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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馨月似乎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时而模糊,时而清楚,清楚的时候,她分辨出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她心里一急,难道被抓回来了?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乎有千斤之重,任凭她怎样用力也动弹不得。

    嗐,算了吧,反正被抓回来那就好不了,或是送到小房,或是给刘大人,反正都是一死,实在不行她就咬舌自尽,总之不能便宜了那狗官或者和狗官一样的渣滓。

    这样一想,馨月倒放松了,心里一松,便又睡了过去。

    等再有知觉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在一条船上。船在向前行驶,耳边传来船桨击水的声音。

    转头看看,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蓝花旧棉被,显然不是怡情楼。

    她心里一喜,我这是被救了?看来是的,是谁救了我?她挣扎着想坐起身,这一抬身,不由得又大吃一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是一身粗棉布的里衣。

    谁给我换的?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馨月一阵惊惧疑惑。正在这时,舱帘一挑,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碗水走进来,看到她睁着眼,便笑着说,“姑娘你终于醒了,好家伙,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馨月明白是人家救了自己,连忙挣扎着要下地给这姑娘道谢。女子急忙将手里的水碗放在桌上,伸手拦住她。“你别忙着下床,你在河里泡的太久了,呛了水,还染了风寒,好好养养,养好了再起也不迟啊!”

    馨月感激地望着她,想说句感谢的话,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女子见状,把桌上的水碗端过来,扶着馨月给她喂水。馨月已是渴的七窍生烟了,咕咚咕咚将一碗水喝了个罄尽,方觉得舒服了一些。

    女子扶着馨月躺回到床上,和颜悦色地说,“姑娘只管好生养病吧,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馨月沙哑着声音问道,“是姐姐救了我,可否问问姐姐是做什么的?”女子笑了,“姑娘真会说话,不就是想问问我们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就是,这是安王爷的官船,昨天早上我们王爷赶早回潞州,见你在河上漂着,就命人将你救了上来。

    也幸亏我们赶早启程,请来的郎中说你在河里恐是泡了一夜了,若是再迟些,就救不得了。我们王爷公务紧急,等不得,只好带着你一起走,等你好了,再派人送你回家。

    你别急,我们王爷是天下最好的人,一定会帮你的。”说着就转身走了。

    馨月觉得奇怪,她在京城的怡情楼也结识了一些王孙公子,也听他们议论一些朝堂上或是皇宫里的事情,当今圣上的皇子以及封王的约有五六位,可没听说还有一个什么安王爷。这安王爷是谁?异姓王?不清楚。

    馨月还想再问问,可是那女子已经走了。馨月想坐起来,可是浑身酸痛得动转不灵,头痛欲裂。嗐,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总之没有被怡情楼抓回去,就算安全了一时,等身体康复了,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想到这儿,馨月又忽然想起临出逃的时候带着的那包金银,在船翻的时候一并落到了水里,后悔自己没有把包袱系在自己身上。可就是系在自己身上又能怎么样,若不是这个什么安王爷的官船提前回程,自己早就是清河当中的鬼魂了,要那金银有什么用。

    这样一想,馨月的懊恼劲儿减轻了一些。先养好身子吧,等好了再说,现在想什么都是枉然。实在不行就先在安王爷这里做个侍女吧,反正又没地方去,有了安王爷的照拂还能避开怡情楼的威胁。

    刚才那女子说,安王爷是回潞州,潞州距京城千里之遥,在那里会安全许多。就是不知道这安王爷是什么样人,要也是和刘大人那样的酒色之徒,自己岂不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馨月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若是那样,自己只能是再一次寻死,死了一次都不能好好活着,那自己可就真的该死了。想到此馨月不由得又落下泪来。又想起方才那侍女说安王爷人很好,还说她好了就送她回家,看来还不是个酒色之徒。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也没用。心里一松,馨月便又睡着了。

    等馨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馨月喝了那侍女送来的米粥,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想到自己自被救以来还没见到那位安王爷,便挣扎着起身,和那侍女说想拜谢王爷。那侍女已经将馨月的衣服洗好晾干拿过来,馨月一见,不由得热泪盈眶,不住地道谢。

    换好衣服,馨月跟着侍女来到甲板上。等走出船舱,馨月看到这是一艘很普通的官船,比起馨月在怡情楼上看到的清河中的官船,实在是普通得有些寒酸。

    那些官船,无一不是金漆彩画,极尽奢华,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彰显着船上官员的尊贵。而这艘官船,颇有几分陈旧,有些地方的油漆都已经剥落了。

    馨月跟着那侍女来到甲板上,只见甲板上站立着五六个人,虽然都是便装,但却是身配短刀,一看就是王爷的护卫。在他们身前,是一把大椅,在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看背影很清瘦,墨黑的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别在头顶。

    侍女领着馨月走到王爷面前,万福行礼,低着头说,“王爷,落水的那位那姑娘来了。”馨月急忙叠膝跪倒,俯身道,“多谢王爷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王爷的再造之恩。”说罢,俯身不动。

    就听头顶上传来一道清静平稳的声音,“这位姑娘请起,我也不过是正巧遇到姑娘落水,又适逢我船上的侍卫又有会水的,所以才顺手救了姑娘,是在当不起姑娘如此。”

第十七章

    那声音清越温润,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清泉石上流的感觉。馨月不觉得纳罕,本想着他一个王爷,不知是个什么样的老头子,可如今虽只瞥了一个侧影,却看出那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再听他说话,馨月更加诧异,他贵为王爷,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不称自己为本王,而只称“我”。

    而且这位王爷说话既不放肆,也不打官腔,对她这样一个落难之人竟如此谦谦有礼,甚至很是尊敬,实在让馨月受宠若惊。

    馨月心里既惊诧又感动,在大惊之后听到这样温暖的话,馨月的眼泪不觉溢满了眼眶。

    又听那王爷说,“姑娘请站起来说话,在我这里不必多礼。”领馨月来的侍女俯身将馨月扶起来。

    馨月站起身,依旧低着头。那王爷似乎轻笑了一下,“姑娘不必如此拘谨,我也不至于如此可怕,让姑娘吓得头都不敢太吧?”

    馨月低着头说,“小女子不敢抬头,怕惊了王爷。”这是馨月在怡情楼里所学的一项重要规矩,就是在王公大人们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是不能抬头的,否则会引起他们的不快,所以馨月今日才这样说。

    那位爷似乎又轻笑了一下,“姑娘好大规矩,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在我这里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你不信看看我周围的人,有那么拘谨吗?”馨月这才行了个礼,放松心情,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馨月才真切地看到了面前这位安王爷。一看之下,馨月的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词——君子如玉!

    只见这安王爷二十余年纪,清秀的脸颊上剑眉英挺,目似朗星,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弯着,透着一种宁静和谦和。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带着一种隐隐的病容,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形象,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梦幻的感觉,似乎随时能够飞升而去一般。

    更令馨月感到惊奇的是,安王爷从头到脚竟无一件饰品,一身白布衣衫,也没有半点绣饰。馨月不由得想起了在怡情楼所看见的那些公子王孙们,哪一个不是金冠玉带,绫罗绸缎,而眼前这安王爷,简直无法和他们相比,竟连个白丁的衣着都不如。

    安王爷看到馨月盯着自己看,嘴角不由得弯了弯,馨月的脸一下就红了,连忙又低下了头。

    只听安王爷依旧用他那清静的声音说,“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出来,我派人送姑娘回去,家里人这么多天找不到姑娘,一定焦急非常。”一句话,问得馨月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吗?她不敢,编瞎话,又不知道怎么编。

    馨月踌躇着没有马上回答。一旁的一个侍卫不耐烦了,斥责道,“王爷问你话呢?你如何大胆不回?”馨月吓了一跳,连忙又跪下,口称,“王爷恕罪。”

    王爷依旧平静的语气似乎有些变化,“雷横,这位姑娘刚遭遇惊吓,你不要这样。”那位叫雷横的侍卫低头后退了一步。

    王爷抬手让馨月站起来,一边又对馨月说,“姑娘如果不便讲,我也不强求,不知姑娘今后打算如何?”

    馨月俯身施礼,有些哽咽地说,“王爷恕罪,小女子确实有难言之隐,还求王爷恕罪。如今小女子无家可归,还求王爷海量收容,为奴为婢,若是王爷不能收留,小女子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说着,不觉悲从中来,泪水又成串地流了下来。

    安王爷轻叹一声,“听姑娘说话也不是一般人家,想是遭遇了什么事。这样吧!姑娘不必太过伤心,姑娘若是无处可去,想在我这里暂留自然可以,我虽穷,却也不缺姑娘这一口饭。为奴为婢就不必了,我这里的侍卫侍女都是自由身,姑娘可暂且帮着秋月她们做些事,若是姑娘有了安身之地愿意走,那走就是,我给姑娘拿川资,你看可好?”

    馨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能如此谦恭地对待她这样一个落难之人,还为她想得如此细致,而且还不用她卖身为奴,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馨月感动的涕泪横流,呜咽着跪倒磕头,“小女子谢王爷的大恩大德,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王爷。”

    安王爷又摆了摆手,“我说过,在我这里不用跪来跪去的,你看我身边的这些人,可是有那么多的礼吗?”

    等馨月谢了恩站起身来,安王爷又问道,“还没有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问得馨月又踌躇了,说什么?说叫孟馨月,那绝对不行,孟馨月已经死了,不知道官府是否造册,若是知道她没死,谁都可以将她送官。

    眼前这安王爷是皇族,若是知道了她是本该斩首之人,说不定会立刻将她送官或斩杀,所以馨月的名字是决计不敢用的;那叫小香?

    也不敢,宋妈妈说过,出了怡情楼的门,她们就是罪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奴,小香也是罪奴身份,所以这名字也不能用;

    那说叫牡丹或是黄莺儿?也不行,怡情楼说不定正在各处捉拿她,她本是怡情楼的红姬,虽然入主燕子楼不过半年时间,但是知道她的人不在少数,要是报出了牡丹或者黄莺儿的名字,说不定会引来怡情楼的人。

    再者,馨月此时只想将在怡情楼的经历忘记,何广禄说得对,便是出自好人家,在怡情楼里走一遭便也不干净了,馨月此时只想和怡情楼永远没有任何关系。

    此一来,馨月倒不知该说叫什么名字了。踌躇片刻,馨月万福道,“小女子今后是王爷的侍女,就斗胆求王爷赐名。”

    安王爷点点头,抬头向远处的河面看去,微笑着说,“那你就叫落霞吧!”馨月顺着安王爷的目光望去,此时红日已没入西山,落日的余晖映照出漫天彩霞,娇艳得令人心醉。

    馨月的心中一阵感动,又是一阵愉悦,凄苦悲伤的感觉不由得淡了许多,“多谢王爷赐名,落霞一定尽心服侍王爷。”

第十八章

    馨月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忽听得侍女躬身对王爷说,“王爷,该用晚膳了,爷请进舱,外边还是凉一些。”

    安王爷摇摇头,“这里敞亮,就在这里摆饭吧。”侍卫答应一声,将王爷坐的大椅推到靠舱门近一些的地方。

    馨月这才发现,安王爷坐的大椅是带轮子的。侍卫将椅子固定好,又在王爷的膝上铺上大手巾。馨月注意到在这过程中安王爷的腿一直没动过,难道这安王爷竟是个瘫子?

    安王爷注意到馨月的表情,微微一笑,“落霞似乎对我很好奇啊?”馨月吓得一下又跪下了,“求王爷恕罪。”安王爷的声音依然平静,可平静中却显出了一丝清冷,似乎有些不快,

    “落霞似乎对本王说过的话忘得比较快啊。”这时在一旁给王爷上菜的秋月赶快说,“落霞,王爷不是说了在这里不必这么多礼吗?你怎么还是跪来跪去的。快起来,别惹王爷不快。”

    馨月这才赶快站起身,低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秋月给王爷的桌上布好菜,王爷便说,“好了,你们也吃吧!照顾一下落霞,她刚来。”

    秋月点头称是,便将馨月领到旁边一张桌子旁坐下。这一桌只有秋月和春草两个侍女,加上馨月一共是三个人,几个侍卫和小厮在另一张大桌子上。

    馨月朝桌子上的饭菜望去,不觉有些发愣。只见桌子上只有一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盆鸡蛋汤,每人一碗米饭。再回头看看王爷的桌上,也是如此。

    侍卫的桌上也是一样,只不过饭菜的量大很多。回想一下怡情楼的情形,别说她成为红姬之后,就是在中院学艺时候的饭菜,也不次于此时啊!

    至于两位掌事妈妈的饭菜,就更丰富了,每顿都至少有五六道菜式。眼前可是位王爷啊!怎地竟能寒酸至如此。馨月又想起了方才王爷说的,本王虽然穷,却还不缺姑娘这一口饭吃。

    难道王爷真的很穷吗?这怎么可能?秋月看出了馨月的心思,轻声说,“咱们王爷一贯如此,自己总是很俭省的,把省出来的银钱都救助灾民了。这一次急着回潞州,就是担心前些时候突降大雨,是否会有灾民。”

    馨月感动地说,“王爷可真是菩萨心肠。”春草接话说,“那当然,王爷在潞州这些年,潞州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还不都是王爷的功劳?潞州的百姓都想给王爷建生祠呢!王爷是一概不答应。”

    王爷听见她们说话,便说道,“春草,食不语寝不言。”春草吐了吐舌头,回头调皮地一笑,“王爷恕罪。”说是恕罪,可是一点惊恐的样子都没有,看来这王爷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在他身边倒也轻松。

    一时饭毕,王爷继续留在甲板上。馨月到底是初愈,支持不住,由秋月领着回到小舱,馨月这才知道,这小舱是春草和秋月的卧房,本来就不宽敞,加上她就更狭窄了。

    馨月很过意不去,说了些抱歉的话。可春草和秋月却不以为然,倒反过来劝慰馨月,让她不必放在心上,王爷都那么大度,她们又岂能那么小气。

    不仅如此,两个人看到馨月没有换洗的衣服,还一人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让馨月凑合着先穿,等回到潞州再做新衣服。大难之后得到如此关爱,馨月又险些哭了。

    在随后的几天,馨月渐渐了解了船上的情况。船的主人人称安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已故的正宫皇后所生,官职是潞州别驾。

    此番王爷是回京述职,本应该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但是听报潞州连降暴雨,担心有地方会遭灾,这才提前启程回潞州。也亏得王爷提前赶回潞州,才在清河上看到了漂浮的馨月,命随行的侍卫将馨月救起。

    王爷此次回京没有带几个人,只有八名侍卫、一名小厮和两名侍女相随,其他就是在底舱的二十名水手。

    侍卫头目是双胞胎兄弟,兄长叫雷匡,弟弟叫雷横。

    秋月管王爷的衣服,春草管做饭,小厮兴儿是从药铺里借来的,管给王爷熬药。

    听秋月一说,馨月不由得又是十分诧异,以往见到的官船,无一不是前呼后拥,有若干条兵船相随,这安王爷千里回京,竟只带着这么几个人,胆子也太大了。

    她将她的疑问告诉秋月,秋月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姑娘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对王爷的事不了解。

    不过也别这么说,对王爷不了解的却也大有人在。有些人哪,甚至都不知道朝里还有这么一位安王爷。”

    馨月听到此,不觉脸上有些热,因为她在此之前,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安王爷。

    秋月没注意到馨月的表情,继续说,“要说起来,咱们王爷可是高贵非常,王爷本是正宫皇后娘娘所生,可是在王爷五岁上,皇后娘娘便薨了。

    王爷在宫中过得很不好,你也看到了,王爷的腿坏了。所幸当年的睿王爷护着咱们王爷,朝廷倚重睿王爷,咱们王爷的日子才好过些。后来睿王爷出了事,咱们王爷也差点受牵连。”

    馨月一听睿王爷的名字,吓得心“咚咚”直跳,连忙凝神低眸,生怕被秋月看出异样。

    秋月倒没注意,继续说,“幸而老天保佑,适逢潞州遭了水灾,灾民无数,进而瘟疫流行,当地的官员处置不了,怕引起民变,就向朝廷告急,请求朝廷派一名官员带上钱款和医药前往赈灾。

    那京城的官员谁敢来,一听是瘟疫流行,便告假的告假,装病的装病。就是咱们王爷,自愿前往潞州作为安置使。

    当时还有人拦着,说咱们王爷和睿王来往甚密,睿王爷通敌叛国,咱们王爷即便没有与睿王沟通,也必定是知情人,理当按律治罪,不宜外放为官。

    可是当时潞州的情势已经很是危机了,灾民百万。当今圣上便封咱们王爷为王,加潞州别驾,派王爷到潞州赈灾。”

    说到这儿,春草搭了话,“哼,我看不是派王爷赈灾,是想让咱们王爷在潞州染上瘟疫,或者赈灾不成,打王爷一个办事不利,那就省了朝廷动手了。”

第十九章

    秋月一听,喝了一句,“春草,别胡说,你想给王爷惹事不成?”春草不服气地噘了嘴,扭过身,不说话了。

    秋月见春草不说话了,轻叹了一声,又对馨月说,“其实春草这话也不错,当时王爷想是也明白,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听奎叔说王爷遣散了府里的所有下人,只是奎叔他们几个一是没有地方可去,二是受过先皇后的大恩,死活不走,才跟着王爷来到潞州。

    听说王爷来的时候好凄凉,户部根本就没给多少赈灾的银两,从京城出来原有几辆大车,拉着银子和药材粮食,兵部拨了几百兵卒,那哪像赈灾大员出京,简直和流放差不多。

    就这几百兵卒也没多少好人,有一大半在路上盗了银两开了小差。等到潞州的时候只剩下五六十个兵卒,两辆大车,赈灾的银两也没多少了。

    有人对王爷说应该上奏朝廷,让朝廷缉拿那些开小差盗赈灾银两的人,可王爷说若是上奏朝廷,只怕逃兵没抓来,自己还得被问一个监管不力,延误赈灾的罪名,说不定立时便会有圣旨下来,就地正法。

    说起来也是咱们王爷洪福齐天,本来已是走投无路的境况,可是谁料竟是柳暗花明。

    王爷来到潞州,便有潞州的首富登门拜谒。原来这富商年轻的时候,曾到京城做生意。那时他还是个小生意人,好不容易筹了几十两银子,准备到京城贩货。

    可谁知在京城里的清河码头登岸的时候,竟将装银子的包裹掉在了河里,他赶快雇人打捞,结果银子没打捞上来,身上仅剩的几两散碎银两也花完了。

    他知道一定是被雇打捞银子的人坏了良心,可是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什么证据,便是告官也拿不回银子。

    要知道那可是他全部的银两,这一下不但货贩不回来,就是家也回不去了。他心里难过,又无计可施,便要跳河自尽。正巧当时先皇后娘娘出巡,便救了他一命。”听到这儿,馨月忍不住插话道,“秋月姐姐,皇后还能随便出宫吗?”

    是啊,别说宫里的皇后嫔妃,就是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的女孩子,要出门也是千难万难,一年之中,也只有过新年、正月十五、八月十五区区几天。

    秋月也笑了,“别说是你,就是我当初听奎叔说的时候也疑惑,再说,皇后娘娘出巡,那还不得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御林军早早就净了街呀!怎么还能让皇后遇到有人跳河这种事。

    我当时也问了奎叔,奎叔说,咱们先皇后娘娘可不是一般人,娘娘可是会武艺的,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娘娘还率领着御林军彻夜巡街,保护京城安全呢!”

    馨月带着崇拜的眼神点点头,听秋月继续说,“娘娘听到前面一阵大乱,就问侍从出了什么事,侍从回来说有一个老客丢了银子,回不了家,一时想不开,要投河自尽,有人拦着,正在拉扯之间,因此喧哗。

    皇后娘娘心善,听着可怜,便命人给了那人一百两银子。那人见有了银子,喜极而泣,又听说是皇后娘娘赏给他的,趴在地上拼命磕头,说定要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这种事娘娘做得多了,并没有在意。谁想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人日后竟成了潞州一带的首富,此一番听到是皇后娘娘所出皇子到潞州赈灾,立时便前来拜谒。

    咱们王爷当时正在窘迫之时,便请他协助赈灾,那人一听二话没说,将自家的财产悉数捐献,还将自己的家丁交给王爷差遣。

    说是家丁,其实说他们是不穿号坎儿的兵士一点都不过分,甚至比真正的兵士还厉害。

    王爷感动得不得了,要上表朝廷旌表于他,可他却死活不要,说是这财产本也是当年皇后娘娘所赐,自己只不过是替皇后娘娘营运,能营运到今天,也是托皇后娘娘之福,绝不要求什么旌表。”

    馨月感慨地说道,“要说这人也是个有心之人。”一直没说话的春草接言道,“谁说不是呢!曹大官人不仅将家财散尽,还请动了特别难请的郭神医,让他帮着咱们王爷治瘟疫。若是没有郭神医,我们这些人早就都没命了。”

    馨月疑惑地眨眨眼,“什么都没命了?”秋月笑着解释,“春草的说话没说清楚,她是说现在王爷身边的人,除了奎叔他们几个人,其他的都是我们这样被王爷救了的人。

    当年潞州的瘟疫极为严重,有的地方整个村子都没人了,先死的人还有人掩埋,后死的人连掩埋都无法掩埋。

    没染上瘟疫的人不敢出门,连鸟兽都染了瘟疫,路上随处可见死猫死狗死老鼠,苍蝇成堆成群,见了人都不怕,轰都轰不走,那种恶臭……”

    秋月说到这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停了话,看得出,当年那惨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恐惧。

    春草见秋月不说话了,便接着说,“亏得郭神医一来,带了很多草药,王爷在衙门口前支了几十口大锅,一天到晚的熬药,还派了人背着石灰各村镇去掩埋尸体,染上瘟疫还没死的集中到一起治病,没染上瘟疫的分成队,或是搬东西,或是分送汤药,或是照顾那些家里已经没人的老弱病残。

    我和秋月家里的人都没了,当时我们还小,就和其他差不多大的家里没人的孩子集中到一起,王爷派了人照顾我们。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可是,王爷却累倒了。”

    说着眼里竟闪现出泪花。秋月的眼睛也湿润了,她忍了一下,继续说,“王爷的腿本来就不方便,还让人推着各处去看,等坚持到瘟疫过去,王爷也就倒下了。

    潞州的官员见王爷的病势沉重,急忙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派御医前来,可是回来的批文竟是让王爷在当地治疗,若是治疗不好,便可葬在潞州。”

    馨月听得浑身冒凉气,“朝廷怎么能这样?王爷可是皇后之子,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受这种待遇?”

第二十章

    秋月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在老天保佑,王爷福大命大,郭神医费尽心思,到底将王爷救回来了,可王爷的身子骨也虚了很多,一年四季都是药罐子不离手。”

    馨月又问,“那姐姐们是怎么跟了王爷的?”秋月说,“等瘟疫过去后,原先集中到一起的人开始各回各家,日子还得过呀!可像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就由官府安置。

    当时王爷府里没有侍女,王爷的生活起居都由几个男人伺候,有诸多不便,便从我们当中挑选了几个会做针线会做饭的去照顾王爷。当时我们都乐懵了,能去照顾我们的救命恩人,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这时春草笑嘻嘻地说,“第一个挑上的就是秋月姐姐,人家秋月姐姐不但针线好,还知书达理,谁让人家的爹是教书先生呢,哪像我除了洗衣做饭啥也不会,大字儿识不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秋月见她打趣,便也笑道,“你也别谦虚,你做的饭王爷都说好,王爷不还说,要是几天吃不到你做的饭,人都没精神了。”

    馨月看着她们打趣,心里不由得羡慕非常,她们的关系可真好,就像一家人一样。

    哪里像在怡情楼,说一句话都得反复琢磨好几遍,人人脸上都似带着面具一般,虽然是笑着,可是那笑容却是浅浅的,你甚至不知道那笑容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那笑容过后又是什么。

    停了一刻,秋月看着馨月,“落霞妹妹,你当真想侍奉王爷吗?”馨月被问得一惊,不解地望着秋月,“姐姐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不妥吗?”

    秋月见馨月害怕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吓着了她,便急忙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让你想清楚,我刚才所说也是想让你知道王爷的处境。

    王爷虽然是金枝玉叶,可是却和富贵权势沾不上边儿,等你到了我们王爷的府里你就知道了,清苦得很。

    连王爷自己都说,自己是个穷王爷,更要命的是,说不定哪一天朝廷看王爷不顺眼就能一道圣旨将王爷处置了,所以跟着王爷的人,包括王爷自己,可都是在刀尖儿上过日子。

    是以你得想明白,若是想跟着王爷享受富贵,那可是走错了门儿。

    我们这些人,都是被王爷救的,王爷是我们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所以我们就是因为王爷的事死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馨月苦笑了一下,“姐姐说的是,可是落霞的命不也是王爷给的吗?若是没有王爷相救,落霞此时只怕早就成了河中之鬼了。若是落霞将来为了王爷的事死了,不也是一样理所应当吗?”

    秋月轻叹着点点头,春草此时插话道,“妹妹家里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落到了清河之中?是家里遭了大难吗?”

    一句话,又把馨月问住了,秋月急忙拉了拉春草,“草儿,妹妹已经和王爷说了,用难言的苦衷,你就别问了,惹得妹妹伤心,等以后妹妹愿意说了,咱们再慢慢地说。”

    这天夜里,馨月被一阵清幽的箫声惊醒,她摸着黑走出舱门,发现官船此刻正泊在一个水湾里。

    箫声是从楼船的顶上传下来的,馨月借着星光顺着扶梯爬上船顶,但只见安王爷正坐在轮椅上吹着一支箫。

    他还是那一身白衣,许是沐浴过,束在头顶的黑发此刻正披散在肩背上,夜风过处,青丝卷动,白衣飘飘,新月繁星之下,似一幅水墨画一般。馨月不由得看得痴了。

    她本是精通音律之人,听着那箫声中明显的忧伤,她的眼睛也不觉得湿润了。想来他本是皇后所生,又是皇长子,尊贵无比,本应有太子之位,九五之尊。

    只可惜母后早逝,俗话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话在皇宫里也适合。

    这么尊贵的身份,最后竟成了残疾,还被那么多人陷害,九死一生,虽然他在人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可他的心里一定痛苦非常吧?

    原来只以为自己的家遭遇变故,家破人亡,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可是与安王爷一比,自己的遭遇也算不了什么。

    望着安王爷孤单落寞的身影,馨月不由得生出一种要保护他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出现,馨月不禁又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声,连自己还是安王爷救的呢,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且是落难之人,身无长物,还怎能去保护他人?

    真是痴心妄想。想到此,馨月又是一阵怅惘,低下头,没情没绪地摸回自己睡觉的小舱,和衣躺在木床上。

    船行半月有余,终于到了潞州地界。一进潞州,馨月明显地感受到安王爷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岸上的人,河中的船,都在不停地向他们的船打招呼。

    安王爷命人将木轮椅推到船头甲板上,向河岸两边的民众拱手致意。

    船越接近天堂府,两岸聚集的人越多,欢呼声也越大,还有船家摇着小船接近大船,大声说道,“王爷回来,小人没有什么可献的,这是刚打上的几尾鲤鱼,就献给王爷当个小菜吧!”

    说着,就将一个用草绳捆着的鱼篓扔到王爷的官船上。王爷微微皱皱眉,对雷匡说,“我气力不济,你告诉那船家,这鱼他是要养家度日的,我不能要,让他拿回去。”

    雷匡刚要说,却见那船家已经摇橹离开,一边摇还一边大声喊道,“若是王爷还不要,那就将这些鱼倒回到河里吧!日后小人再将它们打上来,还送给王爷。”

    说完,哈哈大笑着跑远了。王爷只好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感慨道,“百姓,百姓。”

    又行了一个时辰,官船到了天堂府码头。码头上早已挤满了前来欢迎王爷的民众。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些家丁打扮的人,他们将几个跳板并排搭在船上,跟着王爷进京的侍卫抬着王爷的轮椅小心翼翼地走下跳板,将轮椅放在地上。

    码头上的民众早已跪倒一片,一叠声地喊着,“迎接王爷。”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连河水似乎都跟着翻起了波浪。安王爷疲惫的脸上满是感激,向民众高高拱着手。

    还是雷匡大声对民众说,“乡亲们,乡亲们,王爷感谢大家的厚爱,见到大家安居乐业,王爷也是欣喜非常。但是王爷进京已经两月有余,一路舟车劳顿,前些时候听报潞州连降大雨,王爷对大家放心不下,又提前启程往回赶,实在是太过劳累。请诸位乡亲让一让路,让王爷赶快回府休息,等王爷休息好了,再和众位相谈也不迟啊!”

第二十一章

    众人一听,说道,“是我等疏忽了,光顾着见到王爷高兴,求王爷恕罪。

    说完,众人迅速闪开一条道,侍卫们将王爷抬上一辆马车,秋月拉着馨月,和春草一起上了另一辆小车,水手和侍卫们各自上了马,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穿过人丛,向潞州别驾府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车辆停下,众人下马下车。馨月走出小车,看到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宅院。

    青瓦粉墙,并无起脊飞檐,雕龙画凤,倒也与安王爷的风格一致。府门很宽,台阶的一边铺成倾斜的甬道,门口没有门槛,想来是方便安王爷的轮椅通过。

    在台阶上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一人年近半百,身着青袍,体型瘦削,微微有些驼背,脸上几条深深的皱纹,笑容慈祥。身后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妇人,还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和两个剪着刘海儿的小厮。

    见到王爷下车,众人并未跪接,而只是欢呼着跑上前来,妇人还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雷匡对为首的人施了一礼,“奎叔,王爷回来了,很疲劳。”

    奎叔点点头,“快将王爷送到正厅,让王爷好好歇息歇息。”安王爷拉着奎叔的手,“奎叔,这些日子,有劳您了。”

    奎叔道,“王爷,您与老奴何须如此客套啊!赶快进去歇息吧!”侍卫们推起王爷的轮椅,从甬道上走进了府门。

    绕过影壁墙,进到前院,正面北房三间,很是宽敞,想来这是王爷办公的地方,东西厢房应该是侍卫或仆人待的地方。

    院中房后是若干棵恣意生长的树木,甬道旁的花坛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看来并无人打理,显得有些凌乱。

    厢房后面是东西跨院,东跨院是厨房和仓房,西跨院是马棚和车棚。

    进屋之前,王爷吩咐那八名侍卫和秋月她们,“你们也辛苦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赶快回房用饭休息。”

    奎叔也说,“对,对,你们赶紧去歇息,这里有我和雨儿墨儿伺候王爷就行。李妈妈,你去将王爷的饭食端过来。老贾,你们去把他们几个的饭端到他们屋里,秋月……”说到这儿,奎叔才刚看到多出来的馨月,疑惑地问,“秋月,这位是……”

    秋月连忙对奎叔说,“奎叔,这是我们在路上救的一个姑娘,她没地方去,王爷就许她先在咱们这儿安身,若是她以后有了去处,再着人送她走。王爷还给她赐了名字叫落霞。”

    奎叔点点头,馨月心知这就是秋月所说的跟着王爷一路从京城来到潞州的管家大人,这可是王爷的至近之人,是王爷最倚重的人。

    当下不敢怠慢,屈膝福了一福,“落霞见过管家大人。”

    奎叔当时就笑了,“落霞姑娘多礼了,不必叫什么管家大人,听着别扭,就和他们一样叫我奎叔吧!好了,秋月,你们俩带落霞去用饭,就让她先和你们住一处吧!”大家答应一声,各自散去。

    馨月和秋月春草转过月亮门来到后院,只见后院和前院的格局一样,只是小一点。

    正房三间应该是王爷的卧房,东西厢房一排各五六间房,是秋月她们和侍卫们的住处,秋月她们住西厢房。

    想是为了方便,在甬路两边种着两排桃花树,隔开视线。

    地上满是花草,花草皆不是名贵品种,倒也枝繁叶茂,有几分野趣。

    厢房和正房之间有月亮门,秋月说那是通往后花园的。馨月一听有花园,立即来了精神,跑过月亮门一看,不觉大失所望。

    那后花园看来格局不错,有小石桥,凉亭、花坛,还有一个小水池,可是皆是年久失修,园中杂草丛生,花坛残破不堪,凉亭上油漆剥落,水池更是早就干涸了。

    看到此景,馨月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王爷真是够可怜的。也罢,既然王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那今后就由自己来收拾王爷的园子吧!

    自己的娘亲就是爱养花草的,自己在怡情楼又待了若干年,还和薛盼盼相处数月,对于园子里的事并不陌生。

    女孩子爱干净,三个人虽已是十分疲劳,但还是先沐浴更衣。

    府里有专门的浴房,而且是三处,一处供几个女人,就在西厢房旁边;一处是王爷的浴房,在北房的后面;供其他人使用的浴房在前院。

    馨月看到这里用于沐浴的不过是皂荚做的肥皂,别说比起怡情楼,就是比起馨月家原来用的也是天壤之别,馨月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不适应,看来这个王爷还真是个穷王爷。

    府里的饭食与在船上见过的没有多大差别,一荤一素,一盆汤。用过晚饭,秋月她们几个累极,但秋月还是到前厅去询问是否有事要做。

    王爷没出来,只是让奎叔传话说王爷今夜不回后院,要和奎叔在前厅议事,晚了就歇在前厅,吩咐不用她们伺候,秋月这才安心叫春草和馨月回房休息。

    秋月和春草住在一个房间里,又临时在窗子旁搭了一个铺,让馨月住。好在房间还不算小,馨月住进来并不拥挤。

    秋月抱歉地对馨月说,“咱们回来得慌,没有提前知会奎叔,没有给你准备住处,你就先跟我们挤一挤吧!看妹妹举止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可能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暂且忍两天,等将旁边那一间收拾出来,你就可以自己住了。”

    馨月感激地说,“姐姐千万不要说什么大户人家的话,我如今是落难之人,蒙王爷相救收留,落霞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姐姐若是还这样说,那落霞可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说着,不由得泪水盈盈。秋月一见,连忙说,“落霞妹妹别难过,是我说错话了。我想着咱们三个里面你最小,怕是让你受了委屈,却将妹妹招哭了,真是罪过。”

    春草抱着一床被子放到馨月的床上,笑着说,“行了,行了,别那么酸溜溜的了,是欺负我不像你们那么会说话是吗?”

    秋月赶忙说,“哎哟,那可不敢,得罪了春草姑娘,等明天做饭的时候故意少放水,我可没那么好的牙口。”

    说得春草大叫一声,“我有那么坏吗?对,明天我就和王爷说,是秋月让我做饭少放水的。”三个人笑成了一团。

第二十二章

    入夜,秋月春草两人早已进入了梦乡,馨月躺在床上,望着白纸糊着的窗户,一时间却难以入睡。

    怡情楼的窗户都是用各色蝉翼纱糊的,这白纸糊的窗户已经是好久没有见过了。

    看到这白纸糊的窗户,馨月好像又回到了家里,家里的情形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这白纸糊的窗户却记忆深刻。

    记得有一次,馨月和弟弟逗着玩儿,把窗户上娘亲新糊的粉绫纸给捅破了。

    娘亲偏疼弟弟,没惩罚弟弟,却打了她一巴掌,馨月气得好几天没和娘亲说话。

    想到这儿,馨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家破人亡,可馨月苦等了七年却还是不能给他们伸冤,不仅如此,连自己都差点受辱而死。

    越想,馨月越恨,她恨不得能来一场大灾难,将自己和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还有欺辱她的人一起毁灭。馨月的牙紧紧地咬着,悲愤得无法自拔。

    忽然,她似乎听到前院好像有些乱,似乎有些人在说话,又听见有人轻轻奔跑的声音,但听声音是越来越远,好像是出府去了。

    馨月有些惊恐地坐起身,感觉前厅的灯亮了,有人压低声音急急地说话。她心里害怕,想着该不该叫醒秋月她们,可是前院的纷乱只持续了片刻。

    接着便恢复了平静。馨月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这里好歹住的也是个王爷,应该没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地在此撒野吧。

    馨月还想听听,可是此时只觉得眼睛酸涩,眼皮打架,便重新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馨月睡得很沉,直到秋月叫她才醒。迷迷糊糊坐起身,秋月和春草已收拾得整整齐齐,显然已起了一段时间了。

    馨月急忙坐起来,“我迟了。”秋月忙说,“没事没事,在王爷府里,用不着这么紧张。”

    馨月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累,但还是翻身下地,一看,秋月已将洗脸水给自己打好了。

    秋月说,“你刚来,还不熟悉,不必忙着做事,先吃饭,吃过饭在院子里走走,熟悉熟悉。”

    馨月点头称是,却见秋月的脸上明显的愁容,不禁问,“姐姐怎么啦?”

    秋月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是王爷病了,昨天夜里王爷突然发热,奎叔赶紧派人连夜将郭神医请来。郭神医来了后就让侍卫们把住正厅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正厅,说王爷的病是会过人的。煎的药都是让放在门口的台阶上,郭神医自己出来端进去。”

    馨月睁大了眼睛,“那郭神医不怕吗?”

    秋月道,“郭神医是服过药的,又用浸过药汁的布巾掩着口鼻,是不怕的。”

    馨月又问,“那王爷现在怎样了?”

    秋月摇摇头,“早间去问,奎叔说王爷还在发热,郭神医一直在陪着王爷。”

    馨月的心也揪了起来。春草的神色少有的凝重,“王爷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一次赶着往回走,路上想是又受了风寒,王爷也不说。我就觉得王爷回来的时候很不精神,果然病了。”

    安王爷这一病,一直病了整十天。府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正厅的门窗都关着,周围熏着艾草。

    郭神医怕病气过人,不许任何人接近。十天下来,郭神医瘦了许多。

    好在六七天之后,郭神医出来说,王爷已经完全退热了,在悉心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府里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奎叔高兴得连忙叫人去熬粥。

    这些天来,王爷一直用药煨着,连口粥都喝不下去,现在终于见好了。

    直到这时,馨月才见到郭神医的面,一见之下,才知道郭神医的年岁并不太大,至多能有三十多岁。

    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白白净净的像是个教书先生,全无传说中的神医那仙风道骨的样子。

    如此年纪竟能成为神医,还帮着王爷扫清了瘟疫,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奎叔一个劲儿地给郭神医作揖,郭神医不以为然地说,“老兄,咱们俩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客气的。不过王爷这一次病得委实有些凶猛,若是不好好调理,今年入秋只怕又要不好过。”

    奎叔叹了口气,“我知道,王爷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强,再加上连日间劳累,所以患病也是情理之中,还得请郭老弟再给王爷开上几付好药,府里虽不宽裕,却也要以王爷的身体为要。”

    郭神医连连摆手,“老兄快别这样说,王爷忧国忧民,夙兴夜寐,我难道还舍不得几付药?还要和王爷算药钱不成?老兄只管放心,药上的事自有我来调配,老兄只是要劝着王爷多养养就是了。”

    馨月站在人群里,听着郭神医和奎叔的对话,心里不由得十分感动,如今,能像王爷这样一心爱民的官员可是真不多。

    馨月又想起那新月繁星下,吹箫的白色身影,那么美好,可是这美好的身影却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还随时遭受着病痛的威胁,馨月的心里不觉又添了几分心疼。

    王爷的病情见好,府里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馨月问秋月,为什么府里的花草好像没人打理,后院也那么荒芜?

    秋月说,一是没有钱,王爷的官俸很少,不仅不是按照王爷的份例发放的,就是比别驾的俸银也少很多。

    要不是曹大官人定时给王爷送银子,府里的日子那根本过不下去。

    本来曹大官人给王爷的银子并不少,可是王爷说银子应该用到最需要的地方,至于府里的花花草草,纯粹是装饰,可有可无,不能为了它们浪费银子;

    其二是府里的人对于花草都不在行,也没那份耐心,以前也种过一些花草,可是没过多久就都死了,后来索性不种了,由着那些野花野草自生自灭,倒也应了四时之景。

    听了秋月说的,馨月明白了,要想在府里种花草是不能花钱的,既然如此,只好因陋就简,先从门前的花坛入手整理,花草虽不名贵,但是若能细心安置,也能有一番不错的景象。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早晨,馨月她们照例到前院去给王爷问安。她们欣喜地发现,正厅的门终于打开了,屋前屋后燃烧的艾草也撤掉了,空气显得格外新鲜。

    奎叔告诉众人,王爷的病有了很大起色,已经能吃蛋羹了,郭神医说,再过两天王爷就能下地了。

    大家听了,更是欢欣鼓舞。秋月想进去看看王爷,奎叔摆摆手说,

    “现在还不能,王爷的身子还很虚,郭神医说暂时不要进去打扰王爷。等王爷好利索了还愁没时间给王爷问安吗?大伙还是各自干各自的事吧!别让王爷一出来,就看见府里到处乱七八糟的,只怕对王爷的康复不利。”

    大伙一听,连忙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馨月征得秋月的同意后,按秋月所说,在她们住的厢房边的小屋里找到了锄头等工具,又从房间里拿了秋月的剪子,开始整理她们西厢房前的花坛。

    花坛里的野花以雏菊居多,色彩也只有黄色和紫色两种。馨月先将花坛里的野花都挖出来,然后将两色雏菊摆成阴阳鱼的形状重新种回去,再用杂花镶边。

    其实对馨月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她以前也只是看着娘亲种花,再就是看着薛盼盼鼓捣花草,自己亲自种花草还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要是真都死了她可就太冤了,就这么一个小花坛,她足足折腾了一天,累得腰酸腿疼。

    所幸她运气不错,这野花野草倒也禁得住她折腾,蔫吧了两天,便又长得精精神神的了。到底是经过人工整理,这一个小花坛显得整齐多了。

    连原来兼管花草的老顾都看着好看,说要禀告王爷,让馨月专职当园丁。

    说着还叹了口气,说要是能种点菜就好了。府里的用度不够,买东西的时候都得精打细算,别的东西倒还罢了,就是米面菜蔬,不能够太将就。

    尤其是王爷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要是再吃得差了,只怕王爷就更……说着,脸上布满愁容。

    馨月的情绪也被老顾感染了,整理花坛的得意和兴奋也随之散去了很多。

    是啊,自己的命是王爷救的,理当为王爷做些事,整理个花坛的事实在是太小了。

    若是想帮王爷,就应该从王爷需要的地方去做。就像老顾说的,要是种上一些菜蔬,起码能减轻府里的支出负担,还能给王爷增加一些菜式,岂不是大好事。

    可是院子里种菜蔬还是不妥,一来王爷是官身,总有来往的官员拜会,若是看到王爷的园子里种着各种菜蔬,实在有伤官体;

    再者在院子里种上各种花草,也能让王爷赏心悦目,尤其是花开的时节,花香四溢,更能令人心旷神怡,对于化解王爷的郁闷、缓解王爷的病痛也有帮助,所以前后院是不应该种菜蔬的。

    馨月想起了房后那个荒芜的园子,眼睛登时一亮。

    “顾大叔,房后那个园子倒是有地方能种些菜,只是那里离水井远了点,而且买菜种子也得花银子啊。”

    老顾眨了眨眼,“我倒没想起那个园子,打从我们住进来那个园子就是荒的。这个院子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别院,后来人不常来,只留了一个院子守门。咱们王爷来到这潞州,地方官知道王爷不受宠,也就怠慢着,不给王爷设府邸,王爷就在馆驿住了很长时间。当时为了赈灾,王爷也没注意这府邸的事,等到瘟疫过去了,我们这些人才张罗着给王爷找府邸。正巧这户人家想把这处宅院出倒,有人说宅院太小,王爷倒不在意,小一点能省些钱。结果这户人家知道是王爷要住,一文钱都没要就将宅院送给王爷了,说是感念王爷救了这潞州百姓。也真是好人好报啊!要是当时真要让咱们王爷拿出钱来买这处宅院,咱们王爷一下还真拿不出来。”

    馨月问道,“听秋月姐姐说那曹大官人给了王爷不少钱嘛!难道还不够买这处小宅院?”

    老顾说,“曹大官人给的银子是用来赈灾的,王爷自己是一点也不动用。就是这宅院,最后王爷也是说好是租的,按期给那家大户租金。那家人死活不要,王爷也有办法,将租金以那户人家的善款的名义纳入赈灾款项,定时旌表。”

    馨月感慨地说,“王爷可是一点也不为自己呀!”

    老顾说道,“那是当然,这潞州的百姓谁不感念王爷的大恩大德,要是王爷开了口子接受了馈赠,那咱们府前还不得天天有人来送东西,所以王爷是坚决不开口。”

    说着,又想起了馨月所提之事,“对了,咱们府外不远就是一道小河,原来那小河是可以引进园里的,你看那园子里不是有个水池吗?想是后来那户人家不常来了,所以后园也就荒废了。我这就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再把那水引进来。”

    馨月看着老顾的腿,犹豫地说,“顾大叔……”老顾是个敦实的汉子,一看就是有气力能干活的样子,可是他却跛着一只脚,让人有些担心。

    听到馨月的声音,老顾一回头,看到馨月在看他的脚,便裂开厚嘴唇笑了,“别看我腿脚不利索,可是要说干起活来,可是谁也比不上。”馨月听他一说,不由得脸红了。

    老顾没再说话,拎着锹镐,一瘸一拐地向府门外走去。看着他的背影,馨月觉得,在这府里,人人都在为了王爷能过得好一点而尽心竭力,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感召力吧!

    要知道,在府里干活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只是管饭,逢年过节能得到一些赏赐,也就是几十铜钱,可人们却没有任何一个抱怨的,更没有一个提出要走的。

    不仅如此,大家还都努力将事情做到最好。就说身边的几个人,秋月总是将王爷的被褥衣物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还精打细算地给王爷缝制新衣;

    春草负责洗衣做饭,王爷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菜式虽然不多,但总是不断翻新,看得出春草的用心之处;

    李妈妈主要是管采买,也帮厨,听说她甚至自己贴钱给王爷买一些好一点的菜,而她的家里也并不富裕。

    而这老顾,瘸着一条腿还想着给王爷种些菜,让王爷吃得好一些。王爷的感召力实在是够强的,看这意思不仅是府里诸人,整个潞州百姓对王爷就是无比拥戴的。

第二十四章

    馨月心里正感慨着,忽又想起了要干的事,连忙向后园走去。围着那干涸的水池走了半圈,还真发现水池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一个小洞,看来是通往院外的。

    只是那小洞早已经堆满了泥沙,泥沙上长满了荒草,要不是特意找,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个小洞。

    听声音,老顾已经到了院外,想是已经发现了可以引水进来,镐头刨地的声音沉重又有节奏。

    馨月在墙里试着叫了声,“顾大叔。”墙外传来老顾的声音,“哎,落霞姑娘,这墙外不远就有一条小河,原来也是有一条水沟把水引到墙里的,只是都被泥沙给填满了,我现在先把泥沙掏干净,水就能流进墙里了。”

    馨月高兴地说,“太好了,顾大叔,您慢着点儿,也不在这一天,您累了就歇着,明天再说。”

    老顾答应着,又抡起了镐头。馨月在墙里,使劲儿拔着墙洞周围的荒草,白嫩的小手很快就磨得通红,草也没拔下来多少。

    馨月想了想,拿了一条手巾,将草一丛丛地包住再拔,手果然没有那么疼了。

    就这样,一直将墙洞周围直到水池的杂草都拔干净,馨月的腰也直不起来了。

    她捶着腰,坐在一块残石上歇息,用累得有些发抖的手从水壶里倒出茶水来喝。

    府里没有什么好茶叶,都是些最普通的大叶子,沏出来没有什么香味儿,只不过约略有些茶意而已,当初怡情楼里的杂役也不会喝这样的茶。

    想到怡情楼,馨月的心里又是一阵沉重。怡情楼,真希望那只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梦,真希望自己的岁月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怡情楼。

    馨月的心情忽然有些慌乱,她向四周看看,可为什么不安,自己也不知道。

    歇了一会儿,馨月甩甩头,想将这些令人不快的阴影甩掉,这里距京城有千里之遥,想来怡情楼就是再找也找不到这里吧!

    这里的生活虽然有些苦,但是有周围这些和蔼友善的人,自己总还是很幸运的。

    还有……馨月的脸忽然有些发热。她赶快低了头,用小锄挖着水道里积存的泥沙。

    这活儿对馨月来说可有些重了,折腾了半天,也没清理出多少,馨月颓然地停下来休息。

    正在这时,馨月忽然看见墙洞周围的土湿了,紧接着,便有细细的水流流了进来。

    她高兴得大喊,“顾大叔,水流进来了。”墙外老顾的声音,“哎,外边儿已经好了,这泥沙很松,挖起来挺容易的,我再回去在里边掏一掏,应该就行了。”

    馨月懊恼地说,“我在里边掏了,可掏不动。”老顾哈哈笑着,“哎哟,这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能干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

    又过了一刻,老顾回到了墙里,只见他肩上扛着镐头和木锨,外衣也搭在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半袖小褂,小褂的前后心都已经湿透了,脸上也满是汗水。

    馨月连忙倒了一碗茶水端给老顾,老顾也真是渴坏了,一连喝干了两大碗水,坐在石头上开始休息。

    一抬头,老顾看到墙里水沟旁的杂草都已被馨月清理干净,不觉有些惊奇又有些赞叹地说,“这是你拔的,真看不出,你这小丫头细细弱弱的,还挺能干活,这么多草都被你拔光了,真行啊!”

    馨月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顾大叔,您才厉害呢,这么一会儿就把水沟清理好了,您可真能干。”

    老顾笑了,“你这小丫头还真会说话,嘴儿够甜的。我这腿脚虽然不利索,可到底是个大男人,这点活儿算不了什么。”

    又坐在石头上歇了片刻,老顾站起身,开始清理园里的水沟。到底是男人力气大,没过多久,园里水沟中的泥沙也被清理一空,最后,老顾将挡在墙洞处的最后一堆泥沙掏干净,墙外的水流“哗”的一下流进了水沟,又顺着水沟流进了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水池。

    馨月看到水流进来,兴奋得大声欢呼起来,老顾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了,“真是个孩子,这点子事儿也能乐成这样。”

    馨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顾大叔,明天还得把园子里的杂草给锄了。”老顾点点头,“锄下来的草别扔,晒干了送到厨房烧火,烧完火的灰再拿回来当肥料。”

    馨月高兴地说,“顾大叔,您想得真周到。”老顾叹了口气,“唉!为了王爷嘛,能想得周到些就周到些,咱们王爷太不容易啦!”

    馨月也深有同感,“可真是,我以前见过的王子皇孙们可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一个个穿金戴银的,手上是扳指,腰上是玉佩,那里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穷的王爷,王爷可太难了。”

    老顾注意地看着她,“你以前在哪儿见过王子皇孙?听你这意思好像见的还不止一个?”

    馨月吓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坐在地上,祸从口出,真是一点不假,自己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要让王爷知道了自己是从怡情楼逃出来的,会不会立时将自己送回去?

    若是真被送回去,那自己会怎么样?被送入小房?还是被送给什么人?还是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或者王爷也会嫌自己脏,将她发卖了?馨月吓得都快哭了。

    老顾见一句话就把馨月给问得脸色惨白,眼泪汪汪的,好像随时要晕倒一样,也被吓了一跳。

    连忙安慰着,“落霞不怕,大叔不问了,不问了啊!”

    馨月定了定神,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抽噎着,“大叔,落霞真的有难言的苦衷,我一定好好干活,好好伺候王爷,只求大叔可千万别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别人,求您了。”

    说着就要跪下去。老顾连忙一把把馨月搀起来,“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呀?大叔不和别人说也就是了,哪用得着你这样,不用怕啊!”

    馨月哽咽着点点头,又一遍叮嘱,“大叔,您可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别人啊!”

    老顾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孩子,大叔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要是不讲个信用,那活着还有意思吗?放心就是。”馨月感激地连连道谢。

第二十五章

    被这件事一冲,本来还挺好的心情一下落到了谷底。

    再加上这半天也实在累得够呛,馨月便和老顾一起回到了前边。心里堵得慌,让馨月没了胃口,秋月叫她去厨房用饭,她也没去。

    秋月见她恹恹的,以为她是干活累了,便没再坚持。

    馨月简单地洗了洗脸,喝了口水,便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来。躺在床上,馨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恨自己怎么这样大意,竟然顺口说出了这样隐秘的事,老顾是答应她不和别人说,可是保不准老顾也会像她一样在不经意中说出去呀!

    若是被王爷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又想到自己本来有一个不错的家庭,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可是不知哪里的飞来横祸,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自己还得顶着别人的名字苟活在世上。

    怡情楼,那个世人眼里最肮脏不齿的地方,自己还在做着找一个靠山将来为父母伸冤的春秋大梦。为此她拼命地练琵琶,可是到头来,何广禄的一句话敲碎了她的美梦。

    再后来,那个什么刘大人,还要对她强行无礼,千钧一发之时,还多亏了一个想不到的旧相识救了自己,也不知道那长随后来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刘大人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还放跑了自己,若是那样,那长随的下场实在不敢想。

    宋妈妈说过,他们都是罪奴,杀了一个罪奴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若是那长随为救她而死,她岂不是又多了一宗罪责?可这罪责是自己造成的吗?

    馨月越想越委屈,正好屋里没人,索性低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想着秋月她们怕是要回来了,急忙爬起来,将手巾浸湿了,蒙在眼睛上,希望别让秋月她们看出自己哭过。

    又过了一时,秋月她们用过饭回来了,春草手里端着一碗汤,秋月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是两个包子。

    一进门,看到馨月坐在床边,秋月便笑着说,

    “落霞妹妹,你可真行啊!今儿吃中饭的时候,顾大叔这一通夸你呀!说你小小年纪竟这样能干,一个人把后园的杂草拔了一半,李妈妈见你没去用饭,想来你是太累了,就让我们给你带来点吃的,你多少吃一点儿吧!人是铁饭是钢,你要不吃,这累劲儿可缓不过来。”

    说着便和春草一起把包子和汤放在桌子上。让她们这一打岔,馨月的悲伤情绪一下淡了许多,连忙从床边站起来,“这怎么好意思?我只说歇一下,倒给大家添麻烦了。”

    春草笑着说,“落霞你可真客气,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府里可没那么多讲究,你累了,就歇着,我们能帮就帮。

    说真的,你还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呢!我们住进这个府里好几年了,谁都没想到那个后园有什么用。

    也是,我们家原来是开豆腐店的,从没想过去种菜,也就是种过几盆花,还总养死;秋月家是个教书的,也没种过菜。就连李妈妈也没想过种菜。

    这一次不是你提,顾大叔也不会想起要通水道,这下可好了,要是再能养上几只鸡,那我们也能吃点儿荤了。”

    秋月看着春草眉飞色舞的样子,“瞧你馋的那样儿,好像已经吃上鸡肉了一样。”

    春草笑着说,“其实,我自己吃还不重要,主要是想给王爷吃点好的。府里就这么几个钱,李妈妈天天算计,有时候还从自己家里拿钱贴补,李妈妈家里也不富裕,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也着急。”

    提到王爷,馨月连忙问,“春草姐姐,我今天没到前院去,王爷的病情怎么样了?”春草高兴地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正厅的门窗都打开了,说是要通通风。王爷坐在榻上晒太阳,唉!王爷又瘦了,脸色也不好看。”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说话了。

    馨月被她的情绪感染,不觉对王爷又生出了几分同情。

    秋月接着说,“郭神医说,过两天王爷就完全没事了,咱们还得把王爷的卧房收拾好,等王爷回来住。”

    在以后的两天,馨月和老顾两个人将后园清理干净,大堆的杂草被堆在墙边,等着晾干了送到厨房。

    再见到老顾,馨月有几分恐惧,几分忐忑,又有几分尴尬,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老顾倒是十分坦然,和馨月聊着天,并没有再说什么和昨天的话题有关的事,好像那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馨月绷紧的心弦也随之渐渐放松了,看来老顾还是个守信之人。

    春草已经往后园跑了好几趟了,看着平整出来的土地,也忍不住跟着干,秋月笑着提醒她别不务正业,春草想起还有要洗的衣服,放下耙子跑了。临走还高兴地说,这么多的草,可够烧几天的了。

    又过了一天,王爷终于能出房了,晌午,看着阳光不错,雷匡将王爷的木轮椅推出正厅。

    一病十天,王爷的脸色格外苍白,眼睛显得更大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印,手背上能看到明显的青筋。

    大家看着王爷,都是又高兴又心疼。王爷轻声和众人说笑着,看到馨月,王爷招手将她叫到近前,“听说你和老顾把后园给收拾出来了,准备种菜,你还真行啊!要是能种好了,可给府里省了用度了。”

    馨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奴婢什么都不会干,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缝衣,连自己的衣服都洗不好,白在王爷这吃喝,总得干点什么吧!还不知道干得成干不成呢!要是奴婢什么都种不出来,白白废了园子,只求王爷别怪奴婢。”

    王爷笑了,这一笑,温润似玉,馨月的心里“突”的一跳。

    王爷接着说,“看不出落霞小小年纪,竟还是个有心人,好,你尽管去折腾,大不了种不出菜,还让它长出荒草就是了,谁也保不准一定能做成啊!”得到了王爷的鼓励,馨月高兴地说,“多谢王爷。”

第二十六章

    入夜,府里又响起了多日不闻的箫声。馨月坐在屋里,摆弄着李妈妈送来的菜种子。菜种子没花钱,是李妈妈的亲戚送的,有十几种,包了一大包,足够两年种的了。

    箫声一丝婉转,一丝悲伤,一丝期待,一丝怅惘,一声声,只听得馨月止不住地怜惜。

    怕同屋的两个人看出自己的情绪,馨月装着漫不经心地对秋月说,“王爷的箫吹的真好听。”

    秋月说,“那当然,听说咱们先皇后娘娘就喜欢乐器,还给王爷留下了一把琵琶,就放在王爷的卧房里。王爷对这两样乐器十分珍爱,尤其是那把琵琶,听说那是娘娘留给王爷的唯一一件念想。”

    一听琵琶两个字,馨月的心“咚咚”地跳。琵琶两个字,是她最不愿听的,可是却又在这里听到了。

    不过,说起琵琶,馨月的心却又有一丝亲切,一丝温暖,在漫漫长夜之中,在孤独无依之时,就是这琵琶,时时陪伴着自己,成为自己能够倾诉心声的唯一伴侣。

    就是到最后,琵琶还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那长随用琵琶将刘大人打昏,只怕自己也难逃魔掌。所以对于琵琶,馨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第二天,王爷传话要回后堂居住。秋月她们急忙将王爷的卧房打扫干净。

    说是打扫,实际上也没事么可打扫的。一是王爷这屋里陈设极其简单,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二是秋月她们几乎天天都会打扫这屋子,所以只片刻就收拾完了。

    馨月跟着秋月她们,第一次走进了王爷的卧房。只见王爷卧房的用具极为简单,堂屋是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壶茶碗,一看就是市井之物。

    桌旁有两把椅子,椅子上放着秋月缝制的垫子。再进到西次间,木床上是一床素色的棉布被子,青布枕头。馨月摸了摸那青布褥子,薄的很。不禁有些担忧地问秋月,“秋月姐姐,这褥子这样薄,王爷身体不好,睡着怎么能舒服?”

    秋月叹了口气,“一是咱们府里的用度紧巴,做条褥子要等秋天棉花棉布便宜的时候才好,二是王爷总是苛责自己,说潞州刚刚恢复生息,还有多少人衣食堪忧,要与民同甘苦,也不让再做新的。你还没见王爷的里衣,哪件不是打了补丁的。”

    听了此话,馨月也不由的叹息,“若是这天下是咱们王爷掌管,那肯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听此话,秋月春草霎时白了脸,春草急急地喝道,“落霞可不能乱说,别给咱们王爷惹来祸端。”

    馨月当时吓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看到她吓得这样,秋月虽然也是一脸的紧张,但还是压住了情绪,先向门外看了看,看到左近无人,才压低嗓音,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对馨月说,

    “妹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以后可要记住,这样的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咱们王爷本就是正宫皇后所出,要说到出身谁也比不过,要不为什么有人会处处刁难王爷,连腿都伤了,就是怕王爷登上九五之尊。

    这如今是看到咱们王爷实在没有那份心思,才不对咱们王爷赶尽杀绝了。若是那些人抓住什么把柄,有了什么想法,那咱们王爷可就又要危险了。

    所以,这样的话在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千千万万不能再说出来了。所谓隔墙有耳,谁知道那有心的人会怎么想,咱们王爷已经够难的了,咱们可千万不能给王爷找麻烦,记住了吗?”

    馨月使劲儿地点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姐姐说的是,落霞一定铭记在心,落霞的命是王爷救的,落霞就是自己的命不要也不能给王爷招来祸患。”

    秋月平稳了情绪,“对,只要咱们当心,就能不给王爷找麻烦。”接着又吩咐馨月,将床榻上的被子抱出去再晒一晒。

    馨月抱起被子,一转身,她的心又“咚”的一跳——在王爷床边的一张桌子上,赫然放着一把琵琶!那琵琶一看就是极品,紫檀的琴身,象牙的轴,面上镶着各色宝石,光华灿烂。放在那里,沉沉的仿佛有一层雾霭笼罩一般。

    看见琵琶,馨月只觉得柔肠百转,心里又热又冷,又酸又苦,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竟愣在那里,动转不得。秋月见馨月站着不动,便唤她,“落霞,落霞?”

    馨月这才收回目光,秋月也看到了吸引馨月眼神的物件,笑着说,“没看见过这么好的琵琶吧!这可是咱们皇后娘娘留给咱们王爷的,听说是极品呢!价值连城。”

    馨月连忙整顿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声,“真好。”便抱着被子走出房间,直到将杯子搭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馨月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

    这辈子,好像和这琵琶有缘似的,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摸琵琶了。

    想以前,那琵琶几乎是每天都要弹奏的,除了吃饭睡觉,抚弄琵琶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按说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然而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摸琵琶,自己竟丝毫不觉得不习惯,似乎已经将琵琶给忘了。

    为什么?也许因为对于琵琶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爱,而只是将弹奏琵琶作为一种技艺,一种能够基于此让自己寻到靠山,能够给家人伸冤的技艺,所以不弹奏就不弹奏了,也不想念,倒是那后园的菜地让她更觉得舒心。

    可是今天看到这琵琶,似乎是见到了一个并不想见的故人,心中的感受真的是难以描画。

    一直到用过晚饭,馨月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夕阳西下的时候,雷匡和雷横将王爷的木轮椅推到后院。安王爷还是那一身白衣,在夕阳的点染之下,显得有几分暖意。

    王爷看到馨月重新整理过的花坛,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落霞真是心灵手巧,先前这花坛没人打理,显得很杂乱,现在经落霞这么一整理,还真显得有几分意境。难得的是落霞没用额外的一点东西,只是这么一排布,本来平淡无奇的东西就变得如此有意境,难为落霞小小年纪,还真不简单呢!”

第二十七章

    被王爷这么一夸奖,馨月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王爷谬奖了,落霞也是第一次侍弄这些花草,王爷能不怪罪,落霞就已经知足了。”

    王爷点点头,“第一次侍弄花草就能摆布成这样,看来落霞在园艺上还真是有些天赋呢!”

    说着回头又对老顾说,“老顾,看来你该把园子交给落霞了,你在这儿这么多年,都没把花草摆弄得如此雅致,如此可观。”

    老顾闻言点点头,心悦诚服地说,“是啊!王爷,奴才本就是个粗人,哪想到这花草还有这么多讲究,觉得这花儿要是好看就得要名贵的花。还是看了落霞姑娘摆的花草,才知道这普普通通的花草也能这么出彩儿。”

    馨月被大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王爷,您们快别这样说了,馨月不过是随意摆弄摆弄。顾大叔可是费了半天的事把后园的水道打通,又把后园的地平整了。顾大叔说要在后园种些菜蔬,要是种成了,那咱们府里可就随时有新鲜的菜蔬可吃了。”

    王爷扬了扬眉毛,转头有些惊异地对老顾说,“哦?老顾,你还有这般细心?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老顾连忙说,“哎哟哟,那哪是奴才的主意哟,是奴才看到落霞姑娘摆弄的花草好,才随口说了句,要是能种些菜蔬就好了。

    落霞姑娘马上就想到了后面那个废园。说真的,咱们住进这个院落这么多年了,我只想到后面那个园子草太多,夏天招蚊子,可从没想过那个园子可以用来干些什么。还是落霞姑娘的心细。”

    王爷温和地笑了,“好了,好了,看来大家都是谦逊之人,都是为事不居功,倒颇有先贤风范,不愧是我王府之人。”

    说着又带着几分愧疚说道,“还是我这个穷王爷连累大家了,要不是你们跟着我这个穷王爷,那里会受这样的苦。好在大家都是自由身,日后如有好的去处,大家尽可以走。”

    大家一听便着急了,都说在府里的生活虽不富裕,但是大家之间的关系融洽,和睦安心,这是多少钱可都买不来的。

    安王爷微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让大家表忠心的,你们几个除了落霞来的时间短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经在府里多年了,我和大家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虽名为王爷,却时时处在危险之中,说不定哪一天一道圣旨,我就会被杀。我一直是将大家视为家人的,没有什么主仆之分,我只希望不会有人为我的事受到牵连,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地活下去,如果那样,那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快乐。”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是心里酸楚,眼圈发热。安王爷看到大家这样,脸上有回复了笑意,“是我让大家难过了。好了,先不说这些,走,我们去看看小落霞的园子。”

    听到王爷这样说,大家从刚才忧伤的情绪中稍稍摆脱出来,跟着王爷来到了后园。

    一进后园,大家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只见原先破败的园子已经被整理一新。

    杂草被铲除了,原先隐没在杂草中的几株碧桃凸显了出来,只是此时已过了季节,桃花已谢。

    不过那枝繁叶茂,也令人心爽。园中树下,依着地势,一块块地被整理出来,用石子儿围了边儿,或圆或方,或扁或长,还有花形叶形等种种不一。

    种子刚播下,还没露头,可单看这花样子一般的地块儿,就让人赏心悦目了。

    安王爷总是形容淡淡的脸上也显出了惊诧的表情,“落霞真可谓是兰心蕙质,竟将这园子整理成这样,实在是出乎意料。若是将这府邸交与落霞,咱们可真就要入画了。”

    众人也是纷纷赞叹,馨月是既兴奋又羞赧,大家说的对,日子过得紧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大家和睦相处,如同一家人一样,这样的日子过得才会舒心,哪管前面是什么风雨雷电,还是什么惊涛骇浪。

    入夜,王爷让雷匡将自己推到院中,在满天星斗下又吹起了玉箫。馨月在开启的窗扇后看着王爷的身影。

    那一晚上,在王爷的官船上,也是在满天星斗的天幕下,王爷也是这样一袭白衣,墨发飘卷,幽幽地吹着玉箫。

    那单薄孤寂的身影,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温暖保护他。一想到这儿,馨月的脸上又发热了,自己还要在人家府里讨饭吃,还谈什么保护人家。

    再抬头看看王爷,馨月不觉得有几分感慨,一个月了,逃离怡情楼,被王爷救起已经是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些年来,还就是这一个月过得心里安稳,在怡情楼里,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没有亲人,没有知己,心里苦了、痛了,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在这里,虽然自己也不敢随意说什么,可是众人之间坦诚的笑脸,让人心情放松,这么多年来,只有这段时间觉得睡觉踏实。

    王爷的箫声低回婉转,馨月的手指忍不住随着节拍动了起来。在怡情楼这些年,弹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是不容易改的,虽然她不喜欢琵琶,但是手指还是忍不住地动。

    春草觉得奇怪,不禁问道,“落霞,你的手怎么啦?是干活累大劲儿了吗?我怎么看你的手直抽抽啊?”

    馨月一听,激灵打了个冷战,暗想自己又大意了,若是说自己会弹琵琶,她们一定会问自己怎么会弹琵琶,再问下去,自己在怡情楼的事可就掩盖不住了。

    馨月急忙晃了晃手,顺着春草的话说,“是有点儿累,就觉得手指好像僵住了一样。”

    春草有些责备地说,“早说了让你别拼命,又不在这一时,你年纪小,身子又弱,要是真坐下病以后可怎么好?”

    秋月也说,“是啊,落霞,干活也得有时又会儿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恨不能一时三刻就把菜都种上,可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要是真累坏了,你再着急可也没用了!”

    看到姐儿俩着急的样子,馨月心里不觉有些愧疚,自己是有些累,可是远没有累到她们想的那个份儿上,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思,让两位姐姐为自己担心,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不能说明,只好含混着答应了。

第二十八章

    王爷病好后,白天就回到前院去处理公务。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州府照常要办龙舟会。

    安王爷虽然是个无权的王爷,可是却有曹大官人这样一个财神好友,所以州府各官员也不敢小看王爷,尤其是遇到这要花钱的事情,自然要找王爷商议。

    馨月是不去前院的,并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她怕如果在前院遇到什么曾经见过自己的官员,认出自己,那麻烦可就大了。不仅自己会有麻烦,只怕还会连累王爷,所以还是少惹事为妙。

    现在馨月越来越喜欢那个倾注了自己心血的后园了,种子已经播下,五月的白天已经很热了,有些性急的种子才三四天就从地缝里拱出了嫩嫩的绿芽,小心翼翼的,颤颤巍巍的,让人顿生怜爱。

    馨月从来不知道这细细嫩嫩的幼芽竟能让人如此感动,馨月又想起那次爹娘吵了架,娘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花坛边,盯着那些花儿看了许久,想来也是在用那花儿平复自己的心境吧!

    馨月在后园待的时间越来越多,提着木桶,从水池中打上水来,再用小瓢一瓢一瓢地浇在那些嫩嫩的幼芽上,那些幼芽似也懂得馨月的心思,一天一个样,长得着实喜人。

    浇完几小片地,馨月坐在一块断石上歇息,摘下草帽扇着风,午后的阳光很毒,这草帽还是李妈妈给她的,她没想到李妈妈平时连话都说得很少,却注意到她干活被日头晒的事,府里的人真的是相互关心。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墙外人们的说笑声,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人们在准备着包粽子,赛龙舟。

    馨月想起小的时候,每到端午节,娘亲都会和程妈妈一起包粽子,那粽子小巧玲珑,什么馅儿的都有,她也想包,可是娘亲怕她被苇叶子割破了手,不让她包。

    娘亲说过,女孩子的手和脸一样重要,所以总是教导她将手保护的好好的。后来进了怡情楼,妈妈也是教导她们要保护手。

    想到这儿,馨月轻轻啐了一口,怎么总想起怡情楼的事。又叹了口气,也难怪,她在怡情楼过了六年,怡情楼已经像一个印记一般烙在她心上,让她不知不觉中总能想起在那里的事,就像刚到府里的时候和老顾说了什么王孙公子的事一样。

    馨月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已经生出薄茧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娘亲知道自己的手上长出了茧子,不知该吃惊到什么程度。

    爹爹娘亲,我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们伸冤?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可我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不仅不能为你们做什么,就连自己也难以保全,我就像一个小蚂蚁一样,就是千辛万苦也撼不动那大树。

    馨月想到此,不觉得又是悲从中来,泪水溢满了眼眶。

    正难过着,春草一路跑到后院,“落霞,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州府办龙舟赛,王爷让咱们一起去看龙舟赛。秋月还给你赶了一身新衣服,明天辰时,咱们和王爷一起走。”

    听了春草的话,馨月心里一阵感动,这几天秋月一直在忙,原来是看她只有一套衣服,特意为她赶制新衣。她感激地对春草说,“春草姐姐,真是太感谢秋月姐姐了,我回头再好好谢她。只是明天我不去看龙舟赛了,你们去吧!”

    春草一愣,“为什么?咱们女孩子家本来出门的机会就少,这一次能出门看看热闹多不容易啊!再说今年的龙舟赛比往年都热闹,听说临州府县都派人来参加了,多难得呀,你还说不去,你要是不去一准得后悔。”

    馨月说道,“春草姐姐,我真的不想去,我从小就不喜欢人多,往年过节的时候我也是不出门的,一到人多的地方我就觉得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春草狐疑地看着馨月,“是吗?你这算是什么毛病啊?”

    馨月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只好少出门就是了。”春草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你也是没福气,那好吧!明天我们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

    看着春草轻盈地走出后园,馨月一脸苦涩地摇摇头,她哪里是不想出去哟!她巴不得能出去玩玩儿。

    打从一两岁的时候,每逢年节,父母都会抱着她去逛街,赶庙会。庙会上那些红红的绒花儿、五彩的头绳儿,还有那又好吃又好看的糖人儿,无一不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可是现在,她却真的不敢出去,不敢去看那热闹,因为自己是个逃奴,是个罪奴,是个随时会被抓捕的罪人,她怎么敢随意抛头露面?

    别说是出府门去看热闹,赶庙会,就是前院她都不敢去。

    也许在某个角落,就又会认识她的人,也许就是一个疏忽,就会有性命之忧,就会被抓走,就会被处死,馨月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用晚饭的时候,秋月和李妈妈也劝馨月明天一起去看赛龙舟,馨月还是那一番言语。大家看馨月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好由她去了。

    用过晚饭,雷匡照样将王爷的木轮椅推到后院。王爷今天和州府的官员商讨明天龙舟赛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疲惫了,但还是饶有兴致地到后园看了看馨月的劳动成果。

    看着几块地里星星点点冒出的绿芽,王爷也很是喜欢。夸了两句,听得馨月心里雀跃,连因为不能观看龙舟赛所带来的不快也冲淡了不少。

    忽然王爷转头问馨月道,“听李妈妈说你明天不想去看龙舟赛是吗?”

    馨月一愣,继而又明白了,一定是饭后李妈妈去收拾王爷的餐具的时候和王爷说起的。

    馨月连忙收敛住心情,低头答道,“奴婢已经和她们说了,正好此时回禀王爷,奴婢自小不爱出门,遇到人多便觉得不自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所以龙舟赛就不去看了。正好明天大家都出门,我在家里看家,等大家回来也能喝口热水。请王爷应允。”

    王爷注意地看了看馨月,那目光让馨月心里砰砰直跳,她感觉王爷好像看出了什么。

    不过王爷的目光片刻便转移了,淡淡地说,“落霞小小年纪,怎么有些老气横秋的,小姑娘家谁不喜欢看热闹,今后还是多出出门。秋月,你们今后出门的时候,多带上落霞,小小年纪总憋在家里,当心会憋出病来。”

第二十九章

    春草嘴快,抢着说,“王爷,我们哪次出门都想带着她出去,可是落霞总是不肯,也许是怕自己出去了有人来抢她的菜吧!”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王爷也微笑着说,“还别说,这菜园子在落霞眼里一定是重而又重的,这里面可是落霞的心血呀!老顾,我先前说让你把园子交给落霞,可你也不能由此托懒,让落霞一个小姑娘干那么多力气活,若是把脚走大了将来可嫁不得好人家了。”

    馨月让王爷打趣得两颊绯红,心中也不觉纳罕这王爷也太不像个王爷了,言语平常,一点儿也没拿他们当下人,竟似与朋友一般。

    不过这样的王爷馨月着实喜欢,和王爷在一起心里不紧张。

    老顾连忙说,“王爷说得是,只是落霞姑娘凡事都有个讲究,奴才是个粗人,怕给姑娘帮了倒忙。”

    王爷笑着说,“说你托懒你就找借口,落霞有讲究,你就听听她的讲究,若是好的话以后就这样做就是了,还怕帮了什么倒忙,分明就是借口。”

    老顾咧着嘴笑了笑,“王爷说的是,落霞姑娘,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姑娘尽管开口就是了。”

    馨月急忙说,“顾大叔快别这样说,这园子若不是您又通水道又平地的忙活,就凭我一个人哪里能做成这样?顾大叔可别谦虚。”

    秋月笑了,“你们又开始互相谦虚了,看着就像是演戏似的,用得着吗?。”一句话说得众人又笑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穿戴好准备和王爷一起去看龙舟赛。秋月将自己做的几个香袋分发给大家,这是端午节的习俗,原先只是给小孩子佩戴,香袋里面装着朱砂、雄黄还有香料,为的是驱邪避瘟之意。

    但是秋月刚入府的那年,正赶上端午节,秋月心里高兴,就给府上众人每人都做了一个香囊,包括王爷在内。

    秋月的针线绣工是极精致的,做的香囊众人都很是喜爱,因此这个习俗就留了下来。

    馨月当初在王爷的官船上就看到秋月在做香囊,没想到连自己也得了一个。

    秋月的香囊用的是做衣服的边角料,都是普通的棉布,可这普通的棉布在秋月手里竟成锦绣。五色丝线卷边绣符,又配上形态各异的彩色络子,真是巧夺天工。

    各人所得的香囊颜色形状竟然没有相同的,真真让馨月叹服。馨月得了一个梅花形的,配着淡蓝色的络子,看着就觉得清新雅致,举起来放在面前,一阵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说不出的舒爽。

    抬头看着秋月将一个元宝形的香囊系在王爷的衣襟上,王爷温和地笑着,

    “秋月的女红越发进益了,赶明儿咱们府上开一个绣坊,让秋月当主管,多招些女孩子,教给他们绣艺,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的,让她们能有一项技艺,也是件好事。”

    秋月一边给王爷系香囊,一边说,“难为王爷时时刻刻将百姓的是放在心上。”

    王爷道,“古有明训,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馨月听着秋月和王爷的话,心中不禁感慨,这话,当初父亲也曾说过,可是在怡情楼的那些年,所接触的官员哪一个心里是这样想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升官发财,安逸享乐?哪有一个像王爷这样真的是将百姓放在最重要的地位,时时刻刻为百姓的生计着想?

    若是这天下真的是让王爷来掌管,一定不会出现自家那悲惨的遭遇。

    可惜,王爷腿有残疾,世上哪有六根不全者居于庙堂之上的?唉!实在是可惜了,不过就像秋月说的,若不是王爷身有残疾,大概早就让那些不想让王爷登基的人给害死了。

    即便是王爷已经这样了,朝堂上的人还是不想放过王爷,让王爷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这些人的心也太过歹毒了。

    再看王爷,明知自己身处险境,却还念念不忘百姓的生计,如此一观,高下立见。

    馨月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秋月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秋月问,“落霞,你真的不去吗?”

    馨月摇摇头,“我真的不去了,我就在家里看家,你们好好玩儿吧!”

    一行人离开府邸,府里立刻冷清起来。

    馨月带着几分失落慢慢踱回后园,坐在自己常坐的那块断石上。五月的骄阳很是毒烈,可馨月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她抬头看看后院里恣意生长的树木,忽然觉得自己连这些树木也比不了,树木还能按着自己的意愿生长,而自己,却活得战战兢兢,连大门都不敢出,如同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幽魂一般。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自己今年才刚过十三岁,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吗?父母的冤屈看来是伸不了了,就连自己也要顶着别人的名字活着,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馨月真想一头撞死,从此一了百了。再抬头四周看看,又终究没这份勇气。

    看着这园子,有自己劳作的痕迹,那星星点点的嫩绿,让她悲伤的心情又缓解了很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嫩芽,馨月的心似被一只手安抚着,站起身,提起木桶,走到水池边提水,摇曳的水波中倒映着她清秀娟丽的面庞,看着自己的脸,馨月不由得又呆住了。

    若是死了,自己的面容会变成什么样?自己会被埋进土里,随日月迁移而腐烂,最后变成一堆白骨,想到这儿,馨月的腿不禁簌簌颤抖,站立不稳,一歪身坐在水池边,泪水也随之流了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馨月低落的情绪中过去了,直到馨月觉得肚子饿了,才发现已到了正午时分。

    今天众人是不会回来用中饭的,王爷要与民同乐,要一直到傍晚才能回来,也不知道王爷的身体顶得住顶不住。

    要说这当官也真不容易,要是个平民,身子不舒服歇着就是了,可王爷即使身子骨不好也还得顶着。

    厨房里李妈妈给她留了吃的,馨月洗了洗手,向厨房走去。

第三十章

    这厨房,她是尽量不来的,尤其是白天,因为厨房在前院的跨院,要到厨房去就必须经过前院,白天里王爷时常要接见官员,馨月怕和什么人走个对脸,会有人认出她,所以她白天是决计不会到厨房来的,就是晚上,她也尽量避免到厨房来。

    不过今天她是放心大胆地进了厨房,因为此时府里空无一人,自不必担心什么。

    馨月走进厨房,看到桌子上一个碗里扣着一个两合面的馍馍,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

    李妈妈曾嘱咐她自己热一热馍馍,再做一碗汤,就着咸菜自己吃午饭,可馨月一个人,实在不想那么费劲儿,就用茶吊子烧了点热水,就着咸菜把馍馍吃了。

    馍馍很凉,吃在肚子里有些不好受,馨月揉着肚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又向后院走去。

    不知为什么,馨月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向四周看看,除了树上的鸟啼,草丛里的虫鸣,四周什么也没有,可是馨月就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加紧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回了后院,一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心里止不住地狂跳。

    过了好一会儿,馨月的心才平静下来,她轻轻将门开开一个小缝,向外看着,看了好久,她也没发现院子里有什么异样。

    她涨着胆子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再向四外仔细看,看了半天,还什么问题也没发现。她又仔细地听了听,鸟鸣虫鸣没有任何变化。

    应该不会有事吧!要是有什么人从房上来,鸟儿会受到惊吓,自然鸣叫声会出现变化。

    要是有人在地上走,草虫儿也会受到惊吓,虫鸣声自然也会有变化。现在这两方面都没变化,那应该没什么事,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馨月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那种惊恐的感觉也找不到了。唉!人们说的“惊弓之鸟”,怕就是自己现在这种感觉吧!馨月心里又自嘲又凄苦。

    日光热辣辣地晒在脸上,馨月突然想起秋月临走时交代她的事,让她将王爷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

    王爷的腿脚不好,秋月怕被褥上的潮气加重王爷的病痛,所以太阳一好就将王爷的被褥拿出来晾晒。

    今天众人出门的时候天气尚早,潮气还比较重,所以秋月嘱咐馨月到晌午的时候在把王爷的被褥拿出来晾晒,可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馨月连忙走进王爷住的房间,将王爷的被子抱出来,王爷的被子上有淡淡的草药味,抱着王爷的被子,馨月的心里忽然一阵热,王爷温润如玉的笑容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看着眼前的被子,想到这是王爷安寝时盖的,是贴过王爷的身的,馨月的脸上不觉有些热。

    良久,她不觉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被子上,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树上,不知什么鸟儿叫了一声,一下将馨月给惊醒了。

    她像做贼似的赶快向四周看看,正午的烈日下,一切平静如初,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心虚地走到晾衣杆前,将王爷的被子晾在上面。

    然后又回到屋子,去抱王爷的褥子。

    抱着王爷的褥子,馨月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走到晾衣杆的时候,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退后两步,看着搭在晾衣杆上的被褥,馨月有些傻乎乎地笑了。和王爷相处的日子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初见王爷,是在官船的甲板上;

    然后是在星夜之中,看见王爷在吹箫;

    然后是回到王府,王爷病倒了,听到王爷的咳嗽声;

    后来王爷病好了,那一种苍白,令人心疼;

    王爷问她菜园子的事,鼓励她放心去做;

    王爷回后院住的时候,看到她整理过的花坛,现出赞赏的笑容;

    王爷看到她平整的菜地时那一种惊诧的表情;

    王爷在星夜之中又吹起了那只玉箫,馨月直有一种想用琵琶和王爷合奏的冲动;

    今天,她抱着王爷安寝用的被褥,今晚,王爷就可以用她抱过的被褥入睡了……这点点滴滴,被馨月串成了一条温柔的珠链,灿灿地映照着馨月迷蒙的笑脸。

    太阳偏西的时候,王爷他们回来了。春草带回了一篮子粽子,都是百姓献给王爷的。

    粽子各式各样,有的简单,有的精致,口味各异,但都是极好吃的。粽子吃多了克化不动,大家都没敢多吃,剩下的装在篮子里浸在井水里镇着。

    晚上,王爷早早就歇下了,这一天也真够王爷累得。

    馨月望着王爷的卧房,想着王爷今天是盖着自己抱过的被褥,心里甜丝丝的。

    心里一高兴,嘴里也哼起了小曲。

    春草看着她笑,“落霞今天连龙舟赛都没看上,白白在府里呆了一天,倒待得高兴了,真有意思。”

    秋月也说,“落霞哼的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一句话,又把馨月给吓了一跳,她忽然发现,自己哼的是在怡情楼学的小曲。

    幸好自己哼的只是曲调,要是唱出词儿来,那秋月她们非得怀疑不可。

    哪有小小年纪满嘴就是什么郎情妾意的话,岂不是让人一看就露馅儿了。

    馨月连忙整顿精神,含糊着说,这是原来听街坊们哼的曲子,说得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说完,怕秋月她们再追问,馨月急忙端着脸盆,装着去洗漱了。

    站在浴房里,馨月的心还在猛跳。

    习惯真的是很难改,在怡情楼里的所见所闻,所学所练,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一不留神,它们就会溜出来,错误是不能总犯的,总犯错误,那等待自己的只能是严酷的惩罚。

    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自己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秋月她们不问,那是听了王爷的话,王爷说过不会逼问馨月,等馨月想说的时候再说。

    可是别人不问,并不代表别人不怀疑,如果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怕大祸很快就要临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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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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