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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鬼谷孒     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txt下载     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有人找茬

    可能是自己的女儿有了着落,李腊梅的心理负担减轻了,她和王破烂很快就正式走到了一起。

    考虑到王破烂只有一间不足八平的屋子,南易让闷三儿踅摸到一个大杂院,里面有两间空房,原来的住户工厂分了房子搬走了,可这里的居住权还在他手里。

    闷三儿和对方私下弄了个协议,把居住权买了过来,南易就把两间房送给了李腊梅当新婚礼物。

    至于以后要是拆迁可能引起纠纷,这暂时就不做考虑了。

    李腊梅搬出百花深处的四合院,南易就把南若玢安置在四合院里,不再住在小洋楼。

    还把四合院免费给一个曾经做过奶妈的妇女,当她糊火柴盒的场地;做为回报,妇女会帮忙看下孩子,给孩子做饭。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

    妇女人这么好,自然有回报。

    每个月固定的日子,她都可以在某个地方捡到三十五块钱,过年过节还可以捡到月饼、猪肉、水果啥的。

    这看起来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可南易不得不这么操作。

    谁让他根本没有雇工的权利呢。

    11月,刚领了这个月的助学金,南易如约留下十块钱,把剩下的四块五通过门缝塞到自己家里。

    这时候的助学金主要分几个档次,一等每月21.5,二等19.5,三等17.5,四等15.5,最低等9.5。

    等级标准按照贫困程度来评估,领一等助学金的不是烈士子女,就是孤儿,以此类推,像南易这种双职工家庭的子女,只能领最少的那一等。

    不过京大是重点大学,比一般高校多发五块/月,所以,南易一个月其实是拿十四块五。

    素菜五分,半荤一毛五到两毛不等,荤菜三毛,主食有饭票,细粮和粗粮都有。女同学够吃,男同学不太够,一般男同学都会找女同学换,一斤细粮换一斤半粗粮。

    每天伙食费基本能控制在五毛钱以下;学习用品,主要是讲义、书籍、笔墨纸张等,一个学期差不多十块到十五块之间;日用品每月男的一块,女的两块;再加上其他支出一个月算两块。

    一算下来,助学金基本上能让一个学生花的非常宽裕。

    甚至有很多学生每个月还会寄钱回家,特别是家里有妻女的那些。

    有周茂德这种反面典型,自然也有正面典型,而且很凑巧,有一个也出在南易他们宿舍,名字不太好听,叫吴仁品。

    这不得不又说起一句俗话——缺什么嚷什么。

    比如某些饭馆,明明缺了大德,偏偏叫什么全有德。

    吴仁品,乍一听还会听错,被人误会成“没人品”,可就偏偏是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什么叫男人的担当。

    回学校的路上,南易绕了一下路,去天福号买了几个酱肘子。

    提着酱肘子去了寝室,正好,里头只有吴仁品一个人在,正坐在床上温习功课。

    “饭点了,今天你又打算对付?”

    “早上的咸菜还有点,中午我多买了两个馒头。”

    “我路上买了酱肘子,给你两个。仁品,省钱可以,可不能你这个省法,不能天天咸菜,看看你自己,来了学校一年不到,都瘦多少斤了?

    你可以中午打一份素菜,分成两顿吃,这样你一天也就多花五分钱,一个月按31天算,也才一块五毛五。

    这点钱,不能让你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能保证你这个壮劳力的身体健康。你是你家的顶梁柱,你万一要是倒下了,可就一切都完了。

    所以啊,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就是爱惜你家里人。”

    “你这么一说,我的方式的确有点问题。最近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变得越来越难集中了。”

    “你这是营养不良的表现,麻溜的,接去。”

    “不合适吧,你的助学金还没我高呢。”

    吴仁品看了一下南易手里的油纸包,并没有伸手接。

    “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隔三差五还能回去打打牙祭,你就别替我担心了。拿着,我得去自习室抢位置去了。”

    南易把油纸包往吴仁品的床上一扔,摆摆手就走出了寝室。

    吴仁品看看被子上的油纸包,抽了抽鼻子,楞了一会,还是拿了起来跳下床,从书桌上的搪瓷罐里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拿起一半,掰开处在肘子上抹了抹,塞到嘴里。

    一股久违的肉香味!

    “站住!”

    “南易,站住!”

    “前面那个穿破棉袄,屁股上还有两个大补丁的站住!”

    “帅哥南易站住!”

    “淘气,下次直接叫帅哥。”

    “我说南易,你要不要脸,哪有一定要让别人叫自己帅哥的人。”

    随着声音,一个上身穿着灯芯绒大衣,下身一条加厚牛仔裤,脚上一双雪地靴的女同学走到南易面前。

    这个和当下大部分人打扮格格不入的女同学叫许倩,归国华侨。

    “许倩同学,对客观事实就要时刻反复强调,这是一种加深记忆的好办法。”

    “呵,你屁股上的补丁,就是为了强调你的贫穷?”

    “我穷我光荣,三代贫农、根正苗红。”

    “你真了不起,你是京大第二了不起。”许倩竖起大拇指揶揄道。

    “咋,我不是第一?”

    “废话,第一当然是煎饼侠了,你是补丁侠,道行稍微差点。”

    “我还巴里·艾伦呢。”

    “不错啊,南易,还知道闪电侠。”

    “知道闪电侠有什么奇怪,我插队的地方就在海边,还靠近香塂。经常会有一些文学糟粕从那边飘过来,每次我都会捞起来,以批判的眼光去阅读它们。

    每次看完,我都要拿井水洗眼睛,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装,你继续装。看你长得和胡刮皮似的,装什么精神贵族。”

    “嗐,别以为自己看过《人参娃娃》,就可以损我。我不是精神贵族,也不敢装,我家,我爸我妈,一水都是三十年前放牛娃翻的身。

    要是牛没吃好,像你这样的地主老财就是一鞭子抽过来,我爸妈就是被抽多了,造成了人生阴影,连我都被遗传,每次见到你,我就哆嗦。”

    “呵呵呵,南易,你这人嘴太贫了。”许倩捂嘴笑道:“不跟你瞎套词了,任老师找你。”

    “你这人真是的,任大班找我也不早说。”

    “你不要倒打一耙啊,先是我叫你当没听见,后面又和我胡咧咧。”

    “得得得,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去见任大班。”

    南易摆摆手,就要往他们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许倩又喊住了他。

    “周末有话剧《于无声处》,你要不要去看?”

    “要买票么?”

    “当然了,人家还能让你白看啊。”

    “那算了,没这个预算。”

    “真是的,我请你看总行了吧。”许倩嗔道。

    “不行啊,我没花女人钱的习惯,下回,等下个月助学金发了,我再请你去看。”

    “行,那可说好啦,到时候不要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那我等着。”

    南易来到办公室区域,找到自己班主任任霞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等到一声“进来”的声音传出来,他才推开门。

    “任老师,你找我。”

    “对,南易,有人举报说你和赖彪经常不在寝室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老师,上个学期刚开学我不就向你汇报了么,我家里住得近,就经常回去睡。赖彪和我在宝安就认识,他就经常跟我一起回去睡。您放心,我跟他可都没耽误学习。”

    “这我知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只要你没在外面惹事,老师也不会管你。可现在不一样,是有人举报,我当然得找你问话。”

    “那我也解释了,任老师,没事了吧?”

    “怎么没事了?刘贞怎么回事?你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吃饭,赖彪就不说了,你们两个男人,可我听说刘贞也经常不在寝室睡,难道你们三个住一起?”

    “对啊,住一起。家里房间够住的开,任老师,我们之间可没什么苟且之事。您应该也看过档案,我和刘贞一起去插队,在一个大队,我跟她还有赖彪三人一起认识的,关系都很好。

    再说了,学校好像也不抓男女关系吧?不会是有人把我们三个一起往龌龊里面扯了吧?”

    任霞只是看着南易的脸,没有回答他。

    不过看脸色,南易也知道自己猜对了。脑子转起来,把同班的人一个个过一遍,然后一个个排除,最后把嫌疑人定在周茂德身上。

    南易行事谨慎,除了周茂德,绝对没有得罪任何同学。就算周茂德,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他吧?

    难道他和李腊梅见过面,知道南若玢的事了?

    或者,踩低捧高的角色,挑中了自己当踩的对象?

    “南易,你学习很刻苦,老师也很看好你,为了不让别人揪住你的小辫子,这段时间,你还是都在寝室里休息,尽量不要回家睡。”

    “好的,任老师,我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南易的脑子还在转着,自己不能只把排查范围放在学校,自己那个大嫂也应该纳入考虑。

    第二天,南易给闷三儿去了一个电话,让他来找自己一趟。

    “找人去打听一下,我那个大嫂金燕家里都有什么人;还有这个人……”南易指着从周茂德借阅证上拓印来的照片说道:“周茂德,若玢的亲爹,正在热恋当中,周末经常出学校,找人跟一跟,最好能凑近听一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南爷,出什么事了?”

    “有人找我茬,我得查清楚到底是谁找我的晦气。”

    南易已经问过赖彪和刘贞,任霞没有找过他们俩,这基本就表明是冲自己来的,他们两个可能潜在的敌人先不用排查。

    “查到后呢?”

    “先查到再说,不同的人,不同的报复方式。”

    “明白,那我先去安排。”

    “去吧。”

第二十二章、磨刀霍霍向生意

    11月23日,农历十月廿三,小雪。

    南易又收到方梦音从香塂寄过来的信件,通过特定的方式,从信件中提取关键字,组合成了一句话:贸易公司已经注册,目前只招了一名接线员兼前台,办公室在柴湾的工厂大厦,下一步该怎么做?

    南易看完后,把信给烧掉,执笔回信。

    信的篇幅很长,可乍一看就是日常琐事,鸡毛蒜皮,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需要方梦音通过两人约定好的方法进行解码。

    南易真实传达的信息:成立一家电子厂,生产电子表和计算器,明年四月之前,囤积不低于十五万,不高于二十万只电子表、一万至两万个计算器。

    一切从简,能够实现生产即可,暂无长期运营之规划,做好套现准备;多吸收半导体人才,高薪养人;寻一服装设计师,水平普通无所谓,听话即可,备用……

    若资金不足,可拿九龙仓股份去银行抵押贷款。

    条件限制,南易和方梦音之间只能用密信的方式进行联络,这也限制了南易无法进行微操,只能进行中长期的计划。

    这个年代,想打国际长途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有极少数的特权人物才有机会打国际长途,而且只能打到苏修。

    这都是因为通信的落后,跨境电缆铺设和信号传输技术都完全不具备。

    而且这时候打电话,也存在无法保密的问题。

    电话机没有拨号键,就一个手柄,呼呼呼,摇上几圈,“喂,总机,帮我接哪哪哪……”。

    双方通电话,总机那里声音倍甜的小姐姐是能听到的。

    虽说按照规定,偷听别人通话是违规的,可什么时候,有谁听说过敢于以身试法的人销声匿迹了?

    时不时的,总会一次跳一个或者一群代表出来彰显一下他们依然还在。

    跑了好几个地方,绕了不少弯,南易搞回来一台1974年产的葵花牌HL-1型盒式磁带录音机。

    等待了几天,冼耀东和冼为民就到了京城,冼为民身上还带着几盒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曲磁带。

    “机器拿到了吗?”

    “拿到了,一台母带单放机,三十台高速复录子机。”

    “说明书。”

    南易把说明书整个看了一遍,说道:“母带机是Studer的A80,复录机是鬼子的小谷机器。教学录像带拿到了吗?”

    “也拿到了,你没说,我也没带来。”

    “没事,我会尽快回一趟文昌围,教会你们怎么操作机器。”南易和冼耀东说完,又和冼为民说道:“为民,你回去以后就去羊城,找一份比较清闲的临时工干着。

    多去畨禺那里转转,结交偷偷摸摸在做生意的人,把磁带生意介绍给他们。

    去之前,先去粤剧团逛逛,学学怎么化妆,怎么粘假胡子,再去配一副眼镜,千万不要让别人摸到你的底子。”

    南易说着,又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有1500块钱,各种票还有一大堆,有这些也够你在羊城打开局面了。”

    “好,我知道怎么做。”

    “万事小心,要是遇到事情,记住一个原则:舍财不舍命。”

    “好,我一定会小心。”

    一边说着,南易带着两人去了百花深处的四合院。

    整治了一点吃的,三人边吃边谈。

    “冼叔,最近的报纸有看过吗?”

    “南易,你指的什么?”

    “算了,看你的样子也应该没看过,我直接说吧。大事呢,上头已经在讨论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给农民松绑,给经济注入活力。

    从1965年开始,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GDP排名一直在降,连印剫阿三都压在我们头上,搞活经济,让百姓富裕起来,这会是未来的主题。

    所以,要不了多久,个人应该就可以做生意了。

    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多半是要被毒死的。咱们不去做这个出头鸟,个人先放一放,咱们先考虑文昌围这个大集体。

    生产队开展副业,这一直是上头所提倡的,咱们文昌围也要开展副业,建立自己的集体所有制工厂。

    五十年代,大家的穿衣是怎么样的,冼叔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当然有,那时候服装款式多啊,男的西装,女的旗袍,羊城开埠早,本来国外各种玩意都传进来,衣服花里胡哨的,什么都有。

    这后来,就变成一片蓝、半片白,每个人穿的都差不多,单调的很。

    不过,这次火车过来,在火车上也看到几个女的穿那个看起来很好看的……那衣服叫什么来着。”

    “应该是大衣。”

    “估计是,那衣服穿起来,人都显得好看多了。”

    “我要说的第二点就是关于衣服,现在姑娘们爱俏了,的确良早就穿腻了,她们想要穿点不一样的。可我在供销社、百货大楼里看了,衣服也没有多少新款式。

    趁着国内的服装厂还没有反应过来,咱们文昌围开一家服装厂,就生产香塂的流行款式。

    你回去以后,把厂子开起来,然后去机械厂采购用电的缝纫机,去纺织厂采购布料,东西到位后,就让妇女们先练起来。

    等练好了,就开始组织生产,厂长呢,就让耀国叔管着,他有带兵经验,管人合适。

    冼叔你呢,样品出来以后,就开始跑供销社采购科的门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跑,不要干跑,请客吃饭、送礼,再搞一个销售返点。”

    “什么是销售返点?”

    “我打个比方吧,比如宝安的供销社,我们预计可以销掉1000件,只要供销社完成了,我们就给他们100块的销售奖励,这就是返点。”

    “懂了,给他们点好处,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差不多,关键的一点,你得搞清楚,这个返点该给谁。具体问题,你要具体分析,到底给谁能让我们的销量提高。反正有这么一笔预算,具体给谁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南易说话的时候,已经故意把自己置身于发号司令的角色,潜移默化的让冼耀东接受这个转变。

    “给个人也行?”

    “我说了,随便你给谁,你自己揣着我都没意见,我只看销量。”

    “好,我知了。”

    “还有,磁带生意,是咱们三个人的,我拿五成,为民你三成,冼叔你两成,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我的出力最少,拿最少也是应该的。”冼耀东说道。

    “我也没意见,三成已经不少了,南易,你都没让我出本钱,我都有点挂不住。”

    “没事,现在刚起步,咱们就这么粗略的分。以后再做其他生意,就得坐下来四四六六的算清楚,出资多少,出力多少,该占多少就多少。

    我再跟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要做磁带生意。

    从上个月开始,录音机已经被允许由探亲的华侨自塂奧带到内地;各类学校用于教学的录音机,也不再实行专项报批手续;

    而且,商业部组建的赴香塂考察小组,从香塂康立公司以每台93港币的价格,购买了1万台盒式收录机。

    东西已经到京城,百货大楼也已经摆出来卖,一台200块,够贵的。

    有收录机,就得有磁带,内地那些歌,大部分人都听腻了。几百块的收录机都买了,也不介意花几块钱买盒磁带听。

    一盒磁带,我们的成本大概是四毛,咱们出厂价不卖贵,量大的按三块出,量少按三块五、四块出,给批发商留点利润,终端价控制在六七块左右。”

    “这生意能做长吗?”

第二十三章、步枪出品,仿冒必究

    “可以做长,不过我估计暴利期也就只能维持一两年,然后利润就会变得很薄。咱们也不做久,就争一个先行优势。

    而且,咱们搞的机器,一般人搞不到,也搞不起。

    在一段时间内,咱们的磁带质量要比别人好,买的人肯定认咱们的磁带,价格也可以卖高。

    在咱们出品的磁带上印上几个字:步枪出品,必属精品,仿冒必究!”

    “那咱们的磁带就叫步枪牌?”

    “嗯,就叫步枪带,等买磁带的人口口相传,大家都会认准我们的牌子。”

    “可这生意不是见不得光么,还要打牌子?”

    “那也得打牌子,买的人又不懂见得光见不得光,他们只考虑自己花的钱值不值。咱们卖的贵,有咱们卖的贵的理由。咱们卖的是名牌,不是那些大路货。”

    交代完细节,冼耀东和冼为民没有时间在京城好好游览一番,就急匆匆的踏上了回去的旅程。

    两人走后一个星期,南易搞了一张病假条也回了一趟文昌围,给翻录磁带的人进行了培训。

    他也是现学现卖,一边看教学录像带,一边摸索着操作,一边教别人。

    好在,也没有太大的难度,稍微摸索一下就会操作。

    倒是盖隔音车间颇费了一番周章,隔音材料太难弄了,南易不可能在那里等着,只能是连夜教大队的泥瓦匠进行模拟操作。

    确认泥瓦匠可以搞定,他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京城。

    刚踏进学校的大门,许倩就把他给拦住。

    “南易,你失约了。”

    “旺旺旺!”南易学了一声狗叫,问道:“满不满意?”

    “呸,谁要你学狗叫了,我知道你请了病假,现在身体已经好点了吗?”

    “没事了,你怎么这么清闲,这个点在大门口转悠?”

    “什么啊,我在出黑板报呢,肚子饿了,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那你快去,我得快点去教室,落了这么多天课,我得尽快补上。”

    “好,话剧还在演,过两天,你得陪我去看。”

    “行,知道了。”

    两天时间,把落下的课程补了上来,时间也来到周末。

    赖彪拿着个江光205照相机[1983年改名凤凰]骚包的说要出去采风,刘贞要躲在房里听《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南易一个人回了百花深处。

    踏进四合院里,院子里,南若玢正在帮于婶糊火柴盒。

    看到走近的南易,一个飞扑就扑到南易的怀里,“爸爸,你好几天没回来了。”

    “爸爸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要去南方几天。”

    “哦,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想爸爸。”

    “嗯,爸爸也想你。”南易抚了抚南若玢的头,宠溺的说道:“你又重了,这几天是不是光吃肉了?”

    “才没有呢,就因为好几天没吃肉才长胖了。爸爸,你不是跟我说,吃素的动物都胖,吃肉的都不胖。”

    “嚯,真是机灵鬼,知道拿我的矛戳我的盾了。”

    “嘻嘻嘻。”

    “于婶,今天周末,我带若玢出去玩,今儿就不在家里吃了。你想在这里开火就在这里开火,要是不想,你也可以把菜带回家去做。”

    “那感情好,等我把这些火柴盒糊好,我也回去了。”

    “嗯,你明儿早上再来就行。”

    说着,南易抱着南若玢就出了四合院。

    小丫头很少有机会能出门转悠,见到什么都感觉新鲜。

    刚走出胡同,“砰”的一声就传到耳朵里。

    “噢嚎,爆米花机。”

    一听声音,南易就知道有人在爆米花。

    “南易,怎么又回来了?”

    看到抱着南若玢走回来的南易,于婶诧异道。

    “胡同口有人在爆米花,于婶,拿半斤米,再拿点白糖,我也去爆一炮。”

    “白糖不用拿,爆米花那儿肯定有糖精。”

    “爆给若玢吃的,糖精不健康。”

    “您还真讲究,我去拿。”

    于婶走进厨房,拿了个米升和玻璃罐头瓶出来。

    南易一瞅,就说道:“于婶,您也跟我去一趟吧,等爆上了,您把东西拿回来。”

    “好嘞。”

    两人走到爆米花的人前,正好前面两个小孩子刚爆完,这会正有空。

    “师傅,多少钱爆一炮啊?”

    “自个拿米,一毛。”

    “我不用你糖精。”

    “便宜你两分钱。”

    “得嘞,钱您拿好,麻烦您爆起来。”

    爆米花的师傅把米从炮口倒进去,然后接过白糖,“您是要甜点还是淡点?”

    “淡一点,我家囡囡吃。”

    师傅搁好白糖,就把炮管放平,搁在火上,一拉风箱,火苗猛的蹿起,还带着凄厉的声音。

    先是快速的转动炮管,让炮管受热均匀,等过了一两分钟,转速就变慢,又过了一会,师傅就嚷道:“要放炮啦。”

    “师傅,您放好了。”

    南易并没有帮南若玢捂耳朵的举动,放炮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会受点惊吓,并不会损坏耳膜。

    砰的一声,小丫儿没被吓着,倒是看到已经黑得包浆的黑麻袋上颗颗点点的米花,眼睛变亮。

    “爸爸,放我下去。”

    南易一把小丫头放下,她就扑上麻袋,小手抓起一把先往嘴里塞,然后又抓起一把往自己的小兜里面塞。

    一会,她的小兜就塞不下了。

    “爸爸,把你的书包借给我。”

    南易把书包从肩膀上摘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揣自己兜里,倒拎着抖一抖,把里面的碎屑抖掉。

    “给你,记得还给我。”

    “嗯,我吃完就还给你。”

    半斤米爆的米花也没有多少,只装了书包的一半,书包微微的鼓起。

    在书包绳上打了个结,把带子弄短,南易把书包挂南若玢的脖子里,复又把她抱了起来,继续往前逛。

    一路上,有看到玩陀螺的,踢毽子的,甩烟壳的,跳皮筋的,滚铁环的,玩摔宝的,玩火柴枪的,翻花绳、看小人书,还有贴大字报的。

    嗯?

    南易退回去,看看大字报上写的都是什么。

    “潘赛琴,不要脸,是个狐狸精,和我老公搞破鞋,一次在厂办公室,一次在后海边,一次在……爸爸,什么叫搞破鞋?”

    “对不起,这个问题爸爸暂时也回答不了你,你问到了爸爸知识掌握的盲区,等爸爸去图书馆查到再回答你。”

    “嗯呐。”

    继续走,走到马路上,南易的烟瘾上来了,他就把南若玢放在上风口,自己在下风口点上烟。

    南若玢一边吃着米花,一边看着路上开过的车子,“爸爸,这是什么车?”

    “沪海汽车厂出产的SH760,1965年开始批量生产。”

    “那后面那辆也是?”

    “不是,是SH760A,SH760的改进款,前年才开始有。”

    “这个呢,四四方方的。”

    “BJ212吉普。”

    “……”

    “苏修的拉达,后面那个是边三轮,也叫三蹦子,应该是……靠,居然是宝马。”

    南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边三轮居然是一辆宝马R75。

    这玩意国内有吗?

    想了一会,南易猜想可能是从苏修手里传过来的,或者是当年鬼子战争赔偿物资里面的一件。

第二十四章、明星同款

    哒呀啦,哒哒哒哒,哒呀啦。

    哒呀啦,哒呀哒喳,喳呀啦……

    在我国的影史上,哪部电影是影响力最大的电影?

    这个问题,在不同的年代问,会得到不同的答案,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个答案无疑是《追捕》。

    若要问女人们最想嫁的男人,答案肯定是杜丘;问男人们最想娶的女人,答案肯定是真由美。

    “杜丘你看,你看多么蓝的天啊。一直走下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走吧,一直向前走,别往两边看……”

    “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跳呀,快跳啊……”

    在街上,有人嘴里开始说这两句经典台词的时候,文昌围大队的男社员们都在那里忙碌着分拣货物,妇女们在则在那里忙着缝唛头。

    冼耀国在那里指挥着人装车,“快,动作要快,车子马上就要出发。”

    冼耀东忙着招待宝安运输队的司机。

    “师傅们,这烟给你们带着路上抽,一人一条,你们要开车,酒就不给你们准备了,亚洲汽水管够,你们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再带一箱路上喝。”

    “爸,我的东西呢?”

    “在南易家的院子里,你自己去搬。”

    “有多少啊?”

    “二十四箱,每箱五百副,一共一万二。南易说了,最便宜二十块一副,除非卖不动,不许降价。”

    “批发价呢?”

    “十七,南易留话了,能批发尽量搞批发,说是趟趟水,让你试试你找的那些人的成色。”

    “我知,南易跟我说过,让我能不露面就别露面。”

    “那你快点去搬吧,我一会就得跟车走。”

    “你也去?”

    “没办法,队里实在调不开人了,南易说了,有多快就多快,尽快把货给铺到位。耀东沿东北方向往上,耀威往西北,我沿着中路往上,一人押两辆车,销完为止。”

    “那我估计你们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回来,爸,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外面杜丘式风衣、蛤蟆镜、真由美围巾有多火。两车货,我看都卖不到长江就卖光了。”

    “南易也这么说,说是实在拿不出进货的钱了,只能进这么多。可惜了,要是大队服装厂可以生产,这一趟大队得赚多少钱。”

    “知足吧,不跟你说了,我得快点走,一会接我的车也快来了。”

    “你去吧,当心点。”

    “我明。”

    ……

    真是可惜了,南易并不知道《追捕》这电影,是今年在国内上映。

    不然,可以早半年就开始准备货源,从容的应对。

    唉,错百万啊!

    南易在寝室的公厕里一边抽烟,一边在纠结,他又一次迫切的想要建立商业情报网。

    可以说九十年代以前,在国内做生意,玩的就是信息差、时间差、资金差、渠道差、胆量差,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掌握信息的多寡,掌握信息的速度,有没有钱囤货,有没有渠道拿货,有没有胆子干,无非就是这五样,根本没几个买卖是某些人能做,别人不能做的,没什么技术垄断可言。

    只有一种生意,不是谁都能做,那就是倒批文。

    这种生意,你生下来的时候有资格做就有,要是没有,这辈子也基本不可能有。

    “南易,最近看你挺忙的,在忙什么呢?”隔壁蹲坑里,赖彪问道。

    “文昌围弄了个厂子,我得帮着出谋划策。”

    “不是你的?”

    “怎么可能,就是大队的,自己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说呢,你不是说要安淡两年么。”

    “慢慢等吧,等喜欢出风头的傻子冲在前面,咱们看看风向再说。”

    “也对,让敢死队先上去试探一下火力。我完事了,给我几张卫生纸。”

    “你丫的上厕所不带草纸?”

    “带了,太糙,上次都擦出血来了。”

    “痔疮犯了?”

    “你丫才痔疮呢,赶紧的。”

    “给你,我跟你说,别直接扔,烧掉。”

    “瞧你的小心劲。”

    “不小心不行啊,前面不就被人给点了么……有人来了。”

    南易把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把卫生纸往口袋里一塞,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草纸,在刺痛中擦干净屁股,提上裤子。

    刚站起来,就见到周茂德走进来。

    “唷,茂德,没出去谈恋爱啊?”

    “快考试了,得好好复习。”周茂德不咸不淡的说道。

    “哦,辛苦。”

    走出公厕的门等了一会,赖彪也走出来了。

    “都知道是他点的你,干嘛还不收拾他?找俩人,套上麻袋揍一顿,他也不知道是谁揍的。”

    “赖同志,打人是不对滴。人家只是指出了我的错误,我要虚心接受并改正,还得向他表示感谢,以后还要请他多监督我。”

    “嘁,我就不信你丫不找他晦气。”

    “爱信不信,今儿轮到你去打开水了,赶紧去,一会被人打光了。”

    “明天去澡堂子?”

    “咋,又想搓背了?”

    “是啊,搓着搓着上瘾了,我特想那个两百二十斤的胖子。”

    “不会估体重就含糊点,那搓澡的明显不到两百斤。他那是水肿,在澡堂子待久了都这样。”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算的?”

    “身高、身材、步距加上职业和生活环境因素综合评估。”

    “听着倒是像那么回事,你不会是讲大话吧?”

    “切,给你说点真格的,你还不信了,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算了,反正我也不懂,这个逼让你装了。”

    “赖同志,我的优点你不学,我的俏皮话,你倒是学得快。”

    “这就是跟好学好,跟坏学坏,跟你这个龟孙只能扮乌龟。”

    “嘶,看来以后得离你远点,太尼玛狠了,为了骂别人,都不介意把自己给捎上。”

    “你长的太像那马龙白兰度了,我豁出去高攀一回。”

    “打住,这句话下次对女孩子说去。外面不是已经流行跳舞了么,你见一个女孩子就上去跟人家说:‘你长得太像真由美了,我豁出去也高攀一回’。

    说完了,人家要是没打你,你就上去跟人家起腻,就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这两人一般女孩子都听过名字,可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干啥的。

    再来几句黑格尔的名句,包准你抱得美人归。”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不喜欢聊什么哲学,我要是去,一张嘴就是说插秧、割稻,这种话题哪个女孩子爱听,我丫没戏!”

    “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裤子换了,屁股两瓣,一瓣一个补丁,还故意弄两块白布,太显眼了。”

    “哈哈,助学金马上要重新评定了,我想调高等级。”

    “就你,做梦!”

    两人在走廊里一路笑闹着,在浓郁的学习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格子们又拿他们没辙,政经班五十四人,成绩最好的刘贞,第二名赖彪,第三名南易。

    倒不是南易藏拙,而是他的精力太分散,要学的东西太多,又要顾着生意,不如刘贞两人专注于专业课知识。

第二十五章、婚姻哲学

    1979年元旦刚过去几天,南易就在京大里看到了杜丘式风衣,也看到有人戴着蛤蟆镜,镜片上的标签还没撕掉的那种。

    这标签可不能撕掉,一撕掉马上就掉价了。

    到传达室取到了文昌围打来的电报,一共七个字:一完、三完、二百二。

    一二三分别代表风衣、围巾、蛤蟆镜,电报的意思就是一百二十条围巾没卖掉,其他的全部卖完。

    很不错的成绩,围巾的定价,南易定的很高,只有一百二没卖掉,这成绩已经很好了。

    南易跑到邮电局发了一封电报:寄我,速装电话!

    中间的“给”字,南易都省略了,打电报七分钱一个字,能省一点算一点。

    许倩那边,南易又再一次失约,根本没陪她去看《于无声处》。

    发完电报,回学校的时候,又被她给撞见了。为了脱身,没辙,南易只好答应周末陪她去看《追捕》。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你希望它快的时候,它就慢;你希望它慢的时候,它走路带风。

    南易曾经也试图和它打过商量,让它按照自己需要的节奏来控制步伐。

    可惜不管他是威逼还是利诱,时间都不上道。

    它依然是那么孤傲,想走快就快,想走慢就慢,没有献媚,没有怜悯。

    和许倩约定好后的第三天,时间又来到周末。

    两人约的是下午,上午,南易还得去趟百花深处,一为等闷三儿,二为看南若玢。

    临近考试,大家都在忙着复习,赖彪和刘贞都没有要跟着,这也让南易省了脑细胞想不让他俩跟着的借口。

    天寒地冻,没有暖气,房间里生了两个煤炉子,南若玢手里还拎着一个手炉,铜的,清代的物件,也算是个古董。

    桌子上搁着一本《安徒生童话》,没有经过美化,年龄越大,阅历越深看着越黑暗的那个版本。

    世界很荒诞,同样一些人,努力的给儿童编织一个梦幻世界。可等儿童失去过六一的资格后,他们又拿着鞭子鞭笞,亲手抽碎他们编织的童话。

    南易希望南若玢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在鸡屎上包上五彩斑斓的糖衣,哄骗她。

    瞎子一直是瞎子,那他的耳朵会被迫练得非常灵敏;要是隔三差五不定时的让他可以复明一个小时,那他的一生,都会在等待迎接这偶然会来的一个小时中惶恐度过。

    南易拿着一个小锤子,在边上敲着核桃,哒哒哒把核桃敲裂,用手一掰,把碎屑抹到脚边的簸箕里,把一块块肉挑起来,放到点心盒里。

    需要翻页的时候,南若玢的手会离开手炉,翻书,然后捻起一撮核桃肉往嘴里一塞,咔吧咔吧。

    别人是红袖添香,南若玢是俊男敲核。

    “南爷,南爷。”

    “这儿,东屋。”

    闷三儿撩开厚厚的隔风帘走进来,黄色军大衣的两个口袋鼓囊囊的,手里还拿着一罐可口可乐,瓶口还在冒着白雾。

    “南爷,我今天可以认真跟您说了,崂山可乐的确没有可口可乐好喝,您也尝尝。”

    说着,闷三儿从大衣兜里掏出两罐可乐。

    “涉外宾馆还是旅游商店买的?”

    南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现在只有这两个地方能买到可口可乐。

    从1972年,可口可乐重返内地建立办事处,历经七年时间,才算是前几天和中粮签订了协议,获准向内地销售可乐,暂时是从国外运来,中粮代售。

    “宾馆买的,好嘛,我看到不少骚包的人都在那里买。”

    “唷,还知道这么做骚包啊,两块五一罐,喝这么贵的玩意,也不怕天打雷劈。”

    “嗐,这算啥,咱不是八块钱的茅台都敞开喝么。说到茅台,我还听到点风声,说是又要调资了,不是全调,说是只给大家推选出来的优秀工人调。

    我打算去走走门路,给局里领导送几瓶酒,先争取点好印象,调资真开始了,也能想到我。”

    “歇了吧,调又能调多少,顶多让你一个月喝四罐可乐。”

    “谁还嫌钱多啊。”

    “那倒是!”南易点点头又说道:“今儿我没叫你,你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可乐吧?”

    “不是,咱不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么,想请你去东来顺涮羊肉。”

    “行了,形式主义就不要了,有什么事直说。”

    南易对闷三儿的定位就是生意伙伴兼手下,两人的关系就维持在这个程度就好,不会再往前走一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难做到在不同场合进行切换。

    在公司里,你是下级,我是上级,你听我的;在酒桌上你我是兄弟,不分高低,什么事都不用计较,都可以商量着来,玩笑随便开。

    这么理想的状态,不太可能出现。

    要么为了利益反目,要么为了照顾兄弟感情耽误生意,特别是兄弟俩都有婆娘的时候,那两人之间的反目进程,大概率会进入快车道。

    南易要维护好自己的领导地位,生意和公事之外,就不应该和闷三儿走的太近,不要介入到他的生活中去。

    等闷三儿有婆娘了,再让他婆娘明白,是我南易带着你家老公发财,他的付出都翻倍拿到了回报,你就给我安分点。

    “我看上一个蜜,我想喇她。”

    “拍婆子你去拍就是了,还用跟我说?”

    “这不是想让南爷你去把把关么。”闷三儿挠挠头皮说道。

    “我年纪还比你小好几岁,婆娘的事情我不懂。只是我想说,你要是奔着找老婆去的,那就不要冲脸蛋漂亮的找,要找贤惠的。

    古人早就说了,娶妻当娶贤。

    你呢,将来做生意,肯定要经常在外面走动,酒局多,这逢场作戏三昧俱,有些事在所难免。

    何况,时间久了,你也可能管不住裤裆,要在外面养个小的。

    一开始觉得好看的东西,时间看久了,你也就看腻了;一开始不好看的,反而倒会越看越好看。

    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年轻漂亮是最不保值的东西,好的十年,孬的五年,该凋零也就凋零了,回报率太低。

    所以,要么找个能帮你一把的,要么就找个能照顾好你的。”

    “南爷,你这说法,会不会太现实了点,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怎么样?

    一见钟情?

    和你私奔?

    一见钟情,可以理解为思想意志不坚定,见色起意;

    和你私奔,父母养了十几二十年,她都能不顾及父母的感受,你觉得这种女人,将来和你讲良心的概率又会有多高?”

    “南爷,按你这么说,天底下就找不到好女人了。”

    “这怎么可能,好女人还是多的,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有些将来会成坏人的人,现在可能还是好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坏。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生存环境改变,心态可能也会改变。

    谈恋爱可以,不相处三年以上,不要轻易提结婚。也不要在谈恋爱的时候,把自己装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你做不到的人,表现你的真我。

    等哪一天,你确定你们互相能肯定对方的优点,并能包容对方所有的缺点,再谈结婚不迟。”

第二十六章、到哪都得有关系

    闷三儿走了,带着满头浆糊走的。

    南易把可乐收到冰箱里,让它们冷冻,这个季节,常温的没法喝,都结成冰了。

    把点心盒的盖子盖上,给南若玢倒了一杯温水,让她漱漱口。

    想着要不要带小丫头去什沙海溜冰,不过想到这返城知青越来越多,城里也慢慢的变乱,他就放弃了。

    去溜冰,打一架或被波及的概率太高了。

    知青大量返城,工厂的生产计划却没有增加,根本不需要增加新岗位。

    很多工厂出于上头的要求和对工厂子弟的照顾,新增了一些其实没必要的岗位,可知青数量太多,大半没门路也没有一技之长的还是没有工作。

    没工作没收入,只能在家里吃闲饭,几天半月还行,一个月甚至更多月,甭说兄弟姊妹,就算父母都会嫌弃。

    人么,大部分还是脸皮薄的,知道自己在家里不讨喜,除了实在没地方刷夜,要回去睡觉外,其他时间肯定都愿意搁外面呆着。

    一开始,大家还能凑凑,来点花生米来点小二,随便哪里一蹲,抽着烟喝着酒,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可这时间长了,钱和票一䁖,“唉呀妈呀,一帮嘛玩意,溜了溜了。”

    烟抽不起了,酒也喝不上了,自己最忠实的爱人——钱票,也离自己而去,一股厌世的情绪油然而生,爱人跑了,我就偷抢别人的。

    爱人一看他们这么有英雄气概,就往他们怀里一靠,“奴家蒲柳之姿愿侍奉大王左右。”

    就这样,知青里有一撮人祸害完乡下,又回来继续祸害城里;还有一撮人,以知青苦、知青累,我当知青真遭罪为思想核心,创造出一个文学流派。

    陪着南若玢吃过了午饭,南易就往和许倩约好的地方过去。

    他到了时候,许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来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刚到。”

    许倩头上戴着一个毛线帽,还有两个猫耳朵垂下来,把肉耳朵保护的好好的,可脸就差点,没有东西护着,被风刀割的红扑扑的。

    “走,我们去胜利影院。”

    “干嘛要去那里,这边上不远不就是明星电影院么。”

    “金刀子、红刀子、马票子,有路子。这句顺口溜你没听过么?”

    “什么意思?”

    “金刀子是手术刀,红刀子是食品店卖肉的,马票子就泛指电影院。大致的意思,你想找个好医生,想买块好肉,想买到电影票都需要有门路、有熟人。

    《追捕》看的人很多,特别今天是周末,人就更多了,电影院里没熟人根本买不到票,除非你一早就去排队买晚上的场次。”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胜利有熟人?”

    “有。”

    两人一路聊着,转了两趟车来到胜利电影院。

    只见,电影院开出来的两个售票窗口前挤满了人,乌央乌央的。

    人群边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票贩子,专找那些男女一起排队的男人下手,“兄弟,买不买票,不贵,一块钱一张,带着女朋友,早点买到票,早点进去看,里面人多,暖和。”

    现在电影票一般是五分钱到贰角伍分一张,看电影院的档次,还有电影的上映时间,你要是甫一上映就去看,那票价就贵点。

    《追捕》刚上映也不算多久,是热门片,谁都想看,这票价自然就按照最贵的来,胜利影院这里档次不高不低,票价贰角。

    这一对,估计还没有确认关系,还处于初期接触阶段,只见那个貌似青工的小伙咬咬牙,掏出钱,买了两张。

    “啧,这钱好挣,两三倍的利润到手。”

    “不应该是四倍的收益吗?”

    “没那么多,不管是电影院里有人,还是让人排队买,都需要成本。”

    两人聊着天,忽然排队的人群里轰的一声,原来一个矮子被他的几个同伴给抛了起来,一抛就抛到售票口,手挂在钢筋架上。

    只见他脚踩售票台,躬着腰把钱塞进售票口,买完票踩着别人的肩头走出来,落地的时候,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只是可惜,水平不够,落地的时候是打横的,要不是被他的同伴拉着,差点就要破相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人拿票。”

    “好,你去吧。”

    南易往电影院的办公区走去,很快来到一个办公室门口。

    “锤子。”

    随着南易的呼喊,里面的一个年轻人就走了出来。

    “南爷,我说您差不离也该来了,还想过会就去迎迎您呢。”

    “行啦,客气话就别说了,票呢?”

    “这呢,第六排最中间的位置,这可是看电影最好的位置了。”

    南易接过票扫了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了锤子,“谢了。”

    “哎呀,南爷,帮您弄票不是应该的么,哪敢抽您的烟啊。”锤子虚推了一把,嘴里客气的说道。

    “拿着,知道你们的票也有定数,我怎么能让你白辛苦。”

    “那我就拿着了。”锤子接过烟,揣进兜里,复又问道:“南爷,买卖什么时候再操持起来,听说最近黑市动静挺大,都开始半公开活动了。”

    “怎么,钱花完了?”

    “那倒没有,可没事干,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

    “我收山了,想做点什么,你去找闷三儿,问问他有没有路子。我听说他最近搭上了南方那边一个弄电子表的,你可以去看看。”

    “成,也好久没见闷三儿了,找他出来涮羊肉。”

    “嗯,我先走,还有十五分钟也开场了。”

    “您等等,我这还有两角瓜子,您揣着,看电影的时候也可以嗑。”锤子走回办公室里,拿来了两包用报纸包成三角形状的瓜子,“打铁胡同买的,味儿正。”

    “行,那我拿着。”

    兜着瓜子,南易回到了售票处,叫上许倩就往电影大厅走去。

    胜利电影院是以前的戏院改过来的,两边有二楼,都有凸出来的座位,坐满了可以坐两千多人。

    一场可以坐两千多人,外面却还买不到票,可想而知,多少人过来看电影。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两人走到第六排,南易一路说着让人的脚收一收,一点点的往里走,三十秒才走到他们两在中间的位子。

    “来看场电影真不容易,打仗一样。”

    “咱这还是好的,刚才外面你也看到了,买票才是最难的那关。呐,瓜子给你,一边磕一边看。”

    “会不会吵着别人?”许倩迟疑道。

    “你就磕吧,一会你不嗑别人也嗑,你没瞅见啊,抽烟的都有。”

    “这和南洋差不多,南洋那边的戏院也有人吃甘蔗、抽烟,不过那里有包厢,可以坐包厢里看,而且影厅也没这大,也没这么多人。”

    “嗯,电影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封你为丞相

    电影的片头一出来,整个影厅,大半人嘴里都开始哼,哒呀啦,哒哒哒哒,哒呀啦。

    这时候的娱乐还是挺匮乏的,也没几户人家有电视机,看电影是大部分人的唯一消遣。一部电影连刷三五次,甚至十几次的场景时有发生。

    那些哼歌的,大半应该已经是二刷三刷了。

    南易听到哼哼,就知道这电影没法看了。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边上总有自恃自己多看了几遍,把台词给记住了,要放到杜丘或者真由美的镜头,台词就从他们嘴里跑出来。

    特别那几句经典台词……

    “嚯嚯,有证据吗?给我看看。”

    “就这两个人,在北海道还想杀死我!”

    “我打死他是正当防卫。”

    “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

    这边起一句,那边和一句,一个个真拿自己当配音演员。

    观影环境很糟糕,不过南易两人还是坚持把电影给看完,实在是没散场,想要从中间的位子走出去有一定的难度。

    看看同排观众的反应,就差把眼镜抠下来直接挂荧幕上了。

    就南易边上这位,边看,嘴巴还在那里一张一合,看这个架势应该是在背台词。

    几句杜丘的台词,可能就拍到一个婆子,再加上风衣和蛤蟆镜,“得嘞,明儿个让你家派人过来聊聊聘礼的事。”

    电影散场,南易和许倩两人没有立即随着人群往外走,俩人还钉在位子上,看着人群往出口处拥去,不时的还能听到“流氓”、“瞎摸什么”之类的词汇。

    “南易,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想听真话?”

    “当然。”

    “我看了开头就差不多能猜到结尾,故事线太单薄,高仓健在这片里的表现平平,看不到太多演技的发挥,更多的是帅气动作定格,我猜这片子在日夲的票房肯定很一般。”

    “我就说你这人与众不同,大家都是看了又看,到你这里就变成很一般了。”

    “不用只说我,在你眼里,难道这算是一部好电影?”

    “也一般吧,比邵氏千篇一律的好点,和嘉禾的没得比。如果有机会看到,我推荐你看一下《教父》,还有《罗马假日》。”

    “好,有机会我肯定会看。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嗯。”

    走出电影院,两人走在外面的马路上,前天白天下了白鸭毛,晚上又下了鹅毛,昨天太阳懒洋洋的撒了一天欢,今天的马路牙子上,雪已经结块,变得邦儿硬,人走在上面会打滑。

    许倩的雪地靴倒还好,南易的棉布鞋就惨了,水汽已经侵蚀上脚背,除了高帮的位置,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南易也懒得在女孩子面前装,穿着难受,他就靠在一棵树上,先脱下一只鞋,把鞋扭成麻花,水嘀嗒嘀嗒的就往下面滴落。

    鞋子控完水,接着就轮到袜子。

    拧干后,也不急着穿上,捏着袜脚,啪嗒啪嗒一下一下往树上甩着。

    等袜子都有点发烫,这才穿了回去。

    “不错啊,你还是个爱卫生的人,袜子居然一点味都没有。”

    “那当然了,穷归穷,卫生还是要讲究的,我跟你说,袜子我天天换,棉布鞋也是一天一换。不像有些人,那袜子整个冬天都不带换的。

    脱下袜子过一夜,第二天起来,好嘛,那袜子都硬了,用手一搓,那味道就别提了。还有那被单也不带洗的,都有包浆了。”

    “哈哈!”许倩轻笑一声说道:“我见过,寝室那里就晒在外面,我还在好奇呢,谁这么时髦居然用花底带人形边的被单,走进一看才知道,那一团都是黑的污垢,这身上得有多脏了啊。”

    “不奇怪,男人么,大部分都不讲究,而且,这被子拆洗起来也麻烦,针线活没几个人会。”

    “你这脚难不难受,要不我找个地方打电话到汽车公司出租站,让他们派辆车过来接下我们?”许倩看了看南易的鞋子说道。

    “算了,叫辆车十块钱呢,我的脚还没这么精贵。”

    许倩说的汽车公司出租站,类似后世出租车和租车公司的结合体。

    打个电话过去,告诉那边你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出租站就会派车过来,只要不超过十公里的距离,都是十块钱。

    这距离可累计,也就是把车叫过来,你要乐意,可以让司机跟你半个白天。

    不过在今年之前,很少有人会叫车,一般都是结婚的人家叫过来当喜车,租价每次十五块,外加八块钱的喜钱。

    “南易,你应该不缺钱对吗?”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缺钱了?”南易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虽然穿着一身烂衣服,可我从你的脸上从来没看到自卑。特别是看到学校里那些穿的比较好的同学,其他人都会多看几眼,但你从来不会。

    就像看到我穿着一身,你也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表示过诧异。”

    “你就凭这个武断的认定我不缺钱?也许我这个人只是不讲究吃穿呢?”

    “不,你讲究吃,你自己可能没注意,我曾经在你身上闻到过涮羊肉、卤牛肉、烤鸭的味道。”

    “嚯,你是军犬啊,鼻子这么灵。”

    “嘁,有鼻子都能闻出来好不好,大冬天你穿着棉袄,水蒸气一熏,味道都附着在上面了。”

    “呵呵,看来我以后得注意点。好吧,我不装了,其实我真名不叫南易,其实我姓赢、赵氏,你可以叫我赵易。

    我手上有当年我先祖嬴政留给我的密旨,只要你资助我三千块,我就可以开启他留给我的宝库,将来我复国成功,封你为丞相。”

    “真的呀?”

    “真的,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是不是刻着两个字?”

    “嘿嘿,什么字,我没看见。”

    “算了,看来你和我大秦无缘,丞相就不封你了,你照样出三千块,我赐你紫郢剑一把,朱果一颗,还把你送到峨眉派去修剑仙。”

    “去你的,别当我没看过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许倩嗔道。

    “唷,不得了,还是才女么,饱览全书啊。”

    “我肚子饿了,你请我吃东西。”

    南易看了下手表,说道:“这才几点啊,中午没吃?”

    “没有。”

    “行,我今天也豁出去了,你随便说,哪家店。”

    “随便了,有人说京城无美食,就剩穷讲究,我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

    “小同志,你这就不对了,你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么,当心我带你去吃豆汁配牛肚。”

    “我才不去呢,豆汁一股泔水味,我可受不了那味。”

    许倩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个味,在鼻子前挥了挥,满脸的嫌弃。

    还真是,豆汁这个吃食,爱的人爱的不行,不会喝的人,连名字都不想听,算是极端的两极分化,没有味道还行这种中间答案。

    “那算了,还是请你吃炸酱面,你要是口味淡,可以让人家把卤子弄淡一点。”

    “也好,就吃炸酱面。”

    炸酱面,是京城几乎人人都喜欢的一道美食,只要是家饭馆,基本都有做这个面,至于什么正宗不正宗的,也就那么回事。

    只要弄面的时候,先盘条,后饧面,这味儿就不会差。

    很快一碗面就上来,许倩搅拌一下就吃起来。

    “嗯,这味不错,我看呐,这偌大的京城,也就这碗炸酱面还算得上是美食,其他的我都吃不太惯。”

    “你祖上是南方人吧?”

    “什么祖上啊,我爸就是胡建人,四十年代才去南洋投奔我爷爷。”

    “那就难怪了,你是吃娘惹菜长大的,吃不惯京城的吃食一点都不奇怪。这南方人说北方的东西难吃,北方人说南方的东西不够味,一方水土养一方胃,吃不惯其他地方的东西也实属正常。”

    “也许吧。”

第二十八章、又将憔悴见春风

    和许倩看过电影以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接着,两人就都忙于考试前的复习。

    除夕前没几天,京大的学子们才迎来了他们的寒假。

    过去的1978年,由于大一的课程要在半年内上完,学习非常之紧,暑假也才放了没几天,大部分家离的比较远的同学都没有回家。

    哪怕是现在的寒假,还是有很多人没打算回去过年。

    买了二十块钱的年货,送到二化厂家属院的南家后,南易带着南若玢就坐上了飞往羊城的飞机。

    和南易不同,虽然刘贞在家里也不受待见,可她还是留在京城,打算除夕那天再回去过年。

    刘家仿佛吃定他们的这个女儿和妹妹,刘贞每个月十五块五的助学金,还得交回家里八块,这是强制的。

    按照刘贞妈妈吕碧芳的话来说,把她养这么大,也考上了大学,家里还有两个没有工作的哥哥,该给家里交钱了。

    对刘贞给家里交钱这一点,南易倒没什么看法。刘家是真的困难,刘贞给家里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南易就担心将来还会有什么幺蛾子,比如她那个特别厉害的大嫂黑木耳。

    别奇怪这个名字,听说是黑木耳她爹特别喜欢吃黑木耳,而这种好东西又不是时常能吃到,正好自己姓黑,就干脆给自己女儿取了这么个名。

    黑木耳有个在煤站当临时工的弟弟黑木鱼,南易听刘贞说过,黑木耳有一次“无意中”提议把刘贞许配给黑木鱼,让刘黑两家亲上加亲。

    只不过这个提议,遭到刘家的一致反对。

    倒不是刘家人心疼自己女儿、妹妹,而是觉得刘贞应该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家,卖上更高的价;黑家能把女儿嫁到刘家,可想而知,黑家的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

    用刘贞大哥刘青龙的话来说:“也不瞧瞧刘贞现在出落的多水灵,还是大学生,就你家木鱼能配得上她?”

    对刘家的凹糟事,南易冷眼旁观。

    刘贞现在对刘家还没有彻底失望,还不到他出手的时机。

    进入沙角头范围,天上下着毛毛细雨,连接文昌围的机耕路上满是坑坑巴巴和泥泞。

    南易把雨伞交给南若玢,让她替自己撑着,他自己弯下腰把解放鞋脱下,鞋带系在一起,把鞋子挂在皮带上。

    复又抱起南若玢,步履蹒跚的往文昌围走去。

    进入到文昌围范围,这路况就好多了,和机耕路连接的道上都铺着青石板,虽然不平整,可也让南易摆脱了泥泞。

    正准备抄小路往自己家走去,迎面就走过来冼耀东和冼耀华两人。

    “南易,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来,我好去接你。”冼耀东一见到南易,就张开笑脸说道。

    “有什么好接不接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冼叔,你们俩这是干嘛去?”

    “正打算去拍电报,本想让你正月里抽时间回来一趟,没想到你现在就回来了,那也正好,城里我都不用去了。”

    “有急事?”

    “没有,在过去,凡是过年过节或者喜庆的日子,咱们文昌围都会吃盆菜;前些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盆菜已经很久没弄了。

    今年这日子不是好过了么,大家就商量着把这个传统再捡起来。

    本来为了照顾你的时间,放在正月里搞,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如期举行,后天,早上祭祖,中午就吃盆菜。”

    “这个好,不过风声还没有彻底过去,祭祖不要搞得太高调。”

    “我知,让祖宗们先委屈一下,今年小搞搞,等将来这阵风过去了,一定得好好搞一次。”

    “嗯!”南易点点头,指了指南若玢说道:“给你们介绍,我女儿南若玢……若玢,叫耀东爷爷、耀华爷爷。”

    南若玢奶声奶气,吐字清晰的说道:“耀东爷爷、耀华爷爷。”

    “哎,乖了,乖了。”

    冼耀东和冼耀华虽然奇怪南易什么时候有个女儿,可两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和南若玢亲热了一会。

    “我先回去,今天我就不动弹了,冼叔,你广播通知一下,让各家各户把以前从那宅子里搬走的桌子椅子都送回来。不让他们白给,我买新的,或者给钱。”

    “哎呀,说什么钱不钱啊,大家知道是你要的,肯定乐意给送回来。”

    “钱还是要的,我也不能白要大家的东西。”

    和两人说完话,南易就回到了南宅。

    在前院转了转,到处都挺干净,应该是冼耀东让人来打扫过。

    去了后院,查看了一下各个房门和窗棂上的暗记,南易确认没人进过房间。

    “若玢,肚子饿不饿?”

    “不饿,爸爸,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对,这里才是咱们真正的家,京城那里只是我们暂时的家。明天,我就把你的房间给收拾出来。”

    “不要,我要和爸爸睡。”

    “好好好,跟爸爸睡,不过你的房间还是要有的,等你长大一点,就不能和爸爸一起睡了。”

    “哦。”

    “走,跟爸爸去厨房看看,咱们的熏鱼有没有被老鼠给偷吃了。”

    南易牵着南若玢的手,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抬头往上打量,只见从房梁上伸下来两个挂钩,中间牵着一根绳子,挂的满满当当的熏鱼。

    当初挂的时候,熏鱼和熏鱼之间看似是按照等距离排列,可其实每条鱼之间的距离都有细微的差别,不注意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奥秘。

    拿手比划了一下每条鱼之间的距离,又注意查看鱼身上有没有破损的地方。

    还好,这鱼既没人动过,也没有被老鼠给光顾。

    “爸爸,刚多鱼?”

    “不对,不是刚,是咁,咁多鱼。”

    “哦。”

    “晚上没新鲜菜,爸爸给你做个蒸熏鱼、咸肉炒莴笋干,你去院子里看看,水池里还有没有鳖,就是乌龟。”

    “好哦。”

    南若玢应了一声,就往院子里跑去,一会又兴冲冲的跑回来。

    “爸爸,有,好几只呢,这些乌龟好奇怪,盖不是圆的,也没有花纹。”

    “不奇怪,你不是看到过京巴,也见过德牧么,乌龟、鳖和它们之间的关系一样,也是属于没有血缘关系的同类。”

    “这样啊。”

    “来,爸爸教你生火。”

    “嗯嗯。”

第二十九章、小心行事

    大队礼堂,某一时期特殊的产物,几乎每个大队都有一个。

    通常,礼堂也会是一个大队最好的建筑,甚至是唯一的钢筋水泥建筑。

    文昌围也是一样,有这么一个礼堂。

    这里现在是文昌围服装厂的工坊、生产车间。

    礼堂通常会有一个舞台,一般都是一米多高,两米不到。此时舞台上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电视架,电视正播放着香塂的录像带。

    录像带经过剪辑,镜头都是香塂的街头风景,焦点都放在路人穿的衣服上,这算是通俗意义上的街拍。

    一个男的站在舞台上,手放在录像机的控制键上,不时的会按下暂停。

    “这件衣服,是今年欧洲最流行的款式,衣服的面料采用的……衣服的版型……衣服的点缀工艺……衣服的制作工艺……”

    下面不少妇女和女青年认真的听着,识字的边听边记,不识字的就用她们自己独有的方式去记忆。

    大队里很多人不识字,可到年底对工分的时候,哪天多少工分,她们都记得一清二楚,至于是用什么东西进行记录,当然是有辅助的办法,不是纯粹靠记忆。

    只要有人告诉她们,学会了在教的东西,猪肉会有的,新瓦房也会有的,她们自然能想尽一切办法去记去背。

    “去学机修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要大年三十那天才到家。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急着回来,厂里歇年,先提着礼物去师傅家,帮着师傅家干活。

    为修是个机灵的仔,平时经常会请他们师傅下馆子,他们师傅压箱底的本事也教给他了。”

    “学手艺就得这样,不要怕花钱,出手可以大方点。他们师傅有几个孩子,几岁了?”

    “一子一女,相差两岁,大的今年十七岁。”

    “嗯,这样,他们开年再回去的时候,买点桂圆、点心,买几罐麦乳精,再买一台收录机送给他们师傅。

    送完东西,马上让他们请师傅出去喝酒,趁酒兴正酣的时候,再盘盘道,看看有没有其他绝活没教。

    如果,我说如果,他们师傅要是愿意过来干,城里的房子送他一套,每个月给他开一百五十块。”

    “难,这待遇听着好,可咱们毕竟不能保证咱们这是铁饭碗,人家基本不会愿意来。”

    “我也知道不太可能,不过好歹要试一试,万一人家一个冲动来了呢?”

    月薪一百五十块,按照相对生活指数来说,可以对标后世生活在二线城市,年收入三十万左右的水平。

    可就算是开这样的条件,人家基本上也不可能过来。

    四十来岁的人,经历了各种运动,跨过了好几个动荡时期,看重安稳,着紧铁饭碗,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过去三十年,一个又一个案例,无不在告诉人们,改变,就意味着要撞南墙,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

    这个时间节点,文昌围想要人才,只有两个比较靠谱的办法。

    一是自己培养,二是去香塂找。

    舞台上在上课的,就是从香塂那边找来的服装设计师,就是南易让方梦音帮忙找的那个水平一般,胜在人听话的设计师。

    每个月给他三千港币的高薪,还给他五百的差旅补助,人家对这个薪水很满意,听到召唤,屁颠屁颠的就来这里报到。

    “冼叔,她们里面谁学的最快?”

    “秀云学的最快,她的文化也最高,初中毕业,还读过半年的高中。”

    “嗯,和耀国叔说一声,礼堂这里绝对不能有明火,谁要敢在这里抽烟,把他的腿给我打瘸。最好,无关人员都不要让他们到这里来。”

    “好,我一会和他说,他这会去公社上买年货去了。”

    “走吧,去大队部。”

    两人去了大队部,除了冼耀国,其他几个重要人物都在。

    南易大咧咧的在一个位子上坐下,就抬抬手说道:“济民哥,开始吧。”

    “好。”冼济民点点头,拿出一个账本说道:“上次的买卖,共计收回人民币79万整,其中风衣42万,围巾25万,蛤蟆镜12万;

    支出运费2457.32,这里的运费包含招待司机吃饭住宿的所有费用;人员出差费用327.53,走关系……”

    “等一下,济民哥,以后不要在账本上出现‘走关系’,还有和它相似意思的词汇,这一类的支出,统称为沉没成本,你可以自己进行小类划分,比如甲类、乙类。

    你自己心里有数是什么支出就行,记在脑子里,不要记录在账本上。”

    “好,明了,我继续……”

    “最后剩下的净资金是75万2对吧?”

    “是的。”

    “好,两件事,济民哥,你拟一张借款合约,文昌围服装厂向香塂远东贸易公司拆借人民币42万整,日期就写一个半月以前。

    耀威叔,等散会你就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存二十万到厂里的户头,以后大笔资金来往一定要经过银行,不要直接现金往来。”

    “我明。”

    “42万是我要带走的,存户头20万,那还有13万2。文昌围服装厂,是文昌围的集体所有制企业,也就是说大队的每一户,每个人都要享受服装厂的分红。

    所以13万2里面,其中的8万用来分红,明天吃盆菜的时候就分。

    我会拟一份授权书的样本,社员们授权文昌围服装厂厂委会经营管理文昌围服装厂。明天分红的时候,就让社员们把授权书给签了,不会写字的盖私章、按手印。

    不过,在他们签授权书以前,要把事情掰开揉碎和他们说的清清楚楚。而且向他们解释的时候,要拿个录音机放旁边录音。

    解释完了,得问他们每个人是否听懂,一个一个问,每个人确认听懂的话都得录下来。

    必须保证每一户的代表人,是在清楚他签这份授权书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才能签字画押。”

    “南易,需要这么麻烦么?大队还不是大队部说了算?”

    “废话!”南易啐了一句,给自己点上烟,“按规定,生产大队的一切重大事情,都要由大队社员代表大会决定。大队每年至少开会两次,代表每年改选一次。

    虽然说社员代表大会这个东西,我估计冼叔你只听过没见过,可章程就是章程,组织程序必须要遵守。

    不然,没人找茬还好,要是有人要抓你小辫子,那是一抓一个准。

    一个不好,这会成为冼叔你的催命符。”

    “有这么严重?”

第三十章、走一步,谋三步,看五步

    “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南易弹了一下烟灰,“我再郑重的强调一次,我们做事一定要低调,一定要对大队所有人透明,一切得符合组织程序、法律法规。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要这样,要做到滴水不漏,不容易让人揪住小辫子。”

    “南易,弄好了。”

    冼济民拿了三份借款合约走了过来,南易接过一看,没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英文名AdamSmith,并盖上远东贸易公司的公章。

    “冼叔,过来签字,你是服装厂的最高决策人,这个字得由你来签。”

    “好。”

    冼耀东在合约上签好字,南易又按照冼济民所写的合约内容,弄出两份英文版,还弄了个收款回执,也是中英对照两个版本。

    “南易,这是英文的,我不懂英文啊。”

    “没事,你签中文名就行,一式三份,将来一份要交给律师保管,可能到时候还要补签个协议书。耀威叔,这两份收款回执收好,千万别弄丢。

    大队部最好弄个档案室出来,再去买两个保险箱,一个用来放钱,一个用来放重要文件。”

    冼耀威接过收款回执,问道:“现在是不是要把你的42万拿过来给你。”

    “哎,不是我的钱,而是远东贸易公司的钱。

    严格意义上来说,远东贸易公司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远东贸易临时委托我收款,我是义务帮忙,我和远东之间不存在雇佣关系,我也不收取任何报酬。

    我收到钱,交给远东贸易的代表,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将来,万一需要对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按照我现在说的给别人交代。”

    “好,明了。”

    “济民哥、耀威叔,你们两个最好再去进修一下会计学,现在城里有那种夜校,去听听课;托人从香塂送几本注会方面的书过来,你们一并学学,看看外面的会计是怎么做事的。”

    冼济民问道:“香塂的会计和咱们的还不一样?”

    “不太一样,咱们内地的会计,其实做的都是最基础的记账工作。香塂的会计,待遇高的可以达到每年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收入。

    他们能拿到这么高的待遇,自然就说明,他们的劳动价值肯定匹配这个待遇。这和咱们过去挣工分不同,咱们撑死了也就一毛多一个工分。”

    说着,南易又对着冼耀东说道:“对了,冼叔,明天的分红,就按照发工分的方式发。

    咱们过去除了烈属、五保户的口粮外,其他人也不分人劳,这样不行,以后要把人和劳分开。

    人劳三七开,按人头平分三成,其他的七成就按照劳动付出和贡献值来计算工分。

    现在呢,好些地方都在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搞变种的分田到户,这说明,大部分农民都对过去的生产大队模式不满。

    可不管将来的风向会不会变,我都觉得咱们文昌围没必要搞什么分田到户。

    文昌围就多少土地?

    田按照人头分下去,一户人家不要命一年到头往死里干,又能打多少粮食?

    粮站收粮才多少钱一斤?

    除非当年放的亩产几万斤的卫星成真,不然,地里刨食顶多让我们能不饿肚子。

    想吃肉,做梦!

    想做新衣裳,做梦!

    想娶媳妇,做梦!

    继续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就算把脊梁弯断,也甭想过上好日子。

    所以,我决定,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样,咱们文昌围田不分,地也不分。冼叔,铁丝网那边已经分掉的,也给我收回来。

    咱们搞小型机械化种植,留下少部分种田能手继续料理庄稼,把其他人都从务农中解放出来。

    把他们解放出来干什么?

    办厂,继续办厂,办适合我们文昌围的工厂。

    如果厂里没法安置掉所有人,这也好办,去学做肠粉、炒河粉、煮粥,学好了出去摆摊;要是不会摆弄吃的也没事,去学擦皮鞋,学磨剪子锵菜刀,学乂乌人鸡毛换糖。

    真要笨到什么也学不会,也不许在家里窝着,给我去城里收破烂。

    整个文昌围,十六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除了还在读书的,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能动弹,全给我出去弄一份营生出来。

    六十五岁以上,大队建立养老机制,要保证他们吃得饱、吃得好、看得起病,大队要有专门的人负责照顾。

    以后,老人的养老,不仅仅是自家儿女的事,更是整个大队的事。

    只要是文昌围的人,哪怕无儿无女,也不用担心老来没人照顾。这也是解决每一户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放心在外面闯。”

    啪啪啪!

    南易话音刚落,冼耀东、冼耀华、冼耀威、冼济民、牛爱花全都站起来鼓掌。

    “南易,你说的太好了,要是文昌围真按照这个方向发展,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不用五年,就会大变样。”

    冼耀东非常激动!

    南易腹诽道:“演技真浮夸,昨晚白指点这么久了。”

    没错,今天这一幕的出现,昨晚南易和冼耀东私下已经嘀咕过,冼耀东早已认同南易的方案,而且两人也排练过冼耀东该怎么捧哏。

    昨天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实战还是这么拉胯。

    “南易,这样真的行吗?”

    “耀华叔,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一年不下地,最多耽误一年的收成。要是事不可为,今年的公粮我来负责交。不就是公粮,就算大家的口粮,我都全负责,顿顿有鱼有肉,再配二两小酒,往死里造。”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易,你可千万别误会了。”冼耀华一听南易可能误会了,赶紧忙不迭的解释道。

    “耀华叔,你别着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就这么拍胸脯保证,大家按照我说的做,这条路一旦走不通,我给大家兜底。”

    此时,南易的左脸颊写着鞠躬尽瘁,右脸颊写着大公无私。

    “早生几千年,我就是尧舜禹汤,我就是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就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就是……算了,好词留点下回再夸自己。”

    南易腹内默默的在那里嘀咕!

    大队部几人彻底的被南易的慷慨陈词鼓动起来,接着就如何“走出去”的问题,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南易已经划定了方向,剩下的旁支末梢,他们自然会一一添置补充。

    国内商业大布局的第一步,南易就快走通。

    这一步,下在天元,看似无意,其实是南易有意而为之。

第三十一章、不敬神来不敬仙

    77年高考的时候,文昌围剩下的知青全部参加了高考,考完没多久,区静和林光伟就回了羊城。

    区静考上了,不过因为她爸爸的历史遗留问题,她的政审没通过;林光伟呢,直接就没考上,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嘛。

    南易和区静还保持着联络,虽然信里面大多都是客套,可近况还是有所提及。她在一家国营饭店帮厨,还从大厨那里偷师学做豉油鸡。

    据她自己说,已经做得有模有样,还邀请他路过羊城的时候去试试。

    赵红妆,曾经已经被推荐去上工农兵大学,也是因为政审没过被刷下来,高考之前,她就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回城去了。

    所以,冼氏祠堂里面早就没人,也早已经经过清理,该请出来的东西,早就已经请出来。

    冼氏的全部男丁都已经到位,排成队,在那里等着吉时的来临。

    南易不姓冼,自然不用去候着。

    他在祠堂外面,靠近河边的位置,正在那里摆弄鸣铳,都是单铳,南易把事先已经用黄表纸装好的火药抖进铳内,在铳身的孔处塞进一根引火线。

    从边上的竹篮里拿过两张黄表纸,把其中一张揉成纸团,塞到铳口,用通条往里面捅一捅,又塞进第二张,然后扶住通条,拿榔头砸通条,让黄表纸紧紧的堵住火药。

    “看懂了吗?”

    弄好一个,南易就问站在他边上的南若玢。

    “嗯。”

    “那剩下的五个你来装火药好不好?”

    “好呀。”

    南若玢兴致勃勃的学着南易的样子摆弄。

    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比较宽裕,南易就站边上点了一根烟。

    “爸爸,已经弄好了,什么时候可以放啊?”

    “呵呵,等等,还有五分钟。一会,爸爸点第一炮,第二炮给你点好不好?”

    “好哦。”

    时间很快就过去四分钟,南易从竹篮里拿出三张已经事先折好的黄表纸,又拿出三根香,先用打火机把香给点着,然后把黄表纸点上,举着香拜了拜。

    这是敬天敬地敬鬼神敬万物,给大家先打个招呼,一会就要放铳了。

    把香插在地上,南易就点燃了一个鸣铳的引火线。

    嗤嗤嗤,引火线燃烧的速度很快,南易跑开四五步,鸣铳就炸响了。

    砰!

    很震耳朵的一声巨响,插鸣铳的地上也被炸裂了挺大一块地。

    南易拿起一根蒙着红布的锣槌,往挂在架子上的铜锣敲了一下,运了口气大声喊:“吉时已到!”

    铜锣一响,小锣、大钹、小钹、金铙、大堂鼓的声音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南易往祠堂口张望,敲大鼓的是冼为民,他手里拿的不是鼓槌,而是一根竹条。

    南易需要配合冼为民的节奏敲击铜锣,冼为民那边敲出砰砰哒,哒嗵哒的节奏,他就要跟上一声“咣”;接着就是砰哒砰哒,哒砰哒……咣咣。

    如此为一节,需要反复敲九节。

    九节敲完,南易让南若玢点上一个鸣铳,一声砰以后,南易又得竖起耳朵听,六个鸣铳,每个炸响,都需要配合敲一阵。

    ……

    一个早上的时间过去,仪式总算是搞完,接着就是分刚才祭祖的烤乳猪。

    分烤乳猪,不管是不是姓冼,只要有人来讨,就得给。

    只不过,只能是男丁来,女的过来,会客气的请你离开。这种大日子,一般都会保持和气,除非别人骑到脖子上来拉屎。

    “若玢,你在这里等我,爸爸过去一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爸爸,你去吧,我乖,我等你。”南若玢点点头。

    南易一手提着竹篮,一手举着铜锣架,走到祠堂门口刚把东西放下,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就冲他走过来。

    老人家叫冼光秉,是文昌围辈分最大的老人,也是冼氏祠堂的主事人,类似于族长的角色。

    只不过除了祭祀、修族谱等围绕祠堂展开的事务,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南易,今天辛苦你了,这个你拿着。”

    “谢谢太爷爷。”

    南易接过冼光秉递过来的利是,说了一声感谢。

    “走,跟老朽一桌,陪我喝几杯。”

    “太爷爷,不是小子驳您面子,小女还在一旁等候,我领份猪肉,再敬您一杯当赔罪。”

    “那好吧,下回,定要痛饮几杯。”

    “一定一定。”

    领了猪肉,敬完酒,和冼耀东他们说了一声,南易就带着南若玢回自己家去了。

    昨天已经把事情都说透,就让冼耀东他们和社员们去做沟通。

    今天是腊月廿三,北方小年。

    民间有谚语,二十三、祭灶关;今天是祭灶神的日子。

    灶王爷被认为是引路神,腊月廿三祭灶神是为了送灶王爷上天。

    在一周后,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灶王爷便会带着一家人在这一年中的吉凶祸福与其他诸神一同来到人间。

    过完年后,其他诸神都会返回天上,只有灶王爷会留在千家万户的厨房里。

    南易回到南宅,立马就开始忙活起来,在铁锅里坐上水,让南若玢生火。

    他拿出糕点装在高脚盆里,切成四方的豆腐放在盏里,在豆腐上面放上一张契合的红纸,把一根柏叶插在红纸的中间。

    打开灶台最边上的铅锅盖,盛出一盏一直保温在锅里的蒸饭。去杂物间拿了香和黄表纸、一对红蜡烛,走回厨房。

    “爸爸,水开了。”

    “嗯。”

    南易应一声,走到厨房里的桌案边,端起案上的一个竹筛,放在灶台上,掀开盖在竹筛上的一块白布,先把六个圆滚滚的汤圆下到锅里,然后又抓起六个呈椭圆,上面还有一条粉凸起如犄角的汤圆下到锅里。

    抓起边上的锅铲,轻轻推动下到锅里的汤圆,让它们不要粘锅。

    三五下,就停止推动,盖上锅盖。

    趁着空档,找出一个黄酒坛打开,倒了一些酒到一个酒壶里。

    听着锅里的水噗噗噗的声响,南易就打开锅盖,汤圆已经漂浮在水面上。

    用两个碗把汤圆装起来,一个碗里六个。

    “若玢,把火退到灰塘里,用草木灰盖上,弄好了就过来。”

    “嗯。”

    把点心盆、豆腐盏、饭盏、汤圆碗在灶台上正面对着神龛的位置摆开;另起一排,摆上三个酒杯,在酒杯里斟上黄酒;酒杯之间的间隙里摆上三双漆着红漆的筷子。

    拿出六根香点上,递给南若玢三根,南易朝着神龛里的灶君拜了拜,又跪下拜了拜。

    “若玢,过来,跪下拜拜灶王爷,请他回天上述职的时候,帮你多说几句好话。”

    南若玢听话的在稻草把子上跪下,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您去天上帮若玢多说几句好话,等您再回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好吃的。”

    听着小丫头的话,南易会心一笑。

    差不多的事情,他自己也做过,只是他求的事情更离谱一些。

    他是请灶王爷去问下玉帝,看能不能赏他个神仙做,不求大小,只要是仙,“土地”也不嫌弃。

第三十二章、年味,磨豆腐

    “爸爸,我肚子饿了。”

    “桌上有点心,你先吃点垫一垫,灶王爷正在吃饭,不能叨扰他,等他吃好了,会赐给我们吃食。”

    “嗯,爸爸,你要不要吃点心?”

    “帮我拿点江米条,再拿一包麻酥糖。”

    小丫头扑腾扑腾的跑到桌边,先爬到凳子上,拿起热水壶,先倒了两杯茶,打开一个个糕点的包装纸,从每个里面都抓一点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又把糕点包好。

    先把两杯茶放在另一张凳子上,这才从凳子上蹦下来,捧着两杯茶走回南易身边,“爸爸,给你。”

    “嗯,乖了。”

    南易接过茶杯放在一边的矮凳上,从边上的水桶里捞出两块笋干,夹在一条一米多长,其中四十公分左右被劈成两半的毛竹中间。

    笋干只露出一公分多在毛竹的外面,然后在两半的那头用一根绳子扎紧。把毛竹一头戳在地上,另一头用胸口抵住,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刨子,一下一下的在笋干上面刨着。

    笋干被刨成和涮羊肉差不多的薄片从毛竹上掉落,正好掉进下面接着的一个木盆里面。

    等露出毛竹的笋干刨完,解开毛竹上的绳子,把笋干往外推一点,绑紧,接着刨。

    刨出来的薄片就叫箓笋,炒过以后,味道很好,和用菜刀切出来的笋片,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味道。

    第一次吃的人只会觉得好吃,根本不会联想到箓笋其实也是竹笋做的。

    刨箓笋是水磨工夫,还要具备一定的技巧,不然刨出来的箓笋厚薄不一,口感不会太好。

    小丫头吃几口江米条,又吃一块芙蓉糕,端起茶杯喝一口,吧唧一下嘴,然后接着吃其他点心。

    小眼睛跟随着南易手里的刨子游移,仿佛充满了兴趣。

    “爸爸,你累不累,让我试试好不好?”

    “不行,勇于尝试是好事,可也要量力而行,刨箓笋看着简单,其实也需要技巧,你人还太小,施展不开。”

    “哦,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点心少吃点,都是甜的,会蛀牙。”

    “可我还没吃饱。”

    “那就去拿点炒米吃。”

    “爸爸,炒米不加糖不好吃。”

    “鬼机灵,你还挑上食了,算了,现在过节,我就开恩让你继续吃点心。”

    “嘻嘻嘻,爸爸,你真好。”

    小丫头嬉笑一声,继续吃着点心。

    箓笋刨好,南易寻思时间也差不多,灶王爷该享受完他的贡品。

    把东西收拾起来,走到灶台前,端起一碗酒撒在地上,朝灶君又拜了拜,就把剩下的两杯酒倒回酒壶,把其他祭品收到食盒里,独留下两碗汤圆。

    “一共十二个汤圆,六个甜的,六个咸的,你要几个甜几个咸?”

    “两个甜的,一个咸的。”南若玢想了一下说道。

    “拿去。”

    南易把两个碗的汤圆倒了倒,把其中一碗少的递给南若玢。

    咕嘟嘟,两人把汤圆吃掉,南易的肚子也有七分饱了。等会,他就要把旧灶君像给请下来,等除夕那天,再请一张新的进神龛。

    二十四,扫尘日。

    一大一小两个人把整个宅子都收拾了一遍,把该拆洗的都洗掉。

    二十五,磨豆腐。

    今天是玉帝听完灶王爷汇报后,来人间微服私访的日子。

    为了帮着灶王爷一起瞒上,各家各户就会吃豆腐渣,来表明自己的勤俭节约。

    天还没亮,南易就把南若玢给叫醒。

    昨天就泡下的豆子已经发胀,水分充足,可以上磨了。

    拎着豆子上大队的磨坊,南易自己推磨,南若玢负责添豆子,个把小时就把豆子磨成白白的糊糊状。

    拎着桶回家,先用纱布做的口袋把白糊糊过滤一遍,留在纱布袋里面的是豆腐渣,流出去的就是豆腐水。

    灶台的大铁锅里坐上八分满的一锅水,烧到水开,把过滤好的水倒到锅里。

    慢慢搅拌,让它受热均匀。

    随着时间推移,锅里的水变成乳白色,等锅里的水再次噗噗的沸腾,南易拿出一个碗,在碗里搁上一点豉油和葱花,从锅里舀出豆浆。

    “拿去喝。”

    坐在那里烧火的南若玢接过碗,吹了吹就喝了一口,“太好喝了,爸爸,比京城的豆浆好喝。”

    “那当然了,外面卖的,兑水兑的多,怎么有爸爸做的精细。”

    说着,南易又打开一个坛子,从坛子里倒了一点看起来有点浑浊的汁水到一个碗里,差不多了,就止住。

    抓着碗,把里面的汁水一点点的往锅里倒,一边倒一边搅动。

    随着汁水倒进锅里,豆浆就开始凝结,变成一坨坨的豆花,也就是豆腐脑了。

    这时,南易才给自己舀了一碗豆花,什么也不加,直接就喝起来。

    “嗯,就是这个味道!”南易舒爽的叫起来。

    “爸爸,很好喝?”

    小丫头已经把豆浆喝完,又惦记上豆花。

    “对你来说肯定不好喝,味道和豆汁有点接近。”

    点过盐卤的豆花味道稍微有点冲,偏酸,没有豆浆那么纯粹。

    外面卖的豆花如果是用盐卤点的,因为不是为了得到最终的豆腐,盐卤会很少,喝起来就不会有酸味。

    酸味,其实是一种错觉,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苦味。

    “咦,可惜了,多好的一锅豆浆。”

    “人小鬼大,退几根木头出来,火可以小一点了。”

    “哦。”

    火变小,锅里的脂肪和蛋白质开始上浮,然后慢慢凝结。

    凝结而成的就是腐衣。

    南易拿出事先已经清理过的一根稻草从腐衣下面穿过,拎着稻草的两头,一片腐衣就被他提出锅,挂在事先拉好的一根绳子上。

    一直挑了十几片,锅里才不再凝结出腐衣。这也到了该起锅的时候,不然就烧得太老了。

    用几张凳子搭起一个简单的架子,让南若玢用手撑着一个用纱布做成的大口袋。南易用水瓢一勺勺的把豆花舀到纱布口袋里。

    豆花会留在纱布口袋里,而水分会被沥出去,滴落在架子下面的大盆里;等锅里的被舀干净,南易就把纱布口袋的袋口捏紧,用木头锅盖一下一下的压,挤出更多的水分。

    等水分挤的差不多,就扎紧口袋,在口袋下面垫上一块砧板,在口袋上放上木头锅盖,又在锅盖上放上两块不大的青石板,增加挤压的力量。

    压上一会,等冷却,豆腐也就成型了。

    而刚才沥出去的水,会再次凝结成稀落落的豆腐渣;靠着余温,锅里面已经传出香味,里面是一张大大的豆腐锅巴。

    用锅铲把它铲下来,待会放点辣椒、大蒜这么一炒,就成了一道别有风味的辣炒豆腐锅巴,这是顶好的下酒菜。

    豆腐渣搁点蛋清,和辣椒、大蒜叶一起炒,味儿也不差,后世有些饭店也能吃到这菜。

    饭店还会赋予这道菜一个诙谐的名字——女人四十。

    女人四十豆腐渣么!

第三十三章、思虑甚远

    等豆腐压好成型,南易把不规则的边角都切下来,让豆腐变得四四方方,然后把豆腐从中间分开。

    锅里又坐上水,香叶放到水里,其中的一半豆腐切成正方形,浸到锅里。

    南若玢用稻草把子的文火烧着,南易握着一双筷子,不时的翻动锅里的豆腐。

    慢慢的,豆腐就被染上土黄色。

    火候够了出锅,把水沥干,新鲜出炉的香干,又被南易埋进草木灰里。

    草木灰看着乌漆嘛黑,可其实并不脏,香干埋到草木灰里,可以吸收香干里的剩余水份,保存时间更久,口感也会更好。

    草木灰里埋上一天,就可以用器皿装起来,挂在梁子上就行。

    想吃的时候,先在水里面泡一会,然后切成条状或者任何喜欢的形状,就可以炒着吃了。

    这样做出来的香干,可以在水里泡上三四天都不会坏,一锅豆腐,吃到元宵一点问题都没有。

    解放前的南方普通家庭过年,就靠这一道豆腐,外面稍微割点肉,有条件的再买条白鲢。其他的菜都得靠自家种出来,或者捣鼓出来。

    条件再差,一顿年夜饭也能整出八个菜、十个菜。

    眼瞅着离大年三十也没几天,南易估算一下酒的发酵时间,打消了自己酿酒的念头。

    按照黄历,南易带着南若玢每天干着该干的事情。

    该除秽就除秽,廿六该杀猪的日子,南易就带着南若玢去看人家杀猪。

    柳叶形的杀猪刀扎进猪脖子里,猪就开始在两条长条凳上挣扎,三五个人把猪死死的按住,放干它的最后一滴血。

    等猪的肚子被打开,南易就上去套近乎,买下几根仔排,又买下一点瘦肉和整条猪大肠。

    这年头,瘦肉没多少人喜欢,就连猪自己也不喜欢,身上满是肥膘。

    要是谁家的猪一杀,满满的都是瘦肉,不仅自己会失落,别人也会说闲话,“瞧瞧,这一家子都是懒骨头,猪养的精瘦精瘦,一点膘都不长。”

    这是以肥为美的时代,也是胖子的美好时代,要是一个适婚男青年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那他的择偶权,分分钟吊打单手开法拉利的。

    ……

    腊月廿八

    南易去了中英街的关卡,接到了只拎着一个公文包的方梦音。

    “奶奶,你是过来白吃白喝的,啥也不带?”

    “不,我带嘴了。”

    “要不,你把公文包放下,向后转?”

    “信不信你奶奶我也会说瘪犊子仨字?”方梦音横了南易一眼。

    “信,太信了。奶奶,离家还有几里地,您请上轿。”

    “呵,你是给我玩无实物表演呢,还是让我演安徒生的皇帝呢?”

    “您大,您定。”

    “我拍死你个小瘪三。”

    “哈哈哈,走了走了,你重孙女还一个人在家呢。”

    两人一路往文昌围走,一路交谈。

    “服装品牌已经注册好了,我委托人在珐国注册了一家公司,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在巴黎申请的。”

    说着,方梦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授权书我也已经签好,Peris这个品牌授权给文昌围服饰厂使用。”

    “嗯,中文品牌先用派瑞丝,这个名一听就洋气,消费者会以为这是洋货,穿起来倍有面子。”

    “干嘛不直接用巴黎算了?”

    “奶奶,现在是大家刚睁眼看世界,觉得国外的东西都是好的。可等大家看久了,就会觉得洋货也就那么回事,到时候,国货就会抬头。洋货卖不动的时候,我还打算把它变成国货呢。”

    “这名字一听就像是外国货,怎么变?”

    “很容易,就说厂里一个临时工出错,把名字从佩蕤听成了派瑞丝。这十几万个唛头都已经订做了,厂里舍不得扔掉,也就将就用了。

    文昌围服饰厂是生产大队的集体企业,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这种错误,也应该可能理解。

    至于将来,该怎么解释把派瑞丝当外国货来运营这件事,那得视具体情况,来制定不同的策略。

    当然,事情可能不会像我想的这么顺利。这也没事,再弄一个辅品牌,两个品牌一起运营,主推派瑞丝,另外一个预备,先安排好退路。”

    “想法不错,切入点也不错,你有想法把文昌围变成全国第一村?”

    “中隐于市,只有文昌围富裕,我隐在里面才不显山露水。另外,奶奶你走过几十个春秋,在沪海滩也目睹了历次变革。

    你可曾见到,一蹴而就的变革?

    上头虽然已经吹风放开经济,个人也可以做生意。

    若只是上街摆个摊卖馄饨,那我不担心什么。可我要做的是企业,需要大量雇工的企业。

    只要上头一天对剥削两个字,没有进行重新定义,一天不放开雇工限制,办企业就得如履薄冰。”

    “所以,你需要文昌围集体制企业这块挡箭牌?”

    “对,我们以后在国内的生意,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披着文昌围的外衣。

    我需要掌握文昌围的话语权,我也有义务让文昌围变富裕;我得让文昌围的人明白,有我在,文昌围的将来一片光明,我得让他们视我如神。

    只有这样,我们的企业我才能放心挂靠在文昌围名下。”

    “可要是企业发展太好,那到时候,盯着的可就不只是文昌围这几只小狼崽,外面的恶虎也会被吸引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有机会就会一口吞掉。”方梦音还是担忧的说道。

    “首先,我不是羊,不是谁想吞就能吞。其次,狡兔得有三窟,多管齐下,多地开花,在国内不但要走挂靠的路子,还得结合外资、合资的模式;

    同时,在国外也要进行产业布局。

    我认为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我们的产业遍布世界各个发达和欠发达地区,产业和产业之间,用一家投资性银行来联系。”

    “很好,思虑甚远,希望你一直保持头脑清醒。”

    “大雨滂沱,脑子一发热,雨就会淋你个满头,不保持清醒不行啊,我的同志。”

    两人渐临南宅,南易又一次转头对方梦音说道:“奶奶,南若玢是我女儿,亲生的!”

    南易在“亲生的”三个字上特意加强了语气。

    “行了,不需要你一再嘱咐,既然你看好她,我就把她当亲重孙女对待,好好培养她成才,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第三十四章、利是

    “你好呀,我的小公主,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太奶奶。”

    南若玢对方梦音虽然陌生,可看到方梦音脸上充满慈祥的笑容,她也没有多少畏惧和怯生。

    “对咯,我就是太奶奶,来,太奶奶给你一封利是。”

    “谢谢太奶奶。”

    南若玢接过方梦音手里的红包,就把脸对向南易,手举着,“爸爸,给你。”

    “你自己收着,等下偷偷打开看看里面的钱多不多,少你就拿去买吃的,要是多,爸爸给你做个储蓄罐,你自己攒起来将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嗯嗯。”

    “小皮猴,当着我的面就讨论利是大小,拿去,这是给你的。”

    方梦音又把一封利是递给了南易。

    南易接过,手指头搓了搓,没感觉到里面有纸币,䁖一眼角落,有两个凸起,手指一搓,“奶奶你真够大方的,就两个五毫[毛]啊?”

    “哼,这已经不少了,入乡随俗。利是么,就是意思意思,又不是红包。”

    “有意思!您真好意思,您不觉得这样的意思,很没意思,说说,您到底几个意思?”

    “跟我绕口令呢,你再给我意思一个试试?”

    “不敢!您呢,利是这么薄,又是空手过来的,那年夜饭就你来弄吧。”

    “土灶?”

    “不然呢?”

    “不行,阿拉不会烧土灶,吾也一年没亲自下厨了。在香塂,吾请了个厨娘,她家原来也是沪海的,一手本帮菜,烧的蛮好。”

    “得,若玢,咱们去做饭,您太奶奶怹可是上等人。”

    “若玢,你别去,留下陪太奶奶说话,让你爸爸自己去做就行了。”

    南若玢小眼睛先瞅瞅方梦音,再看看南易,拿不定主意。

    “你陪太奶奶,我自己去。”

    “嗯。”

    除夕,除了南易用十个主食材做出十六个菜这一点,其他也没有太多的新意,和大千世界的其他人家也没有多大区别。

    无非,就是菜可能稍微好一点,嗯,房子也稍微大一点。

    大致说起来,还是一户普通人家。

    正月初一,早早就起来放了开门鞭炮,把去年的余饭扒拉一点在锅里,加点水热一热,就着八宝菜填饱肚子。

    吃完早饭,南易三人就坐在大厅里,裁红纸做利是封。

    “一百个够不够?”

    “应该够了,大队上就几十个孩子,今天过来拜年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南若玢负责往利是里塞贰角的纸币,南易手捻着浆糊把利是的封口封好,方梦音往每个利是上插柏叶,三人协作,动作很快。

    “贰角会不会太多了,你这可是破坏利是行情。”

    “外来户么,也是第一次在这过年,今年就封大点,到明年别人封多少,我就跟着封多少,随行就市。”

    等所有利是封好,南易就带着南若玢出门。

    两人直接走到大队部的晒谷场,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去各家门口捡鞭炮的小皮猴们,还有其他娃都在这里。

    一见到南易,大家的眼睛都一亮,围了上来。

    “南易叔。”

    “南易叔……”

    “别挤、别挤,排好队,每个人都有。”

    粤省这,一般同个大队,正月里,见到辈分低的,就得给别人一封利是,算是讨个吉利。

    这个传统一直都在,只是前些年,大家的日子过得都紧巴,识数的父母都会教育自己的孩子,正月里,就不要满村子晃悠。

    时间久了,孩子们在这个时间点也就都会集中在晒谷场这里玩,不会去其他地方。

    这样,就避免了大人们的尴尬。

    手头松,封的起利是的,可以自己主动到这里来,给孩子们发上一轮;手头紧,或者不想给,那就离晒谷场远远的。

    正因为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们看到南易,就知道他是过来封利是的,自然兴奋。

    “你的,你的……都拿到了吧?”

    南易扫视一圈,看到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利是,有的已经想要打开查看里面有多少钱;昂居远远的站着,往这边打量。

    “为麒,你怎么不过来?”

    “不要,姆妈说,我的年纪很大了。”昂居摇摇头,说道。

    “哦。”南易盘算着刚才发的利是不到五十封,就对昂居说道:“既然你年纪大,那你就是大人,该给大家封利是。你肯定忘记准备了,这些先给你,你给大家发一发。”

    南易不由分说,把剩下的利是塞到昂居的手里,然后拉着南若玢就离开。

    角落里,南易看着昂居在给小孩子们封利是,小孩子们也围着他转,嘴里还喊着:“昂居,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昂居笑声一如从前,看起来还是那么傻,可每个角度,都被快乐二字给写满。

    带着南若玢来到冼耀东家,看到冼耀东也刚从外面走回来,肩上扛着扁担,扁担的两头,一头是食盒,一头是竹篮。

    “南易,来这么早?”

    “怕来晚了,你没钱封利是了。”

    “哈哈,这怎么可能。若玢,爷爷给你一封利是。”冼耀东轻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封利是递给南若玢。

    南若玢接过,嘴里念道:“春风十里,贺卿良辰,平安喜乐,得偿所愿!耀东爷爷,新年快乐!”

    “好好好,快乐,若玢你也快乐。这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带出来的女儿都是知书明理。”

    “冼叔,昨天你自己在家过年?”

    “不是,每逢过年我都不开火,叔伯兄弟会轮流叫我过去一起吃年夜饭。我鳏夫一个,太冷清。”

    “婶子走了有二十年了吧?”

    “刚好二十年。”

    “冼叔,守了二十年也够了,再续一个吧。”

    “我也想过,阿玉走的时候,我才二十五岁,正是壮小伙。有时候晚上夜深人静,我真想女人,谁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

    可我不能,每当我萌生给自己续弦的心思,阿玉的那张脸就会出现。

    那年,大家都吃不上饭,阿玉又正好在那时候怀上孩子。孕妇本该吃点有营养的,可我没办法,没办法啊……”

    冼耀东双手敲击着自己的脑袋,精气神仿佛被抽走,无力的蹲下。

    南易就在边上默默的站着,等冼耀东从悲伤中醒来,他递过去一根烟,帮冼耀东点上。

    抽了几口烟,冼耀东继续讲……

回答书友质疑

    一、益民四厂鸡蛋方便面,1970年开始生产;

    二、1977高考,10月21日在报纸上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

    三、1978年还有最后一批下乡知青(就近,都在近郊插队,已经浮于形式)

    四、知青大规模回城1979年3月,数量650多万,接近700万,此后知青陆陆续续回城;

    五、最后一批知青大规模回城1981年;

    谢谢书友的质疑,我可以保证:在文里我敢写的很清楚,非含糊其辞,我都查阅过资料,本人是考据党,看别人书时都很喜欢较真,等到自己写,更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文中出现的吃食、品牌、工种、单位,都是那个年代存在的,除非不能写的……

    就算是物价,我也不是胡写一气,不敢说一定是我写之年份的物价,但是肯定是那个年代的物价。

    其实,整个七十年代的物价变动很小,物价开始大变动从1980年开始。

    另:为什么南易不选择去香塂发展?

    一、我书目前主要定位就在国内;(主地图国内,其他是副本)

    二、七十年代中期开始,香塂的阶级已经固化,那些耳熟能详的富豪已经混出头,各个行业也已经被垄断,小富即安可以,想成为富豪难度太大,除非我给南易一个系统,或者我后面改写港娱。

    可以这么说,不带系统,逻辑能说通,1965年以后,在香塂白手起家成为巨富,那只能是YY。

    注:香塂不适合白手起家,但是不代表不适合钱滚钱,香塂的剧情肯定会有。

    PS:别拿大刘的案例来反驳我,可以去看看他的发家史。

    1935-1965年,香塂是沪海人的香塂,那时候香塂天南地北口音都有,以沪海话为尊;这之后是潮汕人的香塂,粤语成一统。另,香塂人的概念从1963年开始形成,以前介绍自己都是北方哪里的,南方哪里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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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介绍:
钱脏吗?
不脏!——南·亚当斯密·易
故事要从1977年,开往宝安的知青列车开始说起……
他是个简单的人,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他是个低调的人,不当第一,不上名人榜;
他是个神奇的人,仿佛永远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他是个宽容的人,谁得罪他,他会轻轻放过[你信不信?]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1977年从知青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