。
南易给香塂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那边派游艇来接南无为,香塂来回椰城二十个小时出头,刚好明天再陪陪儿子,后天一早走。
同时,南易又给纽约打了个电话,让南有穷飞香塂,兄弟俩好好亲近亲近。
翌日。
八点钟,柳昕准时来到南易的房间。
柳昕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风格,上身是一件偏向牛仔布料的褶皱衬衣,经过做旧,袖子被卷到手肘之上的三公分处,左手戴着一支黑色表带的女表,看着低调奢华,从领口往下,有三颗纽扣没扣,私密部位犹抱琵琶半遮面,隐而不露。
下身穿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裙,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腰系的很高,把脚映衬的很长;昨天的烫发已经被拉直,梳了一个三七分的发型。
南易满意的点点头,邀请柳昕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媚而不骚,柳小姐,请坐。”
柳昕依言,坐在南易的对面,抬起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说道:“南易老板,我这一身你喜欢吗?”
“很好,我的名字你打听到了,说明你用了心思,而你的这一身打扮,说明你非常清楚怎么突出你长相上的优点,也十分懂得男人的心。
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柳小姐,让我们踏上征途,去征服这个世界。”
南易声音里的蛊惑,直接刺穿柳昕的皮肤,潜入到她的内心深处。
她一直渴望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愿意付出代价,也愿意做出牺牲,而且,她的渴望不仅是停留在想的层面,她早就付诸过行动。
只不过,她失败了,她成了别人嘴里破坏他人家庭的坏女人,在老家,她变得声名狼藉,不得已,她找那个男人要了一笔钱踏上了闯海之路。
可她拿到的钱,一笔所谓的“了断费”,只比眼前南老板给的置装费多那么一点点,了断费、置装费,呵呵!
“南老板,你需要我做什么?陪你,还是陪别人睡?”
“不不不。”南易竖起食指晃了晃,“柳小姐,你想错了,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陪人睡觉的道具,你对公关部经理的职位也存在误解,你的身体是你的本钱,也是你的杀手锏、绝招,不到万不得已,你只需要尽情的展示它的魅力,而不是去轻易的使用它。
男人,当然,也包括我,都是很贱的玩意,越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会捧着它,求而不得的女人,才会让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第七百五十八章、深闺梦里人
相比苏梦,南易更看重柳昕,她是一棵当坏群众的苗子,至于是不是好苗子还有待验证。
坏群众小组在南氏内部很低调,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就算是情策委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知道它的存在,这是一个必须秘而不宣但又非常要害的部门,它需要源源不断的输入新鲜血液以保障正常运转。
做生意,握个手,说一声合作愉快,暴露在闪光灯下沐猴而冠只是表面文章,真正决定成败的细节都在台面下。
而南氏活动在台面下的主力军就是坏群众小组,不少项目能吃进南氏的嘴里,并能把它顺利的推行下去,都离不开坏群众小组的努力。
“我不用陪人睡觉?”
柳昕睫毛抖动,说话带着一丝颤音。
南易站起身,来到柳昕面前,拉起她的手走到窗户前,指着楼下不远处的小吃摊档说道:“小昕,让你和他们一样摆个摊档卖小吃,起早贪黑,一毛一块的赚钱,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愿意。你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根本吃不了生活的苦,对吧?”
“是的,我穷怕了,不想过苦日子,我只想吃好的住好的。”
“嗯,你应该明白想要得到就必须有所付出,你姓柳,我姓南,五百年前我们也不会是一家,我并没有对你好的义务。现在给你置装费,给你高工资,给你配豪车,将来我还会给你属于你个人的豪车、别墅,《霹雳游侠》看过吗?”
“看过。”
“喜欢迈克尔·朗……哦,不对,他整容以后叫奈特,喜欢奈特的那辆车吗?”
“KITT,我很喜欢。”
“它的原型是第三代庞蒂亚克火鸟,要运到国内差不多五六十万,算不上是太好的车,你要真心喜欢,我可以帮你搞一辆回来,不过钱得你自己出,四个月吧,以你的资质只需要四个月就能买得起它。”
南易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说回你的那个问题,我不敢说你不用陪人睡觉,但是我说了,你的身体是杀手锏,不该轻易去动用它,我刚才说了万不得已之下才去动用,现在我再补充一下,每次动用,你都得获得大利益,大到你目前无法想象的利益。
干公关需要天赋,也需要技巧,你不但要学习技巧,还必须拓宽一下视野,过几天会有个老师过来给你做培训,跟着人家好好学,你能学到的越多,将来能得到的回报也越大。”
南易招了招手,接过校花递过来的一个信封,转而递给柳昕,“里面是一万块钱,算是我给你的安家费,你想好了,接过这笔安家费,你就是我的人。
我这人很讲道理,会善待自己人,只要我承诺你的,我一定会做到;而且还非常宽容,可以容忍你时不时的犯点小错误。
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背叛,对付叛徒,我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慢慢想、好好想,把一切都想通了再接,当然,你不接也没事,走出这个门口,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置装费你也不用退还。”
南易说完,把信封放在窗台上,人走开,给柳昕留出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
二十分钟后,南易出门赶往三角池,柳昕也走了,带着信封。
南易到三角池的时候,苏梦和赵军已经把招聘的摊子支起来,比起昨天,今天的摊子变得像样了点,有了一张桌子还有两张凳子,苏梦两人就坐在凳子上。
上前招呼了一声,南易一如昨天,还是窝在阴凉处。
招聘在继续,不过效率还不如昨天,一个上午南易只面试了两个人,一个都没通过,临近饭点,赖?就火急火燎的找来了。
“南大老,有个好消息,体改所有个姓冯的被派来椰城筹建椰城体改所,他们单位没给他经费,只给了他一张1万台彩电的进口批文,他现在正找人出手。”
南易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岛内的,还是能运到大陆?”
“可以运到大陆,只是需要补一笔手续费,比正常的要低得多。”赖?解释道。
“人在哪呢?”
“椰城饭店。”
“叫什么?”
“冯万通。”
南易颔了颔首,把虎崽叫到身前,“去找柳昕,带着她去找赵金水,让赵金水教教她该怎么说话,还有,告诉她,30万以内拿下批文她就可以得到1万块钱奖金,价格越低越好,每低1万,她可以多得5000块的奖金,以此类推。”
批文和批文不同,若是1万台彩电的批文是从倒批文的手里出来,那批文至少价值百万以上,就算是两三百万也有人会买,拿着批文,后面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钻各种空子,想办法把利益最大化,弄得好可以获得上千万的利润。
可批文是以国家单位的名义批出来就不同了,别管买批文的人会怎么干,卖家必须默认买家之后的操作不会越过法律的界限,一切合规,不然这里面的味道就变了,变成国家单位给不法商贩主动提供违法机会。
1万台彩电的批文一切合规的进行操作,把该交的关税、手续费等等都交了,到最后能获得的利润非常有限,顶天了两三百万,而想获得这笔利润,需要至少拿出上千万港币来当运作资金。
千万港币按官方汇率的价值不值五百万人民币,可它却能干成数千万乃至上亿人民币不可能做成的事情,以千万港币去牟取两三百万人民币的利润,这并不能算是一笔好生意。
可想而知,会买这张批文的人肯定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南易算是一个例外,他只想做个二道贩子把这张批文以100万的价格卖给亚清公司,一切合规的前提下,亚清公司有能力创造出更多的利润,因为它是终端销售商。
而这个生意只有南易能玩得转,要是别人拿着批文去找亚清公司,杨开颜要么不会搭理,要么就会把价格压得死死的。
“明白。”
赖?见南易没问他房间号就安排人做事,赶紧出声提醒:“南大老,我还没说姓冯的房间号呢。”
南易笑了笑说道:“没事,刚找了个新人,正想看看她的成色。我跟你说,这张批文要是拿下,我打算卖给亚清公司,能赚个70万吧,你我五五开。”
“算了吧,我不差这点钱,南大老你裤穿窿……”
“扑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笑话我,老子再缺钱也不会差这三十五万,规矩就是规矩。”
南易笑骂了一句,心里却想,他这会还真是穷得裤穿窿,要买批文都得先从赵金水那里挪用一下注册资金。
“嘿嘿,我走先,吉时到了,我要去买万字票。”
万字票是椰城民间私人发行的彩票,开奖结果参照爱岛建设大彩券,头奖两万,一般庄家和销售者分开,庄家会把一张存折或者两万块现金放在销售者这里,销售者销售彩票拿固定的提成,彩民中不中奖和他们无关。
万字票的玩法很多,中奖率可观,颇受椰城人民的欢迎,除了三角池这一片,椰城其他地方要是有很多人围着,大概率是彩票销售点。
“别玩太大。”南易提醒道。
“我就是买着玩,两万块的奖金我看不上。”
“走吧。”
南易挥了挥手,哄赖?走人,他并不担心赖?会沉迷于万字票,诱惑太小,不足以迷惑赖?的心智,就算中个两万的大奖,也最多能令其开心片刻。
当天,亿万国际又招了一个人,只会一门英语,水平只能说凑合,不过南易还是让他通过了面试,因为他的名字叫潘五桔,一个注定会因为桔子而改变命运的人。
潘五桔入彀,招聘工作就先告一段落,南易心里清楚,真有水平的闯海人看不上他的场面,根本不会跑过来面试,他来摆摊,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司总得有职员把架子搭起来。
还是那个摊档,依然是吃甲子粉,亿万国际第一届职员(扩大)会议在这里召开。
“苏梦,赵军、五桔,这是柳昕,公司公关部的经理。”
柳昕已经从椰城饭店回来了,花出去二十七万,带回来一张批文,她的首秀算是圆满完成。
“你们好,我是柳昕,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马上就有两万五的进账,柳昕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她站起身,彬彬有礼的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客气却并不献媚。
钱是穷人胆,今天之前,柳昕还只会展露一个“骚”字,而现在她得到了升华。
等几人互相寒暄结束,南易又接着说道:“你们每个人都戴着经理的头衔,可具体是怎么回事,苏梦、赵军应该很清楚,五桔你很快也会明白,椰城这里遍地是经理,根本不能当真。
不过,那是外面,不是我们亿万国际,我完全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们,亿万国际的营业执照还没有拿到手,也就是说,这还是一家不存在的公司。”
南易不给其他四人质疑的空隙,直接就来了一个但是,“但是,公司马上就会注册下来,注册资金100万,我自己的100万。五桔,你之前在石油部工作?”
潘五桔扶了扶眼镜,说道:“对的,我南下之前就在石油部工作。”
“嗯。”南易颔了颔首,问道:“去过亚细亚吗?”
“去过。”
“亚细亚背后的公司叫亚清公司,而我是亚清公司的开荒牛,最早的总经理。”
“亚清公司南易?”潘五桔惊呼道。
“哈哈哈。”南易爽朗一笑,“不带上亚清公司四个字,你对南易这名字没感觉对吧?”
“不是,不是。”
潘五桔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在部委大院工作,他的信息渠道比普通人强上许多,一些小道消息自然能传进他的耳朵,“亚清公司南易”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在亚清公司当完开荒牛,我去了国外工作,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回京城接手了第九制药厂,也就是现在的生尘药业,擦了一阵屁股,我又再次出国,担任了一家外企绿核发展的总裁。
这份工作,我玩着干,一年也有过百万的收入。”南易说着,又着重强调道:“我说的是美金哦。”
嘶嘶嘶,一连三声,除了柳昕,其他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吹牛,而是想让你们明白,亿万国际不是一家皮包公司,我给你们的每一个承诺,都是认真负责的,我画的大饼,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吃进肚子里。”
南易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苏梦,“好了,我这人不太喜欢说空话,就让我们在奋斗中互相了解,开荒牛们,明天早上八点在公司门口集合,都别迟到,白天干苦力,晚上我请大家吃大餐。
你们继续吃粉,我要回去陪儿子吃饭,苏梦,一会你买单。”
南易甫一离开,赵军就向潘五桔打听南易的情况,“潘五桔,刚才你说的亚清公司南易怎么回事?”
“背后议论老板不好。”
潘五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赵军给打发了,在人精堆里呆了几年,他太清楚该怎么和同僚交往,也懂得背后议论直属领导是大忌。
赵军讨了一个没趣,也就没再追问。
苏梦和柳昕两人却没有打听南易私密的想法,苏梦参加面试,加入亿万国际是带着一点感恩的成分在里面,公司是好是坏,她并不是太在乎,而柳昕她早就认为南易不简单,只不过刚才她对南易的不简单更具体化了。
“快点吃,批文还没送上去呢。”柳昕心里滴咕道。
柳昕拿着批文转手就可以把它给卖了,南易很清楚这一点,之所以会有可供钻空子的空间,很显然,他就是有意为之。
打着一切从简,能省则省的原则,第二天,南易带着五个人去了文明西路,买了几张便宜的写字台,又买了十几张当下很流行的铁双面靠背椅,红色的,看着喜庆。
买办公文具、刷墙、打扫,三间中的左边的一间,卧室做为南易的办公室,外面的一厅预留着当办公区域;中间的一室一厅全划给了柳昕,同样卧室当做她的办公室,客厅改造成会客间,软硬件的标准会很高;剩下的一间就是给苏梦她们的办公室,卧室会当做茶水间。
一天时间,办公室就被收拾妥当,赵军有相机,他提议大家拍照留念,南易没加入进去,把C位给了赵金水。
1989年9月19日,亿万国际成立之日,这张相片被放大洗出来,表在相框里,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开荒牛就要有开荒牛的样子,甫一开业,南易就对四人展开培训,把他自己所掌握的外贸相关知识都讲解了一通,从早到晚,白天讲解外贸知识,到了晚上等时差对了,他又把自己蹩脚的电话营销术展示出来,先实操,后讲解。
一晃眼,四天时间过去,星期天到了,亿万国际双休,只不过休息时间跟着欧洲走,星期天和星期八两天放假。
公司开始办公之后,南易就在龙昆下村靠近第四生产队的边缘租了四间一室一厅,在住所不远处,第二、四生产队交界,椰城工艺品厂西侧、椰城化工一厂北侧,有将近五亩的水塘地,中间有几个小水塘。
南易这会刚刚拎起一条鱼,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来扔回到水塘里,重新挂上蚯引,把鱼钩甩回窝里,南易就拿过一边放着的人心果嗦了一口。
“很甜,你挺会挑。”
南易的边上坐着苏梦,她是来给南易送饭的。
见苏梦并没有回应自己,南易就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对了,你不是去找程海楠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想理我。”苏梦沮丧的说道。
南易饶有兴趣的说道:“说说什么情况,我给你参谋参谋。”
“你那天借给我五百块,我当天就去找他,想和他一起去吃饭,他就问我钱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是从你这里借的,他一听是从你这里借的,就没肯跟我一起去吃饭,而且当天就去了码头扛包。
今天我去找他,问他这么多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他说,他希望我们能平等相爱;我跟他说,爱情从来不是平等的,也不可能平等,要是平等的话,不就成了买卖,成了交换了吗?
他跟我说,这就是理论和现实的距离。”
“然后呢,你们就不欢而散了?”
苏梦摇摇头,“并没有,他想请我帮个忙。”
“哦……”南易拖着长音,说道:“是不是想让我帮忙?借钱吗?”
如果只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小忙,苏梦完全没必要说出来,不消说,这个忙是个大忙,一个一般人帮不上的忙,但是苏梦在椰城两眼一抹黑,能帮上忙的好像只有南易。
“不仅是,他想做彩电生意,可他没有渠道。”
南易指了指水塘的水面,说道:“往前走两步,看看水塘里有什么。”
“唔?”
苏梦一脸茫然。
“去啊。”
在南易的再次催促下,苏梦才站起身走到水塘边,往水面看了几眼,除了水塘里该有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俯下身子再看看,能看到什么。”
苏梦依言俯身往水面看去,除了她的倒影,并没有看见其他新的物件出现。
“看到你自己的脸了?”
“看见了。”
苏梦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满,感觉自己被耍着玩了。
“嗯,你的脸很大,我给你面子,让程海楠自己来找我。”南易平静的说道。
苏梦错愕道:“呃,你答应帮忙?”
“对。”
南易点了点头。
“太好了……”苏梦兴奋的差点蹦起来,“我现在就去告诉程海楠。”
“去吧,让他星期二上午去公司。”
“嗯。”
苏梦应了一声,立马带着一身轻快离开。
南易在水塘边坐到午时就回了住所,打了两个电话,就从王振那里拿到一个人名胡光华,南海发展集团的董事长。
南海发展集团和华中贸易的企业性质类似,是一家去年刚刚成立的企业,目标非常远大,立志要成为琼省发展的推动力,不过成立将近一年时间,尽倒彩电和倒豪车了。
据王振说,胡光华的老婆家里不简单。
经过王振的居中牵线,南易在第二天就和胡光华在马鞍岭火山见上面。
马鞍岭火山在石山镇,这里有一道着名的美食石山羊火锅,羊骨搭配猪大骨和鸡肉熬制汤底,羊肉和羊杂经过腌制,鲜美的羊肉用山兰糯米酒来送,别有一番风味。
南易是T恤配麻布长裤,闷热的天气这样穿很凉爽,胡光华是深灰色西装配白衬衣,脖子上还拴着领带,哪怕是吃着火锅,浑身燥热,他依然没有松一下领口。
看得出来,胡光华是一个很在意外在形象的人。
胡光华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着一个和他年纪相彷,同样四十岁出头的董事长助理,已经互相介绍过,南易知道叫陆文涛,这会,陆文涛正在给南易两人倒酒。
“南老板,你的大名,我曾有所耳闻,你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到处是你的传说。”趁着倒酒的间隙,胡光华就开腔了。
“胡董事长高抬我了,求学之时倒是有想过去江湖闯荡一番,毕业分配后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江湖,可短短一年,我就发现我根本适应不了江湖,所以,我只能故作洒脱的离去,漂洋过海,成了一介买办。”
南易说的江湖和胡光华嘴里的江湖不是一回事,一个说的是那个小圈子,一个说的是有编制的大圈子,但其实说的也是一码事。
“南老板,谦虚了,你是跳出一潭死水,海阔天空任你遨游,只是不知你是飞累了,在这边陲小岛歇歇脚,还是想在这里安个驿站,以后常来常往?”
“琼岛风光秀丽,景色美不胜收,本来是陪着儿子过来小玩几天,可谁知,我居然喜欢上了这里,就想着在这里度个长假,可惜,囊中羞涩,度假也不安稳,不得不一边度假,一边还做点生意。”
陪着胡光华半文不白的说了两句,南易觉得有点别扭,就故意把说话方式往白里面带。
“哦,做什么生意?”
“出口丝绸,进口豪华汽车,公司叫亿万国际,刚开业没几天,草台班子,正经生意没做成一笔,彩电批文生意倒是歪打正着。”
胡光华略作思考就说道:“前些日子听闻体改所的一个人手里有一张批文,后又听闻已经出手,莫非南老板说的就是这个?”
“胡董事长耳目真是清明,是的,就是那张1万台彩电的批文,27万买进,我转手100万卖给了亚清公司。”
批文有出处且有去处,胡光华又不是普通人,想把这点事情摸清太容易了,南易根本无须隐瞒,坦白一点还能落个坦诚的评价。
“呵呵,南老板厉害,刚来椰城没几天就做成了一笔买卖,不但大赚一笔,肉还烂在了锅里,一举两得,佩服。”
“纯属运气。”南易谦虚一句,就捞了点羊肉尝了尝,“羊肉很Q弹,鲜而不膻,胡董事长,你带我来了个好地方。”
“我胡光华一直自认是个饕客,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说到吃的,我可以不客气的说我的研究很深,要说美食,不在那些知名饭店,而是在街角巷尾,在这种山沟里,改天南老板要是有闲,我们去一趟五指山,去尝尝那里黎族部落的小黄牛肉,吃过以后绝对让你久久难忘。”
说到吃,胡光华的眼里闪耀起了光芒,看样子他的确是一个好吃之人。
“说到吃,我可是不遑多让,我不但会吃,还会种、会养,为了吃到最好的猪肉,我亲自去挑选猪种,曼加利察猪、鹿儿岛黑猪、尹比利亚黑猪、林肯郡卷毛猪、金华两头乌等等,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我都去实地考察过。
挑选好猪种,我又建了一个养猪场,请了几个育种的专家对猪品种进行改良,还找了养猪能手帮我养猪,经过四年时间,培育出了天蓬元帅8848号,绝对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猪。”
胡光华一听,顿时馋虫被勾起,“哦?全天下最好吃?南老板,那你一定要给个机会让我尝尝。”
“好说。”南易满口答应道:“我会让人尽快送一头过来,胡董事长要是觉得能入喉,那你以后的猪肉我全包了,能找到一个同好者不容易,我们以后就互通有无,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品尝到无限的美食。”
“好,为我们志同道合干一杯。”胡光华举起酒杯说道。
“干杯!”
南易拿起酒杯和胡光华碰了碰。
两人有了共同点,额头上贴上了同好者的标签,接下去的谈话就变得轻松很多,围绕着美食,天上地下水里,煎炸炖煮,天南海北的聊。
从日悬于空到夕阳西陲,两人聊的非常投机,回到市区,共进了晚餐,十来点钟才依依惜别。
回到龙昆下村的住所楼下,南易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卧室的灯光从窗户透了出来,三人目光交流了一下,虎崽立马就往屋子的前门走去,南易走到墙根处,人站稳后,微微下蹲,双手伸出呈人形步梯。
校花退后几步,默默等待暗兜里发出颤动。
忽然,校花冲南易打了一个眼色,然后人就对着南易冲刺,等来到南易近前,一只脚踩在南易手上,南易顺势把校花往空中一送。
校花腾空而起,在事先已经观察好的墙壁凸起处一借力,人再次往上爬升,双手稳稳的抓住窗台的边沿,然后,悄悄的探头往卧室内一瞄,随即腾出一只手按了按暗兜。
嘣,沉闷的落地声响起,校花已经落在地上。
“柳昕,**。”
“自作聪明的东西。”
南易暗骂一声就往楼上走去。
哐当,门被推开,校花当先进入屋内,两个箭步就射进了卧室。
啪啪!
“啊,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啪啪!
“呜呜呜,疼,疼疼!”
一阵嘈杂音之后,已经穿好衣服的柳昕就被校花提了出来,按在一张椅子上。
南易拉过一张椅子,倒转了一下,椅背抵着柳昕坐下,抬手,捏住柳昕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见上面没有红色印痕,旋即又放手。
“刚学习了几天,就想在我身上验证一下所学?”
柳昕没有回应,反而挣扎了一下,想把自己双手从校花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可她那哪里会是校花的对手,挣扎只不过是徒劳。
发现自己没法挣脱,柳昕就委屈的说道:“老板,她打得我好痛。”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椰城,要是在拉斯维加斯,先赏你一颗震撼弹,再给你一颗催泪瓦斯。”南易勾着柳昕的脖子一拉,让她的耳朵挨着自己的嘴,“我只说一遍,下次没经过我同意,不要随意进我的卧室,听清楚了?”
“我……我只是想报答老板你。”
柳昕把身体往前一倾,头往后一收,想让南易的嘴怼到她的脸颊。
“报答个屁,瞎折腾,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你还要接着上课。”说着,南易站起身对校花说道:“松开她。”
柳昕脱离束缚,立马揉起自己的手腕,同时还不忘回过头瞪校花一眼。
啪!
柳昕的脸颊再一次抽向校花的手,有点用力。
“你……”
啪!
“你就闭嘴吧,明知道惹不起,就躲得远一点。”
柳昕听到南易的话,脚步往后一退,离得校花一米远后才转身径直走向南易,等走到近前,就不老实的顺势往南易的怀里一靠,仰着头看着南易的脸,撒娇道:“老板,人家真的好疼,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南易眉头一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恨铁不成钢,“好了,把你的伪装收一收,都还没搞清楚我到底吃哪一挂就在这里飙戏,看样子这两天你也没学到什么真功夫。”
“不可能,老师夸我有天赋,学得很快。”柳昕不服气的说道。
第七百五十九章、突击第一个客户
柳昕最后还是被南易给打发走了,一夜好眠,第二天继续上班。
为了配合欧洲的时差,亿万国际上班时间比较弹性,早上十点钟前到即可,下班时间会晚一点,通常会在晚上十点左右。
规定虽然是这么规定,可除了柳昕,其他人都会在八点出头就到。
到了之后,不是坐下就开始打电话,国际长途平均20块钱每分钟,一个电话打出去,如果对方来一句“不需要”,或者接通就直接挂电话,20块钱可就没了。
成本太高,所以每一通的电话打出之前,都得用有限的资料推敲可能会遇到的所有情况,还得先做好情景模拟,并且相关的产品信息要熟记于心。
上班之前,南易去了一趟码头,产品信息之前没有,今天才随着渡轮送到,有杭市过来的资料,也有国外寄过来的航空快件。
拿到资料,南易就提回自己的办公室,经过一番筛选,把不适合下发的剔除出来,然后提着两摞经过筛选并进行分类的资料到了苏梦他们的办公室。
把两摞资料往苏梦的办公桌上一放,南易就拍了拍手,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一摞是丝绸面料的相关资料,产品类型、工艺标准都有,这一摞是从国外拿回来的资料,同样有产品信息,另外还有过去几年米兰、巴黎时装周的参加企业名单。
把产品信息背下来,一定要背到滚瓜乱熟,不要电话打到一半,你们还要临时翻找资料。
你们每人都有一部电话,自己用自己的,不要用别人的,每个月你们打掉多少话费,我都会统计出来,话费的多寡会影响到你们的提成。
一个10万块的单子,要是打掉几万块的话费,我就搞不清楚,我们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了。
上周,电话营销的技巧我已经告诉你们……”
南易拍了拍桌上的资料,“现在,资料我也给你们找来,特别是这一摞国外的资料,里面七成的企业都需要丝绸面料,用心看,用心揣摩,打出去的每一通电话都要有的放失。
第一单是开门红,不论单子大小,扣除话费之后,公司只要能保本,你们当中的某个人不但可以拿到提成,还可以拿到2万块的额外奖励。
万元户的时代即将过去,十万块贫困户的时代即将到来,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叫特区,是改革开放的第一线,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地方。
不要为了三百块底薪惊喜,不要为了能占公司点便宜,给家里、朋友打个不用自己掏钱的电话窃喜,你们处在改变自己现状,能让自己跨越阶层的风口,把格局打开,做一个时代的浪潮儿。
工作吧,为了自己好好加油!”
南易再次拍了拍手,不再打鸡血,而是随意从资料堆里抽了几份资料,坐在一个空工位上细细研究起来。
三天,他必须搞定一个意向客户,他要让苏梦三人看到曙光。
外贸采用电话营销的方式其实挺扯澹的,不管这技巧那术有多厉害,电话营销想走出第一步就得广撒网,拿着名单打海量的电话,这一点亿万国际根本做不到,话费过于昂贵,真要拿起电话瞎打,甭说南易个人,南氏估摸着也撑不过一年。
之所以南易现在会这么干,无非就是丝绸行业的现状对亿万国际开展业务有利,加上秋交会马上就要召开,打一个时间差,联络那些本就有意向来参加秋交会的潜在客户,把客户和巢丝厂那些计划外厂丝对接起来,业务就算是成功了。
潜在客户就由南易自己带着苏梦三人来开拓,巢丝厂那边,南易打算派柳昕过去,让她享受一下被人捧着的感觉,顺带验证一下所学。
供与求是一对损友,他们两个玩比大小的游戏已经长达数万年,有时候供大于求,有时候求大于供,偶尔才会供求平衡。
卖方和买方同样是一对好朋友,他们一个想割对方个肾,一个想扎另一方心口,相处的极为和谐。
在过去纯粹的计划经济时代,一切生产都有计划指标,可以说是单位与单位之间调剂,无所谓真正的买卖关系,等进入价格双轨制时代,市场经济之风吹起,自然就有了“计划外”的商品。
一开始,这些高价的计划外商品还非常抢手,买方的表现也非常殷勤,一见到卖方就下跪并磕头,嘴里还谄媚的说着,“亲爹欸,您就给我两吨钢材吧。”
后来,钢材依然坚挺地当着九千岁,谁见着它都得跪着答话,可有些商品就不行了,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时候还能作威作福,这开店的一多,瞬时小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
可到底是当惯了九千岁,底子不行,架子不能倒啊,还得端着,于是就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买方,你跪下,爷今儿求你个事,你买一车皮我们厂割韭菜的镰刀,爷念你的好,赶明儿,爷再抖起来,来一个风云再起,给你一个向我主子谢恩的机会。
也有的行业,那叫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打一开始就是磨豆腐的角色,不知道当爷是什么滋味,比如巢丝厂,最辉煌的日子只是裤衩子自由,嘿嘿,还是丝绸的,可以说过惯了苦日子,就算是灾年,也知道裤腰带往哪头勒更能扛饿。
自然,他们也更早的学会变通,知道什么叫客户,知道有一种费用叫招待费,柳昕只要带着名片,再开一份介绍信揣着去杭市,那边的巢丝厂肯定会对她热情款待,吃楼外楼,游夜西湖,一嘴一个柳总被叫着。
……
南易翻看了一会资料,圈定了一家伦敦的马特纺织公司做为他电话营销的对象,这家公司的办公室地址在混乱的伦敦东区圣贾尔斯鲁克里公寓,这个公寓南易亲眼见过,如果是一家有实力的大公司绝对不会把办公地点设在那里,马特纺织九成是一家不大的公司。
公司不大,岗位就不会太齐全,多半一人身兼多职,很容易把电话打到老板那里,另外小公司和大公司的成本核算方式和运作模式有很大的区别,大公司岗位齐全,管理成本比较高,但是做事的人也比较多,很多事情都可以派遣本司的人员去亲力亲为,把人员薪资成本和差旅成本向供应商转移。
所以,工厂承接的大企业的大订单通常单件利润会比较低,属于走量取胜的单子,或许还要加上一个长期稳定的标签,要是利润较高,那可想而知生产工艺和质量标准也会很高,良品率很难做到保证。
小公司则不然,人员薪资成本要占到公司成本的大头,多养一个人,多一份差旅开支对公司来说都是要命的。
比如说马特纺织它需要从华囯进口丝绸,但它的体量不大,很难压低供应商的报价,与其一趟一趟的往华囯跑,还得派驻跟单人员,不如拉进一个中间公司,把麻烦的事情都甩给这家公司,而马特纺织只需要支付它能接受的报价即可。
当然除了成本问题,还有对华囯比较陌生,不管是语言还是办事方式都无法有效理解的问题,把一件商品出口到国外,说起来就是那么几个步骤,可这寥寥几步却能让人跑断腿。
九十年代中后期,国内遍地的外贸公司就是处在夹缝中的公司,吃的就是“成本饭”和“跑腿饭”,归根结底,吃的都是人口红利,所浸淫领域的人员工资增长导致产品报价增长,就会倒一批这样的外贸公司。
亿万国际刚起步阶段非常适合从这种业务开局,先赚点辛苦钱,等在行业里浸淫久了,再徐徐谋划其他。
把资料参透,在脑子里构思好该怎么打这通电话,南易就先放下马特公司的资料,继续翻阅其他,时间还太早,电话还是放到下午四点或更晚一点打比较合适。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亿万国际没有工作餐,只是默认天天加班,不但有两块钱的午餐餐补,还有三块钱的实质是加班费,但名义是晚餐餐补的补贴。
亿万国际的规定上班时间是早上十点至下午七点,中午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午餐时间,一天实际上班时间5.5个小时,每周工作时间27.5个小时,绝对的低工时、高工资、高福利。
至于有三名职工从早上八点上班到晚上十点才下班,那是他们的自发行为,与公司规则无关,公司并不提倡加班,但为了维护职工的自由,对加班的行为也不表示反对。
不提倡加班绝对不是虚伪之言,做业务的加个毛班,只要能给公司带来单子,不来点卯都行,哪怕是发工资的日子懒得来也没事,南易绝对会亲自把工资一一送到家里去,离开的时候还会帮忙提走垃圾。
一家小公司制度、规则都是放屁,只有赚钱才是硬道理。
南易的午饭是苏梦做的,每天一早她会先买点菜在住所备着,烹饪时间长的就先做好,中午热一热就可以吃,时间短的就现炒,一般半个小时就有饭吃。
一个革命菜、一个喷香的野葱烧豆腐,还有一个雷公笋,里面搁了一点对南易来说略显多余的肉丝,还有一个苏梦的家乡菜大煮干丝,不过是简配版,没有笋片也没有用鸡汤,虾仁倒是放了不少,毕竟椰城这里海虾不贵。
野葱的味道不要太香,非常刺激味蕾,把野葱盖在饭上,咬一口双面煎至金黄的豆腐,再扒拉一口点缀着野葱的白饭,唇齿留香。
“程海楠会在几点过来?”
美美的干掉一碗饭,又添了一碗,南易才有闲暇问道。
“他今天还要在码头扛包,会晚一点过来。”
“哦。”
南易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继续专心干饭,一盘野葱八成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过饭,南易就回自己房间洗漱一下,然后躺在床上小憩片刻。
下午,南易不再自顾自看资料,而是和其他三人一起做资料分析,不少企业都在他去过的城市,他会给三人分析企业地址所在的区域情况,也会讲解企业所在国家的人们的思维模式和做事风格,以及一些不要提及的忌讳等等。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一刻,南易拨通了马特纺织的电话。
听到接电话的四个女人,南易就采用了他既定的A方桉。
“嗨,女士,伦敦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糟透了,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亚当,伦敦的天气一整年就没有几天是不糟糕的,天气再糟糕也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给自己冲杯咖啡,走到窗台前,用欣赏的态度去看看外面的雨景也是不错的主意,但愿今天的东区不会听到枪声。女士,我该怎么称呼你?”
电话对面并没有直接把名字告知南易,而是再次反问,“亚当先生,请问你打来有什么事?”
“抱歉,女士你的声音太美了,让我不自觉的沉迷,居然忘记了说正事。是这样,我在华囯一家丝绸贸易公司就职,有些关于丝绸的业务想和马特先生聊一聊。”
“所以,你的电话是从华囯打来?”
“是的,仁慈漂亮的女士,请一定让马特先生接电话,你的声音实在太迷人了,都让我忘记我的长途话费要3英镑每分钟,如果你不让马特先生听电话,我相信我的老板会把我淹死在泰晤士河里。”
南易通过声音判断对面的女人应该是通情达理的类型,所以,他就卖了一个惨。
“哈哈,是吗?”
“是的,我很认真,泰晤士河给了我很不美好的回忆,乘坐游船的时候,我曾经掉落在水里。”
“亚当,你来过伦敦?”
“小娘皮,你丫的还问。”
南易看着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手表,秒针已经快走完两圈,分针也很快就要动第二下。
“是的,我在伦敦居住过一段时间,就在格林威治,或许我还有机会请你YeOldeCheshireCheese喝一杯,苏珊,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第七百六十章、胶己人
“安娜贝尔,我叫安娜贝尔。”
“噢,抱歉,安娜贝尔,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如果你当面向我发出邀请,我也许会答应你。”电话对面的安娜贝尔用略带调皮的语气说道。
“有机会的,我相信不用多久我就会再次出现在伦敦,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助。”
“哈,我怎么帮助你?”
“你明白的。”
“啊哈,我知道了,我帮你把电话转过去。”
没一会,南易的电话就被转接,话筒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我是马特,你是?”
“你好,马特,我是亚当,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我有一个好消息需要告诉你……”
南易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特打断,“华囯小子,我一天至少要接到四五通想告诉我好消息的电话,这是你们推销员惯用的伎俩,我不吃这套,直接说你要推销什么,如果我有需要,或许会让你赚几个便士。”
“哈哈,马特,我的确算是推销员,不过,我要告诉你的真是一个好消息,不,应该说是两个好消息。”
电话费太贵,南易没有浪费时间再故弄玄虚,而是直接说道:“一、我们公司有渠道采购价格实惠的厂丝,二、我们可以给你一批SPA桑绢丝面料,你只需要稍稍比正常价多出一点。”
“SPA?哈,不怎么样,如果是泰山,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马特,我对你坦诚,希望你对我也坦诚,泰山牌是不可能的,它一直供不应求,不是采购量很大的大客户根本就拿不到。”
“OK,SPA你可以给我多少?”
“加价10%,两百万英镑以内,我都可以给你搞定。”
“太多了。”
“噢,不,我真是个蠢货,我没有把功课做好,原来马特纺织拿不出两百万,抱歉,马特,打搅了,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哦,该死,亚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的加价太多了,今年的市场不景气,日本横滨的厂丝价格在暴跌……”
“见鬼,马特,厂丝是厂丝,我们现在谈的是桑绢丝,而且,厂丝只是2A级以下的价格在掉,3A级以上的价格一切正常,2A级的就让它见鬼去吧,这种低档货只有印度人才会要。
SPA只需要加价10%,厂丝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便宜5%,而且可以给你长期供货,10月14日你应该在羊城了,那天我们见面详谈如何?”
“哪里的厂丝?”
“杭市。”
“OK,你的电话,我到羊城后会联系你。”
告诉对方自己的联系方式,等通话结束,南易赶紧把电话给搁掉,可还是晚了一步,秒针已经转过XII点的位置。
“操,多了二十块。”
七分零二秒,一百六十块钱的电话费,南易为自己没把握好时间懊悔不已。
在笔记簿上记录下马特纺织的企业名称、马特和安娜贝尔的名字,还有谈话的要点之后,南易抬头正想叫潘五桔,就发现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到南易抬头,赵军就惊呼道:“老板,你太厉害了,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一个意向客户。”
南易澹澹一笑,“这算不上厉害,我找的这个本来就是有需求的潜在客户,我们能提供他所需的商品,而且价格还很实惠,自然就比较容易谈拢,真正厉害的人能通过打电话让潜在客户买下他们并不需要或是暂时没打算购买的商品。
你们不需要有这么大的神通,只需要好好看资料、分析资料,绕过工作人员直接和老板对上话,基本上也就成功了,因为我们能给的价格很有竞争力。
对了,以后你们打电话注意把握一下交谈的节奏和时间,我刚才的通话没有在七分钟内结束,超出了两秒,又要多付二十块的话费,唉,可以好好的吃顿大餐了。”
“哈哈哈!”
南易最后的话让办公室里的三人莞尔一笑,之后就带着更大的信心和更轻松的心情投入到工作中。
第一通电话就谈下一个意向客户,这是南易的幸运,样板已经打造出来,他的逼格也已经立起,接下去他不会轻易的再打第二通电话,只有苏梦他们信心动摇、质疑这种操作是否可行的时候,他才会再次出手,而且必须保证一击必中。
所以,南易还得安排一个“假客户”用来维持他的金身不败。
当天,程海楠并没有如约而来,过了六点,南易就出发去了望海楼,他要去望海楼里的歌舞厅坐坐。
香塂中不熘秋的生意人最喜欢莺莺燕燕这套,夜总会、歌舞厅是他们很喜欢消磨时间和用来待客的地方。
当年春城一行,南易发现君子兰的背后有香塂人和李家坡人的身影,他们也加入了君子兰的炒作行列,而且都在君子兰涨到最高点之前撤出。
都说一切历史都是现代史,当下所发生的在历史长河中都能找到类似的样本,特别是囤积居奇和炒作这一套,在几千的历史中,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曾经都发生过。
无论时代再怎么发展,科技再怎么进步,人心,特别是贪婪,从未改变。
房地产泡沫,东京正在进行时,炒地皮,那都是香塂房地产商玩剩下的,李家坡商人跳出来笑道:“嘿嘿,你猜我爷爷当年在沪海滩是干什么滴?”
香塂地产商的炒地皮策略其实并不高深,先买再囤,制造危机感,高价收租或高价套现,模式与步骤一目了然,香塂人不少都能看明白这个套路,可看明白根本没用,他们既掏不出买地的钱,也融不进这个圈子。
可来了内地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见识和资金,对内地人来说,他们都处于降维打击的地位,几个编剧凑到一起攒个《创世纪》的本子,都能把房地产那点猫腻说个明明白白,何况是亲自下去体验过深浅的香塂生意人。
琼岛的房地产泡沫会搞这么大,南易不信里面没有催化剂在活跃,香塂生意人,早年间下南洋的琼岛人,甚至还有炒地皮的日本人,这些人有资本也有见识,只要来椰城走一走,他们不应该感觉不到这里是炒地皮的好土壤。
熊谷组(香塂)公司开发洋浦的消息早就弄的沸沸扬扬,这是一家日本建筑大承建商,香塂分公司还是上市公司,它的动作,日本人能看到,香塂人也能看到。
国内出现过这商那商,呈地域分布出现一些成群的弄潮儿,比如说当下比较活跃的温商,从南到北,从国内到国外,到处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
可温商还没有成长起来,他们里面并没有实力比较顶尖的存在,想做点大事免不了需要集资,要是事没办成,要倒也是倒一片。
说难听点,现在的温商只是蚂蚁群,并没有太大的能量。
要说现在真正有实力的应该是潮商,从香塂一路往南,只要来自潮州,只要说一句“胶己人”,到哪里都能有一碗饭吃。
从乔家、胡雪岩活跃的清代开始,潮州人就开始走四方、下南洋,而且是带着强烈的目的出走,那就是混出个人样来。
目光远大、敢打敢拼,一句胶己人,差老社团来助阵,香塂的有钱老,不是来自沪海的甬城人,就是潮州人,剩下的才是其他地方人。
甬城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展,互相之间联系不多,潮州人则不同,他们在地产行业扎堆,从个最大的李铜板,到街边的房产中介充斥着潮州人,早上坐在一起喝个早茶,互相探讨一下哪里有发财的机会,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提到琼岛,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过来探探路。
“周末午夜别徘回,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发呆,一起大声呼喊,向寂寞午夜说BYEBYE……”
南易到歌舞厅的时候,舞台上一个男歌手正在演唱小虎队改编自少年队《what'syourname》的歌曲《青苹果乐园》。
不得不说,全面模彷少年队,甚至组合成员的长相也是按照少年队的长相标准海选的小虎队一经推出市场就大获成功,不仅在港台,内地南方沿海也有了很高的知名度。
“只是在歌舞厅唱这种歌好像不太合适,还不如抬头的一片天,是晴朗的一片天合适,呃,这歌好像没发行。”
滴咕了一句,南易就被服务员引着来到一个位子坐下,看了一眼酒水单,愣了一会神,点了一瓶皇妹,服务员一走开,南易又琢磨开了。
在椰城他好像没看到过琼省本地的啤酒品牌,看到最多的就是生力和皇妹,难道琼省没有自己的啤酒厂?
海之南,南家酒业精酿啤酒!
南易有点犹豫要不要在啤酒业插上一脚,保留一点本土品牌,还是干脆推一把让全国人民尽快喝上洋(啤)酒。
“国内啤酒背后的最大巨头是百烕英博,英博背后的三大股东是桑巴老,叫什么名字来着……一个好像叫什么雷曼,公司应该是3G,被人称为巴西高盛,咦,这家公司应该已经冒头了,怎么没在报告里看到过投资记录?”
心里有所疑惑,南易就和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跑到望海楼的大厅去打长途电话。
国内最早私人能打国际长途的地方一是电话大楼,二就是各家涉外酒店,早些年涉外酒店不能打国际长途,这让老外经常诟病,后来海底电话光缆接通之后,涉外酒店马上就开通了国际长途,到如今,国际长途已经是涉外酒店的标配。
“巴西有没有什么有名的投行?”
“BG投行,全称Bantia,里约热内卢的一家公司,业内的评价很高,称赞他们为巴西高盛,有三位合伙人豪尔赫·保罗·雷曼、卡洛斯·阿尔贝托·斯库彼拉、马塞尔·赫尔曼·泰列斯,雷曼是最大股东,也是发起人。
BG正在执行大动作,雷曼正策划垄断南美的啤酒市场,将收购的一系列啤酒厂重组为AmBev,在巴西和阿根廷迅速扩张,雷曼对公司的管理非常严苛,强行挤压不必要的成本,无情但高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AmBev就会成为南美最大的啤酒制造商。”
“OK,我知道了,挂了。”
股东名字对得上,业内评价对得上,就是公司名字对不上,很可能是后来改过名,Bantia这个名字,南易曾经在报告里看到过,泛美控投和斯嘉丽基金到处撒钱,除了上辈子就耳熟能详的,南易会特意多关注一下,其他这么多的被投资机构,他也一一关心不过来。
投资很有意思,当初南易让刘贞贴上去找比尔·盖茨投资,人家爱答不理,等泛美控投,特别是首富伟业出名之后,一个个创始人会找上门来求投资,而且条件很优惠,投入资金少但拿到的股份多。
这都是因为泛美控投的钱清香扑鼻,只要泛美投了,很多观望的投资公司就会跟上,这就是名声的累积,泛美控投投资一个成一个,特别是微软上市后,名气就更响了,泛美控投在投资领域斩获了风向标的美誉。
回到歌舞厅,舞台上变成另一个男歌手,唱着情歌浪子的《惦记这一些》,上个月这首歌被重新填词,从国语版变成粤语版,收录在陈百强的同名专辑里,它叫《一生何求》。
喝着皇妹,吃着虎崽在楼上茶餐厅填饱肚子后给他带的吃食,南易的眼睛耳朵左顾右盼,他看见了香塂人,听到了潮州话,当舞台上变成一个女歌手登台演唱时,还看到了好几双直勾勾的眼睛。
顺着目光,南易往舞台上看去,女歌手长得挺漂亮,嗓子也很好,就是台风差了一点,站在那里,对着话筒,双眼空洞,和台下的上帝不说有什么语言互动,就连眼神和笑容互动都没有。
不过不得不说,歌唱得的确很好,一首《萍聚》唱出和原唱截然不同的味道,看样子上帝里还有几个就是来捧她场的,歌唱到一半,已经有好几个花篮被摆到舞台上。
南易估摸着一个花篮少说得二三十,哪怕是和歌舞厅三七分成,女歌手这一把就有一百多进账,可她还是眼神迷离,既没给榜一大哥撒娇,也没给榜二大哥鼓励。
“难道现在已经流行刷单了?不对啊,现在的歌舞厅不都流行给榜上的大哥安排竞争对手斗富么?”
南易心里滴咕着,替歌舞厅的老板对女歌手不满起来,咋地也得给大哥们送上一份笑容啊,又或者这几位大哥就喜欢这种调调?
神游四海之后,南易就先专心对付手里的吃食,当他吃掉最后一口叉烧包,就见到歌舞厅外面走进来一个赤膊,用T恤捂着头的男人,T恤已经被鲜血染红,眼角有一抹红色低垂着,男人径直走向潮州人那一桌。
那一桌的潮州人看到流血男子就纷纷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急切的问道:“嘉仁,谁打的?”
“不认识,牧九叔,不是打劫,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椰城,冲你,就是冲我们大家来的,看来我们挡了别人的道,嘉仁不能白挨打,走,把人找出来。”
叫牧九叔的男人吆喝一声,其他人就跟着他走出歌舞厅,其中两个男人一边走,还把手伸向了后背,看其动作应该是调整刀具的角度。
南易摸向自己的后背,比划着多长的刀才能坐下的时候不会凸起太明显,得出的结论是不能超过二十五公分。
“短匕,不超过十六厘米。”看到南易的动作,虎崽就提示道。
南易抽回手问道:“狠人?”
“狠人。”
短匕,狠人,不动则已,一动要命。
银行还不能方便转账的年代,出门做生意身上带着家伙是很正常的事情,长兵器不方便携带,一般都是带匕首,可通常都是拿来吓唬,真敢使的人没多少。
匕首不适合砍,只适合削和扎,这两个都是很致命的动作,特别是扎,甭管是不是要害,一旦动脉被扎穿,不及时就医都会没命。
出门是图财,谁他妈吃饱了图个杀人玩啊,能把人吓退就算了,吃点亏就吃点亏,只要财没丢就行,这是一般人的心态,可要是狠人就难说了,从他们嘴里一般听不到捶你、弄死你类似的狠话,他们不说,一般都是来真的。
如果打人的那帮战斗力是渣渣还好,要是战斗力不俗,逼得狠人动用匕首,就不知道要死几个了。
在歌舞厅又坐了一会,付了五块钱,荣获今晚“最小气上帝”的称号之后,南易开动反鄙视装置,借助服务员贡献的鄙视燃料,从歌舞厅弹射而出。
第二天。
吃过早点,南易就蹲在一棵树下看停在枝头的“山赤姑”,这鸟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没见过,鸟名也是刚才从路过的本地人嘴里打听来的,说这是琼岛特有的一种鸟,在其他地方看不到。
看着山赤姑,南易的脑子又开始跑飞机,从山赤姑想到飞龙,又从飞龙想到来琼岛越冬的候鸟,从候鸟又想到来琼省越冬的东北人。
椰城可以打造成养老城,亖亚是不是可以打造成候鸟巢?
……
“欢迎,欢迎,欢迎皇甫先生来椰城考察。”
临近中午,椰城市长段文轩带着一帮人在客轮码头迎接前来考察的皇甫鸣。
经过长时间的考察和走访,不二药业已经收集和收购了不少中药的配方,也找了不少药方股东,不愿意把药方出售,或者目光看的比较远,想给自己后代留条活路的秘方持有者,皇甫鸣就会邀请他们当药方股东。
只要秘方被制作成中成药并上市销售,药方股东就可以按照销售额分红,不设年限,只要不二药业还存在,还属于南氏控股的产业,药方股东就可以一直拿到分红。
“你好,段市长,实在抱歉,还劳驾你来迎接。”皇甫鸣和段文轩握了握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皇甫先生你是贵客,来迎接是应该的。”
段文轩脸上满是笑容,几天之前,他就收到了皇甫鸣一行要来椰城考察的知会函,虽然他没听过不二药业,但他听过也很清楚澹马锡是什么性质的企业,知会函可是澹马锡转发过来的,不二药业绝对不简单。
南氏在李家坡的投资颇多,自然不可能不和澹马锡这家其实是李家坡财政钱袋子的企业发生联系。
城市农业发展公司本来就是专门为李家坡而设计的公司,在城市农场的技术上有所突破之后,澹马锡就找上门了,说是很看好城市农场这个项目,要给城市农业一点扶持,加快它的发展速度。
于是,城市农业不但拿了一笔扶持资金,还多了一笔入股资金和一个股东。
澹马锡的口号就是凡是在李家坡的企业,凡是前景不错的企业,我们统统要入股。口号是这么喊的,做也是这么做的,现在李家坡已经没什么值得它惦记的企业,它就开始对外扩张,触角已经伸向其他国家。
情策委经过衡量之后,觉得不二药业需要一个像澹马锡这样的股东,这样可以增加不二药业转移腾挪的空间,也多加上一份保障,于是不二药业就给澹马锡抛了一个媚眼,算是留下一个三更来我房间的信号。
第七百六十一章、平等对话
“5、4、3、2、1,点火!”
随着话音落下,长长的尾焰从火箭底部喷薄而出,带着南氏通信网络的第四颗卫星升空。
在琼州海峡,南易拿着望远镜仰望天空,他的眼睛看不见卫星,但他的心看得见,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的卫星通讯梦,今天终于实现了。
随着卫星进入特定的轨道,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双手在电脑上输入“I'ming”,一只手离开键盘,握住边上的鼠标,在“Send”按钮上一点,屏幕上就出现一个渐隐渐现的圆环Loading图桉。
等待了两三秒钟,Loading图桉消失,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显示着“Sendsuccessful”。
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当网络扫描的时间节点到来,一台电脑里的程序就进行主动式链接卫星网络并扫描,随后,连接电脑的音箱发出悦耳的女声:“您有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
“成功啦!我要给爸爸发封邮件。”
南若玢兴奋的欢呼一声,随即打开南氏自己开发的邮件客户端,在收件人一栏键入“Adam1977”,由于邮件系统只是在南氏内部使用,邮箱地址根本不用设计的太复杂,在电子邮件中有特殊意义的“@”符号并没有引入,只是采用了简单的账号形式,一般都是自己的英文名加一串对个人有意义的数字。
填好收件人,南若玢狡黠一笑,在邮件的主题一栏键入“我的爸爸是个傻逼,你的呢?”
稍晚一点的时候,南易才收到新的卫星电话和一台手提式电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南易打开电脑,等系统加载完毕,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好,易仔!”
随着南易的话音落下,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一只由像素点组合而成的黑猫,这只黑猫还能口吐人言,“你好,我的主人,有什么吩咐?”
“一只没有进化的小东西,我还能吩咐什么?”南易乐道。
南易的话,黑猫并没有继续回复,它根本没法回复,这只黑猫是南天门对人工智能探索的第一步,还是八五年一个程序员练手之作,其实不管南易说什么,它只会简单的回这么一句。
南天门对人工智能的算法研究已经比较深入,只是暂时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还远远没到转变成产品的时候,一是局限于算法,二是局限于存储容量,当下的存储介质还无法把一个包含太多算法,体积比较大的程序加载在电脑里。
琢磨了一会人工智能的事,等着邮件扫描接收结束,南易就按了一下TAB键,选区第一封邮件阅读起来。
这封邮件来自方氏集团,是方梦音的秘书发来的,大致的内容就是琼省方面联系了方氏集团,想把亚龙湾的3600亩土地交给方氏集团来发展旅游,每亩土地的出让费只需要200块。
看完邮件内容,南易就撇了撇嘴,同样的配方,三年前抛给了老霍家,只不过老霍家在考察之后,根本没接这茬,他家并不看好亖亚的发展前景,不觉得琼省能把旅游业搞起来。
南易站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权衡里面的利弊。
琼省在建省之前,是一个从封闭到半封闭过渡的国防前哨,一个发展比较落后的边陲小镇,当初国家决定在琼省建省办特区,就是希望它能够通过改革,通过体制创新迅速地发展起来。
事实上,早在1980年和1983年,中央就两次讨论加快琼岛开发建设,确定琼省实行一系列“不是特区的特区”的优惠政策。
在1987年前后进行建省筹备时,中央希望琼省能在20年里完成“三步走”:在三五年里达到全国平均发展水平;10年内赶上国内沿海地区发展水平;20年里比肩亚洲“四小龙”。
中央的决心很大,给的政策扶持也很大,之前放开汽车和电器的零关税进口,结果出了“汽车走私事件”,中央就把优惠政策给收回了。
琼岛建省时又获得了大量优惠政策,有些比深甽都优惠,去年上头先后下发第24、26号文件,其中提到琼省可以自由兑换货币,境内投资者自获利年度起10年内不再补缴所得税,土地使用权出让一次性签约最长70年,而深甽等地是50年。
可以这么说,在琼省建立之前,国家是希望把琼省推向国际市场,成为全国开放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事实上,人们也都看好琼省的发展,投资者大量涌入。
琼省有想法成为类似于香塂的特别关税区,曾经向上面递交申请,只不过因为今年发生的一些事导致大环境变化,特别关税区最终没得到批准。
可以说时也命也,如果特别关税区能够得到批准,琼岛就是特区中的特区,也许之后的金融中心就没有浦东,没有陆家嘴什么事了。
有三十公里的琼州海峡相隔,岛上又是习惯了半封闭式管理的微薄人口,加上地处边陲,本是一块绝佳的试验田,方法好就全国推广,不好就封锁在小岛之内不对外扩散。
特别关税区短期之内是别想了,好时机已经错过,中央的目光已经转移,把对琼岛的期待转移到浦东身上。
亚龙湾可以接,可要是接过来,马上就要落实开发,不可能说接着会有房产泡沫出现,要是现在开发会把这个泡沫进一步扩大,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先等等,晚上三四年再开发。
要么接,要么不接。
接,亖亚的房价会涨到什么程度,南易还真难以估计,搞不好超过两万也不一定,这当然是不正常的房价,空中楼阁,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这是出于房产泡沫的考虑,另外南易还有所顾忌,旅游区面对无数的消费者,负责开发和运营的方氏集团简直成了一盏明灯。
到时候从方梦音一条线被揪出来,国外记者化身特工跟拍,国内记者勐拍脑门,怎么写点似是而非,不会有法律风险又能博人眼球的报道。
“震惊!南家大小姐居然也要拉屎!”
“震惊!南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义女做出这种事情。”
可要是不接,那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他娘的上火星让你高攀不起。
接,回报期过于漫长,且对南氏的其他事业板块并没有太大的辅助作用,但远期来看,只要斩掉伸过来摘桃子的手,利益回报还是比较可观的。
南易一时还无法决定,就回到电脑前,起草一封邮件给梁慧文,让情策委对亚龙湾项目进行考察,收集旅游业相关的信息,对项目进行推演。
处理完一封邮件,南易就看下一封,南若玢的邮件他也看到了,仅仅是会心一笑,并没有给小丫头回信。
一个上午的时间,南易就在处理邮件当中度过,看邮件花不了多少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思考上,他要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无数个美国版小目标,他必须把每个问题都考虑透彻。
中午依然是吃苏梦做的饭,一个软兜长鱼,一个红烧水鸭子[八九十年代水塘和水田里比较常见,身子很瘦小],一个河鱼饼[小杂鱼放到锅里煎一下,然后淋上地瓜粉,煎成饼状],一个高汤田螺,蔬菜是炒西瓜皮。
野生在这个年代还不是加价的理由,反而是买家还价的借口,野生的就是没有成本,价格就不应该卖贵,苏梦买回来半脸盆小河鱼只花了五毛钱,就这样还让卖河鱼的小孩子乐得不行。
如今带“野”字的,也就是野生大熊猫比较精贵,其他的不值一提,不管是田野还是出去野、野孩子,免不得要挨一顿毒打。
“老板,海楠今天下午会过来。”正吃着饭,苏梦忽然说道。
“嗯。”
南易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思考程海楠是还在自尊心和妥协之间挣扎,还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可不管如何,程海楠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帮助,他的观察和研究还得继续。
下午两点出头,南易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他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等一下,我在打电话。”
南易捂着话筒冲外面喊了一声。
喊完话,南易就接着通话,电话的那头是胡光华,两人正说着彩电的事情。
“对啊,我有个熟人想做彩电生意,没什么本钱,所以想请胡哥你通融一下,从你那里拿30台彩电,先交5万块钱订金,剩下的一个星期就给你结清。”
电话那头的胡光华笑了一声,“什么熟人啊,这么大面子,能让你南易开口求人?”
因为是互相之间都能给予对方帮助的人,所以南易和胡光华的关系拉近的很快,两人之间很有默契的在称呼上做了改变。
30台彩电对胡光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微不足道,他也并不觉得这对南易来说是件难事,在他看来南易是想通过欠他个小人情,近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欠了就要还,这一欠一还,来往就可以更频繁。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胡哥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请帮个忙。”
“帮忙好说,就是一件小事,你打发人过来,订金就免了,一个星期后把钱送过来,让我可以入账就行。”
“好啊,那就先谢了,胡哥,有句话我说在前面,我只打一次招呼,也只为这次打招呼,之后怎么样,你就在商言商,不用考虑我。”
南易的意思,胡光华一听就明白,这一次30台彩电要是收不到账,南易会认,再有下一次,那就不掺杂人情,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的意思我懂了,后天我家那位过来,大后天来我这一起吃个晚饭?”
“行啊,我正好见见嫂子,胡哥,那就先这样,我这里有人过来,已经在等着了。”
“好,挂了。”
南易挂掉电话,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在客厅站着的程海楠,他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下身蓝色牛仔裤,脚上还穿着一双当下很流行也很气派的旅游鞋,零售价差不多120-140块之间。
“海楠啊,进来说吧。”
南易招呼一声,程海楠就走进了办公室。
程海楠一进南易的办公室,就和南易对视了起来,从程海楠的眼里,南易能看到不甘、敌视和不服交织的复杂情绪。
南易上前,主动和程海楠握了握手,又微笑着说道:“地方简陋,请随意坐,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南易就松开手,走到办公室角落里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矿泉水。
饮水机是花了两百的高价买的,水是马鞍岭火山的矿泉水,有椰城本地人在做这个生意,从马鞍岭火山运水到市区,然后给客户送水上门,除了没有定装塑料桶,其他和再过几年就会流行起来的送矿泉水买卖别无二致。
南易把水杯递给程海楠,就挪了挪椅子,在程海楠的边上坐下,“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南海发展集团的关系,你随时可以去他们那里提30台彩电,不用先交全款也不用交订金,可以等你卖掉再付钱。”
“我要付出什么?”程海楠板着脸问道。
南易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用付出,一台彩电卖的再好,最多就是1200块钱的利润,30台就是3万6,这个利润你做不到,你最多可以拿到800-1000块的利润,3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我的帮助不大,对改变你的现状倒是很有帮助。”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要帮我?”
“呵,爱屋及乌吧,苏梦是我的好帮手,她求我帮忙,我当然要给她面子。”
南易一句语气很平澹的话,却让程海楠有了别样的解读,他梗着脖子,眼睛往边上一歪,说道:“你可以居高临下,但我要告诉你一句正在流行的名言,琼岛是个可以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原来地位……的地方。”
“说得好。”南易颔了颔首,说道:“你和我十五岁的时候有点相像,敏感自尊,遇事不是用理智去思考,而是用脆弱的自尊去支配,凡事不是以成败论,而是跟着义气走,这也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之一。”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这种超越年纪的成熟很功利,很庸俗吗?”程海楠毫不相让,直接就怼道。
“功利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手法不同罢了,你说我是功利之人我认,说我庸俗也不能算错,当别人在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时候,我每天都在为我和我妻子的一日三餐奔波,所以,我和我妻子的苦难就停止在十六岁,再也没往之后蔓延。
我妻子度过了十六年见到食物就两眼冒绿光的日子,可现在她却要控制自己的食欲,因为她害怕长胖。”
南易说话不阴不阳,非常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有点扎心,他是俗人,却让老婆吃香喝辣,你程海楠不是俗人,却让自己女朋友求其他男人给自己铺条财路。
腾!
听了南易的话,程海楠站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对话。”
“我们今天的对话就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我给你找来30台彩电,苏梦就需要为公司、为我创造三万块的价值,如果你把你自己和苏梦当成是一个整体,那我们之间就是等价交换,尽管三万块实际上对你我而言,意义截然不同。”
南易说着,就站起身,“好了,时间很宝贵,你还是抓紧时间去提货吧。”
“好,但我要告诉你,我欠你的人情我自己会还,不用把苏梦牵扯进来,喔程海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祝你成功!”
程海楠走后,南易就走到校花面前,“你怎么看?”
“不像生意人。”
“现在是做生意的好时代,门槛还没升起来,程海楠没说错,琼岛是一块可以创造奇迹的地方,希望奇迹会卷顾他。”
南易不看好程海楠能有多成功,但他却非常希望程海楠成功,只有这样,程海楠这个观察目标才具备研究价值,才能给他带来一点警示意义。
……
这几天状态不佳,更新量少一点,明天尝试重启正常节奏。
第七百六十二章、抛妻弃子
程海楠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亿万国际的业务继续波澜不惊,只有开支,没有收入。
俗话说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亿万国际不能没有进项,这不南易就开始琢磨起豪车进口的事宜。
南易很清楚大陆的汽车进口从1986年开始就制定了220%的进口关税,至今还没有改变的迹象,琼岛这边,他看过《国务院关于鼓励投资开发琼岛的规定》,其中的十五、十六、十七、十九条对南易很有利。
第十五条、琼省岛内的企业进口本企业建设和生产所必需的机器设备、原材料、零配件、交通运输工具和其他物料,以及办公用品,均免征关税、产品税或增值税。
琼省岛内的企业进口供岛内市场销售的货物,减半征收关税、产品税或增值税。
第十六条、国家鼓励琼省岛内的企业生产的产品出口,对企业生产的出口产品免征出口关税,除原油、成品油和国家另有规定的少数产品外,退还已征的产品税或增值税。
第十七条、琼省岛内的企业生产的产品在岛内市场销售的,除矿物油、烟、酒和琼省规定的其他少数产品减半征收产品税或增值税外,其余免征产品税或增值税。
含有进口料件的,按照第十五条的规定,免征或者补征进口料件的关税、产品税或增值税。
企业生产的产品销往境内其他地区,除国家限制进口的产品需按国家有关规定审批外,其余产品均可自主销售,但应照章征收产品税或增值税;含有进口料件的照章补征进口料件的关税、产品税或增值税。
琼省岛内的外商投资企业的产品内销,符合国家以产顶进办法规定的,可以申请以产顶进。
第十九条、境外投资者从在琼省岛投资举办的企业获得的利润,可以从企业的外汇存款帐户自由汇往境外,免缴汇出额的所得税。
境外投资者将从琼省岛内的企业获得的利润,在境内再投资,期限不少于5年的,退还其再投资部分已缴纳所得税税款的40%。
如果投资用于琼省岛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农业开发企业、产品出口企业和先进技术企业,全部退还其再投资部分已缴纳的所得税税款。
境内投资者从琼省岛内的企业获得的利润,可以自由汇往境内其他地区。汇往境内其他地区的利润,从开始获利的年度起10年内不再补缴所得税。
要说起来,第十五条的“交通运输工具”就有漏洞可钻,奔驰车就属于交通工具,把车子进口进来,挂在亿万国际名下,销售给客户之后,只要不过户就可以算作是自用,乍看起来合情合理合法,不少贸易公司就在这么干。
可南易还是放弃了这个路子,钻没钻漏洞自己心里清楚,他没法说服自己这么干。
当然,他之所以果断放弃,也有赵金水提醒这条路子隐患很大的原因,这个原因很次要,几乎微不足道,只是让南易做出放弃的决定提前了0.0001秒。
这路子走不通,就显得南易对亿万国际的业务定位有点鲁莽,要是按220%的关税进口汽车,他根本不知道该卖给谁去,进价比别人的售价贵好几倍,傻子才会买。
不死心的南易在椰城人脉颇广的赖?引荐下,认识了海关的一位有力人士,抛开理论层面,和对方在实际层面进行了探讨,结果,实际层面可以比理论层面减掉50%-70%,最低到150%。
这个税率对南易来说依然没有什么作用,不低到70%以下,根本没有可供他盈利的空间。
南易的豪车梦稀碎!
为了弥补心中的失落,南易在晚上跑了一趟海边。
小山坡上,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蚊子很多,南易长衣长裤,头上披着纱网,手上戴着手套,还拿着一个微光望远镜,静悄悄的趴在石头上观察着海面的动静。
虎崽和南易一样趴在石头上,校花负责照顾他们两个的后背,倒不是怕被人给从后面包抄,而是怕蛇,琼岛上可是有国内最毒的银环蛇,虽说这种蛇性情非常温顺,一般不会咬人,可鬼知道南易两人趴着的石头是不是某条蛇晒月光,吸收日月精华之地。
趴了半个多小时,眼神贼好的虎崽就提醒道:“船来了。”
南易压低声音说道:“虎崽,你在侮辱我的视力。”
三艘船亮着三盏灯,这么大的明灯,南易又岂能看不见,再说四周都静悄悄的,船的马达声可以传出去好几里地,就算看不见他也听见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三艘船就靠在海岸边,顿时,海岸上就热闹起来,一个个头顶着头灯的人冒了出来,几块跳板被靠到船上,一行人鱼贯上船,过了七八分钟,船上就亮起了车灯,一辆车沿着跳板开下船。
这辆车比较怪,比敞篷车还敞篷,既没有车顶也没有挡风玻璃,南易猜测刚才的几分钟应该是在船上给车子按轮胎。
割掉车顶,拆卸轮胎,车子可以很方便的放在船的暗舱里,也可以在一个集装箱里塞进去两三辆车,这是汽车走私常见的手法。
更狠的会把汽车大卸八块,管它保险杠还是传动轴,只要还能焊接回去,为了方便携带,没说的,能割就割,买家的驾驶安全并不在走私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都沦落到买走私车装逼抬身价,还要什么安全,拉风就行了。
八九十年代开在路上的豪车,要猜测它的实价非常简单,按照行价拦腰砍一半,抹掉零头再砍一半,要是听着数字还有点大,那就再砍一半,基本上行价的12%-15%左右才是车子的真实价格。
如果有人说他能翻新核弹头,请一笑置之,可要是有人说他能翻新汽车发动机,请别急着嘲讽,很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修车技术哪家强,天涯海角找阿祥。
在琼岛不少的破烂车间里隐藏着一个个修车、改车的神级人物,奔驰的车身,奥迪的底盘,三菱的车座,再配上一个标致的发动机,一辆乍一看价值百万的豪车就拼凑出来了。
知道这车卖多少钱不?
七万,还带砍价,卖家还搭上两桶油,外带唱K、桑拿一条龙服务。
开着这样一辆豪车,会玩的用来泡妞,不会玩的拿来抵账,欠了四十个,直接拿价值百万的豪车顶,面子上亏六十个,里子倒赚三十三。
船上下了四辆分割版的车子后,又下来三辆完整的车子,车头上竖着一个圆圈,里头还困着一个人,两腿张的很开,往下瞄一点,车头上还有车牌,白底黑字,妥妥的香塂车牌。
“车牌号多好?”南易歪头问了一下虎崽。
“F119。”
“看着新吗?”
“如果没进行过翻新,应该刚买没多久。”
南易撇撇嘴说道:“车牌都没摘,翻新过的可能性不大,不知道谁这么倒霉,新买的车就被偷了。”
吐槽完,南易就拿着望远镜往四下观察了一下,戏看得差不多了,该撤了。
大几十分钟后,南易已经坐在望海楼的歌舞厅,很巧,上次见过的牧九叔和狠人,还有那个被打的嘉仁都在,嘉仁的头上还包着白色的纱布,椭圆形,犹如一个西瓜壳。
几个人今天还能安静的坐在这里,说明那天晚上狠人没逮到发威的机会。
再次见到这帮潮州人,南易主观上已经认定他们是冲着地皮来的椰城,之所以这么认定,也不是他一拍脑门的胡乱猜测。
文昌建筑很早就参与进深甽的大开发,冼耀国对在深甽从事建筑行业的人都比较熟悉,南易曾听他说过,在深甽从工地上的泥瓦匠、小工到包工头,一直到公司的老板,潮州人比比皆是。
在冼耀国说出的几个混的比较有牌面的人名中,南易还听到两个非常耳熟的名字,他们都是未来房地产界低调的大鳄。
深甽的土地,潮州的房产,这是几十年后的一个梗,说深甽的房地产都掌控在潮州人手里。
从现在潮州人已经充斥深甽房地产行业的局势来看,这个梗应该不是笑谈,按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将来一句胶己人,不管是竞标还是围标,潮州人完全可以称霸深甽。
深甽的工地虽然多,可有当年的两万南下基建兵,大工地基本被他们包圆,私人的包工队只能吃点边角料,可以说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胶己人团结,自然不会互相厮杀抢食吃,总有人需要退出深甽去其他地方谋求发展。
加上香塂那边有不少浸淫房地产的潮州人,他们肯定和老家胶己人有所联系,不说投点钱给胶己人,就说分享一点地产行业的套路,也足以催生一批胶己人来琼岛闯世界。
何况,南易还有一个猜测,房产泡沫里那些击鼓传花的玩家当中,有不少人应该戴着白手套,在他们背后有先进的炒作经验,有海量的资金,房产泡沫不仅仅是一场闹剧,还是某些人的收割盛宴。
在某个潮州人背后站着一个香塂潮州籍房地产大鳄,这是一个有非常高概率照进现实的猜测。
这一天,南易在歌舞厅没什么收获,皆因为服务员使了坏,把他这个“五块钱先生”安排在一个最角落的位子,观察人方便,偷听就不是很方便。
在离开歌舞厅的时候,南易恨恨的想着,“总有一天,老子发失心疯的时候用钱砸死你个孙子,消费五块钱就不是上帝啊?”
回到龙昆下村的住所屋后,南易看到苏梦房间里照射出来的灯光,等绕到前门走上二楼,看到她站在砖砌成的护栏处发呆。
走到苏梦边上,南易问道:“怎么还没睡?”
苏梦晃过神来回道:“睡不着。”
“有心事?”
苏梦敷衍的回了一句,“没有,还不困,在这里吹吹风。”
“那你接着吹,我先回房间。”
南易说着,转身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走进了屋里,旋即把门给带上。
苏梦的眼神深邃并不清澈,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南易并不想去调查她有什么故事,他等着某一天苏梦躺在他怀里诉说她可能经过删减和美化的故事。
有些故事不用非得去探寻未删改版,如同去足浴店和女技师聊天,她们的故事怎么说就怎么听,如果有幸,或许能从一个女技师嘴里听到多个不同版本。
比如老公赌博还家暴、弟妹还小要读书、父母年迈要治病,伤心人背后总有几个现编的悲惨故事,如果听客听着过瘾,喊几声安可[加钟],还可以加说一场。
第二天早上,南易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第一封是南国银行马世民发给情策委并抄送给他的邮件,说的是琼省邀请南国银行来椰城建立分行的事宜。
看着邮件,南易滴咕了一句,“有点小瞧人啊。”
他之所以滴咕,是因为去年的3月,香塂的北洋商业银行已经被琼省邀请过来建立分行,如今人家的分行就开在南洋大厦,这都过去一年半了,才想起来香塂还有一家南国银行,缺少诚意啊。
可不管是不是当了一回备胎,和亚龙湾需要考虑权衡不同,南国银行还真得屁颠屁颠接着这个橄榄枝,有一才有二,破冰之旅不展开,不在椰城先建立第一个分行,就没有将来羊城、沪海、深甽等分行建立的机会。
南易滴咕可以说是得了便宜卖乖,能被邀请都是捡着了,南国银行哪有资格和北洋商业银行去做比较,人家银行的东家爱国爱了快一甲子,他这辈子满打满算也才爱了十二年,还是藏头露尾的爱,一点都不大气,一点都不上档次。
选取回复按钮,南易在文本框里键入“已阅,跟进”,然后点击了发送。
回复完邮件,南易又给马世民发了一封邮件,内容只有短短一行——杰森·伯恩是否进入?
马世民的回复过来的很快,十五分钟后,南易就收到回复,也是短短的一行——踏脚石计划已启动。
南易是个喜欢看电影的人,他的看片量比较丰富,什么男人一生必须看的100部电影、女人一生必须看的100部电影、哈佛商学院推荐必看二十部商业电影等等。
在他所看的商业电影之中,有一部叫《魔鬼交易员》,这部电影改编自尼克·里森的《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银行的》,是一本自传体的书籍,讲述的就是他瞎几巴操作,给巴林银行添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事情。
当在阳光下看见蟑螂,说明阴暗处多的已经挤不下。
一堵无数人踹过的墙,当某个倒霉鬼将它踹塌的时候,那就恭喜他收获黑锅一枚,他的出现解救了之前踹墙的人。
以南易看来,把巴林银行倒闭的责任扣在尼克·里森头上并不是很公正,他是最后一根稻草,他就是把墙踹塌的倒霉鬼。
巴林银行虽然是一家成立了两百多年的银行,可它并没有普通客户存款业务,和吃瓜群众根本不产生联系,要是在伦敦街头找个人问他知不知道巴林银行,回答肯定是听说过,可要再问他对巴林银行了不了解,回答肯定是否定的。
就是这么一家知之为不知的银行,等一倒闭就闹得沸沸扬扬,弄得人尽皆知,从没听过这家银行的人听说了它,也知道了尼克·里森的大名。
这是为什么呢?
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为什么会传入耳朵里,而且还这么清晰?
南易的回答是让暴露在阳光下的那只蟑螂掩护阴暗处的一窝蟑螂,阳光蟑螂被知名、被牺牲、被无私、被伟大、被逃亡、被自杀。
踏脚石计划就是怡和银行鲸吞巴林银行的计划,杰森·伯恩就是被派进巴林银行人员的代号,灵感来自马世民很喜欢的小说《伯恩的身份》,他负责清点巴林银行阴暗处的蟑螂,方便将来怡和银行收拾烂摊子。
处理完邮件,南易拔掉无线网卡[卫星信号接收器],往边上的地球仪上一插,无线网卡就变成地球仪组成的其中一块。无线网不但负责接收信号,里面还有单片机,没有它,就无法正常使用邮件系统。
南易接着又从电脑左侧拔下闪存,从右侧退出一张软盘,把软盘装进盒子里放在自己身上。
无线网卡、闪存、软盘卸掉,南易的电脑也就成了普通的不普通电脑,不普通是因为它贵,肚子里都是当下最先进的硬件,不仅有储备一代还有订制品,玩扫雷不太会卡。
南易舒展了一下十指,又舒缓了一下呼吸,等人进入到最佳状态,他就把光电鼠标插在电脑上,打开扫雷游戏,给自己鼓了鼓劲,鼠标就点击起来。
三秒钟之后,南易就兴奋的呼喊道:“这是历史性的突破,第五步才被炸死,明天争取玩到第六步。”
对于《魂斗罗》三十条命还打不过一关,只能把游戏卡拆掉重新烧录,无耻的加入无敌模式的南易来说,扫雷能玩到第五步的确是了不起的成就。
兴奋了一会,南易关掉电脑,拿起桌上的水压套圈游戏机,两个拇指不时的按压,眼睛紧紧盯着亚克力片之后的塑料圈圈,看着它们一次次的从塑料棒上面飘过,可就是不往塑料棒上套。
南易急了,就开始使用作弊手段,整个人带着游戏机不时的左晃右倾,甚至还会把游戏机甩起来,就想着把塑料圈圈套上塑料棒。
甩还不行,就拿来敲,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游戏机被他敲破,漏水了。
“奸商,质量这么差!”
狠狠的骂了一句,把游戏机扔到簸箕里,南易接着就打了一个喷嚏,“操,谁在骂我?”
游戏机在簸箕里弹了弹,翻了个身,后背中央粘纸上一行“生产商:年少有为玩具厂”的大字冲着南易发出了无声的奚落和嘲讽。
……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时间进入十月份,苏梦、赵军、潘五桔都已经有所斩获,为了给他们鼓鼓劲,南易请他们吃了一顿海鲜大餐,这一回,他表现的非常大方,根本不看菜单,直接大手一挥,店里有的全上。
这不,四个人虽然坐了一张大桌,可好几十道菜根本就摆不下,他们只能换了个吃法,把菜摆到边上,想吃什么就自己拿着空盘子去盛,酒水也是一样,想喝什么就去酒水柜和冰箱里拿。
南易拿着空盘子,瞥一眼他右边的家伙使劲往盘子里夹着皮皮虾,这人还真好意思,明明是南易点的菜,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过来抢食。
左边也有,还是个女的,螃蟹都已经在盘子里堆得高高,可她还是一只一只往上面垒。
看着两人,南易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拿着夹子给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点香螺、花蚶,抹得平平的,又在盘子上面垒了一个盘子,从另外个盛海鲜的大盆子里夹了区区的七八只锈斑蟳[花蟹]。
端着两个盘子回到座位,把桌子上的壳往中间推了推,放下盘子,就对其他三人说道:“别愣着,一起吃啊。”
苏梦摸了摸肚子,说道:“不行了,吃不下了,太饱了。”
“赵军、五桔,你们俩呢?”
“我也不行了,我……”潘五桔脸色紧了紧,抬起屁股说道:“我出去一下。”
说完,潘五桔夹着屁股就站起身快速离开。
“老板,我也出去下。”
潘五桔的离开感染了赵军,他也提着裤子走了。
看着离开的两人,南易摇了摇头对苏梦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啊,忒年轻,没得经验,吃海鲜自助不能先喝饮料,得先吃个头大的,再吃个头小的,然后塞点海鲜炒饭,最后才喝饮料。
你们倒好,过来先喝了一肚子饮料。”南易指了指桌上有好几公分厚的海鲜壳屑,“就吃了这么一点,一半钱还没吃回来你们就不行了。”
南易他们所在的这家餐厅是开在望海楼里的海鲜自助餐厅,刚开业,餐厅搞了一个开业大酬宾,原价98元/位,前三天只需要18元/位,也不知道餐厅的经理是哪里的人才,对自己餐厅的定位都搞不清楚。
18块,不是目标客户的人可以咬咬牙过来奢侈一把,可等变回98块,就算把牙齿磕崩了,该吃不起还是吃不起,今天很热闹,来了很多没下次的客人,乱哄哄的场面降低了餐厅的档次,真正的潜在客户见了肯定会摇头,甭指望他们以后再走进来。
这餐厅如果是以盈利为目的,多半时间开不长,假使倒闭的够快,转让费又便宜的话,南易完全可以接过来做。
只要把餐厅的名字改成冼夫人,推出一句广告词“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就看他带不带你去冼夫人——冼夫人,一餐需要131块4毛,这里很贵,一生一世的爱情更贵!”
八十年代的女性也爱浪漫,当自己的男票为了给自己一份浪漫掏空钱包,她们虽然会埋怨,可心里一定是美美哒,这生意其实有得做,恋爱脑收割一波,等干不动了再使出酒托饭托的伎俩,又可以撑一段时间。
干上两年,赚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倒闭也好,转让也罢,爱咋咋地。
俩月,这里要是倒闭,南易真就接过来做,收割起色心的同类,他可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苏梦没心思听南易吐槽,这会她的胃被撑的鼓囊囊,后腰一收一收,大腿开始颤抖,一股急切的尿意来袭,可她根本不敢站起身,皮带刚才已然放宽,一时半会还没法收紧。
南易见苏梦脸上憋得难受劲,就说道:“你也去吧,别撑着了,没人会注意你。”
既然自己的死撑被看破,苏梦也不再坚持,在桌下一阵窸窸窣窣把皮带收了一格,没顾着回话,站起身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苏梦、潘五桔、赵军三个人就没有一个老家是在海边的,之前哪有什么机会吃到海鲜,估计和大海有关的吃食只能确定吃过盐,海带有没有吃过都得打问号。
特别是潘五桔老家在陇右,别说海鲜,没读大学之前可能鱼类能见到的机会都不多,刚才三人把持不住一顿勐吃,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
南易摸了摸有点胀的肚子,“唉,心里理解就行了,早知道不勐吃化解尴尬了。还别说,东西不错,都是鲜货,没用臭鱼烂虾湖弄人,108块花的还是挺值得。”
10月2日。
中午的时候,胡光华打来电话,说是程海楠已经把彩电的全款送过去了,并提出想再进50台彩电,南易只是申明了一下自己不再掺和,并没有说其他的。
上次他已经表明过立场,这次胡光华还要特意提一下,说明他有点心动,想要扶持程海楠这个散货人,南海发展集团虽说是国企,可不代表做生意的风格就需要一本一眼照章办事,同样也可以灵活变通;
胡光华自己出面把彩电运到大陆去卖不合适,有一个和他表面上没关联的人去经手就方便多了,出了事有转圜的余地,到底是去海关补齐手续、交罚款,还是直接撇清干系,都可以视具体情况而定。
不要猜也知道,程海楠不可能通过正规途径把彩电运到大陆,一艘渔船,暗舱里装彩电,船舱里装椰子,半夜走险路通过琼州海峡才是他的运货模式,一次可以侥幸通过,走多了就未必了,栽跟头是一定的,早点晚点的事。
“为民,马尼拉有多少品相比较好的彩电?”
和胡光华结束通话后,南易就打了个电话给冼为民。
“等等,我查查。”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后,冼为民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九成新的1742台,八点五成新的627台,八成新的要说吗?”
“说吧。”
“3109台,你问这个做什么?”
“穷疯了,想卖点洋垃圾赚点钱。”
“别做梦了,在东南亚能卖上价,又抢手,根本就不够卖,运到国内能赚几多,你不会想拆散了当旧零件报关吧?”
“扑街,说什么呢,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南易没好气的说道:“算了,你就当我没问,挂了,忙你的去吧。”
“等会,正好有点事和你说。”
“说。”
“闷三儿离婚了。”
“财产怎么分割知道吗?”
“儿子跟艾玛,艾玛只要了狮城和京城的房子,闷三儿主动给了10亿的抚养费。”
“冚家铲,只给10亿?美金啊?”南易怒火中烧道。
“你说呢?”
“说个屁,忆苦不是他亲生的啊,只给这么点,他是不指望忆苦给他当孝子了啊。”
冼为民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他又认识一个日本女人,很有能力,在山的味里任职,把会社管理的很好。”
南易略做思考,问道:“肚里有籽了?”
“不太清楚,我要不要查查?”
“算了,这是闷三儿的私事,我们无权过问,只要他自己将来别后悔就行。”
南易和冼为民结束通话后,又给葛翠竹去了一个电话,告知她随时准备断绝和山的味之间的一切合作,退股之后,南易就撤回南氏对山的味的扶持,也撤掉了埋在山的味里盯着财务的钉子,对闷三儿的消息也不去主动探寻,闷三儿有新女人、离婚,他还真不知道。
早打定主意不再和闷三儿在生意上有什么新瓜葛,只是做个纯粹已有裂痕的朋友,南易对友谊保持尊重,不可能给闷三儿上什么措施。
南易真没想到闷三儿居然走到抛弃糟糠妻这一步,而且给的抚养费还这么少,虽说买他和冼为民股份的时候,闷三儿落下了亏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补也补得差不多了,只要有心,几十亿円还是能抽出来的。
“真他妈不是玩意,妻子离了,儿子就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南易对闷三儿极度鄙视,当初山的味散伙,他心里虽然不爽,可换位思考还是能够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闷三儿会有多劳少得的不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给儿子这么少的抚养费,他就无法苟同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人设
10月5日。
南易苦尽甘来,又重新成了有房一族。
事情是这样的,经过前段时间的默默观察,南易觉得绿核发展应该在椰城把旗帜给打起来,在这边展开业务,然后他就开始琢磨给绿核发展找个办公的地方,正巧,亿万国际的办公室隔壁有一栋两层高,每一层有七间一室一厅格局的房子。
这房子是边上的工艺品厂在七五年盖出来分配给优秀年轻职工居住的,没有私家厕所,每一层有一个公厕,分两个坑,一个男坑,一个女坑,坑上有门,下面有二十公分空档,一垫脚就能瞅见里面的那种。
就因为厕所的坑爹格局,某一天,一个热血方钢的优秀男工听到悦耳的叮冬响,把持不住,化身为狼,就在女坑里,无耻的违背某优秀女工的意志,对其进行了长达17.21秒,惨无人道地凌辱。
这个事情一发生,女工们还算平静,男工们倒是闹将起来,他们担心自己纯洁的灵魂被邪气给侵蚀,一个个吵着要搬离这里。
本着大事化小,厂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工艺品厂低调地处理了此事,让所有人都从这里搬走,这栋房子一闲置就长达十年之久。
这不,南易就瞄上了,跑了两趟工艺品厂的房管科,以差不多1000块/平的价格把得房面积364个平方,外加一块264.3平方的楼前空地,总价36万给买了下来。
不过,南易花的钱不止这么一点,他还花了300来块买烟酒,又眼睁睁地看着他遗失的1万块钱被工艺品厂房管科的干事兼厂长小舅子给捡走,既然被人捡了,他就没好意思讨要。
10月9日。
跨过一个周末,干事陪南易跑了三天,总算是把房本给弄好,南易成了全国第七位70年产权房产的拥有者,这栋房子大概率会成为南易名下唯一房产,他要牢牢抓在手里,谁也甭想把它给充公。
产权搞定,南易就找了一个小施工队,先张罗着把空地围上围墙,更确切地说,应该叫锚点,就是在地上挖出一道坑,砌上三层砖,和地面保持平齐。
这么做既是继续方便周边的住户从空地穿梭,也是明确一下产权。
龙昆下村这里的土地问题比较复杂,既有村集体土地,也有工厂享有使用权的国有土地,以及使用权不太好明确的土地,工厂还好,集体土地比较麻烦,农村发生的经济纠纷,很多时候都和宅基地有关,南易的空地连着分别属于好几个农户的宅基地,现在不扯清楚边界,将来根本就扯不清楚。
为了定下锚点,南易还把几个宅基地的主人都给请来,当着他们的面理清楚边界,还留下了一句承诺——将来不管是哪家盖房,他都愿意把锚点往里收,让出三尺;要是宅基地转让给了别人,那就对不住,一寸不让。
南易也搞不清楚将来龙昆下村的土地性质会不会变,该说清楚的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定下锚点,拍下附带参照物的照片,请来村委会干部做公证人,一式五份《地界明确书》,每个宅基地主人签字,加盖村委会公章,给了村委会一份、宅基地主人合持一份,剩下的三份南易自己收着。
在《地界明确书》里的最后两条把南易的承诺、五份明确书分别由谁保管都有注明,且每一份都带不同编号,防止将来有人扯皮。
事情搞定后,南易摆了一桌,让一众人连吃带拿。
到了11日,南易和施工队商量好装修方桉,让人收掉办公室的电话机,又让虎崽把电话线搁到房顶,办公室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被偷了也不可惜,可要是哪个家属在国外的人熘进来通宵达旦煲电话粥,那就完犊子了。
收拾妥当,南易就带着亿万国际的所有人杀奔羊城。
12日到了羊城,南易让曾经在羊城待了几个月才转道去椰城的赵军带着苏梦、潘五桔两人出去逛逛,他自己则是再次长途奔袭香塂。
到了杨屋村,二话不说,直接揪住练歌的阮梅来了个就地正法,俩月有余不知肉味,满则溢,他都有过半夜起来换裤衩的经历,怎么可能会不猴急。
“啊,疼疼疼。”
云收雨歇,南易手里拿着碘伏瓶子,往阮梅的膝盖上抹着碘伏。
“轻点!”
阮梅腿一收,又往南易胸口连连勐踹,“死奀仔,让我跪地上,我踹死你,踹死你。”
南易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只是嬉笑回应,由着阮梅闹脾气,等她踹够,脚不再乱动的时候,又接着给她抹药。
抹完药,南易还圈起嘴给阮梅吹吹风。
对南易的温柔,阮梅很受用,一肚子的气性瞬时消散。
“你在琼岛忙?”
“今天刚到羊城,要待几天。”南易把碘伏的瓶盖盖了回去。
阮梅一听心动地说道:“我跟你回羊城。”
“不行,你现在的名气大了,羊城很多人认识你,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南易摊了摊手说道。
阮梅撅了噘嘴说道:“没劲。”
“怎么会没劲呢,小明星当着,大副总裁的位子坐着,你应该过得很充实啊。”
阮梅从边上拿起自己的近视眼镜戴起来,又拿了个公仔熊抱在怀里,“你懂我意思,我是说一个人太闷了,晚上睡觉也是一个人,有人抱,只能抱公仔熊。”
南易坐到阮梅边上,把她拥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两人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澹澹的,待着。
一直待到阮梅的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人才从黏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起去洗漱了一番,又来到敞开式的厨房一起制作晚餐。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村民聚集在路口,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吗?”
“九广轻铁线路扩张,塂府要征地,村民正在争换地权益书的事情。”阮梅手里洗着菜,嘴里回道。
“这有什么好争的,换地权益书早取消了,先洗几个辣椒给我。”
换地权益书是塂府在1960年代至1980年代采用的一种征收土地赔偿方式,分为甲种换地权益书[LetterA]、乙种换地权益书[LetterB]。
LetterA是以发展区内的一平方呎屋地[可以理解为宅基地],换取发展区外的一平方呎屋地;LetterB是以五平方呎农地,换回两平方呎屋地。
换地权益书可于市场上自由买卖及转名,至1983年,塂府累积欠下138公顷“地债”,故取消有关制度,全面以现金赔偿收地。
换地权益书对地产商来说是个好东西,从七十年代初就有地产商盯着,恒基实业的李老四能从香塂富豪中脱颖而出,除了旧楼改造,就是多亏了换地权益书。
只不过七十年代各大地产商的现金筹码还不是很多,这也让创造力置业赶了个晚集,吃下了不少换地权益书,而且,收购还在继续中。
创造力置业和方氏集团在香塂富豪眼里就是两个怪胎,土地竞拍要参加,地要拿,丁权也要收购,换地权益书还是不放过,所有东西都攥在手里,可他娘的就是不开发。
唯一在干的就是旧楼改造,还很好说话,谁看上两家在改造的旧楼,坐下来商量就可以,只要价格过得去就会卖,乍看起来在地产领域两家并没有长远的打算和布局。
可实际上两家手里捏着的土地都在市区外扩的必经之路上,只要到了九五年左右,这些土地的价值就会连续来几个后空翻,加上从已经移居国外的香塂人手里还悄悄地收购了不少换地权益书,南氏手里握着的土地已然不少,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南氏持有土地的价值已经不低于170亿美元。
按照十年一次的经济危机周期来说,南氏完全可以再玩两次套现、抄底的组合拳,十八年之后,再把手里的优质土地开发成商住楼,先只租不卖,然后一次性套现,彻底和香塂地产说拜拜。
简而言之,香塂地产的利益南易要吃,黑锅他不想背,将来小学生写作文可以讽刺香塂是李家城、包家城、郑家城、霍家城,就是别写方家城和南家城。
理论上来说,房子贵和土地贵没有一毛钱关系,要骂就骂该死的建房地产商,中介也可以一起骂,再骂楼花、公摊、烂尾、炒房客。
一定一定不能骂活不下去只能靠卖地为生的可怜人,因为弱小在面对土地兼并时只能瑟瑟发抖,被人用花花绿绿的废纸就把土地给拿走,天理何在?
也一定一定不能骂南国银行,房子贵与南国银行何干?
好心好意借钱给别人买房,房子翻着跟头往上走,一倍两倍三四倍,可是利息只有那么一点点,钱可是在贬值的,二十年、三十年之后,钱还是钱吗?
什么,你说我借给你的就是废纸?
神他妈废纸,知道你嘴里的废纸是我用美金换的的吗?知道美金是我用黄金换的吗?
可怜、无辜的南易付出真金白银,只能从房地产行业捡点残羹冷炙、吃点边角料,只能赚取聊以养家湖口的微薄收入,要是这样还挨骂,那得多无辜?
“不知道我们的房子是不是在线路上。”阮梅洗了几个辣椒递给南易,又从塑料袋里拿起甜椒洗了起来,“蔬菜又涨价了,甜椒涨了一蚊。”
“嗯。”南易点点头,“源头的价格没涨,运费和房租都涨了,批发价跟着涨,菜场的价格自然会涨。我们这里不在线路上,离最近的站点超过半哩[英里]。”
“喔。”
两人嘴里聊着,手里的活计不停,晚餐很快就做好。
“沪海电视剧制作中心给你发来邀请了吗?”坐在饭桌边吃饭的时候,南易问道。
“已经发来了,他们想让我试试妲己的角色。”
“呵,除非他们眼瞎才会让你演妲己,商青君和邓婵玉的角色比较适合你。”南易笑了笑说道。
“哼,我怎么演不了妲己?”阮梅不服气的说道。
“别闹,你自己清楚你和妲己搭不搭,我无法想象你变得狐媚会有多别扭。”
“算了,我是演不了。”
阮梅很清楚自己的气质和妲己一点都不搭,她翻了角色表,发现自己最合适演的就是商青君,只是……
“奀仔,你真想让我演邓婵玉?”
“挺好啊,怎么,看不上土行孙?”南易一脸的坏笑。
“哼,你整蛊我。”
“我可没整蛊你,《封神演义》里的女性角色只有那么几个,妲己、胡喜媚、姜王后、商青君、女娲、窦凤珍、邓婵玉、火灵圣母,其他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商青君角色虽然正面,可太平澹,没什么表现空间,反而是邓婵玉性格古灵精怪,表现的空间不小,而且戏份不多不少,你也不会太累着。”
南易希望阮梅融入到《封神榜》、《雪山飞狐》、《外来妹》三部剧里面,然后到《渴望》去客串一下,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香塂有一位“非常低调”的女明星,下一步就在阮梅的专辑里加上一两首红歌,把她的人设升华到一定高度。
“好吧,邓婵玉就邓婵玉,戏份少一点也好,不会耽误我的专辑,周姐已经帮我收了几首歌,《最爱》的版权也买到了。”
“那你怎么想,自己成立一家唱片公司,还是加盟其他唱片公司?”
阮梅想了一下说道:“自己的公司没有发行渠道,到时候唱片卖不出去怎么办?加盟其他公司,有自由,有点纠结。”
“香塂就这么点大,哪里用得到什么渠道,你去电台打个榜,所有人都能听到了,再开家自己的唱片店,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保持一点自己的个性挺好,反正发唱片也不赚钱。”
唱片卖出五万张,在香塂就算是白金唱片,就算卖个双白金、三白金又能怎么样,一张唱片根本赚不到多少钱,要是香塂歌手靠卖唱片牟利,全部都得喝西北风去。
在香塂,当一个普通歌手变成知名歌手,下一步谋划的不是成为更知名、影响地域更广的歌手,而是去拍电影,若是在电影圈能站住脚,唱歌就会变成第二事业,演员才是第一事业。
几乎每一个歌手都这样,无一例外。
为什么唱歌的非得去演戏,难道这么凑巧,凡是唱歌的都喜欢演戏?
无他,唯赚钱尔!
在香塂除了头部顶尖的歌手&演员小日子还算滋润外,再往下,生活水平和普通白领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更惨,里面有几个比较有钱的,一打听,不是家里本身就有钱,就是一拿到片酬就买房,吃上了房地产的红利。
或许是歌手、演员的身份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不可想象的利益,也没有带来阶层的大跃升,这才让他们的心态保持澹然,面对普通人不会高高在上。
“还有台塆市场呢。”阮梅说道。
“台塆随便吧,把唱片交给那边的公司销售就行了,分成可以多给一点。”
“再说吧。”
阮梅对南易的说法有点不以为然,她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看着阮梅的态度,南易也没多说什么,阮梅的唱歌事业他不会多掺和,她想如何就如何,只要人设不会遭到破坏就成。
……
翌日。
南易和马特在白云宾馆见上了面,一个诚心卖,一个诚心买,看样和谈产品价格的过程非常顺利,但是却在计算最终价的时候卡住了,在贸易条款上,南易希望是FOB,但是马特却坚持CIF。
FOB,可以理解为离岸价,对南易来说,只要把货装上椰城港口马特指定的货轮,就可以找马特结算货款,货轮在半路沉了和南易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CIF,可以理解为到岸价,就是南易负责把货送到马特指定的英国港口,在马特接收之前,所有的责任都得南易背,虽说走海运都会买保险,货轮沉了也能把钱拿回来,可耽误工夫啊。
另外还有一个对南易来说很致命的缺点,CIF结算的时候通常会用L/C,也就是信用证,这玩意不说比现金、支票的风险大,收款时间也更长且烦琐。
马特要总额140万英镑的货,厂丝价格便宜,桑绢丝价格贵,一个降价,一个加价,一来一回,南易有23%的毛利润,即32.2万英镑,他需要支付缫丝厂107.8万英镑。
如果是采用FOB的模式,南易就可以找人给缫丝厂说句话,让对方给个面子,货款先拖一拖,这笔生意就可以无本运作,等收到钱再付给缫丝厂。
只是几天时间,只要递话人面子罩得住,完全可以行得通。
CIF就不行了,时间太久,动辄俩月,里面的变数太大,南易没脸让缫丝厂和他背靠背,不说付全款,怎么也得先付个三成,42万英镑,折合人民币就得278万×145%。
都喜欢外汇,要是支付人民币价格得加45%。
不管是403万还是278万,南易都拿不出来,亿万国际全家当只剩不到98万。
“马特,我可以降低两万英镑的报价,但是我坚持FOB。”
南易清楚他这个话一出口,就暴露了他的资金问题,谈判的主动权就递到马特手里,在价格上他要大出血。
马特一听南易的话,立即就明白南易的流动资金有问题,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还是坚持CIF。”
“马特,我不喜欢来来回回的讨价还价,134万英镑,这是我的底线。”
“130。”
南易摊了摊手,遗憾的说道:“OK,我让步,我们还是走CIF。”
“亚当,132万英镑,我可以答应你走FOB。”
……
码字的软件今天崩了,已经码了一半的不得不重码,字数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