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荆轲战咬金
在1984年11月前,其实国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私营企业”。
虽然不管是某些文件里或者报纸上,私营企业四个字已经堂而皇之的存在很久,可有一个事实回避不了,目前存在的所谓私营企业都没有法人的概念。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私营企业还应该归类到“个体户”。
不过,这些所谓的“私营企业”,大家都默认当成真正的“私营企业”来对待,义务全部要承担,而权利无人敢给。
就像南易刚注册的根正苗红广告公司,其实就是一个个体工商户,拿着执照,就可以去搞服装批零和电器批零了,但是想搞什么合资,没门。
执照下来,南易就把金道胜约了出来,向他咨询合资的事情。
“按照《华外合资法》规定,个人不得与外商合资,因为个体户没有法人资格,不能签字。南易,你想把根正苗红变成合资公司,还是要先把它挂靠在文昌围集体名下。不然,就私下进行,不体现在文件上,这种事,也没人来主动追究。”
“私下进行就没意义了,我要搞合资,就是为了挟洋自重,不在企业性质上体现怎么行。”南易把他对根正苗红的想法,以及和朝廷台联系广告时间的事情告诉了金道胜。
听完南易的话,金道胜想了一下说道:“如果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去香塂注册一家股份制公司,直接以这家公司的名义和电视台签合同就行了。
至于你想以根正苗红的名义对外承接业务,那得等一等,关于私营企业性质的问题,上面近期可能会有大动作。
滨城有一个叫姜淮的人,最近在京城各个部委奔走,就是想申请一个合资资格。”
“合资资格?这件事我还真没听说,金律师,麻烦你详细说说。”南易客气的说道。
“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这个姜淮是滨城人,转业之后被分配到文化局,那是80年的事,那年什么情况你清楚吧?”
“当然知道,大批的干部需要安置,加上知青回城,工作岗位十分紧张,这个叫姜淮的是不是等了很久都没接到安排具体工作的消息,所以去干个体了?”
“是的,他等了八个月都没接到通知,苦闷、煎熬、度日如年,想着继续等也不是办法,正好,他在八一制片厂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就偷偷摸摸的东挪西借凑了400块钱,买了照相机和洗印设备去滨城动物园门口给人照相去了。
那时候干个体还是挺丢人的事,所以啊……”
“呃,那个,金律师,前几年个体是什么一种情况,我很清楚,我们跳过辛酸史,直接从合资开始说吧。”南易打断了金道胜的长篇大论。
金道胜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对南易打断自己的情绪酝酿,略有一点不满。
他是个律师,还想着将来按秒来收咨询费,怎么样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尽量用更多的语言来叙述,拉长谈话的时间,又不至于引起客户反感,这是他要好好学习的技能。
南易居然不给他机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他当然会不爽。
不爽归不爽,可眼前这位不说和他有私人交情,就说金家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其中的三菜一汤,都得由眼前的这位金主提供,他得罪不起啊。
何况,这位金主马上又要成为他女儿的金主,双重得罪不得。
“好,那我简略一点说。”金道胜再次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接着说道:“1983年8月,电视上播出了关于‘光彩与不光彩’的讲话,给个体户站台。
看到讲话以后,姜淮也就不在动物园门口打游击了,他租了一个店面,开起了一个小小的照相馆。
今年年初,香塂那边一位姓廖的商人到滨城考察时,听说一个叫姜淮的个体户很能干,就提出来想见见。
于是,在滨城领导款待廖先生的宴会上,姜淮和那位廖先生见了面。
那位廖先生对姜淮说:‘香塂人特别佩服祖国内地的个体户,听说你是搞照相的,这样好不好,我有先进的彩色洗印设备,不赚你钱,成本价给你,19.8万一台。’
姜淮哪里有钱买,就算不吃不喝,他也掏不出这么多钱。
也不知怎么的,他后来就琢磨出搞合资的主意,那位廖先生出设备,他出场地和人力。
他把想法告诉了那位廖先生,廖先生同意了,接着去跑手续的时候,就遇到了个体户没有合资资格的问题。
他不死心,就跑到京城来了,一连跑了好几个月,现在关于私营企业的问题,已经通天了,上头已经在论证这个事,我们法律顾问处也有人被叫去一起讨论这个事情。”
听完金道胜的话,南易对这位姜淮肃然起敬,甚至有了膜拜的想法。
因为,南易很清楚他自己永远成为不了姜淮这种人,他只会在规则的范围内,把自己修炼成圆规腿,在界限的边界疯狂的跳着天鹅舞,脚永远不会探出边界。
想了一会,南易说道:“金律师,那我按照你的建议,先在香塂注册一家公司,根正苗红先做点电器批零生意。文昌围那边马上就要开会决定雄起的推广计划,等计划制定好,会送一份给你过目,你帮忙看下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
“好的。”金道胜点点头说道:“看来你们文昌围对雄起饮料很重视啊,前期准备就用了一年。”
“是的,非常重视。”南易说着,看了一下手表,“上午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多坐了。”
“请自便,我再坐会。”
“好,再会。”
南易站起身,往前面的台子上在说早儿的说书人身上瞄了一眼,很快就走出后海的这家书茶馆。
个把小时后,南易又坐在了校尉胡同的一家野茶馆。
胡同口,搭了一个棚,有几张腿儿短一截,鲁班见了会痛批大逆不道的矮桌儿,桌上放着大茶碗、玻璃杯,为了防灰尘和飞虫,上头还盖着一块玻璃。
虽然没有在池塘边、柳树下,也没有摆在菜园子、果园子里,但这里可以吃到马路牙子上飘过来的飞灰,也能漏过来一丝裙摆的风景,意境上,勉强也能算野茶馆。
手里捧着大腕的“靠茶”,南易把长板凳一斜,看着隔壁桌的老头在那里玩着叶子牌。
看了一会,就发现其中一个老头一直在抓二张。
叶子牌和麻将的玩法比较类似,抓打、抓打,抓一张打一张。
老头抓牌的时候,时常手心里藏着一张他不想要的牌,抓两张,盖回去一张,这样他手里的牌数就不会出错,也更容易胡牌。
就是这老头运气差了点,尽快抓二张,他手里的牌还是十三不靠,看的南易都替他着急。
老头看看牌,摇摇头,又转过头看看南易,一只手在桌上扒拉一下,一根烟就递到南易的面前。
南易摆摆手,没有接烟,“老爷子,这两天嗓子眼发炎,不能抽烟,也不想说话。”
老头盯着南易的眼睛?了一眼,把烟收回去,叼到自己嘴里,转回头,继续对着手里的叶子牌锁眉。
看了一会,南易早看明白了,这几个老头玩叶子牌不带钱,只是带了请客吃饭的彩头,属于熟人好友之间的牌局。
眼前的老头可能是输得多了,急眼了,这才用上抓二张的手段。
此情此景,南易哪里会多嘴。
再说,老头的手脚根本不太灵,这二张抓的稀碎,南易估计其他几个老头心里也有数,不是并不在意,就是欺这老头的赌运不灵光。
的确不灵光,另外一个老头胡牌后,牌局重新开始,这老头又抓了一手烂牌,哪怕赌鬼嘴里的牌神下凡,这牌也甭想赢。
南易嬉笑道:“老爷子,我和张宝成认识,要不帮你请过来,让他给你搓搓牌?”
“小伙子,观牌不语真君子。”老头没好气的说道。
“得嘞,我接着发炎,您玩,您玩。”
南易把长板凳摆正,目光放在火炉边的靠壶上,调节一下焦距,变得迷离,人开始放空。
“南生,纽约那边传来消息,杨开颜已经飞回京城,郑平川也会在近期回来一趟。”南易放空没一会,校花就凑到他耳边说道。
“知道他飞哪吗?”
“我们的人是从容器公司打听到的郑平川行程,只知道他要飞华囯,并不清楚要飞哪。”
“嗯,不管飞哪,肯定要见见女儿,事情多半要扩大化。你再去打个电话,让斯嘉丽关注一下郑平川的产业,让斯嘉丽基金的人研究一下打击计划,看看是不是有利可图。”
“明白。”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份扒糕或蛤蟆骨朵,碰见什么买什么就行。”
“好的。”
校花应了一声,马上又离开。
咚!
校花离开没多久,一提四瓶啤酒就被人丢在桌子上。
“白啤,经过副食品商店,看到有卖就买了点。”叶亰说着就在南易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个大茶碗就去接茶。
白啤,啤酒的一种,度数比一般啤酒高一点,喝了会上头。
会上头,那就意味着酿酒工艺不行,可这年头就是有不少喜欢上头的感觉,这也导致白啤很抢手,都供应给了特殊渠道,一般地儿买不到。
啤酒,南易不关心,等叶亰咕嘟了一肚子水,他就问道:“怎么样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想先拿板砖在你脑门上开个洞,成不?”南易没好气的说道。
“得得得,我直给,长河毛纺的确有把两座厂房往外租的意思,合同一签就得是十年,租金要一气儿给。”
“多少?”
“八十五万。”
占地面积两千八百平,又是两层,折合一平一年租金十五块左右,这价格不贵也不便宜。
“还行,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今天看到杨山卿了,还看到他带了一个女人,看那女人的做派,应该是杨开颜那个假洋鬼子。”
“知道他和长河毛纺谈到哪一步了吗?”
“我打听了,还在僵持阶段,租金,杨山卿想要一年一交。”
“这是最新消息?”
“不是,应该是今天前的消息,我不清楚今儿早上事情有没有变化。”叶亰摇摇头说道。
“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杀回清河,直接进厂办找赵远志,八十五万,我们租了,今天把合同签了,明天就把钱送到。要是他想加价,一百万之内,你都可以答应下来,要是超过……
一百五十万之内,我们继续干,高于这个数,我们就不干了,咱们回头去干那个姓杨的,坏大爷好事。”
“成,我马上去。”叶亰刚抬脚,又马上收回来,回头问道:“我什么身份啊?”
“香塂根正苗红华囯发展公司,你是大陆地区行政总裁,换身行头再杀回去;虎崽,你先跟着,给他当跟班,学学电影里头的派头,一伸手点烟,二伸手弹烟灰,帮秤砣把面子撑起来。”
“明白。”
“那我走着?”叶亰问道。
“走着,我给你击缶讴歌。”南易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嘴里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操,来段吉利的。”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咿呀咿得儿喂!”
“得,我还不如当荆轲呢。”叶亰一抱拳,说道:“丹太子,我这就出发了,把公主给我看好,待我灭掉霸秦,我就会来迎娶。”
“妈的,别给自己加这么多戏,荆轲是什么玩意,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小流氓、顽主,娶公主,你丫的没睡醒吧。”
“不跟你逗咳嗽,我去了。”
“等会,还有一句话,我要交代你。”南易叫住叶亰,凑到他耳边说道:“不要私下里给赵远志塞好处。”
叶亰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这种事,我可不会做。听说你昨天丢了个钱包,里面有多少钱?”
“不老少,够把彩电、冰箱、洗衣机、录像机给置办齐活,心疼啊,我一会还得回去找找。”
“那你接着找,我先走。”
“小心点。”
第五百一十二章、东风压西风
杨山卿带着杨开颜去了长河毛纺,接着又带着她去了京城几个卖衣服练摊的人比较多的点。
看完之后,杨开颜对杨山卿顿时刮目相看,她不得不承认,杨山卿的目光很准,这时候在京城开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前景绝对可观。
“山卿,你这个项目很好,你也不用想着找我爸贷款了,我可以拿钱出来。”
“真的啊?谢谢堂姐。”杨山卿高兴的说道。
“先不要这么兴奋,不是借给你,我是要投资。项目是你想出来的,批发市场的Idea,我可以算你2e,剩下的,就按投资的金额算股份。”
“P什么?”
“20%的股份。”杨开颜解释道。
不是借钱,而是投资,这让杨山卿略有点失望,他本人非常看好批发市场的生意,就没想过要和别人分享。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堂姐,你让我考虑一下,我晚点再回复你。”
“没问题,你可以慢慢考虑,But,长河毛纺那边,你要尽快谈妥,合同期要加长,支付方式要分期,十年一付占用资金太多,在市场经济非常成熟的羙国,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商人会接受这种方式。”
“好,我晚上再把安国平约出来,和他好好谈谈。”
“OK,我要回酒店等电话,有消息通知我。”杨开颜一只手扒拉了一下肩膀上的包带,另外一只手托着背包底扶了扶,把背包扶正,然后迈着腿就走。
等杨开颜走远,杨山卿就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假洋鬼子,跟我装什么装,还投资,投个屁。”
杨山卿发泄了一阵,也转身离开。
有个成语叫情深友于,这里的“友于”意思就是兄弟相爱,意为把两个人之间良好的关系比喻成兄弟情。
可事实上,亲兄弟之间能拧成一股绳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兄弟两人都成家以后,罕有能继续保持亲密无间关系。
杨朝山和杨朝刚兄弟俩也是一样,两人只是保持着表面的兄弟关系,骨子里的兄弟情还剩下多少,那只有鬼知道。
杨山卿这个堂弟和杨开颜这个堂姐之间,他们的交往就透着一股客气,而欠缺应该存在的亲昵,由此可知,两家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这也不稀奇,多少人把“亲戚”从动词处成了名词。
杨山卿在路上买了一点东西,东转右转就去了鼓楼,接着又拐进了南锣鼓巷。
推开一扇门,走进一个四合院里,入眼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
“杨少,回来了,您坐,我去给您沏壶茶。”
“老周,别忙活了,我们说会话。”
这位老周,要是南易见了,一定会卧槽一声,也许是两声。
这不是周茂德还有谁?
“杨少,事情不顺利?”周茂德卖着小心说道。
杨山卿气不顺的说道:“也不是不顺利,借钱没戏了,人家想投资。”
“杨少,投资也好,借钱也罢,只要批发市场是控制在我们手里,这账不是随着我们做么?”
杨山卿顿了顿笑道:“也对,还是我们说了算,哈哈哈!”
……
“南爷。”
“六子,快来,刚烤好的羊肉串。”
南易坐在矮板凳上,手里攥着一大把羊肉串。
孙长征带着黄霞和罗仝走到南易的面前,也坐在矮板凳上。
南易把羊肉串一把把的分给三人,脚踢了踢边上的木头啤酒箱,“啤酒就冰了俩小时,不太冰,凑合着喝。”
说着,南易自顾自从木箱子里拿出一瓶,手指捏住瓶盖,一拔,就把瓶盖给拔起来。
南易这一手操作,让黄霞和罗仝一震,心里寻思:“这南爷手上有功夫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南易这会心里已经在骂娘了,“妈的,冲动了,没捏正,真他妈痛。”
徒手拔瓶盖,看着邪乎,其实说透了也没什么,随便一个攀岩爱好者都能做到,靠的无非就是指力和忍耐力。
忍耐力尤其重要,要是一个忍不住,嘴里叫痛,这逼,可就破功了。
南易把酒拿起来,其他三人也各自拿了一瓶,开瓶方式各异,有用牙咬的,有拿筷子撬的,也有放在凳子边磕的。
“来,走一个。”南易伸出酒瓶,和三人都碰了碰,“别喝太急,酒管够,慢慢喝。”
说完,南易把酒瓶放到嘴里吹了一大口。
孙长征和罗仝喝了大半瓶就把酒瓶放下,而黄霞这个女的,倒是把酒瓶一直竖着,咕嘟咕嘟,看样子想一口气吹掉啊。
一瓶酒被黄霞喝了个干净,她还挑衅的把酒瓶倒过来亮了亮。
干!
一个女人都吹了,三个男的岂能认怂。
没辙,南易虽然不愿意,可还是把酒瓶又怼到嘴里,一口气把酒给喝完。
三人都喝干,四个人又各自重开了一瓶。
拿着酒瓶,黄霞又想往嘴里怼,南易赶紧拉住她的手,“黄三儿,别急着喝,还有正事要谈呢,待会再喝。”
“南爷,没事,您说您的,嘴里酒味有点大,我漱漱口。”黄霞大剌剌的说道。
黄霞,黄三儿,物资局的子弟,闷三儿的青梅竹马,早些年,闷三儿和黄三儿,两个三儿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江湖人送外号——物资局双丑儿。
谁要上物资局的大院拔份,挡在前面的肯定是黄三儿,一介女流,打起架来却是不要命,而且专攻下三路,因此,她还有一个雅号“坏蛋儿”,专门坏人家的蛋。
去年要不是南易吩咐闷三儿,让帮他们做事的人,但凡底子不太干净的,都去南方避避风头,这个黄三儿多半得栽。
“你呀,真是蛤蟆打哈气。”南易点了点黄三儿,又对孙长征说道:“六子,情况怎么样?”
“南爷,我们仨今天跟了那个杨山卿一天,一直跟到了南锣鼓巷,见到了一个熟人。”
“谁?”
“南爷,还记得您当初让我去京大盯着的人吗?”
“呵,周茂德啊,这小子怎么和杨山卿混一块。”南易嘀咕了一声,说道:“摊子收了吗?”
“已经兑出去了,收了二十几个回来。”
“六子,你很不错,懂得连锁化经营,也懂得利润和别人分享,就是学了庄稼把式,套路打的有点歪,不然,这次我也不会叫你了,就让你继续做你的生意。”
“嘿嘿,南易,我多少能耐,您还不清楚么,要不是您和三爷关照,哪有我六子今天啊。”孙长征挠了挠头,说道。
“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拿着。”南易拿出三张纸递给孙长征,“你们一人一张,纸上面都是商标名,都是国外著名品牌的中文翻译,我好久之前写的,有些可能已经被注册了。
你们拿着去注册吧,等上面的国外品牌进入咱们内地的时候,这些商标就值钱了,他们会花大价钱从你们手里买走。
注意看啊,纸最下面的那串数字是律师的电话号码,商标存在一个恶意注册的问题,你们自己打电话给律师咨询,他会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黄霞接过纸,?了一眼,拍着纸说道:“南爷,这纸上的东西能值几个钱啊?”
“那得看你自己的能耐,有能耐值几千万,要是你自己握不住,搞不好把你送进去吃窝窝头。”
“几千万……”
黄霞手一抖,手里的纸垂落,往中间的炭火堆飘去。看着纸就要被点着,黄霞忙不迭的把纸给捡起来。
“别激动,这钱想拿到手,且有的等呢。纸的背面有商标对应的公司名称,你们以后自己多注意着点,它们什么时候进来,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
有句话,我说前面,上面的商标名很值钱,真的很值钱,不要傻乎乎的一点小钱就转让给别人,要这么做了,将来别找我哭。”
南易挺高兴,几张破纸终于送出去了,算是适得其所,抢注商标的主意压了这么久,差点就压在箱底忘逑了。
“谢谢南爷。”
孙长征三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就举起酒瓶说道。
南易端起酒瓶和三人碰了碰,看的出来,三人对自己说的几千万有所疑问,他也不解释,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信的。
虽然现在把“商标”送出稍显早了点,没有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可不送也不行了,再压下去都要废了。
何况,南易也想营造一个高瞻远瞩、目光深远的形象。
南易四人吃着喝着,刘贞趿拉着来到门边,冲南易手里的羊肉串盯了几眼,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然后剜了南易一眼,退回客厅继续看电视。
“六子,现在的电器呢,大部分还属于限制物资,倒卖那些电器算是投机倒把,不过也有些电器不限制。加上国内一下子引进了不少彩电和冰箱生产线,要不了多久,彩电和冰箱的供应量就会大增,工厂和工厂之间就会呈现白热化的竞争关系。
卖电器是一门好生意,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布局虽然稍微早了点,可也不是没有好处,早点做,你就有足够长的时间好好摸索里面的门道,也有时间去国外看看,老外是怎么卖电器的。”
“南爷说好,那肯定就是好,您就说怎么做,我听您吩咐。”孙长征客气的说道。
“好,那这个生意,我跟你合伙做,我拿出450万,你拿出50万,股份你占两成。咱们要做的是家电连锁商行,先从京城开始,我看,第一家点就在城西找个地方。
既然从京城开始,第一家店又开在城西,那我们的家电行干脆就叫‘京西’,全名就叫京西易购。
京西啊,我只出现,出力的事情都得你来,所以,我才退一步,多给了你一成的股份。
不仅仅这样,我们之间还可以另外签订一份补充协议,从第五年,也就是1989年开始,每年,你可以从我手里赎买不高于3.2%的股份。
这就是说,五年以后,只要你有想法,只要花二十五年时间,京西就可以完全属于你个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我们京西将来肯定会融资,别急……”
南易打断了要说话的孙长征,“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融资是什么意思,我给你打个比方,将来,京西会从一家店变成两家店、三家店,很多家店。
开店是要花钱的,等到哪天,我们没钱开新店了,就需要拉一个新的合伙人进来,拉新的钱进来。这个拉新合伙人的过程,就叫融资。
有新合伙人过来,我们自然要分一点股份给他,那到时候,我手里的股份就不是八成了,可能是七成,可能会更少,不管是多少,只要你想买,我都会无条件的卖给你。
到时候,你就是京西最大的股东,京西会成为你自己的生意。”
“这……南爷,这样做合适么,这不变成我借南爷您的钱过桥了么?”孙长征诚惶诚恐的说道。
“什么过桥不过桥啊。”南易摆了摆手,说道:“六子,我也不怕跟你实话实说,以后的二三十年,家电行的生意,我是肯定看好的,可再长远一点,我看不清,也不看好,不想去赌。
所以啊,到时候,股份你想买,我一定卖给你,你不想买也没事,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我今天说的话,你记好了,记在心里,将来要做决定的关头,回想一下我说的话,断买卖别断交情。”
“不会,不会,南爷您永远是我的南爷。”孙长征连忙摆手说道。
“来来来,正事说完,咱们喝酒。”南易端着酒瓶和孙长征的碰了碰。
南爷,过些年依然还会是孙长征嘴里的南爷,可到时候,语气里的尊敬肯定会越来越淡,到最后,变成敷衍和调侃,南易也一点都不奇怪。
“黄三儿,以后别逮着谁就跟谁龇牙,查架没什么好查的,赢了赔钱,输了上医院,哪头都落不着好,以后啊,多花心思在搂钱上。”
“南爷,我听您的,以后多搂钱,少查架,我们走一个。”
黄三儿已经把外面的衬衣给脱了,只剩下一件无袖背心,袖口很大,手一摆一摆,不时的露出身上的白肉。
可在场的三个人,没一个会去偷摸的看,谁都没把黄三儿当女人看。
“走一个。”
咕嘟咕嘟,又是半瓶下肚。
南易已经喝第五瓶了,他可是罕少这样暴饮,一般一顿也最多喝个两瓶就收。
上辈子喝怕了,创业中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两百八十天有饭局,“来晚了,我自罚三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这种话都是在南易嘴里常驻的。
一天天的喝,生生把酒量练起来,闷倒驴两斤放不倒,“抠喉道”也练到了九段。
今天要不是黄三儿这女中豪杰拱着,南易也不会喝这么多。
四人慢慢喝着,等到了八点左右,叶亰也加入进来,五个人一直喝到十一点左右才散,肯定惊扰到了隔壁邻居。
害的南易第二天锻炼完,就跑隔壁去装了一回孙子。还好,只要去左隔壁,右隔壁现在也变成了刘贞的家产。
九点,南易泡上两杯歙州的黄山贡菊茶,坐等叶亰的到来。
昨天晚上光顾着喝酒,正事也没谈。
九点十分,叶亰来了。
“谈妥了?”
“没有。”
“没看到我的钱包?”
“两袖清风。”
“喔,等天气变凉爽,我们村里打算组织退休的老农民出去考察,到处转一转,然后去东北疗养疗养,看看雪,两个月吧。”
“应该,修了一辈子地球,我们都是吃他们种的粮食长大的,辛苦了一辈子,劳苦功高,是该享享福。
我去找了赵远志,说了一次性付清租金,可他还是没松口,一开始我还没察觉,后来我回过味来了,赵远志估计想再看看杨山卿那边。”
“嗯,好厂长。那就等等看吧,出其不意不灵了,准备刺刀见红。”南易端起茶杯,说道:“刚泡的,温度刚刚好,解解酒气。”
“我们就干等?要不要去走一下上层路线?”
“走上层路线目前来说不是什么好主意,你觉得我的清河国际计划如何?”
“好,很好,我非常相信清河国际能挣到大钱。”
“你能看得出来计划好,别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个人服从于组织,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要是哪个区里决定自己搞个服装批发市场,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咱们就是在抢时间,先把清河国际的影响力做出来,将来哪个区想搞批发市场,就会想着把我们给引过去,毕竟咱们已经有经验,引进先进经验,总比盲人摸象、另起炉灶好。”
“懂了,清河国际的计划要是漏出去,你担心我们被一脚踢开?”
“京城之行哪里去,清河国际欢迎你!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可不想看到清河国际的计划夭折,还是小心点好。这样,今天你不用去清河戳着了,一会六子会过来,你把事情和他交代一下,让他去清河盯着。”
叶亰咀嚼了一下南易说的广告词,赞道:“这广告词好,朗朗上口,说一遍就能记住。”
南易会心一笑。
这广告词,他是抄亚细亚商场的,上辈子,他根本没去过亚细亚,这个商场的名字却一直被刻在脑子里,也一直好奇亚细亚的模样,可想而知,这广告词效果不差。
广告只需要三秒,在朝廷台播上半年,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京城清河国际,来京城出差的人,但凡有机会,都会想着去逛逛。
只要清河国际站住脚,名气打出去,不管是搞全国连锁,还是商业地产的复制粘贴,未来都可期。
叶亰喝了一口茶,看了一下茶杯里的菊花,赞道:“这菊花不错,够大,味儿也挺好,甘中带甜,没什么苦味,和白菊的味道不一样。”
“黄山贡菊,四大名菊之一,相比较杭菊、滁菊、毫菊,我还是最喜欢这个。你要是喜欢,一会兜点走,这菊花是半湿的,最好搁石灰坛里存放,米缸也凑合。”
“忒麻烦,我还是喝我的高沫吧,便宜、好喝又方便。”
“呵呵,也是奇怪,我各种茶都能喝,就是这高沫不太对味,改天寻个空,咱们去山区看看,寻寻黄芩和毛尖,自己弄点黄芩茶和毛尖茶。”
“黄芩我知道,京城地界还有毛尖吗?”叶亰奇怪的问道。
“不是毛尖茶的那个毛尖,我说的是岩青兰,门头沟、房山一带都有。”
“嗐,你说的是毛建草啊,毛建、毛尖,听着是差不多啊。哥们我也有好几年没往山里钻了,得个空还真得去转转,带上气枪,去打几只家雀儿烤来吃。”
“家雀儿就算了吧,还是饶了它们,让它们先恢复恢复,灭四害那会,可把它们收拾的够呛,真想打猎就去草原上打狼、打黄羊,这不论什么东西,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过犹不及。”
“南霸天,你这话就不对了,钱不就是越多越好么,这全世界的钱要是都归了咱们,那小日子还不得美死。”
“这钱要是全归了咱们,那钱也就不叫钱了。”南易说着,就听到了微弱的叩动院门的声音,“得,六子应该来了,你们说事,我去街口的小人书摊看会书。”
“一把年纪了,还看小人书啊?”
“这不刘继卣先生都故去了,他的《武松打虎》我还没看过呢,去书摊上看看。”
“啧啧,那你的童年可够惨的,这书都没看过。”叶亰砸吧一下嘴说道。
“是哦,悲惨的童年。”
南易走到院子里和孙长征说了两句,就出门往南大街的南街口走去。
这两天,南街口这里多了一个书摊,摆摊的是个学生娃,普通的两分看一本,好看的四分,比别的地儿便宜一分。
一路摇着蒲扇,溜达着到了书摊,把蒲扇往后背一插,南易就在书堆里面翻找起来,没一会,就找到他想看的《武松打虎》。
“小老板,这本算好看,还是不好看啊?”把书拿在手里,南易就问在看摊的学生娃。
第五百一十三章、劣马专吃回头草
“叔叔,您这么大年纪都爱看,当然算好看的啊。”
学生娃还真是牙尖嘴利,这话直接把南易给怼那儿了,他也没辙,四分就四分,掏出两个钢镚付了账,南易就往边上的墙根一蹲。
“校花,去给红豆打个电话,让她在暑假结束之前回来一趟。”南易翻着手里的小人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
翻着页,南易很快就看到武松抡着拳头打老虎的脑袋,拳头已经举到半空,正准备看拳头落到虎头上的画面……没了,缺页。
南易看了看页码,直接缺了八页,四张,这还看个毛啊。
拿着小人书,南易来到学生娃边上,“小老板,你自个看看,缺了好几页,您还让我怎么看?”
学生娃接过小人书,?了?,瞬间脸上就爬满了心疼,一会又生出一丝不舍,然后变坚定,伸出手在自己的书包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两分的钢镚,“叔叔,我退你两分钱吧。”
“钱就甭退了,一会你让我免费看一本。”
学生娃惊喜一笑,道:“成啊,叔叔您随便挑。”
南易挑了一本《龙江颂》,退回到墙根儿,他本来想让这个学生娃知道一下生意场的险恶,后来一寻思还是算了,还是让他觉得世界很美好吧。
眼前的这个学生娃能把书摊置办起来,要么家里有个很喜欢小人书的叔叔,要么就是脑子比较活,从学校的同学那里把书给低价租过来,从中赚个差价。
和同学合作的可能性不大,真要是几个小屁孩合伙摆摊,这生意干不过三天,就得被家长拎回去竹笋炒肉。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摊子基本摆不长,在大人眼里,这是不务正业。
南易抬头看了一眼学生娃,猜想着他身体哪个部位会倒霉,是揪耳朵,还是甩耳光,或者是按床上脱裤子打南瓜饼?
当学生娃在南易的脑子里被百般虐待的时候,一个女人就来到了南易的面前。
这个女人左手牵着一个男孩,右手还抱着一个。
阳光被遮住,南易就抬头看了看,这一看,眉头就是一蹙,心里叹了口气,“事情总是不往自己最希望的方向发展。”
南易眼前的是李腊梅,虽然故意把头发垂着,梳过两鬓,可他还是看到李腊梅的左脸颊有点淤青,明显是让人给打的。
李腊梅并不住这一片,和南易在此偶遇的可能性极低,多半就是直接奔着南易来的。
“找我?”
“嗯。”
李腊梅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
“让王破烂给打的?”
“嗯。”
“谁的错?”
“……”
李腊梅没有回答南易的问题,只是把头垂的更低,头发都擦过她怀里抱着的王弼头上。
看李腊梅这番举动,南易也就不再多问,低头继续翻他的小人书。
“我……我想见尾巴。”
南易又把头抬起,脸色阴沉的说道:“缺钱了?”
看着南易突然多云转阴的脸,李腊梅打了个哆嗦,慌乱的否认道:“没……没,我就是想见见她。”
狐疑的在李茂梅的脸上反复看了看,有不好预感的南易试探性的问道:“我曾经交给你的股份代持文件呢?”
“我……我……”李腊梅目光躲闪着说道。
李腊梅的如此德行,南易猜测那份“代持文件”应该已经落入别人手中。
关于这一猜测,不管是否已经成既定事实,南易一点都不惊慌,那份“代持文件”有没有效,一切都得看他的意愿,他说有效就有效,他说无效就无效。
不说关于“代持文件”,当初出具的时候就做过相关布置,主动权都在南易手里,就说只是0.5%的股份,谁真想要去过户掉好了。
今天过户完,到了明天,南易就敢让人进行一系列的操作,把若玢餐饮做成资不抵债,账目上做出欠债几十亿美金,谁要成为股东,就按照比例来认领债务就行了。
非上市公司的小股东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大股东要玩花样,分分钟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南易倒是很好奇,这代持文件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他脑子里稍微思索一下,很快,一个昨天刚刚温习过的故人名字就跳了出来。
“你见过周茂德?”
“嗯?”
李腊梅脸上堆满吃惊,眼里充满疑惑,她搞不清楚南易是如何猜到的。
“睡了吧?”南易一脸玩味的问道。
李腊梅的头垂的更低,嘴里发出犹如蚊子低飞的声音,“嗯!”
“多久前的事?”
“……”
“问你话呢,旧情复燃不稀奇。”南易重重的说道。
“三……三个月前。”
周茂德明显是看不上李腊梅的,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把她给甩了,而且经过几年时间,周茂德的口味突变,又转而喜欢李腊梅这一卦的可能性不大。
周茂德和李腊梅又好上,多半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南易按照蹩脚故事一般的发展逻辑一番推理后,又说道:“麻将、押宝、牌九、金钱摊,说说看,王破烂究竟玩哪个?”
李腊梅嘴巴大张,人木愣愣在那,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南易。
“哑巴啦,说话。”
“麻将。”
“嘿嘿嘿!”
南易讥讽的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从兜里摸出十块钱。
正准备往地上一扔,可看一抱一挂的王格和王弼,南易还是收起带有羞辱性的举动,直接把钱往李腊梅的手里一塞。
走向书摊,把小人书还了回去,南易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理陷入错愕的李腊梅,直接就走人。
周茂德跳出来,对南易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对周茂德,南易其实一直都有点投鼠忌器,不管周茂德这个当父亲的称职不称职,是不是一个王八蛋,他和南若玢之间的血缘关系、父女关系,都是不容置疑的。
南易之前可以压着周茂德,不给他往上爬的机会,但是不能直捣黄龙一棍子将其打死。
自从大学期间,抓不住周茂德乱搞男女关系的把柄,南易也一直没有任何要把他直接按死的布置,这都是因为他要顾忌南若玢。
“现在挺好,这孙子自己主动跳出来了,看样子还打起了若玢的主意,呵呵,孙子欸,我让你女儿来跟你玩玩。”
南易一点都不担心南若玢不是周茂德的对手,不说南若玢手握绝招“一力降十会”。
有钱,小丫头片子把自己的家当捋一捋,几千万美金是有的;有人,小南办可以提供谋略支持,人间大炮小队可以提供武力支持,并随时可以撒娇求梁慧文帮帮她,整个情策委都可以给她当后盾。
如此种种,周茂德怎么跟她玩?
就凭他一个京大毕业生,居然堕落到给杨山卿这种不入流的角色当帮闲篾片?
南易倒不看轻帮闲篾片,给人当狗腿子爬的快,不失为是一条捷径。
但不管怎么说,良禽择木而栖,要攀也得攀高枝么。
给南若玢挂了一个电话,南易就等着她过来,他继续忙他该忙的事情。
许倩那边,南易已经晾了她好几天,也是时候去会会她和她的未婚夫。
南易来到友谊宾馆,找到前台,让前台给许倩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南易就去咖啡厅找了个位子坐下。
随意点了一杯咖啡,南易一边喝,一边慢慢等。
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样子,南易才看见许倩和一个中分头,头发老长,中胖,戴着如今还还不多见的无框眼镜,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年龄,南易有点摸不准,男人但凡长的胖一点,年龄就有点玄学,同一个人、同一张脸,说三四十可以,说十七八也凑合。
南易对刘臻平的年龄判断,是基于他已经确切知道其真实年龄之下做出的,一般来说,应该差不离。
见到两人过来,南易拉了一下衣摆,站起身,笑脸相迎。
其实在许倩去老洋房的当天,南易就可以抽出时间和刘臻平见一面、聊一聊,可他却是出于故意,晾了两人几天,他是想看看被他晾过后,刘臻平是一番什么样的表现。
“你好,刘先生,真不好意思,俗事缠身,今天才能抽出空来,让你久等了。”当双方碰到一起,南易就冲刘臻平伸出了手,嘴里还说着歉意十足的客套话。
“没关系,我已经听许倩提起,令夫人正身怀六甲,南先生抽不出时间也可以理解。”
刘臻平的笑意很浓,国语说的也很好,听不出有什么口音,比许倩的闽南口的国语要好的多。
“歹势,歹势,刘先生请坐,许倩坐。”
南易邀着两人坐下,又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寒暄着请两人点的喝的,又聊了一点没营养的,诸如这两天上哪去参观了,故宫怎么怎么、八达岭咋了咋了。
开场白通常毫无意义,但是又必不可少,就犹如绅士都会脱掉裤子再放屁一般,说的就是一个讲究。
“刘先生,许倩说你们想要去印尼兼并橡胶园,不知道你们的主要方向是哪里?苏门答腊岛还是加里曼丹岛?主要的兼并对象是小园主、国有还是私人?”
南易的两个问题看似很简单,但却隐隐的告诉刘臻平两人,他对印尼橡胶园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印尼天然橡胶产量最大的胶园所有者是小园主们,占总产量的八成左右,国有的占据不到一成,私人的占据一成多点。
如果刘臻平说他的兼并对象是私人的那些,南易可以跟他聊一聊;如果兼并的对象是国有,那可以深入的聊一聊;如果兼并的对象是小园主们,那根本就不用聊。
第五百一十四章、坑股东
“苏门答腊岛,北边的棉兰、南边的居港一带都集中着大量的橡胶园,两地加起来总种植面积占整个印尼的65%左右,而且这两个地区分布着大量的小橡胶园,兼并起来非常方便。”
“这么说,刘先生的兼并目标主要是小园主?”
刘臻平点点头,说道:“是的,私人橡胶园主的实力强劲,兼并起来会比较困难;国有的需要打通无数的关节,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照顾到,成本会比较高昂。相对于这两方,实力微弱,互相之间又不团结的小园主们比较好对付。”
“就我所知,印尼的土地所有制,是延续菏兰殖民时期在1870年颁布的印尼土地法,农民耕种中的土地,允许以公社或个人的名义保留世袭耕种权;
农民无权出卖土地给非印尼人,出租给外国公司或商人的土地,租期不得超过25年。
刘先生,你是打算把自己变成印尼人呢,还是直接以外国公司的名义向当地的橡胶农民租借土地和橡胶树?”
“南先生,找几个印尼人充当公司的股东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南易颔了颔首,说道:“哈哈哈,我这人做生意比较墨守成规,这种变通的办法,我居然一时没考虑到,也是啊,把公司变成印尼公司并不难。”
“嘿嘿嘿,南易,你还是原来的你啊,还是那么不要脸。”许倩嬉笑道。
南易板着脸说道:“许倩同学,话不要乱说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许倩歪着头笑道:“去啊,你去告啊。”
“不跟你瞎扯。”南易对许倩说了一声,又对刘臻平说道:“刘先生,既然你希望我投资你的生意,那我们就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想要在苏门答腊做生意,自然要有那里的关系,不知道刘先生和哪一方建立了比较好的关系?
政府?军方?又或者是亚齐方面?
说来也巧,我一个朋友就住在亚齐省的首府班达亚齐,他啊,一直想让我过去玩玩,说是在那里开着坦克去打猎很过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等我抽出空来,就过去转转,打他的脸。”
南易倒不是在无的放矢,斯嘉丽矿业集团已经进入印尼,在亚齐省和当地的军方势力“自由亚齐”一起合作开采金矿,在那边的关系非常不错,想开辆坦克出去耍耍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南易说的,刘臻平就是一惊,他没想到南易在印尼居然还有很硬的关系。
可他依然不动声色的说道:“南先生听说过普拉博吗?”
“刘先生说的是苏托的女婿普拉博?”
“是的,就是他,我和他的私人关系很好,就在上个月,我刚和他在雅加达打高尔夫。”
刘臻平在说话的时候,南易一直关注着许倩的脸,当刘臻平说到他和普拉博的私交很好,南易看到许倩脸上出现了不自然的表情。
南易脸上露出意动,说道:“刘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你的项目计划书?”
“随时都可以,计划书我早就做好了,南先生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房间拿。”刘臻平嘴巴微张,露出上面的牙齿轻笑道。
“好啊,那麻烦刘先生。”
“南先生,稍等,我现在就去拿。”刘臻平告罪一声,就站起身。
看着刘臻平离开,南易就对许倩说道:“好久没回京大了吧,要不抽个空我们一起回去一趟,缅怀一下我们当初的峥嵘岁月?”
“呵呵,你也太夸张了,还什么峥嵘岁月,我是好久没回去了,抽个空真该回去走走。”许倩说着,眼神变得迷离,其中还带着一丝挣扎。
这一丝挣扎被南易敏锐的捕捉到,可他并没有等来许倩近一步的表示。
没表示就没表示吧,事情也可以变得简单点。
等刘臻平把计划书拿过来,南易拿着就离开了友谊宾馆。
回到老洋房,南易把刘臻平的计划书仔细的看了一遍,果然,和南易之前心里怀疑的一样,刘臻平并不是想找南易一个股东,而是想找N个股东。
按照计划书里描述的,“印尼橡胶园兼并计划”是一个涉及资金超过10亿美金,终极目标是控制“SIR20[印尼产橡胶胶种]”产供链的超级计划。
和所有看起来很诱人,但其实很糟糕的坏计划一样,刘臻平的计划也是如此,如果计划真能实现,那回报率会相当惊人,投入一美金,收获可以超过五十美金以上。
五十倍的回报率,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回报率,按照刘臻平计划书里说的,这个计划七年左右就能实现,不按复利率算,只算平均值,一年也能带来七倍多的回报。
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可是不多,甭说见,就算听都不容易听到,敢拍这种胸脯的,十个里面一点五个传销、八个庞氏、半个叠码仔。
刘臻平的计划,南易看起来和一部电影的情节有异曲同工的地方,那部电影叫《金矿》,讲的是金矿造假的事。
上辈子,南易看过这部电影之后,还去了解过它改编的事情原型,也就是“Bre-X矿业公司金矿造假案”,Bre-X公司通过在其印尼某矿权地的分析样品中掺金作弊,使得数以千计的样本具有高品位值的卖相,进而虚拟出一个世界上储量最丰富的金矿床。
这一手操作,让Bre-X的股价从25美分涨到了200多美金,涨幅超过八百倍。
还别说,斯嘉丽金矿公司刚建立的时候,南易还曾经想过模仿这个操作,他要干就会把计划进一步完善,把计划融入到一场政变或超级惨案当中,紧扣不可抗力的免责条款进行,大把的钱可以捞到手,计划却可以不了了之。
现在刘臻平的橡胶园兼并计划,就让南易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由于意识形态的斗争,印尼土著和华裔之间有很深的矛盾[不敢详写,总之,最初矛盾的起因并非种族成见、贫富差距,而是意识形态斗争],南易不相信在大马长大的刘臻平对印尼的这种矛盾会不了解。
橡胶园在兼并过程中,肯定会激化矛盾,苏门答腊的民族成分复杂,信仰更复杂,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又有人往柴堆里引火的话,星星之火马上可以燎原。
一把火可以烧掉账本,也可以烧掉投资的痕迹,南易十分怀疑刘臻平打的就是吞掉股东投资款的主意。
不然,刘臻平没必要计划着要吸收N个股东,如果只是为了话语权着想,那最合适的做法,就是根据他自己的出资额来搭配股东数量,让任一股东的股份不超过他自身的股份,把股东的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吞股东投资款,刘臻平是把自己当成软柿子啊。”南易笑着嘀咕道:“许倩啊许倩,看来你对我的了解真的不深啊,真的坑了老子的钱,马来不发生两起灭门惨案才怪。”
把计划书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南易已经打定主意,顾忌一下和许倩的同学之情,这件事,他不参与,也不去坏他们的好事,将来,要是两人被追杀,他也肯定不会帮手。
既然打定主意要坑人,就得做好被人反杀的心理准备。
……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南若玢从香塂飞了过来。
“爸爸,报纸。”
南易接到南若玢后,她第一时间就递给南易一份报纸。
摊开报纸,南易看到头版头条就登着一艘货轮被海盗劫持的新闻。
毫无疑问,被劫持的就是给康城英坭运水泥的那艘货轮,一艘运载了八万吨水泥的大货轮。
按照报纸上写的,海盗劫持了货轮后,发现装的居然是水泥,自然是怒火冲天,为了泄愤,就往水泥上浇水,让所有的水泥都结块成废料。
“若玢,挺奇怪啊,这帮海盗干嘛不把水泥推海里去呢?又为何一个人都没杀呢?难道这是一帮仁慈的海盗?”
“爸爸,这些问题你还用问我么,你不是最清楚么。”
“哦?我清楚么?”南易装相的反问道:“或许这是一伙侠盗,我估计啊,他们就算劫持了财物,也肯定不是给自己用,而是捐给非洲可怜的孩子们。”
“对对对,爸爸你分析的都对。”南若玢没好气的白了南易一眼。
“嗯,这个眼白的好,有点大人的模样。”
南若玢挪了挪位置,往南易的怀里一躺,“爸爸,我心烦。”
南易把手放在南若玢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嘴里哼唱起来,“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
“爸爸,这首歌适合用来安慰我吗?”南易唱完后,南若玢就仰着头看着他的下巴说道。
“我家若玢还需要人安慰吗?我天生,你天养,咱们都是孤儿,爸爸给你朗诵一首云中鹤翻译自罗塞蒂的诗,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你别为我唱悲伤的歌,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也无需浓荫的柏树……”
“哼,不是孤儿就是死,爸爸,你还不如给我念一首《再别康桥》呢。”
“《再别康桥》不合适,爸爸给你念《背影》好不好?”
“你本来就是我爸爸,《背影》又占不到我便宜,还是念《包身工》吧,爸爸,我就是你豢养的包身工。”
“去去去,你都用豢养两个字了,还扯什么包身工啊。你要真是包身工,应该说圈养。不过说到圈养,爸爸更喜欢两脚羊这个说法。”
“圈养?那应该不是,爸爸你都没禁锢我,也没拦着我了解外面的世界。”
“干嘛拦着你,若玢强则南家强,若玢雄于地球,嗯,我依然是你爹。”南易忽然转折道。
“嘻嘻,爸爸,你当心梁老爬起来拿剑攮你。”
“不怕,爸爸就把杜心五老先生请上来,接着拿纸包花生砸他。”
第五百一十五章、刘处长巡街
“爸爸,老洋房都过去了,我们先不回去么?”
南易他们的车子穿过南大街上的老洋房位置,车子并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走。
“瑞秋小姐,你是尊贵的外宾,怎么能让你住民居,当然得住条件设施更好的涉外宾馆。”
“洋装虽然穿在身……”
“甭唱了,这一回,你就得突出你的洋身份,瑞秋小姐,weleto京城。”
南若玢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吟道:“书来动乡思,归兴偶幡然。故国轻一别,彩衣闲八年。南同志,到处转一转,我想找一下孩提时的记忆。唏嘘,我走的时候才三岁,现在已经两鬓斑白,恍若隔世。”
“装过头了,入境处在你护照上盖的戳都不知道几个了。”
“哼,才一个而已,我的护照刚换新的。”
南易抚摸了一下南若玢的头,说道:“小丫头你才九岁,护照都换新的了,爸爸我才换到第三本呢。”
“嘿嘿,那我要多飞几个地方,尽快追上爸爸。”
“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只能证明你和我一样,也是到处飘。”南易再次轻抚南若玢的头,说道:“今天羙国大使馆有酒会,你去转一转,打考科斯家族的牌子。”
“哦,爸爸你去吗?”
“不去,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帝国主义小崽子,下车。”
“爸爸,你就把我扔这了?”南若玢可怜巴巴的说道。
“今天晚饭你自己在宾馆解决,明儿中午我来接你,咱们出去找找有没有新鲜吃食。”
“晚饭我不吃,这儿好贵,我去酒会上吃。”
“得了吧,两百多美金一天的宾馆都住了,也就不用在乎一顿吃食了。”
南若玢推开车门下车,扶着车门看着南易说道:“该花花,该省省,这不是爸爸你说的么,我进去啦。”
“去吧。”
看着南若玢走进宾馆,南易才让校花开车。
回到老洋房,刘贞已经在家。
这时候的单位虽然都是单休,可其实劳动强度并不大。
不提那些三班倒的工人,其他的上班族一般不是八点就是八点半上班,十一点中午下班,回家把饭做好,十二点吃饭,吃完饭可以午休一下,或者跑去百货大楼、副食品商店转转,把该买的买了。
下午两点左右,卡着点去单位等下班。
一到单位,先互相打听一下中午都吃的啥,要是有什么新奇吃食,那可以讨论上半个小时;一边讨论着,一边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新水,悠哉悠哉的来杯下午茶。
下午三点,就开始互相学习报纸上的“精神”,顺便交流一下各自手里的情报,王家的儿子、李家的女婿咋了咋了。
交流情报的同时,有的继续领悟报纸精神,有的打上毛线,有的把棋谱拿出来打谱。
等时间到了四点半,茶杯该涮的去涮了,肚子里满的,该放松的去放松,能在单位解决,就得在单位解决。
基本都是卡着点五点整就出现在单位大门口,也有提前走的,理由都很正,要去接祖国的花骨朵。
一般女的下班都比男的早,因为要接孩子或者赶回家做家务,男的呢,为了逃避做家务,会故意在单位“加加班”。
虽然名义上是单休,但是大部分单位周四下午要政治学习,这就意味着可以早下班;到了周六,要是没什么事,下午也可以不上班或者提早三个钟头下班。
别看下午其实就上班三个小时,提早三个钟头下班和下午不上班看似一样,其实不一样。下午不上班,意思就是十一点下班后,再来上班就是周一早上;而提早三个钟头下班,意味着下午得来点个卯。
刘贞她们单位没这么清闲,可周六要没什么事,也是可以提早下班的。
今儿是周六,刘贞回来的时候,座钟刚敲完三点半的那一下。
南易一回来就看到座钟的钟摆有气无力的,他就先给座钟重新上好发条,然后把座钟上披着的纱巾拿下来,把整个座钟用湿布擦拭了一下。
“南易,要不我们换个用电的吧,不用上发条的也行,这破钟我老是忘记上发条。”
“不用上发条的有什么好,半个月上一次发条,这多有仪式感。”南易擦拭好摆钟,给纱巾抖了抖灰后又披了回去,“我跟你说,就这摆钟,我还打算一代传一代呢。”
“歇了吧,顶多二十年,里面的零件肯定老化。”
“老化怕什么,我跟你说,就为了保这个钟,过些日子,我就去珐国收购生产它的那个钟表作坊。”南易说着,走到刘贞的边上坐下。
“臭德性!”
刘贞给了南易一个白眼,继续在篓子里翻拣旧衣裳。
“我问你,尿布有个百来片够不够?”
“差不多了,就算碰到阴雨天也能轮的过来。你别弄了,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就行了,这会天不热,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好哦,那这事留给你做,我们往哪边去啊?”刘贞把手里的活计一放说道。
“散步嘛,走到哪算哪,你要走累了就坐车。”
南易搀扶着刘贞走出了门,两人走在大街上,一边慢走,一边接着聊天。
“我们单位在讨论分房的事情。”
“不会每个人都有吧?”
“那怎么可能,肯定是先解决一批,其他的慢慢跟上。”
“工龄怎么算?”
南易直接问到最核心的问题。
“从参加工作开始算,然后在本单位上班的时间可以按几倍来算,具体几倍,还没有拿出结论。”
南易脑子里算了算,说道:“那你的工龄可不长,满打满算也才六年零四个月吧?”
“短点没什么,我可是单位里的老资格,筹备委员会成立第一天就是单位的人了,再说,我不是已经结婚了么,我算过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第一批的房子,我都有资格分。”
“呵呵,房子就别要了,发扬一下风格,把你的房子让给更需要的同志。”
“南易,你这话幼不幼稚,这个风格是这么好发扬的么?就我清高,就我高尚,就我会发扬风格,我要真按你说的做,单位的人我还不得得罪大半。”
“对对对,你说的是,的确是我幼稚了。”
南易赶紧承认自己的错误,刚才他也就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看来他还得修炼,吐出口的每个字,都得在脑子里过三遍,哪怕是开玩笑,也得仔细斟酌。
“往下蹲蹲。”刘贞看着南易说道。
等南易膝盖一弯,人往下面矮了一截,刘贞就用很舒服的姿势拍了拍南易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南啊,人事即政治,没有那么简单呐,你啊,还得接着学。”
“是是是,刘副处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学。昨天我就看了您做的总结报告,真是越看越有味,越看越发现自己的不足,还请您一定要给我机会,让我跟在您身边时刻聆听您的教诲。”
“嗯,不错。”刘贞在南易的屁股上拍了拍,“以后还得接着拍,不过啊,下次记得把‘副’字给我去掉。”
南易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张嘴哦,刘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
“走着。”
“唯!”
“狗奴才,给自己抬位抬的挺快啊,昨天还是嗻,今天就变成唯了?”
“您都得道了,我也得升升不是。校花,刘处出来散步,我们要低调,去前面告诉那几个站街边的,别挡着刘处的道。”
“德性。”
刘贞啐了南易一句,双手往腰里一插,抬着重步往前挪移。
南易如影随形。
等两人走到成府路的街边,就看到对着京大东门的位置,有一个磁带摊在那里摆着。
“南易,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歌。”
“好咧。”
南易扶着刘贞来到磁带摊的近前,摊子边上就围着两个人,生意有点淡。
往前凑了凑,见着摊子上摆着的磁带都是破的,左边或右边的位置,要么有一道口子,要么就崩掉了一块。
“打口磁带,这倒是新鲜。”
南易俯下身翻拣了一下,很快就捡起一盘粘纸上印着“HollywoodRose”字样的磁带,南易奇怪了,没听过这个乐队或歌手啊。
看了看粘纸上的曲目,看到一首《MyWay,YourWay》,还有一首《Don'tCry》,南易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枪花的前身吧。
“南易,把你左边的那盘拿起来我看看。”
正当南易恍惚的时候,刘贞就指着南易左边的磁带说道。
第五百一十六章、高压锅的熔炉
“范·海伦乐队,重金属欸,你听合适么?”
南易虽然虽然嘴里这么说,可还是拿起磁带递给刘贞。
“我又不喜欢摇滚,不过我的室友很喜欢范·海伦,我和她一起住的时候,她几乎每天放,我也被逼着听了不少他们的歌。他们不是很火么,怎么现在过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专辑磁带打口了啊。”刘贞晃了晃手里的磁带说道。
“嗐,打口磁带和过不过气的关系不大,只能说是发行公司预估的销量超出实际销量,录的太多卖不完,卖剩下的就拿来处理了。”
南易说着,把摊位上的磁带都看了一遍,基本都是在羙国发展的歌手和乐队的磁带,这些洋垃圾应该是从羙国运来的。
“老板,多少钱一盘?”
“四块。”
正忙着给磁带换固定架的摊主头也不抬的说道。
“便宜点,三块,我多买几盒。”
“三块也行,不给外面的盒啊。”摊主抬头看了一眼南易说道。
“不给盒,那就得十块钱四盒,不然我多亏。”
“二十起卖。”
“成,二十就二十。”
南易一寻思他想要的基本超过八盒,二十肯定会超过,一会还得抹个零。
蹲着继续翻拣,挑出他想要的,就把手指套进磁带的圆圈里转几圈,看一看磁带有没有折痕,有折痕的不能要,很容易卡带。
慢腾腾的挑出几盒,又拿了几盒刘贞想要的,最后拿了十盒,和摊主一阵讨价还价,二十三块钱拿下。
“南易,都到京大门口了,我们进去逛逛吧。”买完磁带,刘贞指着京大的大门说道。
“也好,看看任大班在不在,她要在,咱们跟着她吃教工食堂。”
“什么任大班啊,现在该管她叫任科长,人家调学生处了。”
“那就叫老大班,你看部队里,不管上级升到哪了,该叫老连长还是叫老连长,听着亲昵不是。”
任霞已经不再做辅导员,而是调去了学生处,负责就业对接的工作,和后世的“就业指导中心”类似的办公室,毕业生想要个好岗位,就得找她活动活动。
当然,是那些没资格分配到好岗位的学生才需要活动,好苗子都是各个单位抢着要,反而单位要去找任霞说和说和,就为了要几个好苗子。
走到校园里,到处都能遇到滞留在校的学生。
有些是留下来用功的,有些是想回去,但迫于现实的窘迫没法回去的。
虽说大部分农民已经不愁温饱了,可兜里还是没大子儿,一个在外求学的大学生暑假回家能做出的贡献,还真的不如省下的来回车票钱发挥出的作用大。
把车票钱省下来寄回家,一年的农药和化肥钱,基本上也就有着落了。
离家比较远的学生,暑假一般都不会回去,甚至寒假也不一定会回去。大学四年,一趟家都没回的,也不是没有。
家里困难,学生自己也困难。
相比较南易他们上学那会,现在的大学,补贴没涨多少,但是物价却涨了不少。
以前的学生补贴不但自己够用,还能剩下点补贴家里;现在的补贴,自己用都很勉强,有条件的,家里还会再寄点钱来。
不仅是物价不一样了,风气也改变了。
换成现在,要是谁在大学校园里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那是分分钟会被打成异端。原来,贫穷并不光荣,但也不会遭受赤裸裸的歧视,当下,离穷既原罪的距离也没多远了。
“南易,你看,那个学生身上的套裙,我在百货大楼见过,一百二一套呢。”忽然,刘贞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学生说道。
南易瞄了一眼说道:“料子进口的,比较贵,做成成衣成本就需要将近六十,出厂价七十五。怎么,这衣服你没有?”
“没有,我现在又穿不了,我就让文昌围那边先别给我寄了。”
“喔,我说呢。”
文昌围服装厂有新款式要上市,都会寄一套给刘贞,这不属于福利范畴,需要南易自己买单,只是夫妻之间的一种情调。
事实上,文昌围没有靠厂吃厂的说法,村企业的成品不会给村民发放,不管是衣服还是零食,只有儿童才能定期免费领取。
而且这个免费,也不是由村企业提供,而是由文昌围教育基金向村企业支付货款,儿童的福利其实是教育基金给的。
虽然看似是左口袋装右口袋的多此一举,可南易却偏执的一定要这样执行。
对挪用,南易深恶痛绝,资金预算是用来干嘛就只能专款专用,哪怕坐看文昌围的企业倒闭,他也不会同意从教育基金里挪用资金让村企业暂度难关。
不墨守成规的变通,看似灵活能创造奇迹,可最终也会死在太灵活的变通上。
因为这种变通只会催生出“特事特办”,这样可以特,那样也可以特,到最后到处都是特,规则只能用来擦屁股。
“他是耀东的小舅子。”
“好,特批。”
“他是村里刚来的上门女婿。”
“嗯,啊,这个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要想着钻空子,就按村里的规章办吧。”
“南易,你看,那个白凉鞋挺好看的,还带防水台呢。”
南易的思绪刚飘远,就被刘贞给拽了回来。
“那不是防水台,是增高垫。嗐,我说,咱们在逛校园呢,别光看别人的穿着,多看看别人手里拿着的书。”
“好看嘛,现在的学生比我们那会可时髦多了,那时候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也就许倩她们几个华侨,还有大院子弟穿的不一样点。看看现在,五颜六色的,花枝招展。”
“其实一个样也挺好,没有比较,人会活的轻松点;现在可以不一样了,就会有攀比,可又有几个能比赢呢,大部分不还是只能当一个输者么。
我猜啊,未来十年,人们就会去追寻幸福的意义,再晚一些,会变成追寻活着的意义。”
“南易,你也太悲观了,大家的日子不是在一天天变好么。”
“你见过高压锅吧?”
“工厂的那种?”
“不是,厨房里的那种。”
“见过啊。”
“见过就好,这么说吧,我们成长的过程就像是在一口铝锅里炖骨头,烧煤炉慢慢炖,炖的时间会比较久,期间还要经过几个步骤,捞浮沫、加调料、筷子戳一戳等等。
而现在的这一代就不一样,被洗一洗,直接就扔到高压锅里,调料什么都先加上,然后就搁火上去炖,高压锅炖东西快啊,一会就炖好了。
等气压降下来,高压锅被打开,骨头就被倒进一个叫社会的碗里,随它们自己去蹦跶。”
刘贞想了一下说道:“你这个比喻不贴切,应该说我们就像是野草,自由生长,也要自己去面对风吹雨打,而现在这一代是精细化种植,先种在一个模范里,然后到哪一天再给它们换一个模范,或者移栽到野外。”
“嗯,差不多一个意思,贞儿,你的智慧犹如豆腐桶,你的脖颈犹如象牙塔,你的眼睛犹如……”
“会不会说话,你才豆腐桶呢。”
“你可委屈死我了,豆腐桶可是好词,你想啊,豆腐桶多能装啊,我是夸你充满智慧呢。”
“粪缸更能装,我夸你是粪缸好不好?”
南易耸了耸肩说道:“你随意,说我是下水道也成啊。咱们走快两步,要到供餐的点了,赶紧找到任大班,第一时间去食堂吃口热乎的。”
“快快快,吃好吃的,孕妇餐我可是吃腻了,每次吃都犯恶心。”
“你就偷着乐吧,怀个孕,都让你吃掉半山一套房了。”
“哼,又不是我想吃,还不是你准备的。”
两人斗着嘴,一路往任霞的办公室摸去,七拐八弯,十来分钟才见着任霞。
“大班,你的肚子怎么也被搞大了?”
南易见着任霞的时候,任霞同样也顶着个大肚子。
“刘贞,你管管你老公,口无遮拦。”任霞见到南易两口子,非常的开心。
“哈哈哈,大班,你不是还不到五个月么,这肚子也忒大了。”南易打着哈哈说道。
任霞的肚子比一般孕妇的要大,不是怀了个巨婴,就是至少有俩。
“别说了,我都烦死了,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听到三个心跳。”任霞蹙眉说道。
“真的啊,任老师,恭喜你啊,一下子就当三个孩子的妈妈。”刘贞衷心的恭喜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问道:“照过B超吗?”
[国内B超设备在83年取得重大突破,84年进口B超有不少被引进,至于普及一直要到95、96年左右。]
任霞同样压低声音说道:“照过了,医生说一男二女,不过说时间早了点,不一定准,让我过段时间再去照一遍。”
“那很好啊,不管你婆家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有交代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南易不让我查,说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刘贞说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真的假的?南易是故意让你宽心吧?”任霞不敢置信的说道。
重男轻女还是当下的主流,九成五以上的家庭想要生个男孩,或者是先生个男孩,二胎再来一个女孩,单纯只想生女孩的少之又少。
“任大班,我听得见呢……”
第五百一十七章、教人泡妞 [可以跳]
“听到就听到,南易,你真不在乎刘贞生个女孩?”
“任大班,瞧您说的,我又没有皇位等着给孩子继承,不用非得生个太子出来。”
“皇位是没有,可你不是有个贵姓要传承么?你们男人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么。”任霞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不屑。
“嘿嘿。”南易只是腼腆的笑了笑,并没有回怼,“你们聊着,我去趟雪隐。”
南易走开以后,任霞就对刘贞说道:“南易怎么变化这么大,假模假式的,上厕所就上厕所,还去趟雪隐,他怎么不说去溷轩、去登东啊。”
“任老师,你是不知道啊,南易特会装,在外面还像个人,在家里跟我说话,那是满嘴喷粪,一说话不是屎就是尿,最斯文就是屁,根本甭指望他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任霞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刘贞,你这么说南易,当心他收拾你。”
“他敢,我尚方宝剑在手,不怕他炸刺。”
南易出了任霞的办公室,就在走廊里找了一个角落呆着。
他不是真要上厕所,就是为了留出一点空间让两个即将破茧化蝶,成为没羞没臊老娘们的女人说说粗口和黄段子。
女人一怀孕不但母性会变得更加厚重,脸皮同样也会得到加固,一些以前只敢在夜深人静的寝室说的段子,一成为准妈妈就会半遮半掩在公开场合说。
刘贞在南易面前,还会保持一点克制,不会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发泄出来,南易带刘贞来找任霞,就有让她放松一下心情,发泄一下情绪的意思。
一对男女,假如互相有好感,就会自觉或不自觉的把自己好的那一面无限放大,把孬的那一面隐藏起来。
如果这种行为是理智在控制,那两个人有好结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这种行为是荷尔蒙在控制,那两个人基本能走到最后。
也许是患得患失,也许还有点不安,刘贞还没有彻底的放开自我。
南易希望她尽早的放开,不用太克制自己。
两个人只要还接着往下走,全面的真实终有一天会暴露出来,与其姗姗来迟,还不如一早就来。
站在走廊上,南易看着下面一个满头卷发的瘦猴,正往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子手里塞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南易看的不太清楚,可却能看见那个女的根本没接,只是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转身离开,独留下那只瘦猴。
瘦猴木然的站了一会,正准备转身离开,南易就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瘦猴的目光。
见到南易,瘦猴脸上就张开笑容,大声说道:“南哥,你怎么在这?”
“听说这里有表白戏看,我不是等着看戏么,东方,你这是唱了第几出了啊?”
俞东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南哥你就别嘲笑我了,弟弟委屈啊,又失败了。”
“行了,别在下面站着,上来说话。”
“好。”
俞东方应了一声,撒开腿就往南易这边跑过来,不到半分钟就站到了南易的边上。
“南哥,今天你怎么过来了?”
“陪我老婆来看学生处的任老师,她当初是我们的辅导员。你呢,暑假不回家,呆在学校干嘛呢?”
“我的英语老师陶老师要出一本英语教材,我留下帮着他干点校对的工作。”
南易笑着说道:“不错啊,积极向老师靠拢,是不是想留校?”
“我是想留校,而且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基本能留在学校。”俞东方有点自得的说道。
“留校挺好,你们现在的分配形势可没有我们当初好了,过去的好岗位可以占到大半,只要在学校表现不太差,基本能分到一个好单位,现在的好岗位越来越凤毛麟角了,你在班里的表现算好的吗?”
“不行,我只能算是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留校对你来说算是不错的选择,你现在是坚定要留校了?”
俞东方顿了顿,说道:“是的,我已经定了。”
“嗯,要是留校的事情遇到坎,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在学校的关系还行,能帮你说上话。”
“那太好了,南哥,谢谢啊。”俞东方兴奋的说道。
“谢个屁啊,以后少干点丢脸的事就行了。”南易搭住俞东方的肩膀说道:“跟我说说,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表白的第几个了?”
俞东方被南易的问题搞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十……十八个。”
“牛掰啊,你是不是见着漂亮女孩就会表白?”
“没……没那么夸张,我只会对我喜欢的类型表白,很丢脸,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她们都是当场就拒绝我。”俞东方自嘲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吧。”
“不。”南易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这和丑不丑没关系,孬盖配好锅的事情多了,你之所以表白失败,是因为你表白太过于频繁,而且决心不够强,你是抱着万一的态度去的吧?成功最好,不成功就换下一个。”
“差不多。”
俞东方又挠了挠头。
“你的战术有问题,我跟你说,你要选好一到三个目标,然后去调查她们的资料,把一切都调查清楚,包括她们的家庭关系、感情史、和谁要好等等。
这就是第一步的工作——情报收集。
接着第二步就是制定战术,我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把你伪装成她喜欢的那个人。
然后就是第三步——献殷勤,怎么献殷勤不需要我多说,你平时应该能看到不少实际案例。
想要成功,关键是第四、第五、第六步……”
“南哥,你快说啊,接下去三步是什么?”看到南易卖起了关子,俞东方忙不迭的问道。
南易轻笑一声说道:“第四步坚持,第五步不要脸,第六步坚持不要脸,表白被拒绝不要立即放弃,继续坚持献殷勤,除非那个女孩对你说‘你再缠着我,我就死给你看’。
只是追求人家,不是要人家的命,别等到人家真的死给你看。
最后,我还有一点忠告:不要因为自己的付出,把自己给感动,让你误以为你追求的那个女孩是你的真命天女。
兄弟,那不叫爱情,那只是你的不甘心。”
“南哥,嫂子就是这么被你给追到手的?”听完南易的六步走战略,俞东方犹如醍醐灌顶。
“不,我是被你嫂子倒追的,她对我简直就是生扑……”
“南易,你要不要脸,谁生扑你了?”
南易正在吹牛,两个大肚婆就挺着肚子走到他和俞东方的面前。
“得,你嫂子来了,我们要去吃饭,今天就不带你了,明儿晚上七点,你在学校东门口等我,我请你吃烧烤,咱们好好喝几杯。”南易拍了拍俞东方的肩膀说道。
“好啊。”
南易走到任霞和刘贞的身后,护卫着两个人往教工食堂走去。
“南易,刚才那个男学生是谁啊?哪个系的?”
“西语系的,俞东方,还没毕业的时候认识的,八零届的,休学了一年,正打算留校呢,任大班,东方人不错。”
“留校我可帮不上什么大忙,帮着说句话还行。”
“你能帮着说句话就不错了,这小子都没有来拜过你的码头呢。”南易打着哈哈说道。
“什么码头不码头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旧社会沪海滩的青帮流氓啊?”任霞嗔道。
“哈哈,任大班您这派头怎么可能是流氓呢,妥妥的金碧辉啊。”
“南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刘贞,你说得对,你老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任老师,别搭理他,咱们走咱们的,我跟你说啊,在家里都吃孕妇餐,没滋没味的,我早惦记着在外面吃一顿,打打牙祭了,教工食堂还是原来那个章师傅吗?”
“是啊,章师傅手艺没的说,你这次算是来着了,再晚点来就吃不上他做的菜了。”
“怎么,他要退休了?”
两个大肚婆窃窃私语起来,南易又一个人被晾在那里。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任霞老公郑明的到来,两个男人护送自己的大肚婆各回各家为止。
“刚才那个俞东方是谁啊?”回老洋房的路上,刘贞就问道。
南易蹙眉道:“他,你都不知道?”
“很有名?”
“没什么名,但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才对,刘贞,你这样不对啊。”
“怎么了,不知道俞东方是很大的错?”刘贞一头雾水的问道。
“对,你不知道他,就代表你犯了很大的错。我说姓刘的,你不会已经忘了我们建立的子贡基金了吧?”
“我怎么可能会忘,拨款都需要我签字的。”刘贞噘着嘴说道。
“他是子贡基金资助的第一个学生,你居然问我他是谁,真有你的。”
“哼,基金都资助这么多学生了,我哪能一个个都记得。”
南易摆摆手说道:“行行行,不记得就不记得吧,这是小事。”
“南易,这个俞东方你是不是特别看好,所以才这么关注他,还要请他吃饭?”
“非得看好他,才请他吃饭么?我就不能单纯的交个朋友?”
“少来了,你这人功利心这么重,你主动会去结交的,肯定是对南氏有帮助的,是你看好有投资价值的,不然你不会请他吃饭。”
南易呵呵一笑说道:“两个陌生人能走到一起成为朋友,双方肯定有对方所需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
事业上的互相帮助,精神上的共鸣等等。
如果你的朋友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会和她成为朋友吗?”
“如果我是单纯的欣赏一个人,或者就是喜欢照顾她呢?”刘贞反问道。
“欣赏不就是精神上的某种共鸣吗?你说的照顾,我可以理解为她帮不了你什么,而你一直在帮她?”
刘贞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
“那你反思一下,为什么被帮助的偏偏会是‘她’,而不是其他人?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是因为你和她在某一点上还是存在共鸣,是因为她能勾起你照顾她的冲动。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满足了你要照顾一个人的心理需求,她对你也有所付出,一种被动激发的付出。
就像我和你之所以能走到一起,这就是因为我们身上都有对方所需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没有回报的,在‘好’的过程中,其实回报已经反馈回来了,只是有可能当事人没有意识到而已。”
“你是说这么做,会让人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
“是的,我是这么理解的,当你去做一件好事,其实第一时间,你就得到了回报,心理上、精神上的回报。”
刘贞拂了拂头发说道:“你搞的我有点乱,我得好好捋捋。”
“你慢慢捋。”
第五百一十八章、南若玢盯上香烟
长河毛纺,早上刚上班,厂书记耿怀就去了厂长赵远志的办公室。
“老赵,忙着呢?”
把办公室的大门敲开,耿怀手里捧着一个五彩龙杯大剌剌的坐到赵远志对面。
“耿书记,你怎么过来了?”
耿怀的到来,让赵远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和耿怀之间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平时就是各管各的一摊,互相之间没有什么明枪暗箭,他一般不会去碰人事问题,耿怀也不会越界插手工厂的经营,两人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要说耿怀找他是因为工厂的什么事务,这可能性也不大,昨天刚开过厂务会,该制定的都已经制定,该安排也已经安排,厂里也没出什么突发事件。
赵远志看着耿怀,等着看他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老赵,我过来就是想问问,那两座闲置厂房出租的事情定下了么?”
“耿书记,昨天在厂务会上,我不是已经交代了么?”
赵远志捧起自己眼前的搪瓷杯,吹了吹茶水面上的浮叶,呷了一小口,把卷到嘴里的茶沫吐回杯子里,盖上茶杯盖,接着说道:“目前啊,有两帮人对我们的厂房感兴趣,对我们提出的租金,两方都没有什么异议。
只不过一方要提出分期给租金,这我不能答应,一年年给,要是他们干了一年,第二年就干不下去了,这以后的租金就没着落了。
可我也没直接拒绝他们,继续吊着,我就等着另外一边耐不住自己加码。”
“老赵,你这个主意是好主意,可是啊,事情没这么简单啊,就我所知,那个杨山卿的家里人路子广着呢。”
赵远志文弦而知雅意,耿怀这么说,他马上猜到有人找过耿怀。
“耿书记,有人给你施压了?”
耿怀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有人找我,我也不会过问这件事,老赵,抓紧定下来吧,别再拖了,越拖越容易出事。现在还是厂务问题,时间久了,可就变成个人问题了。”
“耿书记,能不能指点一下迷津,到底是哪位找你了?”
“我不能告诉你是谁,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人我顶不住,你也顶不住。好了,老赵,你忙着,我回我办公室。”
耿怀说完,握着五彩龙杯就出了赵远志的办公室。
“唉……”耿怀离开后,赵远志也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好好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出租旧厂房收回来的租金,也不是放进他赵某人的口袋里。
我不就是想着等钱收回来,把职工们的高温饭票给发了,剩下的钱开发一两款新产品,组织计划外的生产,为长河毛纺增加一点营收。
多盖一点房子,给还没解决住房问题的职工解决一下。
可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
南易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修枝剪,正在给棉花打叉。
院子的花盆里种着两株棉花,一株是南棉F-77,另外一株是南棉C-77,氾胜之研究所培育出来的半成品,F系列主攻病虫防治,F-77已经对粉虱、蓟马、红蜘蛛、棉蚜、棉铃虫有很有效的防治效果。
C系列主攻高产,如果侍弄的精细,C-77的产量可以达到普通棉花产量的2-4倍。
咔嚓、咔嚓。
南易把棉花苗上的公枝给剪掉,只留下一根刚抽出来的结果枝。
“爸爸,伤口不需要包扎吗?”
“不需要,小丫头,看来你对棉花一点都不了解,等到了九月,看情况,爸爸带你去安西摘棉花赚钱去。”
“能赚几个钱,还不够我吃羊肉串的。”南若玢不以为然的说道。
“赚钱不是目的,爸爸是要让你学会种地,家里上亿亩土地,你总得帮着种一点。”
南易把修枝剪擦拭干净,放在一边,拿过一个无花果剥开,凑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农药味就钻到鼻子里。
把无花果往边上一放,南易拿过另外一个,再次剥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果香味。
“拿去。”南易把无花果递给南若玢。
南若玢接过无花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爸爸,不甜。”
“哦,那放一天,明天再吃。”
南易说着,把装无花果的篓子拿起来,塞到院里洗手池下,装麦糠的蛇皮袋里。
虽然不甜,可南若玢还是把手里的无花果给吃完。
到洗手池洗了个手,捧点水把嘴角洗干净,南若玢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坐在南易边上的矮板凳上,“爸爸,我想问你借点钱。”
“借?”
“对啊,就是借,我想做个新项目。”南若玢说道。
“说来听听。”
“爸爸,你曾经跟我说过胡建云宵那边的人一个个都会做卷烟,手艺都很好,前段时间,香塂海关刚查获了大批的走私香烟,我闲着无聊就查了查香塂的香烟销售情况。”
“是不是发现香烟很赚钱,所以你想开卷烟厂做香烟?”
“是的。”
“想好把厂子开在哪里了吗?”
“我选了几个地方,爸爸,你帮我参谋参谋。”
南易会心的笑了笑,说道:“好,爸爸就给你当一回参谋。”
南若玢嘻嘻一笑,说道:“摩洛哥、瑙鲁、索马里、科索沃、保加利亚,爸爸,你说哪个地方更好?”
南易把几个地名一一的过了一遍,琢磨了一会说道:“你选摩洛哥是为了货物进入欧洲方便,可这个国家税收不低。
选其他几个地方,你就是冲着低税收去的。
瑙鲁的面积太小,你想找块地建厂都很困难;保加利亚在欧洲,运输是方便,可这个国家太平,你没有什么空子钻;
索马里倒有空子钻,你可能一毛钱税都不用交,可离的太远,运输成本过高;
相比较而言,科索沃是最合适的地方,那里马上就不太平了,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民族矛盾上,没什么人关心经济,你的确有空子钻,可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你的厂随时有可能被战火波及。
要是一颗炸弹落在你的厂里,你可是会损失惨重。”
“爸爸,那你说科索沃什么时候会开始武装冲突?要是三五年就打起来,那我投资那里就不划算了。”
“这我怎么知道,你爸爸我又不是国际问题专家,你让人去布达佩斯买份科索沃地区的情报,自己做个情报分析就完了。”
“爸爸,我才九岁耶,哪里会做什么情报分析。”南若玢嘟嘴道。
“没让你自己做,让你的小南办做,你还真把你自己当神童了啊,且有的学呢,你。”
“哦,那,爸爸,你借不借钱给我?”
“你需要向我借吗?这个生意有个两三千万港币就能启动,你自己想办法凑凑不就行了。你手头不是有那么多物业么,拿去抵押贷款啊。”
“哎呀,爸爸,我的物业大半是供来的,每个月要还贷款呢,再说贷款不是要付利息嘛。”
“哦,感情你打的是不要利息的主意啊,那你可要抓瞎了,爸爸手头可没那么多钱,想借给你都没有。你想要钱就找南国银行,爸爸可以帮你说句话,利息可以要你低一点。”
“只是低一点啊?”南若玢失望的说道。
“差不多就得了,要不是家里的银行,你一个小屁孩谁会把钱贷给你啊。就这样,爸爸还要给你担保,你要还不上,爸爸就得闹饥荒了。”
南易心里盘算了下,自己的私产杂七杂八加起来,勉强够资格贷个七八千万港币,其中南光010的股份就占了大头。
“我才不会呢,要是投资失败,我大不了卖房子还债。”
“你这大不了三个字说的真轻松,你想投资香烟领域,那你有没有去了解过,欧美各个国家都在酝酿提高烟税?”
“我知道啊,他们提高烟税和我关系不大啊,我只搞批发,零售又不参与。”
南易目光凌厉的盯着南若玢的脸,“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净想些歪门邪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代销店经济
“爸爸,怎么就歪门邪道了,我就是准备做正常化的香烟贸易而已。”
“正不正常,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强权说了算。香烟的生意,你想打擦边球,而且一打就是好几个国家,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
“爸爸,能造成什么后果,我就是把香烟批发给客户,他们把香烟运到哪里去卖,这个我又管不着,他们是不是正规入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嗯,小聪明倒是有的。”南易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是只在厂门口把货卖给批发商,那的确谁也找不了你的麻烦。
你一开始提到了云宵,我明白,你会在产品上下大功夫,把香烟的品质给做好,提高产品的竞争力。
可你想过没有,香烟的制作成本是比较透明的,稍微懂行的人,就能把你的成本算的清清楚楚,你就在家门口卖货,你觉得那些批发商会给你留下多少利润空间?
难道你大费周章,不惜践踏多国法律,就为了做一门薄利多销的生意?
你要是想让自己的利润厚一点,那你就必须包运输。
包运输,哪怕你只是送到目的地的外海,这性质就已经变了。在法律上,你依然可以狡辩你做的是正规生意,可那样有意义吗?
只要有人铁了心要收拾你,屎盆子有的是办法往你头上扣。
突袭你的货轮,把运货的人都给扣了,让他们指认你是后台老板,然后说你的香烟厂是一个大型毒品生产基地,国际刑警、特种兵,你喜欢哪个爆你的头?
这还是轻的,信不信敢说你的香烟厂生产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直接把你定性为恐怖分子?
还是你更喜欢离心机这个说法?”
南易说完,眼睛还是盯着南若玢的脸,等她的目光变得迷离,南易忽然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说,为什么不戴帽子?”
“爸爸,你太欺负人了。”
被南易一敲,南若玢顷刻间变得可怜巴巴的。
“你有意见?”南易横眉冷视,“就因为我比你强,就因为我吃定你,我不痛快就扇你俩耳光,我要高兴就给你吃颗枣,甭管你想不想吃,你都得感恩戴德的吃给我看。
我就是放个臭屁,你也得变着法给我夸出花来,你要说这不是一个屁,这是我一个孺子牛……”
“好啦,好啦,爸爸,你在我面前就别装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个生意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嫌风险太高、利润太低呗。”南若玢撅了噘嘴,有点沮丧的说道。
“知道就好,香烟生意想赚大钱,就要踩很多的高压线,其中的危险程度比卖军火都高。你要真想干点刺激的,不如往柬浦寨、老?、阿冨汗卖军火。
除了克格勃,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不过在你做之前,我们先断绝父女关系,过两年你爸爸我还要去趟苏修,你可不要连累我。”
“爸爸,这个生意真的很危险?”
“悠着点做不危险,放开了做肯定危险。”南易抚了抚南若玢的头发说道:“放在你面前的一直是多选题,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不用钻牛角尖。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爸爸让你自己去做生意,不是真指望你能做什么大买卖,就是想让你在实践中学习。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家开在农村的代销店,它一般都有卖针头线脑、酱油、味精、腌菜、料酒、饮用酒、铅笔、圆珠笔、信纸、练习册、橡皮、削笔刀、角装瓜子、零食、小玩具、香烟等等。
就这些东西,店主就得去批发市场跑七八个摊位以上,香烟基本就得跑两个地方,一个是烟草的正规渠道,一个是贩假烟的窝点。
代销店的店主,实力微薄,压货不能太多,他们需要频繁的来往于批发市场,什么东西断货了,就得跑去补货。
在农村除了收公粮、电费、提留,根本不存在什么送货上门的服务。
就说文昌围的代销店吧,生意比较好,店主阿婶一个星期就得出去进一趟货,加上临时补货,一个月起码要去城里五六次。
关于进货就涉及到怎么和批发摊主讨价还价、货品挑选、品控、三轮车驾驶。
再说卖货的过程,也就是经营。
代销店么,一个村基本上只会有一家,做的是独家生意,看似很简单,只要坐等客户上门就可以。
可其实代销店的经营也会遇到难题,就是赊账。
虽然都是同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般都不会太过分,手头不方便,欠个几天也就把钱给送去了。”
南易亮了亮自己的手,继续说道:“可五根手指还有长有短,何况是人呢。有要脸的,自然就有不要脸的,一次次的赊账,一赊就是一两年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里就涉及到三个知识点:流动资金、成本核算和账期,还有一个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要账技巧。
另外在南方,代销店一般还兼营老年茶室,一分两分的卖茶,一角两角的卖黄酒,顺带着还提供赌具。
打牌嘛,不可能一坐下来就开始欠,身上总得稍微带点本钱,要是没有,肯定会向店主借一点。卖的是一分两分的茶,赌博的人借钱可就是十块二十的借,这种钱一般都不可能有利息,什么时候能收回来也不确定。
这里又涉及到了同行拆借、流动资金占用的知识点。
还有,打牌通常需要四个人,三缺一的情况是很常见的,但凡需要人凑脚,代销店的店主就要顶上,这算是被动进行高风险投资。
过年过节的时候,农村经常会玩押宝,这种玩法,是爸爸见过的各种赌博方式里面,庄家和闲家之间最平等的玩法,所以啊,一旦有人坐庄,会参与去玩的人非常多。
代销店的店主如果受不了诱惑也去押,这就是主动进行高中风险投资。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属于正常经营范围外的风险投资,这就和在香塂的老板们一样,不管他们主营的是什么生意,一旦股市行情好,他们就会把经营款投入到股市。
这是出于什么心理,里面又存在什么问题,都值得你好好思考。”
南易又抚了抚南若玢的头,“爸爸希望你去发现生意,也要去经营生意,不要只想着投资和投机,你了解了一家代销店的运作,亲自去解决经营当中遇到的问题,这种经验,比你看书更管用。
尽信书不如无书,写出经济学巨作的那些经济学家,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亲自做过生意,有过实战经验?
多学理论,多参与实践,对人性深度剖析,锻炼对人心的洞察能力,只有做到四合一,你才有机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哦,如果你以后想站在前台,去直面闪光灯,最好再用心辅修一下表演学。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爸爸不会强迫你,不会要求你和爸爸一样,甘于寂寞,一直躲在暗处。
你要是愿意,将来可以充当我们南氏的门面担当。”
说着,南易故意瞄了南若玢的脸几眼,揶揄道:“好像差一点,你长得忒丑了,还是红豆更合适一点。”
“哼哼,爸爸,你讲大话,鼻子变长了。”
“咱们这里匹诺曹不管事,这里是讹兽的天下,讲大话只会变兔子。”
“咯咯咯,兔兔那么可耐,多搁点辣子。爸爸,咱们去崇文门逛逛,看看菜市场边上有没有卖野兔的,我想吃了。”
“季节不对,吃野兔最好是冬天吃,现在它们身上的寄生虫忒多,你要真嘴馋,咱们去看看有没有长毛兔卖。”
“长毛兔啊,那还是算了,它们好可耐的。”南若玢想了一下说道。
“那咱就往郊区跑,去逮点泥鳅回来,这个季节吃泥鳅正合适。正好晚上爸爸要请人吃烧烤,烤泥鳅味儿也不差。”
“爸爸,走走走,马上出发,我都好久没有跟你去乡下了,我好想乡下的蛇。”
“抓蛇啊,那不用去乡下,直接去故宫就成,那里还有一条活了六百来年的蛇呢,爸爸帮你去逮来,今晚就烤着吃。”
“爸爸你又耍我,这么厉害,你倒是把金水河逮来啊。”
……
白天,南易带着南若玢和刘贞去乡下耍了一天,到了晚上,就把俞东方接来小院里吃烧烤,等吃到高兴,南若玢又提议去后海游泳。
南易很难得的陪她疯了一回,到了翌日,一大一小又非常正经的凑在一起密谋什么。
第五百二十章、闹心事
“回来也两三天了,想好要不要帮帮你妈了吗?”
“爸爸,你会帮她吗?”
“我不会了,我跟她的情分已经了了,并不亏欠她,南家不会再帮她。”南易叹了口气说道:“可你不行,是她生的你,你和她血脉相连。”
“可她没有养我。”南若玢眼睛水汪汪的说道。
“当初她把你交给我,更多的是出于为你的考虑,为自己想的不多。后来呢,她组建了新的家庭,又有了两个儿子,的确,对你的心思就淡了点,把她的爱都给了两个儿子。
可这也改变不了她心里有你的事实,父母怎么对子女,这并没有一个统一标准,有的对孩子好一点,有的差一点,她虽然对你没有多好,可也不算差。
这些年,你并没有提起她,可我知道你也有在想她,所以啊,小丫头,不如放开心扉,大大方方的去关心她。”
“可……爸爸,我对她很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不知道怎么相处,可以不相处,你不是个普通孩子,不用等到成年才开始奉养父母,现在就可以把她的生活负担起来,每个月给她一笔生活费。”
“爸爸,直接给吗?给多少合适?”
南若玢心里还是有李腊梅的,南易一说给钱,她直接心动。
“给三百吧,京城中等收入的四倍左右,不多,也不能说少,一个大人两个孩子用着很宽裕了,顿顿吃肉没问题。
至于怎么给,她现在是京城户口,就通过街道的居委会给吧。
你现在就去找她,把人带去居委会,让居委会做中间人、见证人,把你和她的关系说清楚,然后给生活费的事情也协商清楚,以后每个月爸爸会让人把钱送去居委会,让居委会转交给她。”
“爸爸,你不陪我去吗?”
“不了,你一个人出面好一点,去居委会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她住的那个大杂院产权问题,问问产权是否已经明晰。”
李腊梅住的那个大杂院,产权非常复杂,根本无法明晰。
六十年代住在那里的人还得往房管所交房租的,可后来那里的住户集体抗租,房租的征收就一拖再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等过些年轮到那里拆迁,估计住户的拆迁补偿也不可能太高,新房都未必能分到一套。
“爸爸,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产权明晰,你就把那个大杂院给买下来,记得买房子的时候,去大使馆找个人陪你去,以外宾的身份把房子买下来,贵是会贵一点,不过会省掉不少麻烦。
如果房子可以买,等过户后,你就去找那个院子里的住户,和他们签订一份租房协议,你以一分钱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他们十年,承诺他们,下一个十年,还是会以这个价格租给他们。”
南若玢想了一下说道:“爸爸,这是作秀加明晰产权?”
“对啊,秀一把你的仁和义,又把房产的归属问题给扯清楚了,房租可以不收,将来要是拆迁,拆迁补偿可不能白给他们。”
李腊梅她们那条胡同,南易看一看京城的地图就能分析出来,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旧城改造肯定会轮到那里。
南易得给王格、王弼兄弟俩先埋下一道“人格考验关卡”,要是他们能闯关成功,南若玢该帮就帮一把,要是闯不过去,她也免得纠结、为难。
一边是两个儿子,一边是已经过继给别人的女儿,李腊梅何去何从?
一边是同母异父、要吸她血的半亲弟弟,一边是姓氏一样、没有血缘关系,却把自己当亲姐姐看待的干弟弟,南若玢何去何从?
南易和南若玢的父女关系已经是铁板钉钉,下一步就是姐弟关系,南易不指望南若玢当一个扶弟魔,可怎么也得姐亲弟恭。
南易做不到亲子女和义子女之间一碗水端平,他只能做到让自家的洗碗水比别人家的圣水都要甜,自己先做到问心无愧,将来有得陇望蜀的义子女跳出来,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痛下杀手。
南若玢是一众义子女的标杆和榜样,就算把感情撇开,南易对她的事也不得不上心。何况,南易是打心底里喜欢南若玢,在她身上,可以找到太多和他相似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南若玢点点头说道。
“让格吾把车开去。”
“哦。”
……
南若玢刚走没一会,老洋房就来了一对男女。
男的以前长什么样已经不重要,反正这会在南易的眼里,就是猥琐,极度猥琐。
女的以后长什么样南易很清楚,但是这会在南易的眼里,女人一头短发,最长处到脖颈的位置,五官精致、皮肤带点健康的小麦色,带着点婴儿肥。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南易根本无法把眼前的人和泽口婧子联系到一起,除了牙齿,南易找不出一处和他记忆中相似的对方。
嗯,不对,飞机场的质量很好,地面几十年如一日的平整。
“孙子欸,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想离婚啊?”
“谁爱离谁离,我可不打算离。”闷三儿先安排泽口婧子坐下,然后自己大剌剌的坐在南易的边上,“艾玛不是不在京城么。”
南易站起身,先给泽口婧子倒了一杯大麦茶,寒暄了几句,这才回归沙发。
“既然不想离,你脑子秀逗了,把人带过来?”
“我准备让两人见见。”闷三儿说道。
闷三儿话音未落,南易就从沙发上腾的一下跳起来,瞬移了一下位置,双手掐着闷三儿的脖子,“丫挺的,我让你学我,我让你学我,妈的,把自己当主角了是吧?想开后宫是吧?”
“松手,南爷松手,脖子要断了。”
“装个蛋,说话都不带卡壳,断个锤子,王八蛋,我在东京只找了一个居酒屋的老板娘,你居然找了个小姬,一心想压我一头是吧?”南易说着,手上加了一点力气。
“没有,没有,哪敢和南爷你比啊,我这个还是小丫头片子呢,和你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没得比。”
闷三儿的话里并没有什么诚意,南易反而听出了一点自得。
“妈的,还敢损我,你个孙子真不是东西,马上带着人滚蛋,你和艾玛的事情自己搞定,别他妈拖我下水。”
南易最后重重的叉了一下,就松开手坐回自己的位子。
“那不行啊。”闷三儿揉揉自己的脖子说道:“南爷你不出面当和事佬,艾玛可不会轻饶了我。”
“最近忙着呢,真没闲工夫管你的腌臜事,我给你支个招,买俩榴莲,今天就去古城,见着人艾玛,你跟她就往榴莲上一跪,求艾玛成全你们,她要是不答应,你们俩就跪到死。”
“南爷,你能不能支点靠谱的招啊,我还急着回东京呢,七月份了,山の味最忙的时候就要来了。”闷三儿苦着脸说道。
“我就一招,你爱用不用,对付女人我可没经验,我这边安稳,是我一开始就告诉她们我是个渣男,爱处就处,不爱处就不踏出第一步。
可你呢,玩得是偷腥、先斩后奏,你自己琢磨该怎么过这一关吧。你要是能过关,记得回来跟我分享一下经验。”
南易对这一块真没什么经验,再说,就算他有经验,也不会掺和闷三儿的家务事,这种事掺和进去就是惹一身骚,基本落不了好,总得得罪一个。
“真没招?”闷三儿不死心的说道。
南易往兜里一掏,掏出一张大团结,“拿去,买俩榴莲。”
“你留着自个吃吧,我现在就去古城,要是回不来,记得给我收尸。”闷三儿从沙发上站起身,心有忐忑的说道。
“去吧,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孝子我给你请仨,让他们轮着给你哭灵,七天七夜不带停的;道士、和尚都给你请了,再找纸人张帮你扎几个女模特烧给你。”
“南爷,给句好话,我这准备上战场呢。”闷三儿脸一垮说道。
“得得得,爷给你来一段热血的。”南易手放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人生不免崎岖,难以绝无挂虑,既是同舟,在狮子山下且共济。”
南易本想来一段《长路漫漫伴你闯》,及时止住,改成了牛头不对马嘴的《狮子山下》。
“算了,看来是指望不上南爷了。”闷三儿对泽口婧子说道:“婧子,我们去机场,兔子给给!”
“操,闷三儿,让你学日语,没让你学这一句啊,下次再让我听见,当心我真收拾你。”
“南爷,我清楚我是哪里人,我只睡鬼子,可没想过当鬼子。喊这句怎么了,小时候玩游戏没少喊。”
南易摆了摆手说道:“得得得,去赶你的飞机,是我敏感了。”
“要不要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这个季节带个屁啊,凉皮还是羊肉泡馍啊。”南易啐道。
“哈哈,那里古墓多,我给南爷带个回来。”
“滚!”
第五百二十一章、火车交班遇玻璃大王
一天半的时间,南若玢在李腊梅住的那条胡同留下了一个传奇。
虽然进了八十年年代以后,海外亲戚回来走亲访友,送彩电冰箱、金银首饰的故事时有发生。
哪怕自己身边没有,嘴里也会有。
谁家多了一个海外富亲戚,在这个年头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除了惹人眼红,根本不具备广泛传播的价值。
这时候的很多倒爷,他们的起步资金就来源于海外亲戚。
只不过因为南若玢的年龄,才让人津津乐道,这段传奇传播的时间可能会更久点。
同时,南若玢也很让胡同里的人心疼。
八九岁已经是小大人,很懂事的例子,在这个年代不是没有,虽然说不上比比皆是,但是谈不上凤毛麟角。
早熟,往往伴随着不幸,小孩子变成熟基本都是被苦难给催熟的。
胡同里的人会想,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能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逼成现在的模样?
这是这个时代的符号,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方式。
要是换到三十年后,那就得换成穿越、重生、切片,大部分人没经历过苦难,也无法理解苦难,那是一个吃一个月泡面就想跳楼的年代,那是一个个性年代。
七零晚、八零全、九零前,这横跨二十年生人,其中的绝大部分八岁到十三岁这五年,完全可以压缩和快进,除了吃饭、玩、多识几个生字,这五年对个人三观的建立贡献约等于无。
一个普通人三观的建立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学识、眼界、时间,他们需要时间去增长学识、拓宽眼界。
可如果一个人生活水平特别差或者条件异常之优异,那起决定性因素的时间,反而会变得次要。
一个每天从早忙到晚,勉强能让自己填饱肚子的人,很难有机会、有精力、有时间去不断学习,如果他被困在某地,不能走出去,眼界也很难得到拓宽,他的三观就会很早形成并固定下来。
条件优异者,他就不必等待填鸭机按部就班的往他肚子里塞“知识”,想学什么,他自然能找到渠道提前学到。
想去哪里增长见识,他也可以随时过去,他可以领略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文风情。
当下的大学里,老师也会给学生讲“羙国”,这个如今经济最强大的国度;也会讲到苏修,这个如今军事最强大的国度。
讲课的老师多半没去过羙国,也没去过苏修,他们所讲的内容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很大的可能还是已经和时代脱节的书。他们脑子里对羙国和苏修的认知,都受到了“写书人”有意或无意的引导、影响,他们只是在照本宣科。
进而还可能融入了他们自己的主观意识,再转述给学生听,可想而知,最终学生们接收、学习到的东西,是多么漏洞百出。
南易对南若玢的教育方式则不同,他让她睁眼去看世界。
农民是怎么种地的,他们的痛点在哪里;工人是怎么上班的,他们的痛点又在哪里;商人是怎么经商的,城市是怎么被管理的,幸福的人为什么幸福,医院里给医生下跪的病人家属为什么下跪……
世界上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南易都会让南若玢去领略一下。
不管是非洲和东南亚的童子军、雇佣兵、军阀争霸地区生活的平民、社团份子、黒手党、商场精英、财阀领袖、小公务员、总统候选人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南若玢已经或即将都要去接触探究。
八岁到十八岁的十一年时间,南若玢要去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她已经站在几十亿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到达的罗马,接下去,她要换条跑道,和那些同样已经站在罗马的一小撮人去赛跑,奔向下一个罗马。
处理完李腊梅的事情,南若玢先回了香塂,她得先回去几天,照顾一下自己的生意,然后再回来会会周茂德。
7月10日,六月十二,周二。
电视台检修的日子,没有电视可看,临近国庆,日子比较特殊,南易没选择坐飞机,而是请陈风搞了一个软卧包厢,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火车经过沪海的时候,包厢里多了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冼桑,故乡的樱花开了吗?”
“已经开了,徐老爷子想你了,让你有空回去看看。”
“唉,励精图治一千多载,何日才能成就我徐家霸业,我徐癸何日能以真名示人。”
“仆街,你就是个家生子,也配姓徐?”
“冚家铲,坏我雅兴,难得我的表演欲望这么强烈。”南易啐了一句,又转头对范红豆说道:“回来挺早啊,我本来以为你这个月底才会回来。”
“干爹,我想你嘛。”范红豆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干爹也想你。”
南易没有戳破范红豆言不由衷的话,要不是正好阿凯萨蔬菜公司最近不忙,范红豆可没有这么早回来。
“为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业务拓展到国内?那帮捡破烂的再不整合起来,当初的前期工作可就白做了。”南易把一本《现代作家》扔给范红豆,就和冼为民说起话来。
“再过段时间吧,日本那边还在攻城拔寨,马尼拉的电子垃圾处理厂正在扩充中,你现在又把我叫了回来,我忙不过来。”冼为民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看我,瘦了十几斤了,都是累的。”
“撑撑就过去了,都是打那过来的,我大二那年还不是一样么,不到三个月就瘦了二十来斤。等回来的时候,从京城过一下,去邹一趟那里去看看,开几个食补的方子。”
冼为民的工作强度本来就不低,再加上还要抽出时间学习,这两年,他都是活在高三的日子里。
“也好,闷三儿当初收回来的药材没被你吃光吧?”
“扯淡,你拿我当猪呢,还多着呢,人参你当萝卜吃都行,可劲吃,过些日子我打算派人去北韩,洽谈一下白头山高丽参的事宜。”
“你不是已经在东北搞人参种植了么,怎么还跑北韩去?”
“东北那边太不可控,看着人参行情好,跟风的马上就会踪上来,东北人参的牌子迟早要被毁,我不得给自己找条后路啊。北韩那边更容易控制,只要打通金家的路子就行。”
“能行吗?”
“当然行,苏修自己的日子都不太好过,给金家的援助差不多也快停了,这时候找上门去正是好时机。”
“垦殖集团的名义?”
“不是,垦殖集团出面不合适,政治上太敏感,弄个新公司,垦殖集团暗中控股。另外,我还打算在南韩弄个公司,参与高丽参的利益争夺。算了,这些都是后话,我们以后再说,先说说眼么前儿的事吧。”
“你说,我还不知道你这次叫我回来干什么呢。”
“这次叫你回来,是想让你接替我的位子,以后文昌围的事情你来操心。”
“啊?你不管了?”冼为民惊叫道。
“别激动,只是名义上让你接替,奥运会一开,雄起和健美裤的名头都会打响,到时候我们文昌围可就全国出名了,比另外那两个村都会出名。
文昌围接着肯定会很热闹,你知道的,我可不想出名,这个出头鸟就让你当了,正好,你也可以宣传一下为民再生集团,为进入内地做好准备。”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文昌围了。”冼为民心有余悸的说道。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已经管理一大摊子生意的冼为民,就太清楚南易对文昌围的重要性了,看似南易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可整体战略是南易定下的,战术也是南易制定的,海外的渠道也是南易开拓的。
文昌围要是失去南易,未来的前途就很渺茫,不说战略战术,就说村里一言堂的局面就会变成七嘴八舌,没有人能把整个文昌围的力量整合起来。
“为民啊,我说过,我不会主动离开文昌围,我就等着哪天村里人踢我出局。整个文昌围,目前来看,只有你一个人才有资格充当领头羊的角色,回村以后,我会和耀华叔说一下,委屈一下他,以后他名义上就当你的传话筒。”
文昌控投的股份,冼耀华8%、冼为民15%,他们俩的股份加起来23%,超过第一大股东南易22%的股份,要是冼为民站在名义上的决策人的位子,再加上冼耀华还掌控话语权,那村委会真成他家的一言堂了。
南易答应,村委会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这里面的道道很微妙,南易能坐稳决策人的位子,一是因为他从未犯错,二是因为他是外姓人,要坐稳屁股下的位子,就离不开冼氏支持的外姓人。
在村委会其他人的眼里,他们能把南易捧到位子上,也很容易把他拉下去。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在不把文昌围家业打烂的前提下,南易的位子坐不坐的住,决定权并不在他自己手里。
南易只有两次犯错权,错一次,文昌围只当他走眼,错两次,大家就会怀疑他的能力,肯定就会赶他下台,不会给他错第三次的权利。
“一条心”三个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农民既有朴实的特性,也有目光短浅的劣根,折戟一次,人心立马就会不稳。
“也只能这样,不过,明天你得留在我家过夜。”冼为民想了一下说道。
“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耀华叔肚子里被自己儿子压一头的气不发泄出来,根本不算完。”
“不管,多拖一天,他的气就会少一点,拖着拖着我就溜了,等过年回来的时候,他气也应该消的差不多了。”
“你去我那睡,你家里就两张床,谁他妈要跟你同床睡。”南易蹙眉道。
“随便,红豆回来了,若玢怎么没回来?”冼为民忽然问道。
“在京城呆了几天,刚回香塂,过几天还会回来。我打算让红豆回村里读六年,在深甽念完初一再去羙国,等到高考前再转回来等着高考。”
“干爹,你要让我回来?”
“对啊,干爹要淡出文昌围,你代表干爹去南宅坐镇。”
“可阿凯萨怎么办?”
“干爹会派得力的人去管理公司,不用担心,干爹不会让你的产业受一点损失。这次回去,我会在菜园子里种上鸡毛菜,干爹就交给你料理了,这时候种下,一个月就可以收,应该能赚上五六块钱吧。”
“能赚这么多?不是只有八分地么,深甽鸡毛菜多少一斤啊?”
种菜已经成了范红豆的老本行,一亩地能种出多少菜,成本多少,她脑子里过一下就能算出来,只不过她算的是羙国价而已。
“这干爹还真不清楚,五六块,干爹也就是随口一说,有日子没关心国内的蔬菜价了,等到村里,你去问问葛奶奶。”
鸡毛菜的价格居然不能脱口而出,甚至脑子里对这个菜的菜价一点概念都没有,这让南易有点自责,不求准确知道价格,起码他要做到心里有数。
八分地都种上鸡毛菜,究竟能盈利多少,南易也估算不出来,这让他有点难受,于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懈怠,地里刨食可是南氏的根本。
南易正在自责的时候,他们包厢的门就被敲响。
打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列车长,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南同志,这位是我熟人,他在赣省虞城就下车,你看能不能在你们包厢里挤一挤?”见到是南易开门,列车长就说道。
列车长叫高铁,胡建人,他有个哥哥叫高钢,在铁路的要害部门,能量不小,陈风的软卧就是通过高钢搞的。
南易用余光又瞄了高铁边上的中年人一眼,就带着笑容说道:“当然没问题,这位同志,请进,包厢里还有一个铺位。”
软卧的购买资格已经没有前两年严格,毕竟市场经济了嘛,如果软卧比较空,也会拿出一部分卖给“有点路子”的人,只是一部分,不会全卖掉,得留下足够的空包厢应付突发情况。
陈风只是帮南易搞定购买资格,两个包厢的八个床位,南易却是实打实的掏钱全部买了票的。
就在这个前提下,高铁还带着人过来,说明他和来人的关系很好,要么就是来人的路子很野,高铁不得不卖面子。
不管是哪种情况,高铁的面子,南易都得给。
“不好意思,打搅了。”中年人操着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不打搅,请进。”
南易把中年人引进车厢,又和高铁说了一句,然后就关上包厢的门。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冼为民,农民;这位是红豆,我家的小公主;我叫南易,村会计。”
南易没必要报假名,有心的话,从高铁那里就能把他的名字问出来,他自己藏不住,冼为民的名字也就没必要藏了。
中年人颔了颔首,说道:“你们好,我叫曹特勒,胡清人,推销玻璃的。”
“呵呵,老曹,过来坐,那边的床位是小公主的凤辇,别人做不得。”冼为民笑着招呼道。
“装什么文化人啊,凤辇那是皇后坐的,红豆的顶多叫棕檐子。老曹,你随意,包里带杯子了吧,尝尝我的茶叶。”南易从桌子上拿起一罐茶叶摇了摇。
“带了,出差怎么可能不带茶杯。”
曹特勒把他的包放在地板上,坐在冼为民边上。
“那去涮一涮,换新茶,正好热水瓶里的水刚打的。”南易嘴里说着,心里面却在点着名单,未来的商界名流,他已经遇到好几个,眼下又加上一个。
说他自信也好,自大也罢,不管见着谁,南易都很坦然,从来没有什么膜拜的想法,有的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顺便考量一下对方的手套白不白。
“等一下好了,我茶杯里的茶在车站刚泡上的,倒掉可惜了。”曹特勒说着,从包里把自己的茶杯拿了出来。
“既然是新泡的,那就先喝两泡,老曹,我和为民平时随意惯了,叫你老曹你可不要介意,你要愿意,直接叫我小南。”
“不介意,不介意,叫老曹好,亲近。”
曹特勒六十年代初就跟着自己父亲走南闯北的做小买卖,倒烟丝、贩水果、种木耳什么都做过,是一个老投机倒把,人情世故早就被锤炼的炉火纯青,能坐进软卧的人物不结交,还结交谁?
南易也很乐意和曹特勒亲近亲近,这位发家可比他早,人家75年就已经有好几万身家,他77年还在下海摸尸呢,见着老投机犯,怎么也得敬三分。
“老曹,你推销什么玻璃啊?”
“水表上的玻璃,不好卖,我在沪海跑了好几天,一片玻璃都没卖出去,虞城那里有两家水表厂,我打算去跑跑。”曹特勒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苦涩。
“水表玻璃啊,玻璃我也不懂,不过水表玻璃见过,做起来应该没什么难的吧?是不是随便哪个能造玻璃的厂都能做?”
“不是全部,但也差不多,技术上不难,只要改变一下生产方向,哪家玻璃厂都可以做。”
“乡镇企业?”
“是啊,镇上的一个小厂,被我承包下来做了。”曹特勒淡淡的说道。
“失敬失敬,老曹还是位厂长啊。”南易惊讶道。
“别提了,今年的承包费都没做出来,别提挣钱了,愁啊。”
“老曹,在沪海好几天,就没去桑塔纳瞧瞧?”
南易提到桑塔纳,曹特勒顷刻变得很兴奋,“当然去看过,还听说桑塔纳在攻坚零件全面国产化。”
得,既然已经去过桑塔纳,还知道“全面国产化”,南易估计这会曹特勒已经动了做汽车玻璃的念头了。
唉,一个引路人的名头丢了。
“桑塔纳忒他妈贵了,车子没比丰田小轿好多少,价格却相差十几倍。”南易故作义愤填膺的说道。
“不能这么比,桑塔纳刚刚起步,不管是工厂的投资,还是研发成本,都要比非常成熟的丰田高上不少。我相信,等技术成熟了,桑塔纳的价格肯定会降下来。”
曹特勒提出他的不同见解。
“嘿嘿,希望吧。”
南易就不信躺着能大把搂钱的主,肯坐起来;骂骂咧咧也有人上杆子送钱的地儿,会主动招呼一声“欢迎光临”。
只有遇到生存危机,老太爷才肯从天上下来接接地气,才会嘴里欢迎,心里骂娘,痛批时代变了,怀念好年景的时候,日子过的多畅快。
是啊,好年景呐,买的往卖的兜里塞红包走后门,能不好么。
接着,曹特勒没提起汽车玻璃的事情,南易也就不提,两人有的没的瞎聊了一阵,就先歇上了。
南易和范红豆拿了个本子,画起了五子棋,曹特勒爬到上铺小憩,冼为民拿出一本日文的经济类书籍品读起来,整个包厢只有偶尔的咯咯笑声。
南易被范红豆智商碾压,只赢了头盘,接着就都是输。就连他的绝招八卦阵都使出来,可刚画了三个圈圈,就被范红豆的三角形坏了阵型。
想不通,南易想不通,当初他在联众世界的五子棋圈子里可是有一号的人物,靠着高超的棋艺,可是有好几个妞约他上聊天室聊天呢。
输了三十七盘后,南易已经认清了自己,在范红豆面前,他的五子棋水平就是战五渣。
于是他化身裁判,直接掀桌子,“不玩了,红豆,以后你要是再玩五子棋,我就打你屁屁。”
“嘻嘻嘻!”
南易摇了摇头,走出包厢,去盥洗台洗了一把脸,心情极度郁闷。
想他上辈子自认玩的还不错的项目,到了这儿,全都被人碾压,什么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五子棋、跳皮筋,都有人能克制他。
还好,象棋还保持着不败的战绩,可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他就只跟一个自认为高手的臭棋篓子下过。
“唉,除了种地,自己没有一样能称得上是高手。”
南易郁闷了一会,又马上抖擞了精神,他想到自己好像挣钱能耐还行啊。
第五百二十二章、风雨雪
等火车停靠在虞城站台,曹特勒下车,南易和他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纳头便拜的故事,两人只是成了泛泛之交,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两个人都在蜘蛛网一样的赛道上行驶着,在未来的某些岔路口,他们注定会再次相遇。
高举边防证,脚踩大皇冠,南易三人生生杀入特区。
在市区,冼为民取了他的大皇冠,沐浴着大工地的灰尘,大皇冠一路蹒跚着驶入了岭南水乡。
车子一进入文昌围范围,几个小屁孩就跟着车跑,冼为民自得的按了一下喇叭,仿佛在彰显他的再次衣锦还乡。
可那几个小屁孩跟着跑了一阵,就张嘴大喊:“压到屎了,压到屎了,别开去晒谷场。”
听到喊话,冼为民的脸夸嚓一下就耷拉下来。
南易大笑一声:“停河边去洗洗,晒谷场上估计晒了东西。”
“直接停你门口去。”冼为民没好气的说道。
“两头都堵了,去我那现在只能过桥,车压根开不过去。”
文昌围滩涂地那边,只要绕一绕,就可以钻过铁丝网进入特区,所以不时就会有陌生人在村子周边出没,村里的小偷小摸增多,村委会一合计干脆就把两头都给堵了。
现在去南宅只有通过河上的石桥一条路,可桥太窄,车子根本过不去。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冼为民问道。
“就今年的事,耀华叔没跟你说?”
“我老豆难得给我打电话,长途这么贵,他怎么可能在电话里跟我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哦,停河边吧。今天我要收拾屋子,跟你说的事,明天再告诉耀华叔,今晚我想清净清净,不是火烧眉毛的事都留到明天。”
“明啦。”
冼为民嘴里应着,车子就停到了河边。
南易和范红豆下车,居然没在埠头上看到冼为麒的身影。
“奇了怪了,他也有不在钓鱼的时候。”南易嘀咕了一声,牵着范红豆的手往南宅走去。
回到南宅,南易让校花去买菜,他和范红豆两人就开始收拾屋子,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就出屋收拾院子。
收拾水池的时候,发现养在里面的锦鲤都没有了,只看到鲶鱼和几条乌鳢,还看到几条很小巧的军曹鱼。
“咦,军曹鱼怎么跑水池里来了。”
早些年,南易就已经把延伸到河里的引水管上的滤水网给拆掉,院子这头,水直接放入水池,这样不时的会有小鱼通过引水管流入水池,鲶鱼的食物供应也有所保证。
“干爹,什么奇怪?”拿着个衣服刷在那里刷水池外壁的范红豆问道。
“军曹鱼是海鱼,没听说这鱼会溯溪回游啊。”
“总有意外吧?”
“或许吧。”南易转头问校花,“你怎么看?”
“刚才我已经四处看过,没有潜入的痕迹。”校花回道。
“哦,那估计是意外。”
南易跳入水池俯身拨弄了一下军曹鱼,几条鱼都是蔫了吧唧的,估摸着在池子里已经有日子,在淡水里都呆废了。
当初南易在水池里养了几条锦鲤,为了让它们保持活力,他还扔了两条鲶鱼进去,谁知道放养了好几拨锦鲤都被鲶鱼给吃掉,鲶鱼效应实验做的稀碎。
现在水池里又多了几条乌鳢,想养什么都养不活咯。
“红豆,晚饭要不要来个黑鱼二吃?”看着水里不大的乌鳢,南易问道。
范红豆看了看水池里的鱼说道:“太小了,再养养吧。”
“成,那就再养养。”
南易就是逗趣随口一问,河里的鱼,特别是食肉鱼,他早就不吃了。至于为什么不吃,那就得打河里有鼓囊囊的蛇皮袋开始漂流说起。
一大一小,两个人配合着把整个水池刷洗了一遍,南易又跑到河边捞了一点浮萍和芜萍放到水池里。
等一切收拾妥帖,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
看着时间差不多,南易正打算去做饭,大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红豆,去接下电话。”
范红豆依言去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就走回到南易边上,说道:“干爹,是村委会打来的,让你过去一下。”
“喔,我去一下,红豆,晚饭你来做。”
“干爹,土灶我不太会用。”范红豆露出一张苦瓜脸。
“那就别炒菜,直接做大杂烩,把肉在锅里煸炒一下,其他菜直接放下去煮就行了。当心点,别把自己烫着。”
“知道了。”
南易交代完,就往村委会那边过去。
“不知道什么事,想清净一天都不行。”路上,南易心里想着村委会有什么事,又是谁找他。
慢悠悠的走到村委会,南易发现除了冼为民,其他人都在。
“有什么突发事情?”
南易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没看到谁的眉头揪着,估计没什么大事。
“南易,我刚从乡里回来,乡里开了会,给大家传达了一件事情,为了推动农村经济建设,财政划拨了一笔贴息贷款,旨在加大农村的投资力度。说是只要年龄在18-45周岁之间,有正当收入就可以申请。”
冼耀东一说完,南易就问道:“和前些年的无息贷款是一回事吗?”
“是一回事,不过贴息不是全贴,好像贷款的人也要承担一点利息,南易,你觉得这事要跟村里人说一下吗?”
“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不是,今天乡里的会是早上开的,开完会,宋乡长把我留下了,先是东拉西扯,给我讲什么国际形势,又说什么改革形势,话绕来绕去,到最后才跟我说什么我们是一帮农民,没什么文化,说我们文昌围的乡镇企业不能固步自封,需要跟上大形势……”
“所以,乡里想要扶持我们,给我们派几个能干的厂长过来是吧?”南易不等冼耀东把话说完,就直接讥讽的说道。
“对,就这个意思。”
“一、我们文昌围的企业虽然是集体所有制企业,可以前是大队集体,现在是村集体,和乡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二、村长由村民委员会选举产生,不是由上级任命,严格来说,村长就不算是国家干部,他宋解放根本就没资格摘冼叔你头上的帽子。”
“南易,我该怎么做?”
“等,宋解放吃相这么难看,肯定管不住自己,不该收的会收,不该拿的会拿,不该吃的会吃,不该喝的会喝。
我们文昌围该交的税一分不少的往上交,农业税、提留,我们也是一分都没欠过,换个村去看看,哪个村会没人欠?
只要我们自己做事正,根本不用担心他宋解放来找茬,他能做点什么?
卡我们的化肥指标?
农药指标?
还是卡我们的灌溉水?
农用电?
他什么都卡不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坐以待对手毙,我们就坐看他宋解放把自己送牢里去就行了。”
“南易,要不要找人盯一盯,抓点宋解放受贿的证据?”冼耀东说道。
冼耀东的话,让南易的脑壳疼。
“冼叔,是不是日子太好过,天天好酒喝着,脑子喝迟钝了?”南易不阴不阳的说道:“宋解放是什么身份?不该想的别想,不然得罪的不是宋解放一人,而是一整个群体,那以后文昌围真就没好日子过了。
不管是宋解放,还是以后什么解放,我们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千万别想着主动出击,更别想着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第五百二十三章、贴息贷款
冼耀东被南易这么一说,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建议。
宋解放的事情很快略过,村委会里继续讨论贴息贷款的事情。
“冼叔,贷款通过哪个单位发放?县联社吗?”
“好像是的,过几天县联社的工作人员就会到村里来,想要贷款的直接可以找他们登记、申请。”
“冼叔,那你明天去县联社打听一下,了解一下这个扶贫资金的性质,也了解一下县联社的态度,是他们要求着我们,还是我们得求着他们。”
“好,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从78年开始,国家几乎每年都有一笔针对农村的扶贫资金,也就是所谓的贴息贷款,这个钱容易贷,也不容易贷,容不容易取决于“贴息”是由谁来贴。
如果是上头贴,这个钱就容易贷,如果是地方上贴,那这个钱就不容易贷。
关于这个贴息贷款,南易上辈子曾听过几个故事。
话说中原那边有个农民叫许大脑袋,他爷爷是个大地主,就说四二年那回,整个中原都差不多遭灾了,灾民那个多啊,日子过的老惨了,吃完树叶吃树皮,树皮吃完了吃观音土,有些灾民还偷偷摸摸的干起了易子而食的勾当。
就这种大环境之下,许家的日子依然好过,原来一顿八个肉菜,现在稍微艰苦一点,改成了五个。
就是这样殷实的家庭,可也抵不住许大脑袋的父亲是个败家子,许大脑袋的爷爷一挂,他爹就放羊了,每天中午早早的起床,先在神仙炕上吸上两口大烟,接着由家里的人骡驮着上城里下馆子。
吃饱喝足了,在街上找家大烟馆子再吸上几口,感觉自己壮的能打死牛后,就上赌档去玩几把,赢了,就去找小桃红,和她一起高兴高兴;输了,还是去找小桃红,让她给自己捏捏顺顺气。
就许大脑袋的爹这样过日子,金山银山都不够他败。
这不,土改工作组进村前俩月,也就是许大脑袋八岁生日的那天,许家已经变成了村里最穷的那一户,他家也侥幸逃过一劫,土飞机是不用坐了。
打那天起,许大脑袋就落下了吹牛的毛病,特别是知青进村以后,他是逮着漂亮女知青就吹牛,说他小时候顿顿八个肉菜,就连他撒出来的尿都是油腻腻的。
可女知青那里会信啊,还没进村呢,就有人警告过她,“等进了村,当心一个叫许大脑袋的人,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又懒手脚又不干净,要不是国家有政策不许有社员饿死,他早就死逑了。”
就这么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一直打着光棍的许大脑袋,却在四十岁那年来了个大变样。
话说,那天许大脑袋在自己四处漏风的家里,看着被子上摊着的39块钱,这钱是他偷卖的小队的羊挣来的,他寻思,日子不能这么过了,他得拿39块钱当本钱做一份买卖,恢复许家往日的光辉。
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贴息贷款的政策就到他们村了。
许大脑袋就牙一咬、心一横,39块钱全部换成了烟酒,提着就往村支书家里去了。
这后面发生的事,具体的细节,南易并没有听过,只是听说许大脑袋用39块钱撬动了2万的贴息贷款。
钱拿到手,他就找了两个手下,组建了一个小建筑队,也没急着出去揽活,而是找到乡里的小印刷厂,印了几本《许大脑袋语录》,给自己的两个手下一人发了一本,让他们天天背诵,好好领会他的精神。
等两个手下脑子已经变糊涂,许大脑袋才带着两人去了羊城,去开创一份伟大的事业。
许大脑袋这种呢,是属于拿着贷款去做生意的,这正好契合了国家投入扶贫资金的初衷,南易相信许大脑袋会有一个美好未来。
南易还听过一个故事,说是西北那边有一个叫贾村的村子,村里有个会计,不消说,肯定姓贾。
话说这个贾会计更了不得,胆子很大,人家贷个一万几千的就担心还不出来,将来有可能父债子还,给孩子留下大负担。
可他不是,他一贷就贷了三十万,钱拿到手也没想着去做生意,先给自己盖了一个新房,然后又给自己置办了一辆小汽车,天天开着车子上县里,很快就被他勾搭上县剧团一个姓甘的小演员。
还别说,这小演员那个水灵。
没多久,两人就成婚了,这婚后啊,贾会计依然不做生意,就带着自己的俊俏媳妇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还别说,这年头三十万,只要不去赌,不想着搞什么投资做生意,好吃好喝过一辈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贾会计小两口过的美滋滋的,可有人不干了。
乡里很快有工作人员找到贾会计,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去做生意,要么现在就还钱。
贾会计可不干了,做生意,做个屁的生意啊,天天好吃好喝的日子别提多美了,不做,就是不做。
工作人员一听,不做生意,那就还钱。
一听说让他还钱,贾会计就耍起了无赖,满地打滚,哭诉自己根本没钱。
工作人员一看,没辙,这是块滚刀肉,今天先撤,下次再来。
就这么着,工作人员和贾会计搞起了拉锯战,每次,贾会计都是打滚哭穷,想让他还钱,没门。
工作人员还挺执拗,钱没要回来,他就一趟一趟往贾会计家里跑。
贾会计也被他搞烦了,干脆一个人搬到了隔壁乡住,这样工作人员就没法上门找他了,他也落个清静。
可工作人员知道贾会计搬去了隔壁乡,他并不死心,经常叫隔壁乡的人带话给贾会计,让他回乡里把贷款的问题解决一下。
贾会计一开始还会搪塞一句“下礼拜回去”,可后来次数多了,他也懒得搪塞了,再有人找他,干脆就不回话了。
只要不瞎造,就那三十万,够他逍遥二十年,得等到两千年以后,他这点钱才会花的差不多吧。
不过也难说,万一到时候他心血来潮跑到印剫买湿婆神彩,同一注号码来个100倍,被他给中了呢?
八十年代开小车,两千年后坐私人飞机,大声的向世人宣布:“我,贾大会计没有家道中落!”
到时候,演一出王者归来,小小的三十万随手一还,剩下好几个亿,还是不做生意,就躺着吃吃喝喝到死。
这两个故事,都是南易道听途说的,真实性如何,那得打个问号。
谁知道在传播的过程中,有多少人往里头添油加醋。
简单的一个消息——隔壁老王昨儿打牌输了5块钱,这个消息只要经过五六道的传播,等到了第七个人嘴里,多半就变成老王昨儿输了5千万。
这个数字哪怕更大一点,比如5个亿,这也不需要觉得稀奇。
无非就是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舌头一哆嗦的事,哪个数字听起来邪乎,又不会超出常人理解的范围,听着又顺耳,就说哪个数字呗。
后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豪都在评论区,短视频之下人均月入百万。
还有什么“泻药,刚从火星发出的星际飞船下来,对火星上的红浪漫,我是有发言权的,依我之见,88号才是服务最到位的,声音好听,小费也要的不多,我每次只给88亿……”
……
南易对贴息贷款有想法,他并不指望它如传说中的这么邪乎,只要贷款年限够长、利息够低,他就会发动文昌围人能贷多少就贷多少。
当然,贷出来的钱得交给村委会来支配,也由村委会来偿还。
“这件事实行起来可能会有难度。”
走出村委会后,南易还一直在想着贴息贷款的事情。
文昌围不是其他封闭的山区村子,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在做生意,知道现金流对生意的意义,这种贴息贷款到手,他们肯定会选择留在自己手里当现金流,想让他们交给村委会托管,很难,非常难。
哪怕会交出来一点,数额也不会太多,对村里来说意义不大。
南易通盘考虑了一下,贴息贷款对村委会没什么帮助,倒是对村民个人的帮助很大。
“南易。”
南易刚走到河边,就有人给他打招呼。
“为忠,你怎么在村里?你现在不应该正是忙的时候么?”
给南易打招呼的是冼为忠,葛翠竹的儿子,当年他跟着冼耀古去大草原上贩皮毛,两三年做下来,算是在皮毛行当扎根了。
“塞北那边今年降温降得特别快,牧民们担心牲畜过不了冬天,今年的皮毛出货量特别大,价格被打下来不少,我想趁着价格低,多囤积一点。”冼为忠说道。
“明白了,你是回来参加呈会的?”
“是啊,我想多凑点钱,多囤上一点,赌一赌明年的皮毛价格。”冼为忠说着,递给南易一个大包,“从草原上带回来的牛肉干,阿妈说你回村了,我就给你送点过来。”
“这么一大包,太多了,吃不完,给我一斤尝尝鲜就行了。”南易接过大包垫了垫,起码有十来斤。
“不多,不多,牛肉干的生意我也在做,家里放着不少呢。”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南易把大包往腋下一夹,说道:“赶着回去吃饭,就不和你多聊了,有什么事上我家找我,我会在村里呆三天。”
“没什么事,我也回去食饭。”
冼为忠走的很干脆,看样子真是单纯的给南易送东西,而不是有什么事找他。南易寻思,冼为忠也不太可能有事情求他,要是缺钱,完全可以找葛翠竹。
第五百二十四章、范红豆,接锄头
诰日。
南易五点钟起床,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就跑去了村里的荷塘。
昨天晚饭后,南易就带着范红豆在荷塘里下了几个地笼,又在塘堤上下了几个“钩子”,这会他们要来清点他们的战果。
钩子的一头绑着竹片,做为固定物就插在塘堤边上。
南易走到一个钩子旁,把竹片从泥里拔了起来,拉了一下鱼线,顷刻,塘面上泛起涟漪。
“上货了,上货了,干爹,这是什么鱼啊?”
在南易边上的范红豆叫道。
“咱们下的饵会咬的只有鳖、乌鳢、鲶鱼、黄鳝,这个水波纹这么大,只会是乌鳢或者鲶鱼,乌鳢的可能性最大,鲶鱼不太爱吃猪肝。”
南易嘴里说着,手里一直收着鱼线,很快一条乌绿相间的乌鳢就在水面冒出来。
“不小啊,起码有五斤半,冤孽哦,十几万吨鱼被它给吃掉了。”
“干爹,你说的太夸张了,它再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你不懂,乌鳢要长大这么大起码已经活了两年时间,就当它一天吃五条小鱼,那两年就是3650条,以鲫鱼给你做个例子啊,一条雌性鲫鱼一年可以繁殖十几万的卵,大概可以繁殖出3000多条幼鱼。
3650条里面,我们就算它一半是雌性鱼类,那一年时间,它们能繁殖出547万条,五年就是2737.5万条;
这还是它们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一直到N代,这么算下去,一条乌鳢就要吃掉多少载[10的42次方]的鱼?”
“干爹,你这是偷换概念,照你这么算,何止是十几万吨,再多也能算出来。”
“呵呵,所以咯,我们就要消灭荷塘里的乌鳢,这样啊,到了年底,村里每户人家就可以分到一火车皮的鱼,吃上几年都够了。”南易嬉笑道。
范红豆反驳道:“不可能,荷塘就这么大,里面能生存的鱼类数量是相对固定的。”
“理由。”
“食物和氧气。”
“这两个的确是主要原因,不过不全面,我不在你身边呆着,红豆你松懈了啊,就这个知识点,村里垦殖集团大半的职工都知道。”
南易嘴里大义凛然的说着,心里却是一阵发虚。
其实他自己也就只知道这两点,其他的并没有进行过深入的了解,范红豆要是反问他,他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有一点南易并没有胡说,垦殖集团的职工,其中的大半对水产养殖的了解颇深,不管是出国学习还是请专家过来培训讲课,垦殖集团对自己职工的培养一直就没停过。
但凡职工不是混日子、得过且过,在垦殖集团呆上一年,水平就不可能比一般的农技员低。
“干爹,垦殖集团的账,我昨天看过了,职工培训的开支居然占到了年开支的三成,这会不会太高了?”
“并不高,垦殖集团要走的是科技化的农业道路,也就是当下没办法,但凡有机会跳出农门的人才,又有多少愿意从事农业方面的工作呢?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们是过的够够的了。
另外还有企业性质的问题,垦殖集团是村集体企业,人才也不会乐意去它那里工作,没辙,只能培养村里的半文盲,他们字都没认全,学起来自然吃力,培养的周期也只能无限的拉长,开支自然也就大。
等将来情况变好了,垦殖集团肯定要从外面大量的吸收高学历人才,将来,它会是农业公司,也会是高科技公司。”
“和斯嘉丽粮食集团一样?”范红豆问道。
“路线类似,但投入不可能和斯嘉丽一样,斯嘉丽是我们南氏百分百控股的企业,干爹可以一言而决,五年、十年,干爹可以不要求盈利,营收可以全部投入到规模扩张和技术研发当中。
垦殖集团不行,不远的将来,它就会有数千上万的农民股东,每做一个决策,都需要经过董事会,需要半数以上股东的同意。”
“干爹,股东太多,那垦殖集团的重心只能放在短平快的项目上,长期的项目比重不可能太高,要是每年的营收大量的投入到技术研发上,我想,股东应该不会同意。”范红豆非常有条理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在股份制改革之前,垦殖集团必须在技术研发方面打下坚实的基础,培养、研发,这是未来十年垦殖集团的核心工作。”
南易把缝衣针从乌鳢的嘴里拿出来,乌鳢扔在水桶里,手在矮草丛里抹了抹,抹掉沾惹上的黏液,拎起水桶和范红豆一起走向下一个钩子。
“国内的产业,干爹以后都会交给你来统筹管理,垦殖集团也是,你对蔬菜种植已经有了不浅的理解,但对农业的其他方面了解还不够。身为南家人,必须要懂农业,这方面的知识,你必须要加强。”
南易嘴里说着,手上又把一个钩子收了上来,这次钩子上挂着一只老鳖,差不多有两斤出头一点。
“干爹,我会的。”
“嗯。”南易看了看手里的老鳖,说道:“可惜了,是只公的,不然干爹可以去找找有没有鳖蛋,给你做个甲鱼放屁加扯蛋。”
“甲鱼放气吧?”
“差不多,干爹是臭男人,嘴里没好词,红豆你可是淑女,说话不要学干爹。”
“嘻嘻,不会。”
范红豆淡淡的笑了笑。
和南若玢相比,范红豆的情绪比较内敛,脸上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会保持淡然,等长大以后,脸肯定会比较冷。
等所有的钩子收好,南易收获了五条乌鳢、一条鲶鱼、两只老鳖、一条黄鳝,九个钩子,个个不落空,个个个头都不小。
荷塘已经有五年没干塘了,村里也没有吃捕鱼饭的,根本没人来祸祸,荷塘里的资源好的不得了。
兴之所至,南易没急着下水收地笼,而是站在塘堤上有节奏的鼓掌,鼓几下,停一会,然后再鼓几下,再停一会。
就这样反复,两三分钟后,南易就看到塘面上冒出五个鳖头。
“干爹,这是什么原理?”
范红豆看到露出水面的鳖头,诧异道。
“干爹也不太清楚,只是小时候遇到过一个职业打鳖人,他就是这么干的。后来,干爹还听过一个典故,说是水里有鳖精,这个鳖精特别喜欢吃洗衣服的妇女。
干爹刚才鼓掌的声音,就和妇女在埠头上拿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很像,鳖精听到这个声音,就以为洗衣服的妇女来了,它当然得冒头上来看看。
你听,它们在说:‘哇,太好了,太好了,今天的早餐不是老娘……老妪,是一个田螺姑娘欸。’”
南易说着,把范红豆抱了起来,作势要往水里扔,“哈哈哈,田螺姑娘下去喂鳖咯。”
“干爹,放我下去,你手上的鱼腥味好重哦。”
“腥味重好办,搁点黄酒,再不行就放点紫苏。”南易拎着范红豆,双手和秋千一样荡了起来,只要他一松手,范红豆就会沿着惯性的方向往塘里飞去。
“干爹,放我下去嘛,我身上穿的是新衣服,才第一次穿呢。”
“呵呵,那真可惜了。”
南易笑了笑,把范红豆放到地上,褪掉自己身上的T恤和外裤,只剩一条四角裤,往后退了几步,一阵猛跑,左脚在塘堤边沿一蹬,人就朝空中飞了起来。
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变成头在下,脚在上。
双手合十,扑通,人就钻进了水里。
没一会,南易又钻出水面,辨别一下方向,脚扑棱两下,人已经到了浅水区域。
淌水而行,南易把下在水里的五个地笼都收到塘堤上。
“哇,干爹,这么多虾?”
看到地笼里密密匝匝活蹦乱跳的虾,范红豆就惊呼道。
南易也有点诧异,地笼里的虾和杂鱼多的有点过分,稍微估一估,五个地笼里有将近十一斤虾,加上野鲫、汪刺鱼、草鱼、鳜鱼、黄鳝、水蛇,起码有十七八斤的样子。
重量看似不重,可数量非常多,地笼口子不大,太大的鱼也不可能钻进去。
南易指着虾笼对范红豆说道:“红豆,你看,干爹没在地笼里下饵料,都有这么多虾钻进去,这说明荷塘里的虾密度很高。塘里的虾太多了,水里的氧气会供应不足,你沿着塘堤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死鱼飘着。”
“嗯。”
范红豆答应一声,就沿着塘堤绕圈走。
南易拎着水桶来到塘堤边,把里面的乌鳢和鲶鱼都拣出来,扔回到荷塘里。
就在十几分钟前,南易还寻思荷塘里的乌鳢太多了,他准备来一次有针对性的抓捕,可现在看来,哪里是太多了,简直就是少得可怜。
“得去外面抓点乌鳢回来,好好控制一下虾的数量。”
南易心里想着,手里的活不停,虾笼里的虾被他倒进水桶里,杂鱼和蛇扔回到荷塘,接着,把虾笼又下回到水里。
“干爹,我只看到两条死鱼,鱼都不大。”绕了一圈,范红豆回来对南易说道。
“喔,带干爹去看看,咱们把鱼捞起来,给它们做个尸检。”
“干爹,你还要查明鱼的死因啊?”
“对啊。”
南易应了一声,就让范红豆带着他去死鱼那里。
折腾了一番,两条死鱼都被捞到岸上。
两条死鱼,一条是青鱼,一条是团头鲂,南易先把死鱼的鱼身表面观察了一遍,没看到什么异常的地方,首先排除了赤皮病。
“红豆,草鱼、青鱼、团头鲂、鲤鱼都容易得赤皮病,特征就是鱼鳞脱落,有些部位可以看到红色的血块,这两条明显没有,可以排除赤皮病的死因。
另外,鱼也会得疖疮病,鱼身上会鼓起一个红色的包,这两条明显都没有,也可以排除疖疮病的死因。
接着我们就应该观察一下它们的鱼鳃。”南易说着,掰开团头鲂的鱼鳃,“看看,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范红豆凑到南易跟前,往他手里瞅了瞅,“干爹,这条鱼的鱼鳃应该在它死之前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你说的对,这是烂鳃病,也是鱼很容易得的病。”南易说着,又掰开了青鱼的鱼鳃,“这一条的鱼鳃还没腐烂,只是泛白……”
南易把鱼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还没有腐臭味,这条鱼死了没多久。表面上,我们看不出它的死因,那我们就要打开它的腹腔观察一下。”
让校花拿刀把青鱼的腹腔打开,南易把青鱼的内脏都拉出来,观察了一会,就指着鱼肠说道:“看到没有,这一块是黄色的,发炎了,这条鱼的死因应该是肠炎病。
好了,两条鱼的死因都已经查明,团头鲂的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到七十二个小时之间,青鱼的死亡时间在六个小时之内。
干爹推测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可以并案调查,范队长,二十四小时,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你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
南易拍了拍范红豆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全塘的父老乡亲都在看着你呢,千万不要让它们失望。”
“是,南局长,保证完成任务。”范红豆挺了挺胸说道:“我马上就去把兽医叫回来问话。”
“兽医估计不灵,得去找你葛奶奶,让她派个专攻水产养殖的职工过来看看,肠炎病不是大问题,烂鳃病有点麻烦,得往荷塘里撒点药水,给塘水消消毒。
这事下午再说,咱们先回家梳洗一下,准备去开会。”
“嗯。”
第五百二十五章、南易退位
文昌围村委会的这次会议会在十点钟准时召开,食堂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今天多做几个人的饭。
南易带着范红豆早早的就来到村委会,让范红豆去熟悉村里的账目,南易则和村会计冼济民聊着村里的事。
今年是不错的年份,村里涌现出了几个先进代表。
十点整,会议准时召开,这次参加会议的人比以往多一点,不但村委会的人都来了,另外列会的还有张玉、韩囯仁、冼秀云、冼为民。
这次是南易最后一次以主导人的身份参加会议,等今天明面上交棒以后,除非文昌围出现重大事故,否则他应该不会再以主导人身份参会,甚至,会罕少来参加会议。
一如既往,没什么废话,南易直入正题。
“先说第一件事,刚才我听济民说了,今年村里很不错,冒出了几个先进代表。冼伟森,今年才12岁,就被科大少年班计算机软件专业给录取了,这是好事,大好事。
我建议村里出钱给他摆升学宴,规格要高,多摆几桌,好好庆祝庆祝。
另外,还有奖金的规格问题,当初村里制定升学奖励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会有人考进少年班,所以,这个奖励也没有一个标准,大家议一议,应该给多少合适?”
“南易,村里上一次最新更新的标准是专科2万、普本3万、重本5万、三大名校8万,这少年班算是比三大名校更高吗?”冼耀东问道。
“规格当然得更高点,十二岁考上大学,这非常难得,我估计再想看到下一个,起码得等上好几年,这次对冼伟森的奖励也会是个特例,所以不妨奖励标准就订的高一点。”
冼耀华说道:“18万?”
“18万会不会太多了点,我看10万就差不多了,比三大名校高两万。”冼耀国说道。
冼耀威:“10万太少了,我看还是耀华叔的18万合适。”
“……”
七嘴八舌,大家都提着自己的数字,好大一会也没有拿出个统一的数字。
“好了,都说是特例,我们也不用抠抠索索的,就照耀华叔说的18万,另外,村里出面去市区买套房子,钱就从我的提成里面扣,耀威叔,我的提成够扣吗?”
“够,当然够,买10套房都够。”冼耀威说道。
“行,那就这么办吧,买完房,我的提成部分就可以扎帐了,剩下的我也就不领了,等一会会议结束,把我的工资算一算,今天我给领了。”
文昌围的企业有完善的提成制度,南易出的那些点子,这是属于打白工的部分,但是给文昌围牵线拉到的业务,这一部分是要算提成的。
不仅是他,村委会、村里所有人,只要给村里牵线拉业务,都可以拿到提成,所有人的标准一样,没有谁更特殊。
南易说要领提成,这让列会的人心里一阵开心,南易没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领,每个人的提成都挂在账上,钱是一分没见着。
可南易说领一套房的钱就扎帐,这让大家又咯噔了一下,扎帐是什么意思?
看着众人脸上疑惑的表情,南易摆了摆手,说道:“我个人的事情一会再说,我们先按照流程接着往下开会。为军当上连长了?”
“是啊,刚当上没多久,这衰仔还在部队找了个女朋友,是个女军医,她老豆还是个副军职的干部,这衰仔前途无量啊。”冼耀东说道。
“那是真了不起,将来一片坦途。既然当上连长了,村里该给的奖励给了。济同呢,听说也当上了班长,这说起来都不能算是个官,可他这个班长是战场上火线提拔的,所以啊,他的奖励更应该给,还得往高里给。
耀华叔,你找一下他老豆,以村里的名义给他写封信,和家书一起寄过去。
让他多多保重,全须全尾的,别负伤。
真要光荣了,让他也不用担心家里,他的家人村里会照顾,一定会好好照顾。让他不要背着负担,好好为国杀敌,自古忠孝不两全,他为国尽忠,孝道就由村里替他来守。”
“好,散会后我就去他家。”冼耀华应道。
“另外,信里还要嘱咐他一下,有时间多看看书,争取考上军校。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写信回来,跟他说,只要保证自身过硬,公平交给村里来搞定。”
冼济同的学历太低,只读了一年初中,验兵前才搞定了初中文凭,他想要在军旅之路继续走下去,往上走,会非常的艰难。
“好了,先进代表的事情说完了,接下去说一下雄起饮料的事,秀云,你来说一说,工厂的选址你最终定在哪里?”
“经过我对几个候选地的实地考察,多维度比较以后,我选定了龙康县。”冼秀云说着,一边把调查报告传递给列会的所有人,“大家可以看一下报告,龙康县有一座龙康山,距离主城区有三十公里,周边是连绵的丘陵地带,根本不适合用来进行工业化开发。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一片区域只会用来农业生产或规划成旅游区,这就可以保证我们的饮料厂范围不会受到污染。
龙康山的半山腰有一片面积在32亩左右的平地,稍做修整,就可以在上面建造工厂,另外,在山顶的位置,有一个地下水出口,流水常年不断,当地人叫它龙康泉。
我已经采了水样去化验,化验得出的经过,龙康泉的水质非常好,里面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是制造矿泉水的优质水源。
龙康泉不但可以满足雄起饮料的需求,将来,也方便我们拓展到矿泉水领域。我说完了……”
冼秀云嘴里说着,眼睛看着南易的脸。
“完了?”南易不满问道。
“是的。”
“龙康山的周边情况呢?你做过调查了吗?
有多少个村子?
龙康山原本是属于哪个村的?
当地的民风如何?
龙康山上是不是有哪个姓氏的祖坟所在?
风水上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龙康县的领导班子给龙康制定的经济方针是什么?
对招商引资的态度如何?
有什么优惠条款?
龙康县里有没有什么难缠的人物,将来会不会影响雄起饮料在当地的发展?
龙康县有没有饮料企业,企业的性质、厂址、产品、经营状况等等,这家企业会不会成为龙康县的包袱?
这个包袱将来甩给雄起的概率是多少?
龙康县有没有外资企业,他们现在在当地的处境如何?
我说的这些,在你的调查报告里面完全没有体现,水样报告倒是做的很好,微量元素、宏量元素,做这检测有个屁用,只要愿意砸钱花时间,我说龙康山是花果山,龙康泉是长生不老泉都行。”
南易把报告往桌上重重一抛,说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说的这些都要给我调查清楚,我前面说的,还漏掉了很重要的一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冼秀云脸色一阵发黑,她还从来没见过不怒而威的南易,以前南易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彷如邻家大哥,现在猛然面对这样的南易,她一时无法适应。
抿了抿嘴唇,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冼秀云才说道:“交通。”
“知道就好,就这么三四页,糊弄鬼啊。”南易戳了戳桌面上的调查报告说道。
南易没指望冼秀云能交出一份十全十美的调查报告,可他也没想到,冼秀云居然就交出这么一份垃圾。
端起茶杯呲溜了一口,抬手把嘴唇上的茶叶沫子捻掉,杯盖盖了回去,咽了咽口水,南易继续说道:“刚才,我去隔壁的阅览室看了看,书架上的书簇新簇新的,报纸架上的报纸还是一周前的,新到的报纸就堆在一边,油墨味还没散呢。
不错啊,值得表扬,我原本想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书要是看旧了,只要没破,就不急着换新的。
可现在不用了,书被保护的很好么,传个五六代也不见得会坏啊。
不错不错,勤俭节约的精神大家都发扬的不错。”
不等大家有所解释,南易直接就往下继续说:“我呢,差不多就是77年这个时间来的文昌围,到今年正好七个年头,稍微多那么几天,啊。
这七年,我扪心自问,还是对得起文昌围的,当然,大家也很给我脸,让我一个外姓小辈能坐在这里发号司令。
七年,不长也不短,奥运一过,雄起一叫响,文昌围的名声肯定会在全国鹊起。我这人呢,低调惯了,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所以,现在也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啊……南易,你要走?”冼耀东惊呼道。
不等其他人发出惊呼,南易马上就摆了摆手,“谈不上走,我的户口还在文昌围,刘贞的户口也在,不但我们的户口不会迁走,我还会再迁一个人进来。”
南易指了指坐在自己边上的范红豆,说道:“红豆,我干女儿,九月份她就会到村里的完小读六年级,文昌控投的股份,我也会转到她的名下,以后就由她代表我。
而我现在的位子,就让为民接过去吧。
为民这些年一直在东京做生意,把他的为民再生集团经营的有声有色,而且这些年,他还同时在大学里进修,他的能力肯定足以统筹管理村里的企业。
至于耀华叔,你副村长的帽子就摘了吧,耀东叔,适当的时候,向上面提议一下,村支书就让耀华叔干好了。”
村委会的组成里面,村支书的职位可以由上级单位[乡或镇]任命,也可以村里内部选举,只有这个职位可以算的上是干部,有调入上一级单位的可能。
村支书的任命,乡里通常会尊重村里的意见,一般不会干涉。
南易这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称呼冼耀东为“耀东叔”,而不是以前的“冼叔”。
在九成九都姓冼的村子里,称呼一个人为冼叔,这不是南易犯了低级错误。这个称呼其实印证着南易内心的态度——在文昌围,南易就认冼耀东,他是冼氏的代表。
现在他的称呼换了,冼耀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变了。
“南易,文昌围的事,你以后不管了?”
“怎么可能不管,我依然是文昌围的一份子,给文昌围出力是我份内的事,只是以后拿主意就让为民来,我听吩咐就行了。这两年就算了,刘贞快生了,我得窝家里奶孩子。
对了,现在装电话没有以前严了,给我家里再拉一条电话线,村里有事打电话给我就行。我要是不在京城家里,耀东叔,你知道该打给谁找我。”
“我知道。”冼耀东点点头,冲列会的众人问道:“南易的提议,大家有什么看法?”
南易只是从发号司令的位子退下去,而不是离开文昌围,有意见的可以接受,没意见的更容易接受,提议很快就通过。
其实文昌围村委会也不是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说争权夺利,就说南易以前一直压着大家低调,账户里躺着这么多钱也不能敞开花。
对农村人来说,很重要的三件事——修祖坟、修祠堂、修堂屋,南易也一直拦着不准干,这一点,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意见。
房子,大家都不急,规划早就做好,祠堂肯定要马上修了,村里公账出大头,家家户户出小头,凑个几百万不要太轻松。
接着,南易和冼为民换了一个位子,从形式上完成交接。
会议继续,中饭是食堂送过来的,大家就在村委会解决,边吃边开。一直到下午两点半,会议才结束。
事无巨细,村里存在的问题都拿出来议了议。
会议结束以后,南易就带着范红豆去了河边的埠头,该村在的冼为麒坐在那里拿着鱼竿,他边上还坐着一个人,女人,邓玉梅,冼为麒的老婆。
“为麒哥、玉梅阿嫂。”
“呵呵呵,南易,你回来啦。”冼为麒听到声音,转回头对南易笑道。
“昨天回来的,没见到你,有活?”
“去高领了。”
“哦,有钓到吗?”
“自己睇。”
冼为麒指指边上的一个搪瓷脸盘。
南易循着冼为麒所指,看见脸盘里有两条鲫鱼在游动着。
“鲫瓜子啊,用的几号钩?”
“5号钩。”
回答南易的不是冼为麒,而是邓玉梅。
“用3号钩就行了,河里没什么大鱼。”南易说着,对向他走过来的韩囯仁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
“呵呵,你不懂。”冼为麒懵笑着说道。
冼为麒看样子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心情变得更加开朗,脑子也变得更清明。
“没你懂,要说钓鱼,谁能和你比。你们继续,我不打搅了,玉梅阿嫂,一会我让红豆给你们送点虾过去,家里太多了,吃不完。”
“谢谢。”
邓玉梅腼腆的笑了笑。
南易回敬了友善的笑容,目光一直没有往邓玉梅的大腿扫视。
邓玉梅也得过小儿麻痹症,因为后遗症,左腿留下了终身残疾,可以走路,但走起来一跛一跛,她和冼为麒算是比较相配的。
冼为麒呢,现在也不是每天都能在河边钓鱼,有活的时候,他就要去干活。
至于他干的什么活,很简单,专门给别人送去“剧终”二字。
小号精通以后,冼为麒又触类旁通学习了唢呐,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吹断魂”,被一个道士班子给吸收,成为了唢呐手。
道士班子生意挺好,一个月可以出门吃好几次席,人间不好的时候可以挣三四千,人间太平也能挣个一千好几,分到冼为麒头上,一个月大几百收入没问题。
这是一个手艺人的美好时代,农村人要是跳不出农门,家长们总会想办法帮家里的半大小子拜个师傅学门手艺,什么木匠、泥瓦匠、篾匠。
棺材头子、道士壳子虽然都挺挣钱,可到底做的是白事,好说不好听,一般不是家学渊源或没着没落的破落户不会选择去干。
一个会吹唢呐的昂居,太适合干这门营生了。
“克瑞亚,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带着韩囯仁往南宅那边走了一小段,南易就说道。
“南生,你是不是要退了?如果你退,我也走,出去自己单干。”
“怎么,嫌分到的钱太少?”
“不少。”韩囯仁摇摇头说道:“这些年,我也有了一些积蓄,正好,深甽这边对港商有优待,我自己出去开个服装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易微微一笑说道:“点解不去做?”
“很简单,我觉得跟着南生你更有前途。”韩囯仁看着南易的脸,目光真诚的说道。
“呵呵,那你就继续留下,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你会成为第二个徐绍良,你会住去半山,现在半山的房子你买得起了吧?”
“买得起,没资格买。”
“资格很快会有的,留下,继续好好干,三角裤的买卖做的不错,接下去健美裤还能大赚一笔,等把这个事情忙完,我再话你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南生,你不走?”
“干嘛要走,我大把的家当都在这里呢。”南易指了指范红豆说道:“我女儿,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她商量,给你句忠告,不要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姑娘看待。”
“不会,不会。”
韩囯仁嘴里说着不会,可心里还是带着轻视,换了谁也不可能把一个小女孩放在和自己对等的高度对待。
南易看得出来韩囯仁心口不一,可也没多说什么,等慢慢接触了,他自然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