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外星人
“我有一个隐藏身份,其实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我是从2001年穿越过来的。
2001年,地球遭到来自外层空间的突然袭击,热线辐射使大地成了一片火海,然后又是超低温的袭击。在我们那个时候,地球已经有了高度科技发展。
人类发现了超光速粒子,从而进一步研究出能够跨越时空的引擎技术。
日夲科学最高管理处——时空管理局就是此中最强的队伍。
他们有一个队伍为时代战士,经超级计算机时代之母计算后发现,地球所遭受到的攻击,可能是来自中生代的白垩纪。
于是时代战士向着白垩纪出发。
到了白垩纪后遇到遭受攻击坠落地球的,特雷萨行星的阿尔塔夏公主和仆人机器人吉伊。
原来,21世纪遭受的袭击,是由于宇宙侵略者格德米斯星人,对白垩纪的超能粒子束和超冷冻射线的攻击,所造成的怪事。
由于阿尔塔夏手中有消灭格德米斯方法的密贴,格德米斯对公主展开追杀,同时也在对地球进行侵略,妄图把白垩纪的恐龙全部消灭……”
“爸爸知道你们队伍中有一个队员叫格吾,他拥有变身为超人的能力。通过时代战士的霞光一号战车把格吾发射出去,变身为克塞战士,与敌人战斗。
他拥有的最高特技是时间停止……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人间大炮发射……
克赛前来拜访,时间停止!
是不是这样?”
“啊,爸爸,你居然也知道啊?”
“嘿嘿,我当然知道了,其实我来自比2001年更晚的2021年,我是地球正义联盟的战士之一,人称奶瓶侠。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你给抓走,献给我们正义联盟的王子当王妃。
奶瓶侠,变身!”
南易摆了一个非常中二的姿势,南若玢看到立刻也摆了一个Pose,嘴里念念有词,“阿钟回到海上啦,阿钟回到海上啦。”
“哇呀呀,你居然出大招,不行,我也要燃烧我的小宇宙,坚持、拼搏,看我的,晴空霹雳!”
“哇,爸爸,你太毒了,不行,我也要用绝招,飞鱼转身!”
“啊啊啊,美人鱼,你,你,你,好厉害!”
“克赛再一次胜利,邪恶的格德米斯会不会卷土从来?地球是不是恢复了安全?”南若玢嘚瑟的说着台词。
“不要嚣张,兔子,等着瞧!”
“嗯?”
南若玢满头问号!
“爸爸,这一句我没听过,哪部动画片里的?”
南易笑着说道:“就叫《兔子,等着瞧》,苏修的动画片,等你到香塂,让太奶奶买录像带给你看。”
“哦,爸爸,你说,真有外星人吗?”
“爸爸希望没有,不过,可能性不大。宇宙很大,有很多我们人类不知道的星球,不可能只有地球才孕育出中高级生命,其他星球应该也有。
而且,可能他们的文明比我们先进的多的多,先进到一个我们人类都不敢幻想的程度。
我们在他们眼里,其实就和蚂蚁一样,他们都懒得来理睬我们。
爸爸还有一个猜想,我们人类其实就是生活在一个巨人的肚子里,大的星球就是分子,小的星球是原子,我们只是一个个小病菌。
因为有我们的存在,巨人就生病了。
生病了自然就要吃药,也许是巨人国的科技不够发达,吃的药疗效都不好,所以才没有把我们给杀死。
未来某一天,等他们科技够发达,研发出特效药,我们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生活的这颗地球原子就会大爆炸。
不过,爸爸觉得,那应该是漫长的岁月以后才会发生。几千万年,或许会更长,几亿年,几十亿年。”
“几十亿年,我还能看到么?”
“应该不可以,除了钱之外,你所能拥有的,可以用亿来当计量单位的东西应该不多,更别说是对我们比较吝啬的时间。”
“爸爸,要不,我们去偷生死簿吧。”
“哈哈,爸爸没这个本事,改天,我们上武夷山,找猴子们问问他们的美猴王在哪里,让熏悟空去找阎王要个人。”
“爸爸,是孙悟空。”
“对啊,熏悟空。”
“不来了,爸爸你耍小孩。”
“我怎么可能耍的了你,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要罚爸爸唱歌。”
“好啊。”南易抿了抿嘴唇,轻轻的哼了起来,“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爸爸讲那过去的事情……”
歌声被微风吹走,小丫头的眼帘也慢慢的拉上,头一歪,就倒在南易的怀里。
第二天,南易去小学的工地去看了看。
学校和福利院盖的速度不快,这倒不是有人偷懒,而是材料接不上。
这时候从外面买水泥钢筋的难度很高,冼耀东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弄到一点点指标,根本不够全部所需。
工地也只能是停停干干,干干停停。
“南易,我也是没辙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咱们是生产大队,级别不够,钢铁厂、轧钢厂一看我拿的是生产大队的介绍信,根本就不搭理我。
就现在这些钢筋,还是我从倒货的人手里拿到的。
你是不知道啊,这钢筋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被倒了好几手。”
“嗯,冼叔,不用着急,我没怪你的意思。材料买不到,学校慢慢盖没什么事,可学校要九月份准时开始上课,大队准备好腾出几间房子来。
腾不出房来,就算把晒谷场当教室也得上课。”
“房子倒是能腾出来,大队空房子也还有几间,只是房子有点旧了,还漏雨。”
“房顶坏了,让人拆漏;墙不行,就把墙扒了重新砌;没水泥就用粘土,反正是个过度,也不用修的太好。”
“也行,可工地这边,该怎么办?”
南易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冼叔,做事情不要太死板。水泥厂不缺水泥,轧钢厂不缺钢筋,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们缺什么。”
“缺什么,都是大厂,效益又不差,他们能缺什么?”
“缺什么?缺福利,员工缺夏季福利,龙眼也快成熟了,去搞两车龙眼,再去搞两车西瓜,把车开到水泥厂、轧钢厂门口。
拉上横幅,水果换钢材/水果换钢筋,就趁着工厂下班的时候拉。
工厂职工来看热闹的,你就念叨:多好的龙眼,多好的西瓜,工厂拿回去给职工发福利,大夏天吃点冰镇西瓜、冰镇龙眼多爽快啊。
大致就这个意思,给我把他们职工的馋虫都勾起来,让职工去倒逼工会、厂办。
甭跟我提什么有没有条子,哪个厂长手里没点机动的额度?这个额度给谁不给谁,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南易,高,实在是高!”
“马屁就别拍了,以后不要这么死脑筋。我们想要什么,就找出对口的工厂,去研究一下他们缺什么。
都是按计划生产,多卖点少卖点,职工还不是就那点工资,最多给点产过半、产完成的奖金,那才几个钱,哪有东西来的实惠。”
“好,我有数了,我马上弄水果去,我还就不信了,我。”
冼耀东嘀咕着,转身就离去。
南易有点后悔,当初就应该把盖学校的事情指定给冼为民负责,这小子脑子活、会钻营,要是他来办,估计早把材料弄齐了。
第五十一章、自行车
嘎吱,冼为民骑了一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停在南宅的门口。
“南易,看我这车怎么样,拉风吧?”冼为民下车,拍了拍自行车的坐垫,嘚瑟的说道:“若玢,要不要坐车,叔叔带你兜一圈。”
“爸爸,咱们家还没有自行车,你也买一辆好不好?”
“行啊,爸爸不但给自己买,也给你买一辆。”南易答应了一声,对冼为民说道:“帮我搞一张凤凰的自行车票。”
“没问题,明天给你送来。”
冼为民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他和供销社的关系熟,搞张票对别人千难万难,对冼为民而言,轻而易举。
南易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票,除了日常经常要用的,其他票早让闷三儿出掉。很多票都有有效期,他不用放着也会过期。
冼为民很快就搞了一张凤凰自行车票过来,也就是老百姓俗称的“特车票”。
凤凰牌、永久牌还有一个飞鸽牌,我国自行车的三大名牌。
不敢说对标后世的劳斯莱斯,那也得是对标奔驰、奥迪、宝马,还得是进口的那种,车屁股上左边边不带想抠字的那种。
而且,还得是裸车价过百万,才有资格来画等号。
想要买这三个牌子的自行车,得有专门的购买券,那种大路货的自行车票根本买不了,更别提什么攒工业票了,能用工业票买的,只能是杂牌。
“同志,儿童三轮车怎么卖?”
宝安市区的供销社也没什么好转的,南易带着南若玢直接就奔自行车这儿来。
“二十八,六张工业票。”
“凤凰自行车呢,就这个。”南易指着一辆二十八寸的说道。
“买凤凰得有特票,你有吗?”
供销社的柜员,大抵来说,不大可能温柔热情,鼻孔没对着天,就算是对你的恩赐。
无视与冷漠,才是她们的职业表情。
“有。”
南易掏出票亮了亮,柜员眼睛很亮,看到票上的左上角画了一道不是太明显的杠杠。
得,她心里有数了,这是个关系户。
柜员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变动着细微表情,慢慢的,从冷漠变成如沐春风。
“你可算是来巧了,凤凰昨天刚到,你先看看这几辆,要是不满意,我让人去库房里面再调。”
“不用麻烦了,我看这辆就挺好,多少钱?”
“一百八十块。”
“好,我去交钱。”
南易带着南若玢走到收银处,交了钱和票,拿到了一张收据。
在柜员的无比热情中,把儿童三轮车放在书包架上,让南若玢坐在大杠上,推着车子往不远处的公安局走去。
“爸爸,我也想要两轮的。”
“这不是没得卖么,你先玩三轮的,到了香塂,让你太奶奶给你买两轮的,还带变速的那种。”
“哦。”
“同志你好,我想问下,上牌照的地方在哪儿?”
到了公安局门口,南易就凑到传达室的窗口去打听。
“一直往里面走,然后左转,墙上有块自行车管理所的牌子,一眼就能看到。”
“好,谢谢同志。”
南易按照指点,走了没几步,就找到了位置。
这年头,买辆自行车可比后世买辆杂牌汽车更费劲,能买的起的人自然也不算太多,上牌的地方,除了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其他人。
交了一毛五的牌照费,工作人员就给了他一张收据,南易就在那里等着,工作人员去给他的自行车敲钢印、压牌照。
等牌照弄好,工作人员就让南易上车骑一圈。
南易照做,工作人员一看南易真会骑,又回到办公室,问了南易的名字、住址、单位,又给他办了一张自行车行驶证,也就是驾照。
“出了大门,往右边走,那里就是税务所,年税上那儿交。”工作人员把驾照递给南易后,这样说道。
“好,谢谢,我马上去交。若玢,走,我们交税去。”南易走出办公室,对站在边上的南若玢吆喝道。
“爸爸,我的车子怎么没有牌照?”
“哈哈,你的啊,属于玩具,不用牌照。”
“可我想要么。”
“等回去我给你做,也给你的车子挂上牌照好不好?”
“嗯嗯。”
南易推着车子,往后挡泥板上一看,1977618,瞧瞧这车牌号,啧啧,他是非常的满意。
去税务所把1979年的年税,共计两块四毛钱给交了,领到一张完税证的粘纸,把粘纸贴在行驶证规定的页面上。
整个购车的环节这也算是完成了,以后只要每年来交一次税就行。
南易记得,这自行车税过两年就会暂停,然后到九十年代初才恢复;一直要到2007年7月1日,自行车税才从车船使用牌照税当中取消。
不过这个税抓的不严,除了刚买新车这一年交一下,很多人估计第二年也不会主动来交。
甚至,到了后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自行车税这种税。
不知道也正常,再过些年,谁买自行车还上牌照啊,更别提什么纳税了。
给南若玢买了份肠粉,骑着车子,南易带着小丫头去了他在宝安买的第一套房子。
房子在深甽墟,二十年代建筑的一栋骑楼,一条老街都是骑楼,隐在其中不显山不露水。
原来的房东77年要去香塂,正要把房子卖掉,南易凑巧碰到就买了下来,价格不贵,只花了三百五十块钱。
主要是地段好,这里也算是县城的中心点。
打开房门,就来到以前用来当店面的客厅,中间停着一辆自行车,靠墙的位置,放着几只蛇皮袋,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各种酒。
“爸爸,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是啊,也是咱们的。”
“这里怎么一股味道,难闻死了。”
“没人住,也没人打理,当然要发霉咯。改天,你跟爸爸过来打扫一遍好不好?”
“好。”
南易从边上找出两个蛇皮袋,塞了点酒到袋子里,把两个袋子的袋口凑在一起打了个活结,往书包架上一挂。
锁上门,带着南若玢往文昌围的方向骑去。
这房子里也就存了一点白酒,还有一辆自行车,谁想偷就偷了,南易也不是很在乎。
甭说什么这个年代的茅台将来会涨到多少多少一瓶,被偷了,损失可也不小。
藏品的价值,其实比较虚,只要南易乐意,将来南若玢随手在白纸上画条直线,他也能把这玩意炒上天价,几个亿一幅。
骑着自行车,快进入文昌围范围,南若玢在路边看到一坨已经被晒干的牛粪,就和南易说道:“爸爸,牛粪,干的,拿回去生火。”
嘎吱,南易捏了刹车,先把小丫头放到地上,他又把车停好,两人一起走到牛粪的边上。
“看这牛粪堆砌的造型,还有喷溅的形状,完美,太完美了,简直就是艺术品,用来生火就是暴殄天物。若玢,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拿簸箕,爸爸要把它收藏起来。”
“牛粪也能卖大钱么?”
“当然能啊,只要懂得怎么包装,爸爸先给它取个名……《1979,夏天的味道》,这个名字好不好?”
“好听。”
“爸爸先回去,你可一定要看好了,将来爸爸还要靠卖它,给你置办嫁妆呢。”
“嗯嗯。”
第五十二章、弱势群体
“南生,在不在家?”
南易在院子里摆弄他重新捯饬好的花草,大门外就有人在喊。
“门没关,直接推进来。”
嘎吱,门被推开,韩囯仁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冼为民。
“烟在石桌上,自己拿。”
“南易,你这石桌什么时候弄的,上次来还没有啊。”
“刚弄的。”
冼为民摸了摸石桌的面,“这桌面不会是你手工磨的吧?”
“不然呢,大队又没有磨具。”
“你还真肯下功夫。”
“得了,不说这个,克瑞亚,有什么事,你说吧。”南易摆摆手,让冼为民先别说话。
“南生,是这样,外面现在喇叭裤很流行,厂里也做了一批,可是供销社根本就不收。”
冼为民说道:“这事情还是我来说吧,南易,是这样,供销社的人都说这喇叭裤有伤风化,他们不肯进货。我的意思,要不要我们自己往外批发,现在喇叭裤真不愁卖。”
“可以,不过要先做点准备。找报社,在报纸上刊登一篇文章。
大致的意思是这样:
文昌围生产大队响应国家大力发展农副业的号召,建立生产大队集体所有制服装厂,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社员们的收入得到提高,生活得以改善。
近日得知几百万知青回城,一时多出几百万待业青年,国家安置起来有很大的困难。
文昌围生产大队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现面向社会大量招聘临时供销人员,岗位职能是向全国各百货大楼、供销社推销服装厂积压的喇叭裤;
待遇从优,回城知青优先。
需要注意,招聘的是临时工,还有喇叭裤三个字必须要点明。
这样写,就能让脑子活泛的人知道我们文昌围有喇叭裤,大量的喇叭裤。等有人来问,我们的人就向他们解释,这份工作非常自由。
视自己的能力而定,临时工可以领走任意数量的喇叭裤,只要他们交纳一定的押金。
等把喇叭裤卖掉,他们可以回来找我们的工作人员再次领取,并结算上一批的工资和提成,并报告上一批的喇叭裤是卖给哪个城市的供销社、百货大楼。
对了,发放工资提成和登记销售区域的得是两个人,负责登记的那个人,在大队里找个年纪大,耳背,又不识字的。”
“我懂了,南易你的意思,我们把那些来批发的人当成服装厂的临时工,押金其实就是批发款,登记找个不识字的,就可以要求临时工们自行登记。
这样,我们只是雇佣一批临时工帮我们向供销社推销服装,而他们是不是真的把衣服批给供销社。由于我们是农民,没文化,对有文化的人,那是相当尊重,根本不会认为他们会作假。
将来万一出事,就让登记人背锅,解除他的职务,让他回家继续养老,把文昌围撇的一干二净。”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要把文昌围服装厂的形象塑造成一帮泥腿子在这瞎胡闹,瞎猫碰上死耗子赚了点钱,其实根本不懂怎么做企业、做生意。
这样,我们就可以把自己摆在弱势群体、受害者的角色上。
对了,你们回去说一声,要是有骗子来行骗,不要把他戳破,让他骗成功,等过些日子再发现被骗,然后去派出所报案。
找个记者报道一下被骗的事情,把我们傻帽的形象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扮猪吃老虎?”
“没那么邪乎,有时候你越傻,人家越乐意和你做生意。总之,不管我们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得让人乍一看,就是我们吃亏。”
冼为民摇摇头,“不明。”
“那就回去慢慢琢磨,现在不明白,将来你一定能领悟。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动起来,喇叭裤估计可以吃好几年,好好弄。”
“行,走了。”
“南生,再见。”
“为民,明天晚上你来我这儿吃饭,有点事和你说。”
“知了。”
冼为民两人走后,南易继续整治他的花草,院子看起来太单调,他要让院子变得更有生气。
按南易的想法,种上两片花草,把水池扩充一下,在里面安个假山,再栽下几朵睡莲,池子里养上几条红鲤鱼,再养上几只鳖,放一条黑鱼或者鲶鱼进去。
找个石匠和木匠,在院子里打造一个凉亭。
明年把后院往外扩,弄一个篮球场,一个网球场,再弄一个游泳池。
宅子东边还有一块丘陵地,把溪流引进去,在那里种上各种桃花。
桃林、溪流、马匹,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女人在戏水,桃花纷纷飘落,这会是怎样的一种美景。
桃花,南易想要自己种;溪流,他也打算自己挖;女人,当然更得自己找。一样一样去实现,南易打算花上十年时间,把这里变成自己的桃花源。
弯着腰,南易往已经归置好的花坛里倒入营养土,忽然,背上就是一重。
“醒了?”
“嗯,爸爸,我今天睡了三个小时。”
“小懒猪,吃的越来越多,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南易转过头,对南若玢宠溺的说道:“额头上怎么都是汗,没开风扇?”
“没开,刚睡的时候不热。”
“去拿脸盆,洗把脸。”
“嗯。”
南若玢放开南易,走到厨房里,拿出自己的脸盆,凑在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点水,把毛巾涮了涮,往脸上一抹。
院子里的洗手台一高一低有两个台面,这是南易考虑到南若玢的身高才这么设计。
文昌围并没有自来水,水龙头连接在河水引水管上,靠落差和虹吸原理出水,水流涓涓,不烈。
洗完脸,南若玢又走到南易面前,说道:“爸爸,今天吃什么点心?”
“水嗦粉,厨房里桌上,你可以先吃。”
“爸爸,我要辣椒汤拌着吃。”
“那你等会,爸爸这里干完就给你去弄,你先把辣椒清理了。”
“嗯。”
南若玢兴冲冲跑到厨房,拿出五六个小青椒,凑在洗漱台一冲,用菜刀把辣椒切成两瓣,刮干净辣椒籽。
如法炮制,把辣椒每个都清理干净,然后凑在砧板上,别别扭扭的把辣椒切成碎丁。
“爸爸,辣椒弄好了。”
“那去生火,我也快好了。”
“哦。”
两分钟后,南易手头的活干完,在洗手台洗了洗手,就捧着砧板走进厨房,手探进铁锅里感受了一下,热度刚刚好。
用菜刀把辣椒丁刮进锅里,翻炒了几秒钟,就盛出来。
舀了一瓢菜籽油到锅里,等油温升上来,又把辣椒丁倒进锅里,翻炒一下,加上一点水,然后加盐和味精。
噗噗噗,等水滚一会,就把辣椒水盛了出来。
“阿嚏,呼呼……”南若玢打了个喷嚏,手指搓了搓鼻子,说道:“爸爸,辣椒味好大。”
“你不是喜欢吗?”
“对啊,我喜欢,开吃咯。”
把火钳往灰塘里一扔,从矮板凳上跳起来,兴冲冲的跑到桌边,把菜罩打开。
桌上,一个搪瓷钵,还有一个淘米篮。
搪瓷钵里是卤,淘米篮里是水嗦粉,一支支的盘着,一支就是一碗的分量。
南易把辣椒水往桌上一放,又从碗柜的沥水格上拿了两个碗,从挂在碗柜左壁的筷筒里面拿了两双筷子。
“给你,辣椒水你自己加。”
“嗯嗯。”
南若玢接过碗筷,就挑了一支水嗦粉到筷子里,用勺子舀了一勺卤,又舀了三勺的辣椒水,把粉搅一搅,就往嘴里塞。
“唔唔唔,太好吃了,爸爸,你做什么东西都这么好吃。”
“小嘴儿真甜。”
南易会心一笑,把自己的水嗦粉也拌好,慢悠悠的吃起来。
夏天的午后,来一份凉爽的粉当点心,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南易心里寻思着,明天去公社买几根油条,明天的点心——油条猪油汤泡饭。
第五十三章、天伦
“再近一点,向我这打,别故我。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南若玢骑着儿童三轮车,一只手握着一只ZB26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对着南易猛烈的扫射。
“小鬼子们,你们来吧,我不怕你们,哒哒哒,哒哒哒,弹夹,给我弹夹,我还要战斗,我不能倒下。”
“小丫头片子,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干嘛?”
“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嘿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莫哈莫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啦?”
“防冷涂的腊!”
“这么说,你是铁娘子南司令的人了?”
“哈哈,我是她爸。”
“小小毛贼,居然敢侮辱南司令,来人,把他拉出去毙了。”
“你可真狠,这么着就把我给毙了?”
“哼,到了我南司令的山头居然还不老实,不毙你毙谁?”南若玢冷哼一声,然后又拉下脸说道:“爸爸,这枪都没子弹,不好玩。”
“明天爸爸帮你做飞机,可以飞到天上的。”
“有嗡嗡声么?”
“没有,有呜呜声。”
“啊,没有发动机啊?”
“发动机买不到,得去国外买,先玩电动机的,这个香塂鸭寮街可以买到。”
“不可以自己做吗?”
“我没这个能耐,要不你来?”
“哼,爸爸欺负我。你一个大人做不到,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行。不理你了,我要对513号高地发起总攻。”
南若玢两条小短腿猛踩脚踏,三轮车朝着一块小丘陵前进,嘴里还大声吆喝着,“司号员,吹冲锋号,滴滴滴答,滴滴滴答,滴滴滴滴答滴答答答,同志们,跟我上,拿下山头,我请大伙吃饺子,冲啊!”
南易一听,小丫头学得有模有样,他是一阵担心,“自己总不会培养出个配音员吧,要是这样,那就瞎了。”
一阵瞎担心,他继续埋头忙活。
南易这会在做服装制作环节的最后一道工序——剪线头,厂里忙不过来,就把这道工序包给大队社员和周边几个大队的社员干。
一条裤子二厘五,两百条裤子就是五毛,一天要是剪四百条就是一块,一个月就是三十块,这收入不算低。
不过,暂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量。
把裤子反过来,把露出来的线头剪掉,要是裤子哪里做的不好,就用画粉在那个位置画个圈,然后把裤子放在一边,等交裤子的时候,让人返工。
南易的动作不慢,等南若玢满头大汗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剪好了一百多条裤子。
“爸爸,今天点心吃什么?”
“油条猪油汤泡饭,还有鲢鱼冻。”
“没了?”
“没了。”
“今天伙食这么差!”南若玢撇撇嘴。
“你太能吃,家都被你吃穷了,赶明儿只能吃豉油拌饭。”
“我不信,爸爸你是天底下最能干的爸爸,怎么会让你这么可爱的女儿受苦呢。爸爸,你做好吃的,晚上我就帮你捶背。”
“呵,学得很快啊,这么快就给我画大饼了?”
“我是说真的。”
“真的也不行,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呐。”
“那怎么办?”
“拍花子知道吧?”
“知道啊,爸爸你说过,就是拐卖像我这么天真无邪、聪明可爱宝宝的人。”
“对,爸爸打算把你卖到山沟沟去,卖个大价钱。你这么聪明,等你到了山沟沟,自己想办法跑回来。这样,爸爸不就有钱给你买好吃的了。”
“哼,我不干,没等我跑回来,好吃的都被爸爸吃光光了。”
“哈,那你把爸爸卖给有钱人家当上门女婿,我好好伺候人家。伺候好了,万一人家一高兴,不介意我带多个拖油瓶,你就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吃香喝辣。”
“好,我找冼爷爷打听一下,谁家里比较有钱。”南若玢点点头,认真的说道:“爸爸,你对女方有什么要求么?”
“噢嚎?我居然还有的选?”
“嘿嘿嘿,当然有的选咯!”
“你个鬼灵精,自己去泡汤。在碗里搁半勺猪油,把油条扯成一块一块放到碗里,倒上开水,然后往里面撒点味精,一小撮就行,千万别放多。
“嗯嗯,我自己去。”
“当心开水,把碗放在方凳上再倒开水,不要拿长条桌上的开水瓶,拿灶台边上的那个。”
“知道啦,爸爸,我会小心的。”南若玢摆摆手,跨进院子里。
五分钟以后,南若玢就跑出来叫南易。
南易把已经剪好线头的裤子一拢,全拢到箩筐里,抱着箩筐走进院子,放在一边,在洗手台洗洗手就跟着南若玢走进厨房。
“爸爸,我泡的汤好看吗?”
南若玢指着油条吸水膨胀,高高超过碗边的油条汤,嘚瑟的说道。
“好看,我家若玢真能干。不过,下次少放一根油条。”
说着,南易从碗柜里拿出用淘米篮装着的剩饭,装了两个半碗,走到方凳边,把碗放在凳子上,脚往桌子底一勾,一张矮板凳就被勾了出来。
坐下,往饭碗里倒点汤水,扒拉几块油条,连米带汤往嘴里一送,味道不错,猪油和味精的量刚刚好。
一直拿小眼睛看着的南若玢见南易已经一口下肚,就问道:“爸爸,好吃吗?”
“好吃,看来咱们家若玢有做饭的天赋,明天开始,爸爸就教你做饭。”
“嗯嗯,好。”
南若玢学着南易的样子,倒汤、扒拉油条,筷子往嘴里划了一大口。
“嗯,油条泡饭,神仙不换。”
“呵呵呵。”
轻轻一笑,南易用筷子夹起一坨鱼冻往嘴里一送,心里就是一阵愉悦。
鱼冻下饭,真乃一大享受。
美美的吃了一顿点心,饭碗先泡着,等抽完一根神仙烟,南易拿起一本英文原版的《国富论》就看起来。
南若玢也一样,拿了一本英文版的《汤姆和杰瑞》漫画书,坐在南易的边上,看的津津有味。
早上早起看书,中午吃完饭剪线头,吃完点心又开始看书,一直看到晚饭的饭点。
晚饭后,南易会带着南若玢去深甽湾边上,或者河边散散步。
散完步,要么就去下地笼、下各种钓钩,要么就一大一小俩人拿着手电筒去田埂上照田鸡。
有时候,父女俩也会特意去探寻鬼火。
自从无意中见了一次鬼火,南若玢就有点迷上,会让南易给她讲鬼故事,没听完就会吓得瑟瑟发抖,然后赖在南易的床上,一定要和他一起睡。
南易总觉得南若玢有点装蒜,在她接触鬼文化以前,南易先给她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过一些自然界的奇特现象。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而言,南易先给南若玢建立科学世界观,再给她说鬼文化,她应该会试图用科学去解释“神秘”,而不应该怕鬼。
或许,她只是要一个和爸爸一起睡的理由吧。
第五十四章、太买卖人了
八月的一天,南易又去了一趟中英街,带回来一个大口袋,还有一沓资料。
“爸爸,口袋里是什么?”
才回到南宅,南若玢就堵了上来。
“自己打开看。”
南易把口袋往石桌上一放,就开始翻阅资料。
南若玢打开口袋,从里面拿出包装的很好开的小长方块,看上面都是外文字,她试着去拼了一下,“TaTa杜乐册斯[Dulces]”。
“不是杜乐册斯,是杜乐赛斯,西班牙语,和Candy一个意思。”
“这是外国糖果啊!”
南若玢的小眼睛闪闪发光。
“对,是糖果,只能放在嘴里嚼,不能吞到肚子里,看到上面的大泡泡了么,可以吹泡泡。”
“哦。”
南若玢把外面的包装纸扯掉,急不可耐的塞了一块泡泡糖到自己的嘴里嚼了嚼,“爸爸,甜甜的,嚼面团一样。”
“就在嘴里嚼,不要吞,一会爸爸教你怎么吹泡泡。”南易说着,也拿了一块泡泡糖塞到嘴里嚼巴起来。
南易和南若玢在嘴里嚼的,就是以后会众人皆知,涵盖很多人童年回忆的大大泡泡糖。
等泡泡糖嚼的已经没什么味儿,南易就用舌尖把泡泡糖弄成饼状,舌尖顶在中间,轻轻用力,舌尖被泡泡糖裹住,缓缓的往里面吹气,一个泡泡就从南易的嘴里冒出来。
“哇,爸爸,快教我。”
南易微微张嘴,把整个步骤给南若玢演示了一遍。
南若玢失败了两三次,也就能顺利的吹出泡泡。吹泡泡不难学,基本上一学就会,如果几次还学不会,那基本永远都学不会了。
噗,啪!
南若玢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那里吹着,很快她就研究出了新玩法,玩的不亦乐乎。
南易继续翻阅资料,上面写着泡泡糖的制作工艺、原料成分表,以及原料的国际价格。
泡泡糖的制作工艺和原料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南易手里的资料,也不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获得。除了原料价格,其他的去图书馆都能查到。
看完资料,南易就没发现做泡泡糖有什么难度。
无非就是把各种原料在搅拌机里搅拌均匀,拿出来压型,包装好就可以上市销售了。
没生产难度,机器也很容易搞,搅拌机、传送带、压型机、切割机,最后一步包装人工操作;投资也不大,机器几万块就能搞定。
可正因为什么都没难度,泡泡糖的附加值就很低,利润也就很薄。
这就不奇怪,大大泡泡糖在国内风靡的时候,也没出现太多的竞争对手。和可乐一样,都是利润薄,需要靠走量才能赚钱的产品。
点上烟,南易沉思起来。
两毛钱一块,钱还值钱的几年能多少赚点,等钱不值钱,利润就太薄了。泡泡糖只能用来提升品牌影响力,当成支柱产品不太行。
南易在工作手册上记下向机械厂订制泡泡糖生产机器,购买生产原料的记录以后,脑子里又开始琢磨起山楂。
不管是果丹皮还是山楂片,制作工艺也都非常简单。
前面的工艺都类似,无非是新鲜山楂去蒂、去把、去核,然后山楂上蒸笼蒸熟;等蒸熟以后,上搅拌机加入糖精搅拌均匀;
自然凝固后,切成需要的形状上烘干机烘干,出来的成品就是山楂片。
最后一步不上烘干机,而是压成薄片,切成合适的大小卷起来,那成品就是果丹皮。
一开始山楂便宜,可以挑选质地比较好的山楂用来当原材料,等山楂的价格涨上来,可以用质地相对较差,口味通过食物添加剂、食用香精来调节。
山楂片的成品,方形的,可以从中间抠出有趣的图像,动物、卡通人物等等;
圆形的可以在中间抠出一个四方块,就叫铜钱山楂;
也可以抠出三角形、梯形等一系列形状,就叫儿童启蒙教育山楂。
还可以加点噱头,说是国外儿童教育专家经过十年,不,六十年,不不,时间太长,容易被戳破,还是三十年吧……
嗯,还是二十八年,有零有整,听着更像真的。
专家经过二十八年的研究发现:山楂不但能促进儿童的胃口,而且从小接触几何形状,可以开发儿童的大脑,巴拉巴拉……
这个待定,得咨询一下这方面的专家,看怎么写广告词,才能似是而非,听着有道理,也不容易让懂行的人戳破。
反正,山楂片要压的尽可能薄,中间一定要抠掉一块,这样可以节省原材料,也更能激起小屁孩的购买热情,又增加了忽悠家长的噱头,一举三得。
果丹皮……
外面包裹的包装纸可以印上动画片人物,西游记,不,这个先缓一缓,等西游记播了再说,水浒一百零八将,只要集齐,就可以召唤神龙。
供销社还有比较大的代销店,都要摆上一条龙造型的果丹皮,就插在显眼的位置,勾引小屁孩们天天惦记着。
每个城市还得安排虚造[托],不时的把神龙给兑换走,更加刺激潜在客户群体的消费欲望和重复购买积极性。
南易又点上一根烟,寻思这个集卡要不要一开始就推出,还是放一放,等晚点再说。
想了一会,他还是决定等产品做出来上市后,看看销售情况再说。
泡泡糖、山楂片、果丹皮,食品厂一开始有这三个产品就足够了,其他的产品留着以后慢慢再添加,一步一步来。
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渣,可以试试做成廉价的山楂糖往外销售,做到尽量不浪费一点原材料。
南易把要点都记录下来,然后又复盘捋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把工作手册放好,把脑子给放空。
拿出一个脸盆,往里面倒了点温开水,然后往里面搁一小块肥皂,用手把肥皂捏碎,捣鼓出一点肥皂水。
又从笤帚上抽出高粱杆,剪下两段当吸管,用嘴试着吹气,气体可以流通,中间的孔洞没有堵塞。
“若玢,快过来,吹泡泡。”
南易冲戴着一顶荷叶做的帽子,从脸到露在衣服外的柔荑都红里带黑,刚风尘仆仆回来的南若玢招招手。
“爸爸,我好热,想吃冰棍。”
“怎么突然想吃冰棍,有卖冰棍的人来过了?”
“嗯嗯,就在大队部的门口。”
“你自己不是有钱嘛,怎么不去买?”
“我的钱都在储蓄罐里,拿不出来。”南若玢小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南易。
“呵呵,都有什么?”
“白糖棒冰、奶油雪糕、赤豆雪糕。”
南易从口袋里掏出钱,估算了一下,抽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南若玢,“你去大队部,看看都有谁在,让大人出面找卖棒冰的人,买六十根白糖棒冰、六十根雪糕。
广播一下,让大队的每个小孩都去领,每人一根棒冰、一根雪糕。记住了?”
“记住了,我现在就去。”小丫头跑出两步,又折回来,“爸爸,肥皂水等我回来再玩,你不要偷偷玩哦。”
“晓得了,一定会等你。”
第五十五章、韭菜
村里十六岁以下,够年龄吃棒冰的孩子,一共也不到六十。
南若玢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嘬着一块奶油雪糕,很显然,这不是第一块了。
“第几块?”
“第三块。”
“说实话。”
“第四块。”
“一次吃这么多冰的不行,当心拉肚子。”
“嗯,爸爸,有冰箱是不是就能每天都能吃雪糕?”
“冰箱和雪糕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你能不能吃雪糕取决于我的心情。我现在就通知你,我未来几天心情都不会好,因此,你也没有雪糕吃。”
“那怎么样你的心情才能变好呢?”
“明天后天跟爸爸下地去拔草,我的心情就会变好了。”
“不要,我要去割猪草,上次我去帮忙割猪草,冼爷爷给我记了三个工分,拔草只给一个工分,太少,我不去。”
“唷,你还挑肥拣瘦,那你明天去帮着沤肥。”
“哼哼,爸爸骗人,沤肥的差事小孩子干不了。”
“你啊,聪明劲就知道使在爸爸身上,快点吃,吃完咱们吹泡泡。”
“嗯嗯。”
翌日,一大早,南易就带着南若玢去垦殖小队帮忙。
垦殖小队,就是文昌围大队的务农小队,正月初七,南易给大队部开过会以后,大队也就动了起来,把不愿意往外面跑的人编成务农小队。
后来,南易又把小队正式命名成垦殖小队,小队队长葛翠竹。
“南易,你怎么又来了,你来干活,可不会给你记工分。”葛翠竹一看到南易就说道。
“没事,阿婶只要给她记工分就行。”南易指了指南若玢。
“若玢当然得记,她可是干活小能手。”说完,葛翠竹就对南若玢说道:“你今天干一天活,奶奶给你记五个工分,好不好?”
“嗯,谢谢奶奶。”
打发南若玢去拔草,葛翠竹就和南易聊了起来。
“南易,垦殖小队都是老弱病残妇,早稻的收成并不理想,晚稻看样子也不太行,交完皇粮,剩下的粮食不够大队所有人吃到来年。”
“阿婶,你算的是所有人的平均值吧?”
“对啊,不应该吗?”
“其实不用算所有人,那些已经出去的,他们大半时间都会在外面解决吃食,大队的粮食他们可以少分一点,多分他们点钱就行。”
“哎呀,我倒忘了,不是每个人都要吃那么多。那要按照这么算,粮食肯定够吃。不过,也只是够吃,没余多。”
“没事,咱们刚刚开始半机械化种植,还没摸着门道,等上手后就好了。不用刻意去追求产量,坚持不打农药、只施农家肥的原则。
真不够吃,就从外面买。手里有钱有票,也不可能会饿着。
过了今年,水田还是继续种粮食,旱地的话,挑几个识字的人去学做蔬菜大棚。
还有,咱们这的气候,也能培育平菇、秀珍菇、姬菇、杏鲍菇、金针菇。垦殖小队要把思想转变过来,咱们种地的目标,不应该只是填饱肚子。
土里不一定能种出黄金,可种出银子不难。
趁着现在地里活不多,再挑几个机灵一点的人,去离文昌围卡车半天能开到的地方,看看其他城市的副食品店,里面都有什么菜卖。
做好记录,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什么菜是粤省人能接受,但外面又没有卖或者不容易买到的。
只要文昌围这里能种活就给我种上,这样的菜根本不会愁卖。
另外,还可以发豆芽,这个东西弄起来简单,豆芽也不容易得什么病害,周期短,还不用栽在田里,直接在房前屋后捣鼓就行。”
“要干这么多,小队的人忙不过来啊。”
“不是搞半机械么,怎么会忙不过来?想,把人召集到一起,群策群力,去参观、去打听,哪些工作可以交给机器,文昌围还能上什么机器。
只要能用机器的,一律换成机器。
阿婶,今年79,明年80,到后年81的年底,还有29个月的时间。
按我的规划,两年零五个月以后,垦殖小队就会进行改组,变成垦殖公司,然后再慢慢扩充成垦殖集团。
29个月,你最低给我交50万的利润出来,不然,我特批你提前进入养老保障体系,回家躺着等吃饭。”
“南易,你这不是臊阿婶我么,我今年才四十出头,你让我回家养老,我还不得被大队的人说闲话啊。”葛翠竹急红着脸说道。
“所以咯,开动脑筋,别让自己过的太安逸。出去好好看、好好学、好好想,该怎么做,我已经大致告诉你了,阿婶你要还做不好,那只能说明你能力有限。”
“行行行,我干,我一定好好干,两年半是吧,我拼了。”
“是两年零五个月。”
南易的提醒有点煞风景,可他还是说了。
其实,如果让南易来干,文昌围只靠种植蔬菜年入百万的难度也并不高。
只要打通渠道往深甽湾对岸送菜,慢慢建立一个有机蔬菜品牌,不说百万,就算千万,想要实现也不是太难。
心黑一点,还可以上市。
让韭菜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蔬菜被人拐跑;什么叫蔬菜又回来了,不但自己回来还带了老公和幼崽;什么叫财务室账本自燃;什么叫会计携款潜逃;什么叫年年亏损……
或许还可以和生产支架的医药公司合作,定期给他们介绍潜在客户。
这个韭菜要安支架,那个要心脏搭桥,啧啧……
下田,弯着腰拔草,由于南若玢频繁的给南易帮倒忙,南易的拔草速度并不快,到中午快歇工的时候,很稀疏的稻田草,也才拔了没几亩。
“爸爸,中午我要吃韭菜炒鸡蛋。”
“行,你去和葛奶奶说一声,我们去她家菜地里割一点。”
“嗯。”
南若玢点点头,一路小跑到葛翠竹边上。
“葛奶奶,我想吃韭菜。”
“想吃韭菜啊,让你爸爸去奶奶家菜地里割。”
“嗯嗯,葛奶奶,我不白拿你韭菜,下午我给你送鱼过去,很大很大的鱼。”
“好好好,那奶奶等着吃你的鱼。”
蹬蹬蹬,南若玢又跑回南易边上,“爸爸,葛奶奶同意了。”
“好,那我们去割。”
带着南若玢去河边洗了泥腿,路过第三小队的牛棚,从里面拿了把镰刀,就直接往葛翠竹家的菜地走去。
“你自己去割,想吃多少就割多少,千万不要拔,韭菜很笨,割掉一茬,它们还会再长出来。”
“嗯嗯,我来割,韭菜很好割。”
南若玢拿过镰刀,奔着韭菜就过去,一边割,还一边哼着,“韭菜韭菜,乖宝宝,一个一个要站好;韭菜韭菜,乖宝宝,一茬一茬再长好;韭菜韭菜,乖宝宝,千万千万别躺倒……”
“爸爸,这些够了吗?”南若玢割好韭菜,亮给南易看。
“够了,炒两盆都有多,我的韭菜侠。”
“多了就做韭菜盒子,听说韭菜盒子和韭菜侠更配哦。”
“嗯,韭菜侠上来,奶瓶侠带你飞回去。”南易蹲下弯腰,南若玢一个俯冲就扑到南易背上。
“起飞吧,奶瓶侠!”
第五十六章、教父
“嘎嘎,嘎嘎嘎。”
“我们这里养了一群小鸭子。”
“嘎嘎,嘎嘎嘎。”
“我天天早上赶着它们到池塘里。”
“嘎嘎,嘎嘎嘎。”
“哼,爸爸,你故意捣乱。”
“我怎么就捣乱了?”
“你只要开头嘎,中间嘎就行了,其他时候不要嘎。”
南易笑着说道:“哦,这样啊,那重来?”
“重来,咪发咪唻,预备唱。”
“嘎嘎,嘎嘎嘎。”
月亮懒洋洋的挂在天上,心里有点烦闷。
本来,她和几个闺蜜在开趴体,谁知道太阳这混蛋溜号了,领导就让她早点上班。
月亮妹子的心情肯定不会好,更别提好好上班。
于是,月亮一会弯弯,一会圆圆,左忽右闪,跳着她刚学会的四步。
南若玢在前面追逐着萤火虫,南易拎着一个用罐头瓶做的灯笼在后面跟着,抓到一只,南若玢就装进罐头瓶里。
一只接一只,等罐头瓶里已经有十几只,萤火虫灯笼就变得很亮,可以轻易照暖一段童年的美好记忆。
“爸爸,爸爸,给我拎。”南若玢从南易手里提过灯笼,“爸爸,把手电筒关了。”
啪,南易关掉手电筒。
“萤火虫真漂亮,我要带回去养着。”
“不行,玩一会就放掉它们,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只有刹那光辉,不要让它们失去太长时间的自由。”
“哦,萤火虫能活多久?”
“短则三天,长则两周,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天。”
“啊,这么短呀!”
“所以啊,玩一会就把它们放了。”
“嗯嗯,萤火虫太可怜了。”
南若玢不舍的看着罐头瓶,一会儿,还是打开了蒙在瓶子上的纱布,把里面的萤火虫给放掉。
“萤火虫,飞吧,飞吧,Freedom!”
“爸爸,它们飞的好高,萤火虫会飞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自己观察,看看白天它们会呆在哪里,最终,它们又会在哪里安息。”
“嗯,我要观察,我要好好观察。”
南易席地而坐,眼睛随着南若玢的脚步而游弋,南若玢的脚步却被萤火虫牵着。
叮铃铃!
自行车的铃铛声从远而近。
“南易,去不去城里玩?”
冼为民的声音,被自行车轱辘造成的离心力甩过来。
“七点多了,这时候去城里干嘛?”
“我跟你说,城里现在流行跳什么三步四步水兵舞,有靓妹,可以和靓妹一起跳舞。”
冼为民停好自行车,走到南易边上。
南易抬头一瞟,冼为民戴着蛤蟆镜,上身一件花里胡哨、弧形衣摆的衬衣,下身一条喇叭裤,脚上蹬着一双皮鞋。
眉头紧蹙,南易不满的说道:“下次不要让我看到你这么穿,把自己当什么了,四九仔[社团里地位最低的古惑仔]?”
“不能这么穿么,现在这身外面很流行啊,而且,有两样大多是咱们卖出去的。”冼为民不以为意。
“不是什么流行就得跟着,哪天外面流行吃屎,你跟不跟?流里流气的,你要么给我穿的确良,要么就给我白衬衣配西裤,穿成这样,别人一看就默认你不是个好东西。”
“穿这个也不能说一定是坏人啊。”
“对,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普世观点认为,好人绝对不会像你这么穿。滚回去睡觉,跳舞,跳什么舞,不怕被工纠队逮啊。
明天早上七点,我要去看磁带车间,我到的时候,你得在。”
“得得得,扫兴,我现在就回去。”
冼为民嘟囔着,车也不骑,推着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南易很晚才睡。
南若玢一直追逐着萤火虫观察,直到午夜两点,她实在坚持不住,眼皮都已经打架,才被南易抱回家。
第二天,南易还是早早的就起来,煮好粥,就着加了豉油的鸡蛋和腐乳、腌菜吃过早餐,在铅锅里坐上开水,放上蒸屉,往火塘里塞进一个油菜杆把子。
把南若玢的早点都放铅锅里热着,他这才出门往磁带车间而去。
路上抽了几根烟,放慢了脚步,分针归零,七点钟准时准点,南易的脚踏进了车间。
眼睛在车间里一扫,冼为民还没到。
转身,走出车间,站在外面又点了一根烟,懒懒的靠在墙上。
七点十一分,冼为民才慢悠悠的走过来。
“我问你,文昌围民兵连操作六三式60毫米迫击炮,最快一分钟可以打出多少发杀伤榴弹?”
“我和你一起操作,最快记录是33发。”
“我跟你说是七点,你迟到了整整十一分钟,如果你是司号员,你忘记吹撤退号,那就意味着三百六十三发炮弹要落在我们头上,得死多少人?”
“没这么多,一个基数只有六十发炮弹。”
“蒲你阿姆,我现在跟你说炮弹基数呢?”南易冲冠眦裂的叫道。
“知了,知了,绝对不会有下次。”
南易摆摆手说道:“得,第一次,我也不多说什么,千万别有下一次,进去。”
两人走进车间,刚才已经看到南易的冼为乐就迎了上来。
“南易,为民。”
“嗯,说说磁带的销售情况。”
“今年三月份以后,我们的出货量就明显增多,每个月可以出六千盒以上,六月份出了一万,上个月出了一万二,这个月到现在已经出了一万一,估计到月底,能有一万六七。”
“谁的最好销?”
冼为乐说道:“那当然是邓丽君,她的歌带占到七成的量,剩下的才是刘文正。”
“外面有人打听我们这里有没有温拿的磁带。”冼为民插了一句。
“就那个Shalalala?”
“对对,好像是说起过这么一首歌。”
南易想了一下,说道:“算了,他们的歌喜欢的人不会太多,没必要录。你昨天不是说现在外面流行三步四步水兵舞么,为乐,尽快录点舞曲磁带出来。
还有关心一下外面的流行趋势,香塂那边已经开始流行迪斯科和霹雳舞,这两种舞蹈的舞曲也可以翻录一点。
当然,也别光盯着国外现在的流行,国内的一些老歌,还有以前国外引进老电影的歌曲,比如印剫电影《流浪者》的《拉兹之歌》,南斯拉夫电影《桥》的同名曲;
还有苏修的那些老歌,《喀秋莎》、《三套车》、《伏尔加纤夫曲》、《红莓花儿开》、《山楂树》、《小路》,这些都是很多人喜欢的歌曲。
其他还有什么陝北民歌,知青之间流传的歌曲,如果有磁带、唱片,都可以拿来翻录,要是找不到的算了。”
南易说着,招了招手把冼为民和冼为乐都叫出车间,一人给他们发了一根烟,才又问冼为民,“现在外面做磁带的多不多?”
“不多,除了我们,我只见过两家,他们出的磁带音质很差,有滋啦滋啦的杂音,不过卖的便宜,也有点销量。”
“怎么卖?”
“零售价一张大团结三盒。”
“去搞几盒回来,我要听一听,评估一下音质。”
冼为民答应道:“行,我让人从羊城送过来。”
“嗯,为乐,还有件事,原来咱们的磁带不是没有歌词纸么,从明年春节前开始,把歌词纸加上。你一直在做磁带,大概也清楚,明年的磁带销量应该能上一个新台阶。”
“按目前的销量递增来看,明年的销量的确不会低。现在,国内的收录机数量越来越多,再加上跳舞兴起,舞曲磁带的销量肯定也会起来。”冼为乐说道。
“抓住这种好机会,明年扩大销量;至于后年该怎么规划,等过了明年年中再看。”
第五十七章、凹糟事
“南易,南易。”
“耀华叔,有什么事?”
南易和冼为民、冼为乐说完磁带的事情,刚走到河边的埠头,冼耀华就兜了过来。
冼耀华还没走到南易边上,已经做出掏烟的动作。烟先一步挨到南易的手,划着的火柴紧随其后也跟上。
吧嗒!
火星子快速蔓延。
“南易,耀东不在,大队的人就找我打听大队支不支持他们搞养殖。”
“养什么?”
“猪和家禽鸡鸭鹅。”
“原则上,我不太支持社员们从事养殖业。
原来第三小队只养了几十头猪,猪棚那一块就臭烘烘的;鸡呢,整个文昌围也没多少只,可你也能看见,这鸡屎拉的到处都是。
还有鸭,也就是现在数量不多,不然,荷塘、河里也会拉的到处都是鸭屎。
社员们想搞养殖,一开始数量可能不会多,可等尝到甜头,规模肯定会扩大。
我不敢想象,要是养上数千头猪、数万只鸡鸭鹅,文昌围会变成怎样一副光景。
咱们现在只有服装厂,可不久的将来就会有食品厂。
你说,要是客商过来一看,咱们食品厂边上就有臭烘烘的养猪场,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食品厂的吃食不卫生?
我的意见,文昌围大队不但不能搞规模化养殖,就是现在养着的一百多头猪,到了年底也全要出栏,把猪圈推掉。
从明年开始,现在大队建筑集中的范围内不再养猪,鸡鸭鹅的数量也要控制,三样加起来,人均不能超过两只。
还得给我都圈好了,我不想看到它们在大队到处拉屎。”
听了南易的话,冼耀华面现难色,“这不太好吧,文昌围是农村,大家都是农民,不许养鸡鸭鹅,这说不过去。”
“我没说不许啊,我是说要控制数量,养那么多干嘛?一户就算养上五十只老母鸡,就算它一只鸡一年可以下250只蛋。
我这是往最高里算,有几只母鸡一年能下这么多蛋?
就算它250,一年也就是12500,送到收购站,就算按照最高收购价来算,七分钱一个撑死了吧?”
“没那么多,一般都是按四五分一个收。”
“我就把他们孵出来的鸡蛋都按特级论,就算七分一个,那一年可以拿到八百七十五块。
一只母鸡从小鸡养到趴窝起码得半年,最厉害的鸡可以下两年半的蛋。
两年半加上半年,这就是三年,一只母鸡三年可以下625个蛋,平均一下,一年208个,一年的最高收入就是七百二十八块。
这乍一听是不是蛮高?
一年七百多,一个月六十来块,比大部分工人的工资都强。
可我这账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可都是按照最理想状态进行计算,真要养起来,一年能有三分之一的收入就阿弥陀佛了。
你说,要几个鸡蛋用来孵小鸡,才能确保得到五十只母鸡?
其他孵出来的鸡怎么办?
五十只母鸡,一天要喂多少食?
只让母鸡吃草籽、黄犬[蚯蚓],不喂米糠得唔得?
咩是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来场鸡瘟,母鸡死绝,他们承不承受的起这个损失?
耀华叔,谁要是想不通,你就让他们回答这几个问题。
能给出答案,自认为扛得住,想养也可以养,不过不许养在村里,滩涂地那里,离村最远的地方划一块出来,想养就养到那去。
不过得跟他们说清楚,鸡屎都给我处理好,别让我闻到鸡屎味;
还有工分的事情,也跟他们说清楚,窝在家里养鸡,对大队没什么贡献,年底算工分的时候,不要抱怨就行。”
“好,我去和他们说清楚。”
搞养殖,南易不是没想过,在他的规划里,垦殖小队未来会走出去大搞养殖业,不管是鸡鸭鹅、鹌鹑、鸵鸟,还是猪、牛、羊、兔,到时候都会有所涉猎。
可他从没想过要在文昌围范围内搞养殖,不管是养什么,一上规模,周边肯定会臭烘烘,他可不想自己家,变成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场。
可要强行压制社员们不能养,这也不是个事,他们会以为大队碍着他们发财。
人么,没撞过南墙,根本不懂得回头。
南易恨恨的想着,“养,就先让不听话的社员去养,等赔个倾家荡产,他们就会学乖,才会老老实实配合大队的节奏来做事。”
南易从来没觉得他大手一挥,文昌围所有社员就会团结在他周围,每个人都会对他心服口服,都会完全服从他的差遣。
经过他的手笔,文昌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肯定会有人不服他。
哪怕是他把文昌围打造成全国第一大队,也肯定存在不认同他的人,只是到那时候,就算有不同意见,也只能憋着。
克己慎行,求同存异,南易允许文昌围有不同的声音,关键是不能阻碍他心里制定的发展计划。
除锈、洗牌,用三五年时间,把看不清大方向,给自己裹乱的剔除掉。
南易一路想着,脚步自动往垦殖小队那边走去。
途中,路边的南瓜地里,几个小崽子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快走两步,等看清小崽子在做什么,南易的火气蹭的一下,从脚底心一直冒到头顶。
“小兔崽子,都给我滚上来。”
地里的小崽子闻声看到南易,撒腿就想跑。
“跑,往哪里跑,我都知道你们是哪几个了,看你们怎么跑。”
小崽子们一听,也不敢跑了,一个个走到南易的边上,低头看着地,不敢说话。
“啊!才吃了几顿饱饭,就敢这么糟践粮食,啊……”
南易的火气很大,手已经扬起来,耳光都已经甩出去半截,可还是硬生生收了回来。
“玩什么不好?往南瓜里拉屎撒尿?遇到灾荒年,一个南瓜可以救一家人的命知不知道?
我……
算了,我也懒得骂你们,把你们动过手脚的南瓜一人抱一个回家。回去自己跟你们老豆老妈说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
你们啊,你们!”
南易手指点了点几个小兔崽子,转身走了。
南瓜没成熟,还长在藤上的时候,在南瓜上挖一块出来,然后往里面拉屎撒尿,这是七零八零后很多农村孩子都干过的事情。
拉屎撒尿,然后把挖出来的那一块盖回去,几天时间,南瓜就会长好,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曾经被挖开过。
异曲同工的,还有当卷心菜还小的时候,往上面拉屎,等卷心菜慢慢长成,菜叶包裹成球,屎也会被包在里面。
如果说,七零八零这么做算是恶作剧,无伤大雅。刚才的这帮小兔崽子可是六零后,小时候多半都尝过挨饿的滋味。
挨过饿,还这么不珍惜粮食,这让南易真是七窍生烟。
要不是不想给自己的计划平添不必要的障碍,刚才的耳光,他真会甩过去。
一天遇见两件凹糟事,这让南易也没了去垦殖大队的心情。在埠头洗了一把脸,压一压肝火,抽着烟,揣着烦闷的心情回家。
第五十八章、演习
时间跨过八月中旬,因为我们在南边拍了某个不听话小朋友的屁股,文昌围民兵连有别于往年,在这个气温很高的季节,进行了高强度的集训。
民兵也是兵,当集合号吹响,就得放下手中的一切,跑步前去集合。
生意该放下的放下,跑外面跑的不太远的都被叫回来,训练、训练还是训练。
这一次集训,在南易看来,应该很有针对性。
“苏修的地雷越做越复杂,我们以往所学的排雷技术,已经不足以快速对付它。当我们在急行军,要给陷入困境的友军支援,刻不容缓的时候。
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只能采用一种很光荣,也很残忍的排雷方式,用你的身体,用你的血肉之躯去引爆地雷。
为了让你们的牺牲能得到更大的价值,你们必须学会如何滚动的既重又快。我给你们演示一遍,看好了,一会你们就跟着我的样子开始练习。”
滚,滚,滚,在淤泥里滚,在石子窝里滚,从高处往地处滚。
移动射击训练,三人协作竹竿攀墙训练,爬树训练……
南易的文化水平高,还被选为通讯民兵,除了参加连队的训练,还要去公社和其他通讯民兵一起参加通讯知识学习。
这一下,南易又多了一个比他更精贵的“战友”。
除了学习专业知识,还得被训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的这位新战友。
举着一个塞满石子,有两个步话机重量的木头框子充当步话机,进行泅渡,长途奔袭,行进间跳跃、卧倒、翻滚训练。
“步话机”要是碰水、磕着碰着,就得受罚进行加训。
高强度的训练进行了七八天,沙角头民兵营还进行了一次演习——攻占某无名高地。
“西瓜、西瓜,我是南瓜,三号方位物,向东11,近21,洼地,敌榴弹炮阵地,三发急速射,放。”
“无需修正,再来一轮。”
南易透过望远镜看着一百五十米以外,用石头摆出“榴弹炮阵地”几个字的所谓炮兵阵地,颇有点无语。
太敷衍了,怎么地也得摆上几个木头架子装装样子啊。
还好,飞过来的杀伤榴弹一点都不敷衍,都是实打实的真炮弹。训练弹那种高档货,不是他们一个民兵营能装备的。
看着炮兵阵地被敲掉,南易继续往高地攀爬,寻找着其他目标。
“一号方位物,向东5,近24,斜面,机枪阵地,三发急速射……距离加1,再来一轮……”
几个火力点被敲掉,在山脚下等待的各个生产大队民兵连,扛着各自连队的旗帜就向高地发起冲锋。
南易往自己事先挖好的散兵坑一钻,弯着腰躲在里面抽烟。
不躲着不行啊,连队冲锋,也有火力点需要拔除,谁知道会不会自己倒霉,一个流弹飞过来。
砰砰砰,几阵断断续续的枪声以后,外面就传来震天的杀喊。
南易一听,这是到了争夺第一个冲上高地的环节,又到了他该上场的时刻,他赶紧把烟头一灭,从兜里掏出一张拴着线的纸片挂在脖子上。
爬出散兵坑,挑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往地上就是一躺。
冼为民扛着文昌围的旗帜,第一个冲上山头,把红旗往地上一插,举着枪在那里吼叫。
“嚎个屁啊,没看到有人啊。”
“南易,你干嘛呢,躺地上。”
“废话,自己走过来看,我是伤员,拿担架过来抬啊。”
冼为民走到南易边上,看到他胸口的纸片上写着“伤员”两个字,暴跳如雷的叫道:“冚家铲,得第一的奖励就是你?”
“怎么,嫌弃啊,赶紧的,拿担架抬我下山。”南易没好气的说道。
民兵营的营长也有点恶趣味,演习前说第一个冲上山头的连队有奖励。谁知道南易临出发前,营长还交给他一张现在就挂在他脖子上的纸片。
“不敢。”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过来抬啊,我伤的可是主动脉,让卫生员来给我止血。”
“冼梓琳,快点过来,这里有伤员。”
随着脚步声响起,气喘吁吁,背着一个出诊箱的冼梓琳跑到南易的边上,对着他假模假样的一顿检查。
“报告冼排长,这位伤员伤势过重,已经没有抢救价值。”
“好,就地厚葬。”
“葬个屁,别耍宝了,把我抬下山才算是演习结束,赶紧的。”
冼为民招招手,冼为乐扛着担架就跑了过来,两人合作把南易抬到担架上,抬起来就往山下走。
冼梓琳身为卫生员,也一直跟在南易这位伤员的边上。
“南易阿哥,被人抬着舒服不?”
“不舒服,两个扑街心眼太坏。”
冼为民和冼为乐抬着担架,故意左晃晃,右晃晃,存心不想让南易舒服。
“你们两个扑街,我话你们两知,你们有种接着晃,把我晃下去,就得回山顶重新抬,你们自己掂量。”
“哈,我哋乐意。”
“冚家铲。”
四个人一路逗笑,半个月的时间,虽然被训的很累,可也非常充实。
演习结束,民兵营也就解散,几支民兵连各自回自己的大队。
这之后,铁丝网变得越来越热闹,巡逻任务也变重,文昌围民兵连每三天就要参加一次巡逻,每次巡逻都会有收获。
今年五月后,风向变了,对逃塂的处罚减轻,逃塂潮又再次刮起。
南易他们巡逻,更像是一种形式。
准时准点,几点出现在哪里,都有规律,稍微有脑子的人,应该知道怎么避开他们。
他们逮到的都是心狂,但是没脑子的货色。
这么多路线都不选,偏偏直接往他们巡逻线路上撞过来,这让南易他们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嗨,看着面熟,罗芳大队的?”冼为民冲一个被逮住的人问道。
“对啊,对啊,你们文昌围的?”
“文昌围民兵连队,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哪里不跑,往我们这跑。你们罗芳大队是有名的逃塂大队。这线路应该摸得很清楚了啊,你怎么会?”
“唉,我摸错方向了。”逃塂者叹口气说道。
“哈哈,下次自己当心点。”
南易听着两人的对话,罗芳大队他可是久仰大名。
罗芳大队可是非常牛,逃塂成风,一批批逃过去的人,在新界建了一个新罗芳村出来,着实了得。
把逮到的人送到边防那里,南易他们今天的巡逻任务也就结束了。
走到自家门口,推开院门,看到方梦音和南若玢正坐在凉亭里纳凉。南若玢一见到南易就站起来,飞扑抱住南易的大腿。
“爸爸,你累不累?”
“不累,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第五十九章、情来情去
“爸爸,我可不可以不去香塂?”
“我们不都已经说好了么,你去那边上学,放暑假的时候,让太奶奶送你回来,你不就能见到爸爸了。”
“可我不想离开爸爸。”
“爸爸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要不要对爸爸也好,长大了帮爸爸的忙?”
“嗯。”
“所以咯,你得去学习,只有学会了大本领,你才能帮爸爸的忙啊。”
“爸爸,我可以跟着你学啊。”
“不行,爸爸也有很多东西不会,爸爸也在跟别人学习。你去外面学到爸爸不会的知识,将来再教给爸爸好不好?”
“不好,爸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学。”
“呵呵呵,乖啦,我知道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只有经过几个月的努力,萤火虫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你的衣服,可以比别人家的孩子漂亮?
为什么你的吃食比别人好?
这都是爸爸靠这里,还有这里……”南易指了指脑袋,又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是爸爸靠比别人更努力给你赚回来的。
你想一直过得比别人好,那就得比别人努力,比别人吃更多的苦。
你是我南易的女儿,我对你的期望很高。
我还希望你能为我们南家建功立业,打下一个大大的商业版图。”
“爸爸,我姓南,对吗?”南若玢认真的问道。
“对,你姓南,你是我们南家的长女,我南易的亲生女儿。”南易回答的很肯定。
“爸爸,我会好好学习,做一个有用的南家人。”
“嗯。”
南易把南若玢抱起来,南若玢头枕在南易的肩膀上,对他充满了依恋。
方梦音把南若玢带走后,没有了小丫头的欢声笑语,南宅变得冷清,南易一时空虚寂寞冷。
过了三五天枯燥的生活,在大队部开了两次会,安排好今年剩下不到半年时间的工作,南易和冼梓琳就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依然是坐火车,24次从羊城发往京城的列车,硬座。
和往年不同,南易发现,火车上年轻乘客的比例明显增加,花衬衣配一条喇叭裤,脖子里挂着个绿书包,看他们那着紧的样子,书包里应该有不少钞票和粮票。
这些应该就是倒爷中的小倒,蚂蚁搬家一样,从羊城的畨禺把一些时髦的东西带到北方去出售。
至于是什么时髦玩意,大抵就是南易玩剩下的那几样。
一个蛤蟆镜带回去能挣个三四块,一盒磁带赚个一两块。一个大袋子背回去,如果是到京城,那就是七十三块的火车票,再加上一点差旅费,一趟大概能挣个一百多到几百的。
赚得多寡就得看他们有多少本钱,一趟又能背得动多重的货。
和南易两人一同从深甽站上车的,还有几个是在文昌围服装厂“工作”,负责推销喇叭裤的小年轻。
其中两个,南易有点印象,应该是最早一批临时工,都第二次来拿货了,看来,这推销的业绩非常理想。
观察了一会,南易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南易阿哥,我们老师说,过了年,我们就要开始实习了。”见南易的注意力已经从外面收回来,冼梓琳就说道。
“这么快,大三就实习?”
“是啊,这个学期,我们的课就基本上完,最后一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会被分配到哪里,基本上就定下来了。”
“你们分配是按社来社去的原则吗?”
“不是,是革来革去。”
南易说的社来社去,就是哪个公社来的,就会被分回哪个公社。以前的工农兵学员,就是按照这个原则进行工作分配。
革来革去,就是哪个县[革委会]来的,将来也分回哪个县。
当然,只是常规上如此。
在这之上,还有各种超越常规的“特”字头。
“你什么想法,是准备回宝安,还是往留校的方向努力?”
“留校我不行,我知道好些比我成绩好的都打算争取留校,一共就那么几个名额,我肯定争不到。”
“回宝安挺好,离家近。”
“南易阿哥,你呢?打算留校吗?”
“现在说不好,我得等分配单位名单出来才好决定,如果宝安或者羊城有合适的岗位,我就争取回来,不然,我就留校。”
南易自然希望能分配回粤省,最好是宝安,可按照他的成绩,大概率会被京城的单位接收。
所以,明年下半年,南易就得找一家宝安的单位,向京大表达迫切想要接收南易的意愿。有单位主动邀请,加上南易自己也同意,分配的事情基本也就妥了。
除非,有国字头的单位截胡。
当然这接收的单位,可不能是文昌围服装厂这种集体所有制企业,起码也得是个国企。
不然,国家急需的人才,输送到生产队去,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南易自己肯,国家也不可能肯。
“剩下的两年,得让学习成绩往下降一降,容易冒尖,出风头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南易默默的覃思。
听到南易说到可能留校,冼梓琳琢磨自己是不是也争取一下。
“不过,就算是留校,我应该也呆不了几年就会回文昌围。”
“是哦,文昌围可离不开南易阿哥。”
冼梓琳莞尔一笑,打消了争取留校的想法,自己还是等着分配回宝安。
火车上,南易和冼梓琳两人聊天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两人都是一人拿着一本书,坐在位子上安静的阅读。
只是不时的,冼梓琳就会放下书,趴在桌子上,偷偷的、痴痴的凝视着南易的侧脸,目光穿透虚无,她看到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看到孩子长大,看到自己搀扶着苍颜白发的南易。
……
火车到了京城,南易两人一出车站,闷三儿就迎了上来。
“南爷,我接您来了,哥们可是开车来的。”
“到底是开还是骑啊?”
“开啊,哥们开的可是大侉子。”
“开个毛线,边三轮也能用一个开字?”南易说着,把语气放正经,“把单位的车骑出来有问题吗?”
“没问题,这车本来就已经歇菜了,是我捣鼓好的。南爷,你猜我那车什么牌子?”
南易呵呵一笑,“你这么问,那首先可以排除洪都的长江750,这个一除就很好猜了,宝马的可能性不大,是苏修的乌拉尔M72吧,老古董了。”
“牛,南爷就是牛。”闷三儿竖了竖大拇指,“这都难不到您。”
“得了,能猜到这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咱们这地界,也就能寻到这三样。车停哪呢,赶紧的,一会就热了。”
“不远,就两步路。”
让冼梓琳坐车斗里面,闷三儿抬着左脚在启动杆上一阵猛踩,右手拧着油门给油,突突,哒,突突突,哒。
“还能不能行?”
“行,怎么会不行。”闷三儿抹了一把汗,尴尬的说道。
突突,轰轰……轰。
“成了,成了,没辙,这车子年纪起码比我大两张。”
好不容易把车子给发动,闷三儿马上给自己圆起了面儿。
“得了,赶紧走。”
南易一拍闷三儿的肩膀,等他坐上车,南易也做到后座。
闷三儿一拧油门,乌拉尔M72冒着一阵黑烟,突突突的上杆子给PM2.5去当长工。
第六十章、敲打
来到百花深处的四合院,第一件事就是打扫。
于婶现在已经不在这里,有一天,她在院子里捡到三百块钱,兴高采烈中带着一点哀怨走了。
“闷三儿,这儿的电视机、录像机你都拿去卖了。录像带先帮我放好,下次为民过来,你交给他,让他带回去。”
“南爷,你不看片?”
“不看,也没什么好片。”
“片我有啊,我弄了《蛇形刁手》,还有《林世荣》,都是武打片,好看着呢。”
“既然好看,你就自己关上门慢慢看。”
“南爷,我前些日子碰到点新鲜事。”闷三儿说一半留一半,脸上还一脸神秘。
“得了,我不吃这套,想说就说,不想说给我憋着,把你惯得。”
“别啊,我说还不行么。上次,我去空后那院儿,看到有人已经在放录像收门票了,一块钱一个人,一个客厅挤着点,可以坐下三十几号,这一天钱也不少挣。”
“怎么,眼红了?”
“哪呢,咱们是什么道行,哪看得上这三瓜两枣啊。”
“闷三儿,我很认真的给你说一遍,跳舞、聚众看录像这种勾当,给我有多远躲多远,有录像机不要嘚瑟,兜里有几个钱,甭跟我说会咬手。
低调两个字,等下回去给我写八百遍。
你要真参不透,没等你钱花完,我就得去你坟前烧元宝了,懂不懂?”
“懂,懂,南爷,我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等你真做了什么,一切就太晚了。”
南易把抹布往桌上一丢,走到院子里,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把烟盒扔给闷三儿。
“梓琳,歇会再干。”
“没事,阿哥,你抽你的,我慢慢干着。”
步步试探,冼梓琳装作自然的把阿哥前面的南易俩字给去掉了。
“京城最近乱吗?”
“不太平,这一段破事儿挺多的。
就前两天,西直门那里就有俩被扎了,人到现在还没逮着呢;还有朝阳门那儿,有一女的,差点就被人给办了,身上的钱和票都被人摸了个干净。
不用查也知道,都是刚回城的知青里头,那些家里条件孬,见天在外面瞎晃悠,也没班上的孙子干的。”
“现在事儿闹得不大,加上国家安置不了这么多岗位,这才没搞什么大动静。可你看着吧,等工作安置的差不多,这帮孙子又越闹越过的时候,大板子肯定会拍下来。”
“我寻思着也肯定会拍,当年就算公检法半瘫,也没由着那帮搞串联的胡来啊。那时候,真羡慕那些家伙,火车免费坐,走到哪都有人招待。
我家胡同里有一个,当时他可是跑遍了大半个国家,回来就冲我们一帮毛孩子吹牛,这里什么什么好吃,那里什么什么地道。
我估摸着,我之所以好吃,就是小时候被他给说馋的。”
南易嫌弃的睨了闷三儿一眼,“得了,不要拉不出屎来怪茅坑,自己嘛德行,你心里没谱啊?”
“嘿嘿。”
“你既然也认为板子会拍下来,那你说,这板子会拍多重?又会是多大的板子?”
“这我哪知道,不过,按现在这动静,肯定不会轻。”
南易重重的吸了口烟,“如果上头压下来四个字——从重从严,那落实到派出所那儿就会是指标化,平时已经挂号的先扫一遍,要是人数不够,可逮可不逮的,那也要逮了。
城门肯定会失火,你这条小金鱼少往火星上凑。
往铁椅子上一坐,背后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盖帽桌子一拍,‘说,还有没有同伙?’
人家心里一寻思,张三进来了,李四也进来了,我进来那天是六一儿童节,对了,不是还有丁六一那孙子么,咬他。
我坦白,我交代,还有一个叫闷三儿的,他才是我们的头,录像机他弄来了,录像带也是他搞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那事儿也是他主使的。
他们一帮人一串供,大家都是兄弟,就闷三儿那孙子咱们不太熟,就他了。
到时候把你找去问话,你哭哭啼啼的嚷:‘我冤枉啊,我没有。’
人家一口咬定是你主使,有事没事,你确实经常和他们碰面,你觉得你能不能把自己摘出来?”
闷三儿被南易说的冷汗直冒,“南爷,没这么玄乎吧?”
“做人做事,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特别是你这颗蛋上有缝隙,就别指望苍蝇不钉上来。
所以,给我老实点,该上班上班,该出差出差,管住裤裆,嘴巴就用来吃涮羊肉,不要出去瞎卖。
还记得当初经常从我们手里买古董的娄萧远吗?”
“娄大财主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可是我们那时候的大客户,咱们的钱,可有一小半都是从他那赚的。”
“从五十年代开始,多少和他差不多的人都折了,为什么他没折?人家又凭什么那时候让咱们中间过道水?
他的眼力,那些掌眼师傅都比不上,更甭说我们这俩只能靠赌的。
人家要的就是咱们两个二傻子冲在前面,有事也是咱们担着,真牵到他头上,也就是从咱们手里买过古董,人家只买不卖,再严重也是没收了事。
咱们就惨了,重大金额的投机倒把,逮住了没轻的。
而且,还记得他最爱跟咱们说什么不?”
“三国啊,娄大财主最欣赏桃园三结义,那个义气,那……”
“蠢货,人家是拿话拱咱们呢,他是想让咱们对他讲义气,出事了别把他点了,懂了么?咱们俩毛头小子,在他那里屁都不是。
娄萧远解放前就在做生意,做的又是开门生意。
京城是什么地界?
当初有遗老遗少,北边的,南边的,鬼子,各种势力盘互交错,人家都能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解放后,生意是丢了,可人全须全尾一点事都没有,钱也在他手里好好躺着,这是什么道行?
闷三儿,在他眼里,像你我这种货色,就是上不得酒席的狗肉。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果断和他断了,不再和他做生意吗?
那是因为他开始把咱们俩往夜壶方向拱。
夜壶,有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用,用不到就往床底下一塞。
闷三儿,我拿你当兄弟,可你要是一再往死胡同走,那咱们这缘分也就尽了。
听清楚了,把尾巴收起来,规规矩矩的。
兄弟之间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可我他妈只想当创业之苦,享成功之福,不是他妈和你一起去蹲号子。”
“南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希望你真知道,前面的那些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你比我大好几岁,按说你是长,我训你都已经僭越了。”
“我真知道,我一定低调。”
“去吧,买点菜回来。”南易摆摆手,说道。
第六十一章、煎饼和补丁
又一次敲打过闷三儿后,南易也迎来了开学。
一件领子已经洗出毛边的白衬衣,一条补丁拆下来都够给南若玢做件衣服的的确良裤子,还有一双亘古不变的解放鞋。
南易在食堂打了一个素菜,又去打了一碗免费汤,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
刚坐一会,他的对面就坐下另一个人。
“你好,南易,我叫徐飞扬,人送外号煎饼。”
南易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你好,煎饼,鄙人匪号补丁。”
“要不要尝尝我的煎饼?”
“歇了吧,我还想让我的牙替我多服务几年。”
“那是你没吃惯,像我从小就吃煎饼,牙齿已经被磨练的如钢似铁。”
徐飞扬说着话,还从大煎饼上用嘴撕下来一口。
“跟你不能比,瞧你天天就是煎饼配汤,可你这个头可没停长啊,知道鲁智深么?”
“不,请拿武松和我做对比,谢谢。”
“不,要么鲁智深,要么邓元觉,你随意。”
“那还是邓元觉。”
“好的,我以后就叫你宝光煎饼。”
“不,不要改动,直接叫我宝光如来。”
“如来个太大,你扛不住。”
“那就把修饰词都去掉,直接叫我煎饼,谢谢。”
“依你,不过你不能直接叫我补丁,以后见面请叫我补丁帅哥,谢谢。”
“羞于启齿。”
南易:“有辱斯文。”
“你等我一霎儿,我去打碗汤,回来再跟你拉呱。”
徐飞扬走到打汤的地儿,打了一搪瓷,咕嘟咕嘟先喝上一罐,然后才又添满捧着走回来。
“那个二叶子[没卵子的]每次看到就想呼他。”徐飞扬一回来坐下,嘴里就嘀咕。
南易都不用回头看,学校里这么招人恨的,也就陈正那么一个。
这孙子想出国,可是被赵志旭给按下了,陈正这种小嫩芽糊弄糊弄赵毓还行,赵志旭这种老狐狸他怎么可能糊弄的过去。
“眼红?”
“有啥好眼红,俺是替赵毓不值。”徐飞扬急了,早就改掉的俺字都冒出来了。
“哦。”南易一脸玩味的问道:“喜欢瓷实的?”
“敦实的好,经得住皮锤[拳头]。”
“你找老婆是为了干架?”
“不干啊,怎么能打婆娘,可被婆娘打得还手啊。俺娘一发飙,就追的俺爹满院子转,擀面杖呼呼响。俺脾气大,婆娘要是毁[打]俺,俺得还手,不敦实吃不了俺一皮锤。”
“哦,懂了,喜欢赵毓?”
“喜欢。”
徐飞扬一点都不遮掩,大方的承认。
“你的口味真刁钻。”
“笑话俺?”
“没这意思,你先让你的心平复一下。”
“我很平静。”
南易一听,徐飞扬已经能控制住说“我”,就知道他心没乱蹦。
“那我说了,我的意思,赵毓都被人给喇了,你就别惦记了。瓷实的,天底下又不只有她一个,上次我就见了一个,起码二百四,特瓷实,你都不一定抡的动。”
“哪的?”
“饭馆里做早点的,好像就是你们那人。”
“那不行,我要找个有文化的,得有共同语言。”
“嚯,要求还挺高。”
“那当然,我可是名人之后。”
南易玩味的问道:“你不会说你祖上赢姓徐氏,徐偃王的后裔吧?”
“你也知道啊,对啊,我就是徐偃王的直系后裔,要是徐国没破,我现在就是太子飞扬。”
“好巧,我祖上姓姬,直系祖先是姬满,我本来的名字应该叫姬灭徐。”
“那正好,我可以找你报灭国之仇。”
“是非成败转头空,飞扬太子,在家干什么活计?放牛还是割麦?”
“做草鞋。”
“哦?巧了,我在乡下当屠户,一天能杀三五头猪,俄文楼前有元宝枫,不如你我去那里结拜为异姓父子,我叫你儿子,你管我叫义父?”
“恁娘嘞个撅,你占我便宜。”
“你大爷,是你先居心不良的好不好?还卖草鞋,我攮不死你。”
“就你麻杆一样,我让你一手。”
“哈哈哈,瞒不住了,瞒不住了,少林寺俗家弟子南易,师从乔答摩悉达多,未请教?”南易站起来抱拳说道。
“好说好说,武当徐飞扬,师从李聃。”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飞扬贤侄,来,干了这碗汤,往后在京城遇事就报叔叔的名字。”南易端起盛汤的搪瓷罐说道。
“好,乖孙,老子以后在京城就吃定你了。”
“哈哈哈!”
南易和徐飞扬两人捧腹大笑。
徐飞扬:“二十一,生日农历一月初一。”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成绩比你好,叫哥。不过,我这人谦虚,我折节下交,不叫你贤弟,直接叫你煎饼,你看如何?”
“好,补丁。”
“煎饼。”
“补丁。”
徐飞扬端起盛汤的搪瓷罐说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干了这碗汤。”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好,干了。”
两人咕嘟咕嘟把免费汤都给喝完,徐飞扬一抹嘴,说道:“你我平辈论交,我不长,你不幼。你这人吃不得亏,我吟苏东坡写给苏澈的词,你就唱他写给两个儿子的诗,不占我点便宜,你意难平?”
“你拿尺子,我拿丈,一寸长,一寸强。”
“你确定不吃我的煎饼?”
“宁啃观音土。”
“看来你是真不喜欢,不是看轻于我。”
“干嘛要看轻你,能背一麻袋煎饼来上学,你家的条件怎么可能会很差。你也别说那些煎饼是整个大队给你凑的,这只能忽悠忽悠别人。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猜到你家里穷不了,就从你那块头,还有脸色的红润,都可以看出来,你丫的根本就没饿过肚子,在家里都好吃好喝的。”
“有这么明显?”
“把手摊开。”南易指着徐飞扬的手说道。
徐飞扬依言,把手放在桌子上,把手掌摊开,一双手上满是沟壑的老茧、皲裂。
“不懂的人,还以为你在家干多重的活呢,可要是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练枪的。
曾经看过一点野史,南宋末年红袄军的首领李全,他有个妻子叫杨妙真,也就是杨家枪的开派宗师。
据我所闻,杨家枪主要在你们鲁省和醋省两地流传,你耍的是这个枪法?”
徐飞扬双手抱拳,对南易作揖,“再次郑重自我介绍,杨家枪徐飞扬。”
“南门剑宗南易。”
“你说的这个南门剑宗,我怎么没听说过?”
“正常,五秒钟前刚创建的,我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南易,做人要坦诚。”
“我这不是为了和你的介绍呼应么,我只练过一点庄稼把式,无门无派,你叫我怎么说?”
“哦,野狐禅啊。”
“可惜了,可惜了,你要不是学枪,而是学刀匕棒的,我倒不介意拜你为师学点。”南易摇摇头说道。
“看不起枪?”
“这倒不是,只是长兵器局限性太强,现在已经变得不实用了。”
“这倒是,不过管它呢,我练枪就是为了兴趣和传承,没指望它能给我带来什么。”
“这样挺好,够纯粹。吃完了,抽烟吗?”
南易掏出自己的广喜摇了摇。
“你这烟没劲。”说着,徐飞扬自己掏出一包大鸡烟,“没烟嘴的,抽着过瘾。”
“喔,老烟枪啊。”
第六十二章、我既法
南易收到文昌围发来的电报,上面就仨字——股到手。
从香塂发一封信到京城来太慢了,现在南易和方梦音传递不太重要,但时效性很强的信息都会通过文昌围中转,这样,不出意外,一个来回只需要七天。
南易拿着文昌围服装厂的介绍信跑过邮电局,想在老洋房安一部电话,嗯,介绍信差点没扔回到他脸上。
一个生产队工厂居然想在京城安电话,真是可笑可笑。
“喂,你好,帮我接宝安文昌围大队。”
南易找了一个传呼公用电话,准备打个电话去文昌围,和接线员通完话,他就站在电话亭外面等着。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接通,无聊的南易打量着电话亭。
传呼电话,盛行于沪海的产物,每条弄堂里都有这么一部电话。有电话进来,一问是找谁的,看电话的大爷大妈就会拿着大喇叭,或者跑上门去喊人。
传呼二字,最真实的涵义就是传话、呼喊。
京城也有传呼电话,不过覆盖率不是太高,不是每个胡同都能找到,南易也是在学校附近才找到这么一个。
等了十分钟,南易才算是听到电话铃声,站起来拿起话筒。
“南易吧?”
“废话,还有别人从京城打来?”
“那可不一定,京城不是有二纺厂的关系么。”
“行了,不说废话,回封信,收集关于佳宁公司和陈松靑的报纸内容,半个月给我送一次。”
“好,我知了。和你说点事,盖学校的材料已经弄齐了,赶一点,年底前可以完工。”
“行,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给我来封信,电话费太贵,有急事就往学校给我挂电话。”
“好。”
挂掉电话,付过钱,南易就离开了电话亭。
“再熬两年,贵就贵,一定要搞个卫星电话,通讯不行,还做个屁生意。”
通讯不灵,这是摆在南易面前的一大难题。
没有良好及时的通讯,他都不敢做短线的投机,本钱砸下去,要是消息有延迟,裤衩子都得赔光。
通电话后的半个月后,冼为民又赶来京城。
“片看完了?”
“看完了,南易,这部片子已经被引进了是不是?”
“嗯,朝廷台好像已经引进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在电视上看到。”
“里面那麦克戴蛤蟆镜太靓了,照这样子,片里面的那种蛤蟆镜还能再火一次,咱们做吗?”
“做,当然做,不过不要叫蛤蟆镜,就叫它麦克镜或者熊猫镜,你看那镜片和熊猫的眼睛多像。”
“你要改名字有什么用意吗?”
“蛤蟆镜的价格跌的太狠,这个出来如果还叫蛤蟆镜,价格就很难提上去。还是和上次一样,快进快出,我们就赚一波快钱。”
冼为民兴奋的答应道:“好,三个月,快进快出。”
“麦克镜就这么说,片里的那个飞盘玩具注意到了没有?”
“就麦克在沙滩上玩的那个黄色的盘?”
“对,这东西,大人小孩都可以玩,虽然利润看起来不会多,可我还是打算做,而且要摆到台面上做。
你回去以后告诉大队部,大队再办一个塑料厂,嗯,只是要一个名义,买两台便宜的破机器回来装装样子就行。
工厂弄好以后,让冼叔去找其他的塑料厂,以文昌围的名义向他们下单生产飞盘。至于要生产的数量,等把价问过来,我再决定。”
“南易,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生产?”
“塑料生产过程中会造成空气污染和水污染,我不希望文昌围的绿水青山被破坏了。我们肯定要自己组织生产塑料制品,可,不是现在。
等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外地办厂,就把塑料厂开到外地去。
说到污染,你回去以后和耀国叔说一下,以后民兵连多辛苦一下。
以文昌围为中心,三十公里为半径,还有大队那条河的上游边上都开了什么工厂,生产什么的,定期要去调查一下。
晚一点,我给你一份说明,里面会标注每一类工厂对环境的破坏度。
我会标注好轻微、一般、严重、特别严重四个分类,如果是属于后面两类的,得尽快通知我。”
“你想搅黄?”
“嗯,就算损人不利已,我也得把他们搅黄。在大队部下面成立一个搅黄办,专门用来干我说的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开支我个人会负责。”
“这污染的危害很大?”
“不是很大,是大到没边。我这么跟你说,谁敢污染文昌围的碧水蓝天,谁就是和我结下永远解不开的血海深仇,对待这种仇人,我不把他弄个家破人亡,绝不会罢休。”
“明了,这个搅黄办我亲自来搞,谁敢把那种破厂开到文昌围边上来,我就往他家里扔手榴弹。”
“呵呵,那倒不用,要对付一个敌人,打打杀杀是最愚蠢的办法。有不少既合法又聪明的方法,可以杀人于无形。文昌围需要有自己的拳头,但那只是为了震慑宵小。”
南易左手食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记住了,我们是食脑的,报纸上刊登了,律师制度马上就要恢复,到了明年,文昌围要有自己的法律顾问。
最少两个,一个内地的,一个香塂的,将来还要配上其他国家的。
以后文昌围要做出的重大决策,都需要律师参与讨论。法律风险,是文昌围一定要规避掉的风险。”
“我……”
“不用说,我知道你对律师的事情不太能理解,没事,回去以后让人从香塂寄几本企业法、公司法相关的书给你,好好学习一下。”
“啊,看书?我可不是读书的料,让我看书很有难度,不然我也考大学了。”
“再难也要看,事关重大,这可牵涉到大把的钞票,还有……你将来会不会失去自由。”
“自由?”
“对,你必须很清楚的知道,做哪些事情会把你送到笼子里去。只有清楚这个,做事的时候,你才知道做事的底线在哪,哪里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我们从外面往里面弄东西,是不是已经跨过底线了?”
“对啊,所以,我们要尽快把脚给收回来。麦克镜是最后一次,以后这种勾当,我们就不碰了,具体的等我过年回去再细说。
牛婶这个妇女主任在大队也没什么忙的,你给带个话,让她出趟差,在粤省产荔枝的地方都跑一跑,了解一下过去三年各地荔枝的产量。
这个事情做完了,再让她想办法去罐头厂参观一下,了解一下罐头生产的工艺。”
“要做罐头?”
“预备,前期先做好调查,过些日子,香塂那边会有几张照片和一份图纸寄过来,图纸收好,把照片寄给我。”
“好。”
第六十三章、阶段性胜利
浅水湾,方梦音的别墅。
方梦音在二楼的大阳台,坐在遮阳伞下,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佣人湘荷走到方梦音边上说道:“太太,外面有两个人找,一个说是姓包,一个说是姓吴。”
“姓包?在客厅了吗?”
“已经在客厅等候。”
“好,我梳洗一下就过去。”
方梦音站起来,往二楼的梳洗间走去。
“我乖孙就是精明,果然,被他给算中了。”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前后看了看衣服有没有哪里不得体。一切妥当,方梦音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下楼。
客厅里,坐着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年人,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中青年。
随着方梦音的脚步声响起,两人就循声抬头。
中青年还好,很快收回了目光。可老年人的目光,却是被吸在方梦音的脸上。
“你们好,包先生、吴先生。”等方梦音走到沙发的边上,她立即露出和煦的笑容,招呼道。
“你好,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是沪海方家的方二小姐?”
“你知道我?”
“认识,我原来在沪海市银行当业务部经理,方小姐曾随方大公子来我们银行办过业务。况且,方小姐当初在沪海滩名声可是不小。”
方梦音脑子一转,就想起包玉纲是谁了。
她和包玉纲不认识,但是认识包玉纲的父亲,当初包家的银号和方家也算是有点业务往来。
“时过境迁,方家已是昨日云烟,倒是包公子,在香塂可是有偌大威名,船王的称号也算是闻名遐迩。”
“不敢当,不敢当,只能算是小有成绩。”包玉纲谦虚道。
“包公子,不知道令尊包老先生是否安康?”
“家父依然健在,只是人到晚年,精力不比从前。”
“那改天我去府上叨扰叨扰,一别三十几载,对包老先生也甚是想念。”
虽然已经不当大小姐几十年,可方梦音当年的大小姐风范仍在,应对的非常得体大方。
“方小姐哪天过去,先给我挂个电话,我带拙荆扫榻相迎。”
“会的,请茶。”
湘荷这时正端着茶水过来。
“好茶,明前龙井,我也好久没有品尝。”包玉纲呷了一口茶,夸道。
“失礼,不算什么好茶。包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们过来,应该是冲着我手里57.2万股的九龙仓股份。”
“是的,方小姐,你我有旧,你既然开门见山,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你请开个价。”
“好,正如你所说,你我有旧,我也就直接点。”方梦音顿了顿,说道:“105港币,这是我的心理价位。”
“方小姐风范不减当年,你这个价格直接就开到了我的底线,就按你的价格成交。合作愉快!”包玉纲抬了抬茶杯说道。
“合作愉快,沈弼那边,还得包公子你去说一声,股票过户后,汇丰的贷款直接可以扣走。”
“好。”
出了方梦音的别墅,包玉纲和他的女婿吴正光坐进车里,等车子驶出,吴正光就问道:“爸爸,您和这位方小姐有旧?”
“呵呵呵,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用迂回试探。”
“那我就问了,您和方小姐过去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吴正光问道。
“没有,那时候我已经和你妈咪结婚,方小姐也已嫁做人妇。何况,当年包家和她的方家可不能比。父亲的银号生意,还多多仰仗方家的照顾,方家对我们包家也算有恩。”
“原来如此,这位方小姐当年也是如此老练之人?”
“不是,她那时候对商贾之道应该并不擅长,奇怪了,她的开价真蹊跷。”包玉纲琢磨了一会说道:“或许,她背后有人指点,又或者,方家大变后,她开窍了。
暂时先不想,105买下,也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期。接下去,我们集中精力对付怡和洋行,对付他钮壁坚。”
……
南易计算了一下,出手九龙仓的股份,收回6006万港币。
购买九龙仓股票每股均价52港币,成本2974万,毛利3032万港币;扣除贷款本金和利息,还剩下3800万左右的资金。
属于冼为民的1100万,冼耀东的钱投入早,凑个整给他350万港币,那自己还剩下2350万港币。最近港币对人民币的汇率涨了,2350万港币可以兑差不多730万人民币。
点上一根烟,南易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寻思。
资金还太少,银行暂时还没有这个能耐去惦记。
目前,需要做的事情:
一、成立南氏控投,股份百分百属于南氏,把美汉企业的1450万股股票,以及2000万港币的资金注入其中;
把自己个人和南氏区分开,南氏为公,个体为私,350万港币存入自己的私人户头。
从此以后,自己私人的钱和南氏的钱分开单独核算。
二、让方梦音尽快去一趟东筦,找对外加工装配办公室,尽快在东筦建立燕尾蝶服饰的服装加工厂;
三、远东贸易在羊城建立分公司,布局进入艺术品领域;还有,尽快和松下洽谈彩电代理权的事情。
四、建立文昌围爱国工厂,挂靠在文昌围大队的名下,慢慢壮大,将来改组成爱国集团。
五、筹备建立情报与策略委员会,两年内完成初步框架的搭建。
六、尽快开设纽约黄金期货账户,准备入局纽约黄金。
七……
足够了,第二期的计划到这里就行,就这些做好也得花些时日,其他的放到第三期、第四期计划来执行。
把未来一两年要执行的计划,想了一个透彻。
南易就暂时放下脑力活动,把自己的衣服放到一个大木盆里,撒上一点熊猫洗衣粉,先泡上。
北有熊猫,南有白猫,这是洗衣粉的两大巨头,京城能见到的基本就是熊猫这牌子。不过洗衣粉这东西,用过的人还真不多,忒贵,不如肥皂实惠,也不好搞票。
把脚上的解放鞋脱下来,放到高处晾晒。
解放鞋质量好,穿着也轻便,可就是不透气,容易憋脚汗,自然也容易发臭。加上它本来就有的一股浓烈塑胶味,和脚汗一化学反应,那味道……正所谓臭到极致就是香。
嗯,特香!
南易置办了两双,一天一换,这才能保证不那么臭。
百货大楼有今年新出的回力WB-1篮球鞋卖,一种牛筋底,一种橡胶底。
等拿了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南易打算去买一双,算是庆祝一下自己流动资金堪堪突破两千万。
不然,这么豪的事情,南易还真做不出来。
回力,如今的高奢品牌,一双篮球鞋再凑点毛票,就可以买上两瓶茅台。
南易恶趣味的想着,这种高档货,要不要囤上一批,等四十年后,拿出去一卖,四十年陈的回力,到时候一双怎么滴也能换七八瓶茅台吧?
哈哈哈,真是好主意!
等过几年,再囤点BP机的靓号,啧啧,直接财务自由……
第六十四章、不良人
十月底,南易又收到一封电报,这次的字数比较多。
“贞智测,极。优,正!孙,顺!”
翻译成容易理解的意思:
刘贞已经做了智商测试,结果非常理想,她的智商很高;在羙国学习非常刻苦,成绩也非常优秀;思想没有发生改变,还是过去的她。
对南若玢的培养一切顺利,没发生什么意外。
看完电报,南易在内心深处多了一丝窃喜,然后就拿出信纸和英雄钢笔开始写信。
吾妹:
你留洋已经一载有余,知你学业繁忙,我也没多去信叨扰。
闻你诸事皆顺,兄心甚乐。
然国汇库不丰,亦不遗余力遣你等留洋,是盼高才学业有成归来,报效祖国。
即清之腐朽,彷如地狱,然幼童亦学成归来,你当以先辈为表率。
美帝之奢,兄虽未见,但亦有耳闻,望不会迷你之眼。
……
盼归!
兄南易,执笔于1979年11月2日午后。
把信纸折好,塞到信封里,把封口封好,邮票就不用贴了,直接拿到邮电局去盖戳就行。
不然一封国际信件六毛到一块多不等的邮资,八分钱一张的邮票得把信封给贴满。
刚把信塞到自己的内兜里,南易的肩膀就被人一拍。
“干嘛呢,南易?”
“我在想高飞的南燕,许倩同志,谢谢你,谢谢您能回来建设祖国,我代表……算了,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向你致敬,向千千万万个归国华侨致敬。”
“好啊,南易,偷偷摸摸自己去看过《海外赤子》了啊,好看吗?”
“没看过,就这几句我还是听别人说的。我就知道这电影是歌颂和你一样的人,啧啧,了不得啊,你都被歌颂到电影里了。唉,不知道啥时候有电影歌颂歌颂我们这些泥腿子哦。”
“少卖乖了,歌颂农民的电影还少么。”许倩剜了南易一眼说道:“电影院在放《瞧这一家子》,什么时候请我去看?”
“同志,你正年轻,正是干革命工作的大好时机,你这种资产阶级的腐化思想是要不得滴,你要警惕啊,不要犯修正主义错误。”
“你就说去不去吧,少给我上纲上线。”
“哈哈哈。”南易捧腹大笑,道:“我请也行,但你得请我吃饭。”
“行啊,你想吃什么?”
“全聚德,一只烤鸭八块起,一直舍不得去吃,咋样,带我去见识见识。”
“南易,你可真好意思啊,你请我就是炸酱面,轮到我就是贼贵的烤鸭?”许倩笑中带嗔的说道。
“算了,不逗你了,全聚德齁贵,咱们还是去便宜坊,味儿差不多,价便宜不少。”
“哼,都是烤鸭,能便宜到哪。”
哼管哼,许倩还是大气的,南易带许倩去首都电影院看了一场半价的《瞧这一家子》,她马上就把南易拎去了全聚德。
在南易问服务员,凭学生证可否半价,得来人家的白眼后,许倩霸气的点了一大桌,什么烤鸭、木须肉、软炸大虾、香菇笋片,三分钱一两的米饭来了六两。
一桌子,一个青工一个月白干。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许大小姐,这一顿吃了我会非常不安。”
“那你想怎么样?”
“容许我呆会打包两只烤鸭带回去压压惊。”
“呸,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许倩吐槽了一下,又说道:“《大篷车》你看了吗?”
“没有,你看了?”
南易脑子里转了转,然后才反问了一句。
他之所以要过一下脑子,是因为《大篷车》这片子内容很简单,核心就是富家女不要和门当户对的富家子结婚,反而爱上一个穷小子。
讲的就是一个富家女和穷小子,非常俗套的爱情故事。
南易担心许倩意有所指!
“看了,很精彩,改天你也应该去看。”许倩目光灼灼的盯着南易的脸,说话的语气里面蕴含着一丝暧昧的味道。
此情此景,如果是一部印剫电影,这时候应该是跳舞的镜头,等跳完,剧情就要来个质的飞跃,男女主角也该对上眼了。
“哦,再说吧。”
南易的回应,令许倩有些许失望,可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南易那无所谓的态度吧。
一顿饭,不可能让一对男女的关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南易和许倩之间还是继续保持着单纯的暧昧。
南易的脑子一直在牵挂着他的布局,远东贸易想要把生意开展起来,这一点都不难。
国内正在为外汇发愁,能带来外汇的公司,肯定会大受欢迎。甭说是捣鼓工艺品,国营文物商店里的古董都敞开了卖。
“你滴什么地干活?”
“我滴拿美金买古董地干活。”
“啊,大爷,里面请。”
这对话虽然有点俏皮,可也算是很直观的说明,当下国内对外汇的渴望。
这么说吧,这个时候,有些小地方都在摸排谁家有海外关系。假如你家有海外关系,就会有人上门来慰问,好声好气的劝你,让海外亲戚给你寄钱。
甭担心,钱,肯定没人贪你的。
只不过,等到你手里的,肯定不会是外汇。
同样是为了创汇,很多产品会亏着本往国外卖,亏得是人民币,赚的是外汇。
没辙,实在太缺外汇。
为了加快改革的步伐,许多工厂都要改进生产工艺,引进更先进的设备,而这一切都需要外汇。
松下那边,想拿下代理权的难度不大,可要拿到进口的批文,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就连霍家在羊城盖宾馆,想要进口任何一点东西,都要去十来个部门盖一大串的红章。
要不是耍了狠,直接就把开业的日期定下来,把请柬先给塂奧台人士寄了出去,这手续且有的跑呢。
南易想进口彩电,还是歇了吧,就算不用外汇,支付人民币都没门。
走水?
南易肯定不会去干,虽然这样会错亿。
可这种烫手的钱,甭说是亿,就算是百亿,该错过,还是得坚决错过。
时间进入11月中,一位港怂来京城找南易。
他们相约在方梦音的四合院。
“方女士,你好,欢迎你回内地投资,我代表自己欢迎你。”
“我把四合院托付给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
“怎么可能,我可是经常过来。”
“胡说,那树上的鸡爪连怎么还在呢,你居然没摘掉?”
“我的奶奶哟,拐枣这玩意又不好吃,拿出去卖也不会有人买,我才懒得摘。”
“鸡爪连。”
“行,鸡爪连就鸡爪连,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鸡爪连可是好东西,利尿,又能解酒毒,对解酒也有很好的效果。”方梦音抬头看着鸡爪连的树冠,满是缅怀。
这棵树是她小时候自己亲自栽下的,算是她童年的一段回忆。
良久,她才问南易,“彩电,你准备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