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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8,因私废公

    约瑟夫和芙兰的相继出生,让艾格隆的“亲人”名单悄然之间添上了两名新成员,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步调,他依旧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自己的各项计划。

    借助着经济重新复苏的东风,以塔列朗亲王为首的帝国政府,在有限财政空间内大肆扩张公共支出,尤其是投入到了艾格隆心心念念的铁路建设当中,因为这些积极的举措,各大城市的就业也随之欣欣向荣,曾经的混乱已经成为了过去,各行各业都在欢快地迎接繁荣时期的到来,看上去帝国的统治也随之变得坚如磐石。

    ——当然,这一切是否是“空中楼阁”,还需要下一个经济衰退周期的考验,一旦经济危机到来时,帝国如果不能好好应对,那么它的一切恐怕都会随之烟消云散,正如它的前任波旁王家一样。

    除了经济之外,帝国的外交同样进展喜人。虽然,直到现在很多国家的君主还是因为过去的恩怨,非常不喜欢波拿巴家族,但是经过一年多的“适应”之后,大家也就接受了又一位波拿巴皇帝的存在——至少,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个名字而发动一场注定耗资巨大的战争,甚至孤立和封锁法国看上去代价也是过于高了。

    正是基于这种现实主义精神,各国曾经一度冰封的对法外交纷纷解冻,就连态度最为强硬、甚至和艾格隆隔空骂战的俄罗斯沙皇,在波兰的叛乱被消灭之后,也以冷淡的态度默认了两国政府之间的非官方接触——这其中,俄罗斯引以为傲的大诗人普希金,利用自己在彼得堡的关系穿针引线,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总之,虽然两国政府并没有官方性的声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冰释前嫌”然后重新互派大使了。

    尽管两位君王以后还会互相蔑视互相仇恨,但是在公文上,他们会称兄道弟,因为这是国家利益的需求。

    艾格隆知道,能够在登基之后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完成如此显著的外交业绩,固然是因为他手腕灵活善于权变,但更重要的是,塔列朗亲王在其中施展的谋略和人脉。

    任命这位臭名昭著的亲王做首相,固然是他不计前嫌的酬功,但是他同样也利用对方巩固了自己的统治,渡过了最危险的“初次登场”阶段,两个人算是各取所需,艾格隆心里也记得这份功劳。

    而现在,既然之前的“关系正常化”目标已经实现,那么如同一位牌技高手一样,运筹帷幄的塔列朗亲王就准备进行他下一轮的出牌了。

    接下来的外交策略,他和艾格隆早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是对奥地利又打又拉,一边施加压力恐吓,一边又用各种方式安抚拉拢,最终将这个既强又弱的大国拉拢到倾向于自己的立场上来,就算不能把它变成唯命是从的盟友,至少也要让两个国家在许多重要问题上形成默契——尤其是在限制俄国的扩张方面。

    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为此做了许多准备,他们一边暗中怂恿对奥地利心怀不满的撒丁王国蠢蠢欲动,一边又极力地跟意大利的民族主义浪潮撇清关系,坚决不介入意大利的纷争,他们准备用持续不断的压力,迫使老皇帝和梅特涅和自己好好谈谈。

    而这份努力,在短短几个月后,就初见了成效。

    这天,在艾格隆例行来到巴黎处理政府公事之时,塔列朗亲王带着自己的秘书前来觐见,而艾格隆也欣然接受了自己首相的要求。

    “首相阁下,我希望您是带着好消息来见我的。”两个人一见面,艾格隆就笑着说。

    “当然了,陛下。”塔列朗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得阴险的笑容。

    接着,他抬起手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件,“梅特涅私下里给我来了信,以绅士的角度来请问我,法兰西政府是否对意大利的现状有意见——”

    虽然亲王的表情从容,但是他的动作却显得颤颤巍巍,有着掩饰不住的老迈。

    艾格隆知道,最近亲王的身体越发虚弱了,但因为害怕政敌们(或者说觊觎他首相大位的竞争者们)攻击他“老病交加,不堪大任”,他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甚至还偷偷染了发——当然,他还是要点脸的,只是把已经全白的头发悄悄染了四分之一的黑发而已。

    虽然心里对此心知肚明,但是艾格隆并没有点破,他只是轻轻地从塔列朗的手中接过了信件。

    艾格隆十分熟悉梅特涅的笔迹,所以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亲笔写的。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梅特涅先是用了一大堆的套话来恭维自己宝刀不老的“老前辈”塔列朗亲王,然后又以“老朋友”的私人立场,平静地询问,法兰西政府对意大利问题的看法,是否支持烧炭党或者萨伏伊家族的异动。

    虽然言辞平淡,但是字里行间,却又有着暗藏的锋锐,甚至带有质问的意思了。

    多少战火,多少刀兵,都是在这种“平淡”的言辞当中铺陈开来的!

    不过,很明显,梅特涅是以私人身份写信给塔列朗的,并没有用官方声明,而且是通过私人渠道递送过来的,这说明他虽然正式把问题挑明了,但却还是想着要给两边留下余地。

    于此,他到底是想要妥协还是想要摊牌,就一目了然了。

    艾格隆看完了信之后,心里就有了底,然后随手把信丢在了一边的办公桌上。

    “看来,奥地利人终于有点着急了。”

    “是的,有点着急,但还不够急。”塔列朗亲王点了点头,“这说明我们目前为止的做法是对的,我们把奥地利人惹急眼了,但是力道却还稍微有些不够,还得让他们再头疼一点才好——”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回应他呢?”艾格隆追问。

    “既然是私下里的抗议,那么这一点也不值钱,我们甚至可以完全把它当成耳旁风。”塔列朗满不在乎地回答,“而且,他是以私人身份来跟我试探的,那我用私人身份来回应他就行了——您根本不必出面,您一出面反而让这个狗东西觉得自己又有更多筹码了,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您放心,我一个人就能够对付了他,非要让他服软不可!”

    本来艾格隆对塔列朗的回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此刻梅特涅肯定也在维也纳大声咒骂塔列朗这个“狗东西”,他又感觉到有些忍俊不禁,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这两个狗东西纵横政坛几十年,他们之间肯定是惺惺相惜的,他们既斗争又合作,但是骨子里肯定都非常欣赏对方,而且他们私下里还有着紧密的联系,艾格隆丝毫不怀疑,塔列朗亲王肯定也偷偷地给梅特涅卖了不少情报——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哼,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能把这老哥俩都涮了的话,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生成就了……

    带着一种奇妙的兴奋感,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都交给您的,首相阁下,您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在给对方戴上高帽之后,接着,他又再度询问对方,“那么照您看来,奥地利官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松口,让我们能够正式进行谈判呢?”

    “这个要看形势的发展和具体操作的,不过我认为,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两三个月内他们就会秘密地找我们谈判,毕竟,现在急的是他们,奥地利如今的虚弱状态,让他们急需国内外的平静,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塔列朗回答。

    “也就是说,也许短时期之内,您就要派一支秘密代表团去奥地利和梅特涅接洽?”艾格隆又问。

    “当然。”塔列朗心里疑惑,为什么一贯聪明机敏的陛下居然还要他费这么多额外的口舌。

    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那么,我倒是有一个心愿,希望您能够替我达成。”

    “您想要做什么呢,陛下?”塔列朗立刻就警觉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艾格隆闹什么幺蛾子。

    “我身边的亲随吉维尼女侯爵,之前曾经在奥地利的宫廷呆过,她对那里也颇为挂念,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派她跟随您派出的代表团一起去维也纳。她可以不参与具体的谈判,只是作为我的代表列席而已——”

    塔列朗亲王当然明白,所谓的吉维尼女侯爵,其实就是陛下身边的女仆夏奈尔小姐。

    而且很快他就猜到,陛下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把她派去奥地利——很显然,是想要让她探望苏菲王妃吧。

    还真是余情未了啊……真没想到这个浪荡王孙居然还有这么执着的时候,想明白之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当然,心里虽然知道,但是他并没有点破,毕竟陛下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

    而且,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区区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翻天?

    再说了,塔列朗也是见过夏奈尔的,知道她性格谦逊低调,绝非那种一朝得宠就飞扬跋扈的女人,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尽管艾格隆这明显有些“因私废公”,但是他也没有兴趣为了这点小事和自己的主君过不去。

    故作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虽然这不合外交惯例,但既然这是陛下您的心愿,那我自然要为您达成……我会跟梅特涅交涉的,而且我想来他也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为难您。只要吉维尼女侯爵低调行事,那么他也不介意她风光一次。”

    得到了塔列朗的保证之后,艾格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的计划,又迈进了坚实的一步。

    直到现在,塔列朗亲王还只是当艾格隆是一时任性,想要,他的想象力,当然不足以猜到这项举措背后那惊世骇俗的目标。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这种任性的疯狂之举,甚至会当面斥责艾格隆,只可惜,他又怎么想得到,一贯精明冷酷善于权衡的陛下,怎么会不顾利害地去做这种事呢?

    正因为想不到,所以才有盲点。

    总之,就在两个人的交谈之间,影响两个国家的国际外交,也就此定下了基调,艾格隆乐得放手让塔列朗去操纵,他相信对方会把事情办妥。

    而正当他想要和塔列朗告别的时候,塔列朗却又重新开口,提及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陛下,我听说您私下里为您的堂兄查理亲王安排了一桩婚事?和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公主殿下。”

    “对,没错。”艾格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承认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您在办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知会我呢?”塔列朗追问。

    “这是我的家事,我当然没必要劳烦您了——”艾格隆回答。

    “皇室可没有家事,您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国家,”塔列朗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郑重地告诫艾格隆。“况且,您应该明白,坏事都是从小事发展起来的,防微杜渐很重要。”

    “所以,您到底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呢?”艾格隆当然不会被塔列朗三言两语唬住,于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再度反问对方,“您认为这桩婚事不合适吗?”

    “不,我并不认为它不合适,恰恰相反,我认为它有助于波拿巴家族提升自己的威望,我只是认为您不应该绕过政府把事情办完而已,毕竟,如果您的举措和政府的步调不一致,这会造成国内外的混乱,进而影响到我国在外国的威望——”

    其实艾格隆知道,塔列朗是怕自己绕过他搞外交,影响到他的权威,当然他也不会说出口来。

    对于这位利用价值很高的元老,他还是愿意拿出几分尊重的。

    “这件事,其实进展之快我也有些意外,我只是随口对玛丽亚公主说了几句,没想到她很上心,立刻发动自己母亲和外祖母的关系网,牵头把事情办妥了——如果您认为我不敢对您隐瞒的话,我回头可以让玛丽亚把详细的经过写给您……”

    “原来是玛丽亚殿下吗,她倒是有心了……”塔列朗亲王若有所思,接着又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看来她很想用表现来洗刷前耻呢……那我倒是放心了。我觉得以后她倒是可以有更多利用价值,毕竟她身份特殊。”

    “她也一直对您之前的帮助充满了感激之情,所以肯定会很愿意为您效劳。”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和自己的首相告别。

209,表演

    和塔列朗达成默契之后,艾格隆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然后又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夏奈尔。

    毕竟,既然塔列朗拍着胸脯保证说很快就可以派出代表团前去维也纳,那么夏奈尔这边也必须抓紧时间做好应有的准备了——她才是最关键的执行者。

    而夏奈尔自然也只能俯首听令。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是对主人的计划并不认同——因为风险实在太大了——但是既然艾格隆的意志如此坚决,那么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个任务。

    从两个人刚刚相遇开始,她就已经下定了要为主人赴汤蹈火的决心,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她不可能选择拒绝或者放弃。

    也罢,既然这条命都交给陛下了,那就为他去拼命一次吧,哪怕他的心愿再怎么惊世骇俗、再怎么违背常理,她也会满怀热忱地去做,而且一定要办成。

    无畏的忠诚,这就是她为自己定下的信条,更是她的骄傲所在。

    所以,在从艾格隆这里接受了命令之后,夏奈尔又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再度去拜访了玛丽亚公主。

    因为整个计划都需要夏奈尔和玛丽亚的高度配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夏奈尔不得不隔三差五地去玛丽亚公主那里走动,以便“磨合”两个人的关系,形成配合的默契。

    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宫廷内,她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自然也会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一直以来,特蕾莎和玛丽亚斗得你死我活,势不两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甚至还闹出过许多惊人的流言蜚语;而在这种纷争当中,夏奈尔一直保持着“超然中立”的状态,小心翼翼地置身事外,避免了自己沾上任何是非。

    而现在,在玛丽亚惨遭镇压、“一蹶不振”的时候,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主动去和玛丽亚套近乎呢?这实在是耐人寻味。

    有些人猜测,这是因为常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夏奈尔,嗅出了“玛丽亚简在帝心,随时卷土重来”的风向;而有些人则猜测,这根本就是陛下本人的意思,夏奈尔只是执行者而已。

    就连特蕾莎也对夏奈尔的离奇举动感到非常诧异,好在两个人毕竟相处多年彼此关系不错,所以特蕾莎暂时也没有把夏奈尔的行为视作“背叛”,只是在两个人闲谈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几句,告诫夏奈尔别背叛两个人的交情投靠到玛丽亚那边去。

    即使只是轻描淡写几句,夏奈尔还是感觉如芒在背。

    可是,她也是有苦难言,根本不敢把一切的真相告诉特蕾莎,只能硬着头皮无视特蕾莎的警告继续和玛丽亚来往,心里则在指望自己尽快把任务完成,然后在特蕾莎彻底生气之前抽身而去,从这种两边受气的可怕夹缝当中摆脱下来。

    一想到陛下给自己惹下的麻烦,夏奈尔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来到了玛丽亚的居处。

    当女仆将她带到玛丽亚的房间里时,里面空无一人,而夏奈尔也早就习惯了玛丽亚我行我素的风格,所以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她就听到了背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于是她连忙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准备向公主殿下行礼。

    但是就在转过身之后,她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她发现,面前的公主殿下,居然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女仆装束。

    她可从没有在玛丽亚身上看到过这么简朴寒酸的装束。

    “殿下……您……”她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有什么奇怪的,我到时候不是要以你身边仆人的方式跟你过去吗?”玛丽亚神色不变,一边冷淡地开口说话,一边走到了夏奈尔的身旁坐下。

    这时候,夏奈尔也反应过来了——玛丽亚已经开始提前预习“角色扮演”了。

    这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她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只是半坐在玛丽亚的面前。

    “哎呀,这不是从一开始就穿帮了吗?”玛丽亚轻轻摇了摇头,“哪有在自己身边的女仆面前这么拘谨畏缩的呢?”

    “您说的是……”夏奈尔自己也哭笑不得,于是连忙重新调整了坐姿,尽力以平等的姿态面对玛丽亚。

    作为她最初侍奉的主人,她对苏菲有着骨子里的敬畏,所以每次遇到玛丽亚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有些心里发虚。

    哪怕她明知道这不是苏菲,哪怕她已经算是“熟悉”了玛丽亚的存在,但是她总会有在某个时候,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是苏菲。

    果然是孪生姐妹啊,真的很难分清……难怪陛下宁可和皇后闹翻也要留住她。夏奈尔心想。

    但是现在,哪怕再怎么心里发虚,也必须进入状态,尝试把她当成自己身边的下人看待。

    因为,她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根本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一旦她失败了,那不光她自己要倒大霉,就连陛下也会因此付出巨大代价——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必须把一切都办好。

    “那么,夏奈尔小姐,您今天是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吗?”玛丽亚接着问。

    夏奈尔连忙将艾格隆刚刚告诉她的消息转告给了玛丽亚。

    听完之后,玛丽亚也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干这件事,但是真正感受到已经“事到临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些紧张。

    不过,她向来是任性傲慢的性格,说得难听地就是根本没把谁放在眼里,所以哪怕再怎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心里也不存在多少敬畏,所以她倒是比夏奈尔要放松得多。

    “看上去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啊……”片刻之后,她重新开口了,“那么夏奈尔,你觉得我这一身扮相,有什么问题呢?”

    “您的衣装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您的神态太过于……太过于张扬了,实在不像是一个服务了别人多年的仆人。”夏奈尔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如实地回答。

    她说完之后,玛丽亚顿时就犯了难。

    毕竟,说话不对劲,可以用“沉默”来掩饰,大不了她一路上不跟别人交谈就行了;但是一个人的举止气质是最难以改变的、也是非常难以掩饰的。

    她从小就一直养成了颐指气使的性格,几乎从未对人低眉顺眼过,现在就算套上了女仆的装束,肯定也无法演出那种久居人下、唯唯诺诺的神态来。

    如果这让奥地利人起了疑心,那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了。

    “夏奈尔,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于是,玛丽亚又问。

    “您可以先观察一下别人在伺候您的样子,然后您再如法炮制试试……”夏奈尔苦笑着回答,“在您心里,肯定是对我很难产生那种畏惧和尊重的,所以您可以跟陛下先做做那个样子,模拟一下,您看如何呢?”

    “在他面前更加不行!”玛丽亚顿时就怒了,直接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我都已经为他冒这么大的险了,现在还要在他面前摆出俯首帖耳的样子来,那我不是亏到什么都不剩了吗?我才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看到玛丽亚这么强硬的态度,夏奈尔禁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您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吧。或者,您也可以回忆一下,您什么时候处于极为无助、极为恐慌的状态?您找出这样的记忆,然后再模拟一下当时的心境,也许这可以帮您搞定……”

    我极为无助、极为恐慌的时候?

    玛丽亚回忆了一下自己并不漫长的一生,从小被父母宠溺长大、又身为公主之尊的她,还真的极少有这样的体验。

    除了那一次……

    在那一刻,特蕾莎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已经被人摁在地上的自己,而自己的裙角被慢慢地掀开。

    仿佛犹如打开了魔盒一样,记忆中最想要忘却、却永远无法忘却的梦魇,猝然跳出到了玛丽亚的面前,在瑟瑟发抖当中迎来漆黑的绝望,是她有生以来体验过的唯一一次。

    “对,就是这个样子!”夏奈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玛丽亚此刻惊恐和畏缩的样子,然后立刻就欢快地点了点头,“殿下……您只要保持好这个状态就行啦,绝对没人会觉得奇怪了——不愧是您啊,这么快就能找到状态。”

    玛丽亚当然不会因为夏奈尔的夸奖而开心起来,事实上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自己的梦魇当中,这份夸奖无异于在伤口上又被洒了一把盐。

    偏偏她又有苦说不出,所以只能狠狠地瞪了夏奈尔一眼,这冰冷的眼神让夏奈尔打了个寒噤,但是却又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突然这么生气。

    好在,痛苦和屈辱,也变相锻炼了玛丽亚的“定力”,在片刻的失态之后,她重新恢复了正常。

    如此生死大仇,她自然不会“放下”,但越是深切的仇恨,就越是没必要张牙舞爪,只要深埋在心中等待时机报复即可。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能够让特蕾莎多么愤怒和痛苦,她顿时就感觉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着,她拿起咖啡壶和杯子,主动地为夏奈尔和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

    而后她重新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短暂的沉默。

    “既然已经找到感觉了,只要我们再练习几次,应该就可以扮演好我们各自的角色了。虽然不可能做到完美,你在我面前还是有点拘谨,但是你本来就身份特殊,所以也没人会起什么疑心。所以,我们可以再考虑一下别的问题了。”

    “是的,我也一直在思考。”夏奈尔点了点头,“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够让苏菲殿下那边早点知道我们这边的计划,让她也能够有所预备,那执行计划的时候肯定就更加完美了……所以,您有什么办法让她提前知道我们的打算吗?”

    对于夏奈尔的问题,玛丽亚同样也是早有所备。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其实,自从来到法国以后,我和苏菲时常都有通信,而且为了自身的利益,奥地利官方是乐意让我们保持联系的——但是,反过来说,这也说明我们的通信一直都在受到监控,他们肯定是先拆阅了信件确定内容没问题,然后才会转交给苏菲的。”

    “是啊,所以这就是困难所在了……”夏奈尔叹了口气,“如果让他们在信中看出了什么端倪,那就麻烦大了。”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是没办法——”玛丽亚又冷笑了起来。

    “嗯?您怎么办到呢?”夏奈尔连忙追问。

    “我们姐妹两个通信多年,从她嫁到奥地利开始就没断过,而且我们无所不谈,各自的见闻都分享过。所以,我可以假装在不经意之间提及几件小时候的趣事,她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洋洋得意,“你以为我们在小时候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吗?有一段时间,我们可是以捉弄父王母后还有身边人为乐呢……我当然没必要在信中说这些细节,只需要提及当年几个人名,还有我们的小游戏,她就大概能够猜到我的意思了。这些至于我们姐妹能够看明白,以那些审查人的智力,他们能察觉到才怪!”

    “原来如此,太好了……”经过玛丽亚解释之后,夏奈尔终于恍然大悟。

    进而她又对玛丽亚的机智赶到了由衷的佩服。

    “公主殿下,有您这份才智和胆量,我们一定可以把事情办成的。您尽快给那边写信吧,既然时间紧迫,那最好让她也有个底才好……”

    “我知道……我马上就会写的,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收到了。”玛丽亚淡然回答。

    这时候,她似乎又有无尽的感慨,既为自己主动去冒这么大的险而感到后怕,又为自己能够干出这么大的事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但是在最终,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对姐姐苏菲多日不见的思念。

    虽然对苏菲颇多怨念,但是她终究是自己的孪生姐妹,也是和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落难,而如今,也许自己将会给她的生命带来最终的曙光。

    我算是对得起你了。

    “倒霉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让她开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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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纪念

    “倒霉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让她开开心了。”

    玛丽亚的感慨,让夏奈尔顿时也变得有些黯然。

    虽然在“理智”上并不赞同如此危险的计划,但是在个人感情上,她却和艾格隆与玛丽亚一样同情苏菲殿下的遭遇。

    所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陛下要不顾风险,搞一个这么疯狂的计划。

    可是,一旦事情败露,特蕾莎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呢?她想到这个问题,却又不敢跟任何人问。

    很难想象她会毫无怨言地再度忍耐下来。

    当年的恩怨如果现在又重新被拾起,旧仇新恨一起叠加,到时候会演变成什么样,光是作为旁观者都给她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

    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就连陛下对此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想着瞒过去过好。

    真的能一直瞒过去吗?她打心眼里感到怀疑。

    不过,就算忧心忡忡,事到如今,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再想别的也没有意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站在陛下一边。

    而在她的面前,一身女仆装扮的玛丽亚,也同样若有所思,于是两个人一时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建议我的吗?”许久之后,玛丽亚终于重新开口发问。

    “没有了。”夏奈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准备向玛丽亚告退。

    “慢着,我倒是还有一件事——”玛丽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奈尔先别走,“你把他叫过来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和他商量一下……”

    “好的。”夏奈尔对此倒是也并不感到奇怪,毕竟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确实需要密切沟通和协同。

    于是,她告别了玛丽亚,然后返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将玛丽亚的要求转告给了他。

    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拒绝玛丽亚的要求,不过他毕竟不是玛丽亚可以随叫随到的人,所以他先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事情,直到下午时分,才慢慢悠悠地来到玛丽亚的居所。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看见玛丽亚的时候,她居然还是没有把早上和夏奈尔见面时穿着的女仆服装给换下来。

    啊?她还来劲了?这是什么“沉浸式表演体验”吗?

    艾格隆闹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很赞。

    当年他和苏菲为了情趣,私下里玩过不少py,不过总体来说以“平民姐弟”的身份,从未尝过主仆的角色扮演游戏——苏菲在他面前,毕竟过于具有长辈和保护者的心态,很难放下架子接受这个。

    而现在,玛丽亚这副装扮,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苏菲穿上来见自己,一下子就给艾格隆带来了异常新鲜刺激的感觉。

    要是……要是到时候能够和她试试这种py就好了……他光是想想就兴奋了起来。

    “怎么?看呆了吗?”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玛丽亚冷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当时没和她这么尝试过很遗憾?”

    被玛丽亚这么一讥刺,艾格隆陡然恢复了理智,然后顿时就因为被点破心事而尴尬了起来。

    玛丽亚虽然尖酸刻薄,但是猜人的心思往往非常准,尤其是面对艾格隆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准,艾格隆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特别善于用恶意揣测别人的缘故——

    正因为如此,撒谎抵赖只会显得更加心虚,于是艾格隆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对方的讥嘲,强行转移开了话题。

    “……呃,殿下,您特意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我哪儿敢吩咐您呢?”玛丽亚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知道,您打算怎样解决最后一个问题?毕竟现在时间可是不等人了啊……”

    “计划的全盘细节我不是都已经告诉给您了吗?”艾格隆疑惑地反问,“难道夏奈尔和您在沟通上有什么差错吗?”

    玛丽亚没有再回答,只是微微冷笑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既有戏谑,也有期待,更有一种暗藏的恼恨,仿佛是在痛斥,“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让我自己说出来吗?”

    艾格隆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他和玛丽亚虽然关系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而且彼此之间甚至共享了如此可怕的秘密,但是在最后,两个人中间还是隔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然而,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仿佛是心照不宣一样回避这个问题。

    毕竟,此刻的玛丽亚,虽然和苏菲一模一样,却又有着极大的区别……

    所以,在她前往奥地利之前,她应该从自己二十多岁老姑娘的生涯当中“毕业”了。

    可是即使明知道这一点,艾格隆却从来都不敢提,他怕玛丽亚大发雷霆,况且,他又怎么有脸主动对别人说这个呢?

    而此刻,玛丽亚居然主动提出来了,这当然让他喜出望外。

    “您……您准备好了吗?”受此刺激,艾格隆心里陡然燃起了一团火,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那您准备好了吗?”玛丽亚反问,然后又冷笑着自己回答,“哎呀,我真是问了个多余的问题,您应该随时随地都能准备好才对——”

    “也不是随时随地……我可没那么厉害。”艾格隆老脸一红,连忙为自己辩解,“当然,如果是为了您的话,我愿意尽力而为……”

    “那么,您现在方便尽力吗?”玛丽亚轻声问。

    一边说,她一边微微后仰,侧躺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摊开,摆出一副仿佛任君采摘的样子来。

    她此刻的神态,还有这异乎寻常的装束,当然给了艾格隆极大的刺激感,而且一想到此刻的玛丽亚,还是未经人事,他更是感到热血上涌,几乎难以自制,差点就要直接扑了上去。

    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用理智勉强控制了自己。

    他环顾了四周,发现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空无一人。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点危险,毕竟谁也不知道,在玛丽亚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蕾莎安排的眼线,万一两个人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结果让特蕾莎知道,这下事情就更糟糕了。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顾虑她吗?”玛丽亚似乎也察觉到了此刻艾格隆的顾虑,于是又冷笑了起来,“您都已经让她这么多次颜面扫地,怎么到现在又装模作样啦?”

    “我确实对不起她,但是我又很难做到完全绝情……”艾格隆谈了口气,“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还是不希望这么刺激她的。”

    说完之后,他又满怀希望地看着玛丽亚,“殿下,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在宫外……”

    他还没有说完,玛丽亚就伸出手指来,堵住了他的嘴。

    不过,看上去她倒是也没有多么生气,反倒是一副对艾格隆的反应早就在预料中的表情。

    “算了,我就知道您会这么回答我的——反正我只是逗一逗您而已,也没有在这里就完成人生大事的打算。”

    对于玛丽亚的回答,艾格隆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失望。

    接着,他眼巴巴地看着玛丽亚,仿佛是在等待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一样。

    看着他此刻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玛丽亚只觉得心里好笑,她心里的那种恶趣味也随之得到了满足。

    其实,在答应艾格隆配合他的计划的那一刻,她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定,要把自己选择的这条不名誉的道路走到底。

    这其中,虽然她的主要动机是为了自己曾经的爱恋和姐姐苏菲的安危,但特蕾莎自然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特蕾莎的羞辱,让她恨之入骨,更是产生了不惜代价的报复心理。

    既然你嘲笑我是个老处女,那我就让你看看老处女是怎样告别自己童贞的。

    但即使是为了报复,玛丽亚也不可能愿意稀里糊涂地就“毕业”,她当然希望这一切更有纪念意义一些。

    刚才她只是故意挑逗艾格隆玩玩而已,要是艾格隆忍不住真的扑上来,那她反而会激烈反抗。

    “我知道,您望眼欲穿,但是我请您再耐心一点。现在还有时间,所以,您先给我讲讲故事吧——”玛丽亚再度开口。

    “什么故事?”艾格隆楞了一下。

    “你们当初是怎样好上的?在哪儿?具体经过是什么?”即使以玛丽亚的厚脸皮,此刻也不禁微微有些脸红了,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嗯?”艾格隆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苏菲之前已经告诉给她了。

    不过他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她们两姐妹虽然通信里无话不谈,但是苏菲不可能把他们的罗曼史写得那么详细,顶多只是泛泛而谈,所以玛丽亚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细节。

    “好吧……您让我想想。”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脑海中一下子泛起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画面,那一天在维也纳的游荡,那个不起眼的旅馆,那个冲动无比的青涩少年,差点失败的初次体验,还有对他万般温柔、耐心抚慰,重新帮助他鼓起勇气的姐姐。

    多么荒唐可笑又多么温馨完美的一夜……

    当再度回忆起这些的时候,艾格隆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幸福感,但是很快,又从幸福中跌落了下来,甚至几乎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亏欠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且,虽然在后来他有了妻子和情人,他可以百般享受,但是他再也不可能有当初那么美好的体验了。

    正因为回忆起了这些,所以他更加无比渴望让苏菲回到自己的身边来,甚至一刻都不愿意继续再等下去。

    按捺住心中的感慨和焦躁之后,艾格隆从思绪当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以尽量平静、但仍旧满怀激动的语气,原原本本地向玛丽亚说出了当天的经过。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直到艾格隆说完之后,她才悠然开口。

    “我明白了……看上去确实是非常幸福的一天。难怪她之后给我写信,高兴地就像是疯了一样……”

    苏菲从未跟艾格隆详细说过这个,所以当艾格隆从侧面得知苏菲的体验之后,他简直高兴坏了。

    也许他的表现并不完美,但是对苏菲来说,有他的夜晚就已经是完美的了。

    “对我来说也是!”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大声向玛丽亚回答。

    而玛丽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原本犀利尖刻的眼神,此时却眼波流转,仿佛是一汪湖水一样。

    因为刚才他以诗人般的辞藻,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场“春宵”,此时房间里的暧昧的气氛也随之四处弥漫。

    显然,玛丽亚也有些动情了。

    “我很疯狂,不是吗?”沉默片刻后,她幽幽地开口了,“我居然坐在这儿,主动听着别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孪生姐妹的偷情经过……”

    “是很疯狂,但疯狂的不止是您而已,还有我,还有这个世界……”艾格隆回答。“也许疯狂才是我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说得没错——”玛丽亚对这个回答特别满意,于是她微笑了起来,接着,她抬起头来,以那种疯狂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不服气苏菲,凭什么好事都给她占完了……明明如果早几分钟降生的话,这一切就该是我的了!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我哪怕再怎么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即使战胜不了命运,但我也有我能够控制的东西——我可以选择以怎样的方式来牺牲自己。她曾经享有过的浪漫,我也可以再享有一次!您和她逛过维也纳,但我们不也一样逛过巴黎吗?我也有属于与我的回忆……而最终,我会选择我的纪念之地。”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是呼吸急促地等待着玛丽亚最后的回答——说实话,气氛到位之后,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然而玛丽亚却不着急,相反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充满恶意的笑容。

    “还记得您登基之后那次的宴会吗?我们一起见了面——”

    艾格隆当然记得,当时他们在巴黎杜伊勒里宫的皇后梳妆间偷偷见面,后来他还知道,玛丽亚居然还顺手牵羊从那里偷走了特蕾莎心爱的扇子。

    一想到这里,他陡然紧张了起来。

    “就在那儿吧——”玛丽亚果然如他所料的说了出来,“您不是喜欢刺激吗?那我们就来点刺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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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谋算

    “您不是喜欢刺激吗?那我们就来点刺激的吧!”

    艾格隆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刺激,而是打了个冷战。

    他没想到,玛丽亚居然会给出这么吓人的意见。

    虽然现在艾格隆举家都搬到了巴黎远郊外的枫丹白露,杜伊勒里王宫他和特蕾莎平常都很少使用,但是皇后的梳妆间毕竟还是皇后的梳妆间,在宫廷当中自然具有非常隆重的象征意义。

    玛丽亚偏偏却想要在那里完成自己的“毕业”……难道她想要体会身为皇后的感觉吗?哪怕是骗自己而已?

    艾格隆大概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玛丽亚内心极度嫉恨“抢走”了她一切的特蕾莎。

    这种嫉妒和愤恨都积累在她的心里,让她潜意识里就想要“抢走”特蕾莎名正言顺拥有的一切。

    上一次,她悄悄地闯入了特蕾莎的梳妆间并且偷走了特蕾莎心爱的扇子,就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这一次,如果让特蕾莎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最厌恶的人,居然在自己的梳妆间里犯下了苟且之事,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即使一次次得寸进尺,逼迫特蕾莎让步,但是艾格隆也知道,就跟弹簧都有“压缩极限”一样,任何人的“让步空间”都会是有限的,而这一件事如果败露了,很有可能就会压垮特蕾莎最后的理智,她绝对会翻脸。

    一想到这种后果,哪怕胆大如他,也不禁会有些许的畏缩感。

    “殿下……您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于是,他一边苦笑,一边看着玛丽亚,试图改变对方的主意,“虽然特蕾莎现在很少去那里,但那里毕竟可是王宫,到处都有卫兵和侍从,太惹眼了……万一闹出什么动静被人注意到,那会惹来大麻烦的,您和我都不好收场。”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我只是提出意见而已,怎样达成这个心愿,这是要您来想办法的——”玛丽亚并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继续强硬地坚持着。

    艾格隆算是看出来了,玛丽亚根本就是豁出去了——她根本不怕事情败露出来,甚至还巴不得气疯特蕾莎。

    而这却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何必这样呢?”他忍不住小声嘟囔,“您自己的人生大事,何必拿来跟别人赌气?这样只会害了自己而已。”

    玛丽亚骤然变了脸色,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坐着的艾格隆。

    “怎么?为了帮助你,我都准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到最后了连自己选择在哪儿历经人事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可以随便摆布的货色而已?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尊重,尊重,结果却连这点尊重都不肯给吗?

    你说我在赌气?好,我是在赌气,我就是要赌气!要不是因为我在赌气,哪会这么便宜了你,所以你反过来应该好好谢谢特蕾莎才对啊!”

    说着说着,玛丽亚似乎越想越气,然后眼神中的愤怒渐渐涣散,最后陡然变成了顾影自怜的悲伤和郁闷,“她在你面前的时候,可以对你颐指气使,你从没有抱怨过,你叫她姐姐甚至还叫过母亲……结果我明明也在为你受苦受难,却难道连应有的感激都得不到吗?难道她可以任性,我不能?哪怕一回也不能吗?”

    接着,她小声抽泣了起来,是真的流泪了。

    心高气傲的她,却只能面对自己不过是“影子”的现实,心里自然百般不爽,而这种不爽,在遇到这个心情激动的时刻,就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倾泻而出,以至于艾格隆都听呆了。

    而且,她说得确实没错,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要付出极大的牺牲、冒极大的风险,她哪怕跟自己提出一个“任性”的条件,那好像也是合情合理,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拒绝。

    再说了,现在实际上是他有求于玛丽亚,需要她的倾力配合,否则整个计划都无从谈起。

    正因为心里明白这一切,所以他只好率先做出服软的表现,伸出手来,握住了玛丽亚的手。“殿下,我绝对没有轻看您的牺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对我有着多么大的帮助,我愿意一辈子来偿还这份恩情……”

    面对艾格隆的甜言蜜语,玛丽亚不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不为所动,但是她紧绷的的表情,却还是稍稍松懈了下来。

    “反正,我就是这样一个条件,你如果不答应,那我也可以不答应……你倒是可以试试把我强行绑起来送去维也纳,看看苏菲能不能回来见你啊?”

    艾格隆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无法拒绝的条款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只能答应,然后得想办法尽可能地控制影响,至少避免最糟糕的结果。

    “您别生气,既然您坚持意见,那我答应您。”于是,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您都不能把这件事情透露给特蕾莎,任何方式都不行!我希望您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我们既然今后要一生相伴,那么就应该彼此体谅,不是吗?”

    看到他终于选择了低头,玛丽亚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而且,艾格隆着重强调的“一生相伴彼此体谅”,恰好也暗中击破了她的心防。

    虽然对特蕾莎的憎恨是不会因此减少半分的,但是至少她愿意做出一点点的让步,“我答应您,绝不会跟特蕾莎透露半个字,不过要是您自己做事不严密以至于出了岔子,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虽然玛丽亚的承诺只是轻描淡写,显得很没有诚意,但是艾格隆还是相信了她。

    毕竟,玛丽亚的脾气古怪,但却出人意料的守信,至少对艾格隆,她答应过的事情几乎从来就没有爽约过。

    也许,骄傲的人往往不愿意食言而肥吧。

    只要玛丽亚愿意守密,这件事就有了操作的空间,只要办事小心一点,应该还是可以守住秘密的。

    但是这需要事前计划一番……不过艾格隆相信,这难不倒自己。

    于是,他重新冷静了下来,然后一把将玛丽亚拥入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玛丽亚的脸颊,“殿下,我会尽快定好时间的,到时候您等我的消息就好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再次强调,“我……我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助我、并且垂青于我,甚至不顾一切地跟着我去做这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我会用接下来的时光来偿还这份恩情的,殿下,我爱您——”

    “这还差不多。”玛丽亚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眼下短暂的温存。

    哪怕这是虚假的,她也选择了相信和接受。

    跟着他去冒险,并且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看上去并不明智,但是在内心当中,她却愿意付出此等代价,这甚至会成为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难忘的回忆。

    我确实是个疯子,不过和他们一起疯,这也不是很好吗?

    一想到这里,百感交集的玛丽亚,差点又落下眼泪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青年。

    这个她早就已经芳心暗许的年轻人,虽然没有成为自己的丈夫,但是却还是成为了自己的一生伴侣。

    很愚蠢是吗?但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愿意为此承担代价,我的勇气不会比她更少。

    来吧,命运女神,不管接下来你为我安排了什么戏码,你尽管一幕幕演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带着心里毫不动摇的呐喊,玛丽亚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容。

    “是啊,我也等待着。艾格隆,我也爱您。”

    说完之后,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拥吻了起来,良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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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艾格隆立刻开动脑筋,开始构思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不让最坏的事情发生,他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毫无破绽的理由,并且确保在执行当中也不至于搞出纰漏。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规划好两个人的行程,以至于不显得太过于突兀。

    自己的行踪特蕾莎肯定都知道,而玛丽亚那边,她的行踪特蕾莎肯定也会调查个清楚——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逮捕到了玛丽亚了。

    可以想象,如果某一天两个人都完全消失、并且下落不明的话,特蕾莎一定会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就会试图找到自己,接着就会立刻闹出大事了。

    所以,必须要为两个人都找出合理的行程理由,而且时间最好是看上去错开的。

    玛丽亚这边倒是好办,反正她经常去巴黎参加各种活动,或者游览消遣,只要让某个人邀请她去玩就好了,以她的行事作风,就算在那边再怎么高调,那也完全不会惹人怀疑。

    而自己,则要错开时间,并且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逗留在巴黎。

    要瞒过朝夕相处的妻子,自然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要甩开特蕾莎单独行动,这当然需要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理由。

    所以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经过了片刻的思索之后,他想到了。

    没过多久,遵照他的吩咐,安博汀公主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安博汀就是他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再嫁之后,和奈佩格伯爵生下的女儿,在艾格隆登基之前,身患重病的伯爵就将年幼的女儿安博汀和儿子威廉姐弟两个托付给了艾格隆;而在艾格隆登基之后,路易莎就直接将姐弟两个送到了枫丹白露,从此让他们蒙受了“皇兄”的庇护。

    今年14岁的安博汀,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天真烂漫,见到艾格隆的时候既毕恭毕敬,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畏惧。

    “陛下……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行礼致敬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因为艾格隆的亲缘关系,她在宫廷当中享用了殿下这个称号,但是她可不敢真的以“皇妹”自居;而且,她也非常清楚自己姐弟两个“寄人篱下”的地位,因此平常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态度极为恭敬,而艾格隆夫妇对这个低调而且懂事的“妹妹”颇为满意,也算是把她和弟弟威廉看做家庭的成员。

    威廉亲王今年已经12岁,按照艾格隆对皇室男性成员惯例,他将会在不久之后学习军事知识,并且加入到宫廷的近卫军当中成为一位少年军官,拱卫皇室。

    至于安博汀,艾格隆对她并没有特别多的安排,只是本着履行承诺的心态打算把她好好养大,以后就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安柏,我已经说过几次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谨。”一看到安博汀,艾格隆就主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还亲切地叫出了她的昵称。

    看到陛下居然真的在自己面前摆出了长兄的态度,安柏心里顿时又惊又喜。

    自从来到枫丹白露之后,虽然她和弟弟威廉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并且得到了“准皇室”的身份,但是她和艾格隆的关系却颇为生疏,她更是对这位威严的兄长感到极为敬畏。

    而现在,她从兄长这里察觉到他好像对自己态度更加亲近了一些,因此自然分外开心。

    她当然非常渴望和艾格隆拉近关系——无论是从“兄妹”之间应有的亲缘来说,而是从姐弟两个巩固宫廷地位的个人私利来说,她当然都非常渴盼能够得到艾格隆的亲近和认可。

    “谢谢您的提醒,陛下。”她连忙又向低头致谢,“不过,我来之前,母亲就曾经特意叮嘱过我们,一定要对您恭敬而且绝对忠诚,要把您同时当作兄长和主君看待……所以我认为,我必须对您表现出应有的尊敬来。”

    “你有这份心很好,但是我们毕竟是亲人,如果太过于客气,那就反而显得非常疏远了。”艾格隆继续说出了让安博汀喜出望外的话,“我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我从你的老师们那里了解到,你学习非常刻苦认真,进展非常不错,所以我想要叫你过来勉励一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看到自己的努力被陛下认可,安博汀心里喜滋滋的,但表面上还是故作谦逊。“我和威廉都希望能够尽快成长起来,然后尽自己所能为您效劳。”

    “既然这样,我想奖励你一次——”艾格隆顺口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带你去游览一次巴黎怎么样?以公主的身份……现在,是时候让外界认识你并且接受你了。”

212,承认

    “我带你去游览一次巴黎怎么样?以公主的身份……现在,是时候让外界认识你并且接受你了。”

    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安博汀一下子几乎惊呆了。

    然后,她差点喜极而泣。

    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她现在也已经开始渐渐地懂事了,然后她就清晰地了解到,自己和弟弟在这里的地位究竟有多么尴尬。

    在帝国,先皇就是无可置疑的神,而在先皇还活着的时候就背弃先皇改嫁的路易莎皇后,毫无疑问地就成为了帝国宫廷有意回避的人。甚至哪怕身为亲儿子的艾格隆,在登基的时候都没有邀请母亲来参加自己的加冕典礼。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姐弟两个,却是这种背叛的活证据,任何人看到他们,自然就会想到路易莎皇后,然后就会想到当年那些事。

    正因为如此,安博汀在来到枫丹白露之后,一直都深居简出,轻易不在外人面前露面,只是和特蕾莎以及皇后身边极少数的来往;而且,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端什么“公主殿下”的架子,反而对所有人都礼貌恭谨,甚至还努力学习礼仪、声乐和艺术等等科目,以便取悦哥哥和嫂嫂。

    她只想用自己的表现,来融化自己和皇兄之间的芥蒂,就算不能让他谅解母亲,至少把自己和弟弟当成真正的亲人。

    而现在,看上去,她的努力付出也终于得到了回报,皇帝陛下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决定带她去巴黎,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在公众面前露面——而这,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被正式承认为皇室一员了。

    妈妈,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我终于站稳脚跟了……少女默默在心中对远在帕尔马的母亲说。

    而后,她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色,然后以充满感激甚至虔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皇兄,“谢谢您,陛下……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此刻的喜悦……谢谢您如此宽宏大量的接纳了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而且,我跟您保证,我会遵照父母亲的嘱托,永远尽心尽力地为您效劳。”

    说到这儿,她又大着胆子继续追问,“另外,我斗胆请您将这份荣誉也恩赐给威廉,他对您的感情就和我一样,而且也极度渴盼着得到您的认可。”

    “我当然也对威廉非常满意,不过现在他才只有十二岁,实在不适宜被外界过多关注,所以等他大一点再说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已经考虑好了,等他再过几年长大成人,我就让他来当近卫军的军官,像一个亲王一样服役和升迁,成为国家栋梁——”

    看到皇兄居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博汀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害怕君前失态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哭出来了。

    随着父亲过世之后,一直以来,她都承受了太多超出自己年纪的压力,虽然母亲是公主之尊,而且现在甚至还是一国之主,但是根据奥地利和西西里王国的协议,等到母亲过世之后,帕尔马公国就会重新回到西西里波旁家族的手中,自己和弟弟手里既没有寸土,也不算是王族,地位可谓尴尬。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父母亲为了给子女安排前程,可谓是处心积虑,先是撮合了罗马王和特蕾莎公主的婚事;后来又主动靠拢已经逃出樊笼的罗马王。

    而现在,一切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姐弟两个再也不是无根的浮萍,他们将会成为皇室的特殊成员,在法兰西生存下去。

    天国的父亲看到这一切,应该也会安心了……

    艾格隆看着安博汀此刻精神恍惚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说来惭愧,他赐予她这份殊荣的主要动机,只是为了给自己抛开特蕾莎去偷情打个掩护……一想到这里,他的老脸微微一红。

    不过,既然戏已经演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也会演到底。

    于是,他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走到了比他矮一大截的安博汀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安柏,老实说,我之前从未期盼过能够和你建立什么有意义的私人感情,我之所以接纳你和威廉,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已。但是,自从我们一起相处之后,你的表现让我改观了,你虽然并非是天赋惊人的才女,但是你的谦逊和忠诚却足以让你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上一代的恩怨,都留给上一代吧,在这些事上,你我都是清白无辜的,所以很高兴我们有机会能够生活在一起消除彼此之间的芥蒂。”

    说完了这些鼓励的话之后,艾格隆低下头来,和安博汀对视着,然后语气变得格外温和,“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皇帝,而是你的哥哥。他会保护你,也会严格要求你,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抛下你,他会尽自己的所能照顾你,并且让你过度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不用谢,这是他应该做的。而你,把你的分内之事做好就行了。”

    艾格隆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彻底激发起了安博汀的情绪,她原本就已经对艾格隆充满了感激,此刻更是难以自制。

    生活的压力逼迫她成为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小大人”,小心翼翼地依附在宫廷当中,她还不得不去尽力照顾更加年幼的弟弟,但是她同样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渴望得到关爱、得到认可的孩子。

    而这一刻,她得到了,而且是来自于她最关注、最仰视的一个人,这让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一下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抽泣着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兄长,然后把头埋在艾格隆的胸前。“谢谢您……哥哥,我会永远爱您尊敬您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您的一边!

    安博汀的喜事,很快就传到了特蕾莎的耳中。

    而她也对安博汀的幸运颇为开心。

    自从安博汀和威廉姐弟两个来到枫丹白露之后,她就将他们两个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一方面这是因为他们也算是奥地利人,是自己的“老乡”,天然具有亲近感;一方面,特蕾莎也是希望为自己日后培养亲信。

    而他们也对特蕾莎毕恭毕敬,把她当成了保护人。

    现在,如果姐弟两个能够正式得到皇室的承认,那他们未来势必会水涨船高,特蕾莎自然也会从中受益。

    于是,在两个人共进晚餐的时候,特蕾莎就兴致勃勃地提到了这件事。

    “殿下,我听安博汀说,你打算带她正式去巴黎亮相了?”

    “是啊,她已经来这儿这么久了,而且表现非常不错,我想,是时候承认她了……虽然我对母亲很有意见,但是他们姐弟毕竟是无辜的,我一向可以就事论事。”艾格隆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承认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我当然不会反对了,事实上我对此非常高兴。”特蕾莎笑着回答,“我也很喜欢安博汀,今后如果她可以在我们身边的话,那就太好了。”

    “好,那我就让巴黎那边安排吧,过几天我就带她去,最好是在杜伊勒里宫让她去见那些名流客人。”艾格隆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特蕾莎,你要出席吗?”

    “既然主角是安博汀,那我最好不要出席了,免得喧宾夺主,抢走了她应有的风采……”果然如同艾格隆所料,特蕾莎立刻就摇了摇头,“她长期深居简出,想必也憋坏了,你带着她好好到各处逛一逛吧,也算是尽一下兄长的义务。”

    “行,那就这样办吧,也该让她开心一下了。”艾格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已经笑了起来。

    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既然是要以公主的身份出现于人前,那肯定得要好好装扮一番,你们要不先给她准备一下吧……”

    “这有什么麻烦的……”特蕾莎一脸的不以为然,“皇后的梳妆间里面,各种东西都应有尽有,安博汀需要用的话随时取用就好了。”

    “你还真是个慷慨的好嫂嫂。”艾格隆心悦诚服地夸奖她。

    而这,也是他希望得到的回应。

    特蕾莎怎么也没有想到,安博汀的大喜事,居然是丈夫处心积虑构思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而且不露痕迹地和她最厌恶的人偷情……只能说,虽然她早已经看穿了丈夫的真面目,但心底里的爱,却往往总是会让她自己主动盲目。

    当然,艾格隆也并非刻意地喜欢这么做,只是现在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践踏特蕾莎仅存的尊严。

    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他自己的私欲和贪念造成的吗?

    命运会给这份毫无节制的私欲和贪念留下怎样的结局,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

    ………………………………

    过了几天之后,艾格隆带着安博汀,正式踏上了他们巴黎行程。

    因为事前早已经安排妥当,所以一路上安博汀也得到了热情的接待,那些高官显宦和名流贵族们,纷纷以最恭敬的态度,迎接这位新鲜出炉的“公主殿下”。

    当然,脸上是一回事,心里就是一回事了。

    所有人都知道安博汀的身世,自然,所有人也就知道当年路易莎皇后和奈佩格伯爵的那些事。

    抛弃了皇帝也抛弃了法国的皇后陛下,直到现在,还是无法得到法国人民的原谅,即使她的儿子又成了皇帝,也没有几个人把她当成皇太后来看待。

    而安博汀公主,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不过,能混到艾格隆和安博汀面前的人,谁也不会傻到把这种排斥和轻蔑表露出来,皇室纠葛是私下里的谈资,谁要是敢公开乱说话,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对于人们这种有距离的表面热情,安博汀虽然年幼,但是也心知肚明。

    好在她早就有了心理预期,所以也没有显得太过于痛苦失落,对她来说,现在能够得到正式的认可,在法兰西的宫廷当中立足,就已经算是赚到了,她暂时也不可能奢求太多,更不敢指望得到人们的敬爱。

    反正她现在还年轻,她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来消除人们心中的芥蒂,等到人们习惯她的存在,到时候一切肯定都会改观。

    所以,她丝毫没有表露出趾高气扬的公主做派,反而一如既往的谦逊,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和互动,而这也让她在众人面前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艾格隆带着安博汀到巴黎的各处游览,让长期幽居宫中的安博汀终于好好地透了一口气,而到了下午,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杜伊勒里宫当中,接下来将会举办正式的晚宴,兄妹两个人也将作为主人接待各界来宾,同时以此来确立安博汀的地位。

    安博汀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但是她的精神却极为兴奋,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欢欣鼓舞,为了给客人们留下最好的印象,她留在了皇后的梳妆间当中,和侍女一起精心装扮起了自己。

    而这里,正如特蕾莎所说,各式物品一应俱全,华贵的裙子、珍贵的饰品还有各式各样贵重的化妆品,都随意地摆放在各处,任人挑选。

    特蕾莎虽然性格比较低调,生活也算是节俭,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宫廷自然会为她准备一大堆符合皇后规格的用品。

    所以,她是绝对不敢厚着脸皮说“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

    恰恰相反,她的衣物和珠宝饰品多得自己都数不清,甚至其中的大部分,她碰都没有什么机会碰。

    这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浪费,自古以来,浪费,就是特权的体现。

    而法兰西的君王们,因为是欧洲“富甲天下”的存在,所以自然也是奢侈浪费的“魁首”。

    而此时的安博汀,就在体会着这种令人惊叹的奢侈和浪费。

    她简直被看花了眼,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挑拣了。

    而在当初,她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就是在这里精心装扮自己并且母仪天下的。

    一想到这里,安博汀四处张望,徒劳地寻找着母亲早已经不存在于此的生活气息。

    “原来母亲,以前就在这里生活的啊……”她忍不住小声感慨。

    如果她一直在这儿,就不会有自己了,但哥哥也许会更加幸福一些吧。

213,恶之花

    带着异样的心情,安博汀在皇后的梳妆间当中精心妆扮了自己,准备着自己初次面世的重要聚会。

    不过,虽然得到了特蕾莎皇后的特许,但是她心里终究还是存了几分戒惧之心,她知道,这里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皇后陛下才是真正的主人。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便装的艾格隆就走了进来。

    梳妆台前的女人们,无论是侍女还是安博汀本人,都纷纷起身向艾格隆行礼,而艾格隆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去这种耽误时间的繁文缛节。

    “安博汀,你这边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他问。

    “马上就要好了,陛下……请您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安博汀慌忙回答,然后转身催促侍女赶紧完成自己的工作。

    就这样,在侍女们手忙脚乱、但仍旧有条不紊的“施法”之下,安博汀终于完成了自己今晚的妆容。

    作为一个年仅14岁的少女,本身就自有一股青春活力,再加上精心装扮和各式珠宝饰品的搭配,更是显得又多了几分公主的贵气,安博汀自己也自觉很满意了。

    这就是我初次入世的样子呀……安博汀仔细地看着大镜子当中的自己,越看越是高兴,忍不住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回过头来,紧张不安地看着艾格隆,仿佛是一个面对阅卷老师的学童一样,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陛下,您觉得我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很好看,大家都会夸奖你的。”艾格隆只是略微看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以安博汀的聪慧,当然看得出来皇兄大人的语气当中有着一丝不以为然的敷衍,她心里也不由得略感失落;不过她转念一想,围在皇兄身边的大美人那么多,自己能够得到他普通的认可,也算是一种“胜利”了。

    我还小,我以后肯定还会更好看的,到时候会让他刮目相看……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劲。

    艾格隆不懂这位同母异父的妹妹此刻心中的少女情怀,眼见安博汀已经梳妆打扮完成了,他于是就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女将安博汀带出梳妆间,准备进入大厅当中接受宾客们的“检阅”。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真正在这个国家立足下来了,不过至于未来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位,那就看自己的努力了。

    在安博汀离开之后,艾格隆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反而留在原地,不过反正也没有人胆敢来催促他。

    就在这突然安静的间隙,原本关上的门,又悄然打开了,先是一条只能透过光的细缝,然后变成了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最终,在昏暗当中,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悄然滑了进来。

    艾格隆镇静地看着门口,任由对方走进然后重新关上门。

    接着,这个影子让他凑近,在烛光之下,一个窈窕的女子,巧笑嫣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她虽然美貌,但是这个笑容当中,却看不到多少令人愉悦的善意,反倒是似乎充满了讥诮和嘲讽。

    “真有您的啊,陛下,我还以为给您出了个难题,结果您倒是举重若轻,仅仅略施小计就让我们名正言顺地在这儿相会了……也许您的道德难以让我敬佩,但对您的才智,我简直叹服不已。”

    “既然这是您的愿望,那我也只好想办法为您实现了。”虽然被人夸奖了,但是艾格隆却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现在您应该满意了吧?”

    “满意了……既然您达成了我的条件,那我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环首四顾,看了看这个面积极大的房间,以及充斥在其中的各种珍贵物品。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此时她的目光仍旧看得流连忘返。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没见过世面,事实上,她自己也有很多类似的贵重物品,她喜欢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多么贵重,而是因为这里的东西都是属于皇后的。

    在她心目中,这里的一切,原本应该名正言顺地属于自己,然而因为命运的捉弄,她却只能像个窃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跑进来,她现在可以轻易触摸里面的每一件东西,但它们都不属于她。

    哪怕把它们都偷走或者毁掉,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心里又陡然抽痛了起来。

    痛苦激发了她心中的恨意,而恨意又让她心里升起了无穷的报复心。

    你抢走我的一切,你极度地侮辱我,你嘲笑我是个老处女……但是特蕾莎,你肯定不会想到,我此刻就在你的地方,亵渎着你珍视的一切!好好接受我赠送给你的礼物吧,以后我还会继续给你……直到你崩溃为止。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明明现在已经到了偷情的最后一步,但是两个人的心情都是如此诡异。

    这与其说是爱情之花开花结果(尽管玛丽亚非常希望是),这更像是欺骗、掠夺、嫉妒和报复……等等来自于人性暗面的恶之花,在极度自私自利的腐化土壤当中破土而出。

    但即使是恶之花,也可以绚丽地绽放,人间往往就是如此。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虽然今晚是安博汀入世的宴会,但是他不出席的话还是会惹人怀疑。

    “我先去应付一下场面,您在这里先等一下吧。”艾格隆提醒了玛丽亚,“我会让安德烈看守在外面的,您不用担心有什么闲杂人等过来打搅。”

    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了艾格隆的离开。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玛丽亚漫步在梳妆间当中,随意地欣赏着衣服和珠宝首饰等等物品,甚至兴之所至,还会拿起来把玩一下。

    这些物品当中的绝大多数,特蕾莎肯定都没有用过,但是这毋庸置疑都是她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把玩它们的时候,玛丽亚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她知道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但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乐在其中。

    而此时的艾格隆,正回到了大厅当中,和安博汀一起,接待被邀请的客人们。

    盛装出席的安博汀,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众口一词的“好评”,人人夸奖她既美丽又端庄,大有特蕾莎皇后之风范。

    安博汀听了这些半真心半假意的夸奖,脸上不免有些泛红,但是心里却极为高兴,同时也以自己最谦逊的态度,回应着每一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而她的哥哥艾格隆则走在她的旁边,时不时也和客人们随口交流几句。

    自然,皇帝陛下的态度,才是决定安博汀身份地位、乃至可以得到外界多少关注的关键。

    既然陛下已经接纳了安博汀,那自然其他人也会对她毕恭毕敬,至于她曾经尴尬的身世,自然会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

    就这样,安博汀在自己初次入世的典礼当中“大放异彩”,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认可,而艾格隆,也完成了自己今晚礼节性的工作。

    或者说,完成了他表面上的工作。

    此时宴会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艾格隆故意打了两个哈欠,做出了不胜疲倦的样子,然后又走到了安博汀的身边。

    “安柏,祝贺你,今天你让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

    “陛下,我跟您保证,我才是所有人中最开心的那个。”安博汀满怀感激地看着艾格隆,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星星,“谢谢您……您对我的照顾,让我感激不尽。”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客套话啊——这是我作为兄长应该做的。”艾格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后,他又话锋一转,“现在,我想要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够应付好所有人,然后送他们准点乘兴而归,没问题吧?”

    “虽然这对我有点难,但是,我会做到的……”安博汀立刻充满干劲地做出了保证,“陛下,您去休息吧,您的身体健康,比我的所谓名望要重要太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啊!”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赞许的感慨,“那么,晚安——”

    说完之后,他又抬起头来,向在场的人们做了个手势以示告别,而其他人则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恭送陛下离开。

    终于完成了所有掩饰工作的艾格隆,走出了大厅,准备回到刚才他离开的那个房间。

    而一走出大厅,他原本装出的疲态逐渐一扫而空,脚步变得刚健有力,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既然辛苦的“劳动”已经结束,那么现在是时候去收割最后的果实了……

    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现在总可以犒劳自己了。

    他将体验到他在苏菲那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是的,即使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但是,如果一个东西有99%的相似,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自我欺骗一下呢?

    至少,此刻的艾格隆心里已经充满了期待。

    这种期待,随着脚步的越走越近,而变成了一种焦急感,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和炽烈,直到最后,他一把推开了梳妆室的门。

    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搅他们了,此刻,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走了进去,然后在昏暗的烛光当中,寻找玛丽亚的身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或者说玛丽亚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接着,听到了背后脚步声的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对着艾格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美人。

    “你怎么穿着她的衣服啊?”

    没错,他察觉到,玛丽亚已经换了一身裙子,而且精心妆扮了自己一番。

    “难道你不觉得这更有趣吗?”玛丽亚笑着反问。

    这哪儿有趣了?你到底是苏菲的替身,还是特蕾莎的替身啊?!

    艾格隆不禁想要反问。

    不过,他终究放弃了和对方论理的努力——这毫无必要,毕竟今天他不是来和她探讨哲学话题的。

    所以,他重新迈动脚步,走到了玛丽亚的跟前,转而欣赏她此刻的样子。

    她和特蕾莎两个人身材并不完全一致,玛丽亚身高要高一点,所以特蕾莎本来就已经很束身的裙子,她穿上之后就显得更加紧绷了,不过反过来说,这却更加凸显出了她胸前的峰峦。

    而皇后的裙子,那种繁复、贵重的装饰感,更加衬托出主人的高贵气质。

    但是,在高贵外表之下,却又暗潮涌动,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艾格隆看着玛丽亚脖颈和胸前展露出的大片肌肤,陡然想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在最里面一定没有穿衬裙!

    也就是说,只要剥去这一层高贵的“外衣”,那么自己所梦寐以求的战利品就将一览无余地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天哪,苏菲都没有这么玩过,这是……何等,何等亵渎!感觉一次把苏菲和特蕾莎都亵渎了。

    但是同时又好刺激!不愧是玛丽亚,只有她才会这么疯狂。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要再等待什么呢?

    一想到苏菲,艾格隆就很快进入状态了。

    在原始本能冲动的催使之下,刚才的疲惫和紧张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那种背德的刺激感,让他简直一刻也等不及了。

    艾格隆伸出手来,马上就想要让玛丽亚现出“原形”来。

    “慢着!”就在这时候,玛丽亚以她平常几乎没有过的凛然表情,喝止住了艾格隆。

    而艾格隆仿佛是有什么应激反应一样停了下来。

    因为此刻她的神态,就……就宛如苏菲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样。

    是的,此刻的玛丽亚,犹如身为王妃的苏菲附体了一样。

    她们两个本来就一模一样,在这种刻意的扮演之下,自然会惟妙惟肖,几乎能够骗过已经“知根知底”的艾格隆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

    “殿下……”他急切地喊了出来,“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214,毕业

    “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此时的艾格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眼神里透着一股焦急,呼吸也变得极为粗重。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踞皇座上的抽象的权力化身,而是被“雄性的本能”和“重温旧梦的冲动”所支配的普通男人。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玛丽亚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颇为自满。

    接着,她用温柔的语气重新开口了,“陛下,别着急,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当然不会再反悔,所以你不必担心。”

    稍稍安抚住艾格隆的情绪之后,她又话锋一转,“但是,对你来说,今天这也许不过只是一种‘余兴节目’罢了,甚至是一种例行公事,但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是在付出我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更加符合情调一些,您觉得合理吗?”

    唉,女人那该死的仪式感……艾格隆简直气得要炸裂了。

    不过,心里骂归骂,但是他却也只能用最后的理智,强行地抑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冲动。

    说实话,以两个人之间的战力差距,他现在如果想要无视玛丽亚的反抗来个霸王硬上弓,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如果他这么做,那就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且,那么做就实在太丢人了,艾格隆一向以“浪荡王孙”自诩,虽然喜欢耍弄各种无师自通的风流手段,但他极度鄙视使用暴力强上的行为,哪怕这时候他也不愿意破例。

    “情调……当然了,您说得对……”艾格隆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苦笑了起来,“今天是您一生当中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们当然应该让它更加富有情调一些。所以您尽管提要求吧,我一定会配合的。”

    “那……你先坐下来吧。”玛丽亚一边说,一边自己坐在了梳妆台前。

    艾格隆也从旁边拿了个椅子,然后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玛丽亚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镜中的艾格隆,心中只感觉百感交集。

    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能够同自己的意中人举案齐眉长相厮守呢?

    如果能够让两个人像正常夫妇那样日常生活的话,玛丽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可能,虽然她是公主,虽然对方的皇帝,但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却又和现实隔着一道天堑,怎么也无法跨越过去。

    这道天堑,就是特蕾莎和哈布斯堡家族。

    身为天主教首席诸侯,哈布斯堡家族是绝不可能离婚的,所以除非她死,否则自己永远也别想得偿所愿。

    自己绝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坐在这里,只能像个窃贼一样偷偷进来,而且永远如此。

    玛丽亚知道这一切,所以除了愤恨之外,她也有着无尽的失落和不甘。

    此时此刻,她穿上了皇后的衣服,坐在了皇后的梳妆台前,和皇后的丈夫举案齐眉,但这一切都是虚假,只是她幻想中的幸福而已。

    虚幻与现实的残酷对比,让心情激荡的玛丽亚差点又哭了出来。

    虽然没有流下泪水,但是她的身体却变得虚弱了下来,她横下心来,也不再顾得上什么矜持了,就这样斜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

    艾格隆也伸出手来环抱住了她,同时还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算是让她体会到一点温馨的感觉。

    就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玛丽亚重新打起了精神,然后不再看着镜子,而是偏过头来看向艾格隆。

    “陛下,你已经和我说过你当初和苏菲的事情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另一边的吗?”

    “另一边?”艾格隆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特蕾莎那边……”玛丽亚小声回答。“你们的新婚之夜,应该也是她的初次吧。”

    “那当然是,但可惜被起点和谐了,她莫名其妙地就从少女变成了夫人。”艾格隆满怀遗憾地回答。

    “嗯?”玛丽亚听不懂这番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回复。

    其实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咳……没什么。”他轻咳了一声。

    玛丽亚继续用探询的视线看着艾格隆,看来她是非要问到底不可了。

    这个奇特的爱好有点让艾格隆难绷,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打算节外生枝,于是他简单地就将当时新婚之夜的经过说给了玛丽亚听。

    不过当时他为了助兴喝了点酒,所以记忆本来就有点模糊,自然也不可能详细描述出来当时的情形了。

    玛丽亚聚精会神地听着,就像是之前听着艾格隆和苏菲的初夜故事一样。

    她询问这些,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窥探隐私”的欲望,而是想要确切地了解到,她们都曾经如何走向了自己一生幸福的最巅峰。

    她知道,她的姐姐和特蕾莎都是因爱而结合,而且是在无穷的爱意当中得到了自己人生的极乐;更让她羡慕的是,她们也都有了各自爱情的结晶,享受着成为母亲的幸福与烦恼。

    而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是成为一个复制品,一个影子,她也想要得到这些。

    现在,就是她实现这个梦想的时候了。

    “如果她们不是遇到你,会更幸福吗?”等到了艾格隆说完之后,玛丽亚靠在艾格隆的怀中,然后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艾格隆愣住了,一下子难以回答。

    会吗?

    毫无疑问,和自己一起,她们都曾经度过了极为快乐的时光,但是看看她们现在的下场——苏菲身陷囹圄、形同软禁;特蕾莎默默忍受着丈夫的背叛,哪怕以艾格隆的厚脸皮,也实在不敢理直气壮地回答“有我在她们才会幸福”。

    心虚之下,他只能选择了沉默。

    不过好在,玛丽亚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在和往常一样,恶意地嘲讽他,相反,她不等艾格隆说话就自己做出了回答。

    “幸福不幸福,这确实是很难确定的事情,因为谁也没有办法同时活在两个世界互相比较;但是,作为和她们境况相似的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们都不会后悔,绝不会!这跟幸福不幸福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你就是她们一眼看到头的人生中异乎寻常的光亮,你打破了她们看似永远如同死水般的沉寂,你让她们感受到了绝不会再有的激情……她们会因此迷恋你,甚至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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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亚的回答,让艾格隆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她会一改平常冷嘲热讽的心态,转而以如此超然的立场来为自己辩护。

    也许这些话并没有多少道理,但正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好像又平添了几分说服力。

    而玛丽亚似乎也来了精神,她脸色绯红,然后急促地继续说了下来。

    “我真的羡慕她们,她们是真正活过的人,她们享受了自己最激情的快乐,她们认真而且执着地去追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无所畏惧地承受着一切代价,甚至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只恨我来得太晚,我明明身处在局中错过了这一切,而这都是因为我姐姐的自私和特蕾莎的固执!可是就算再怎么不甘心又能怎样呢?现实已经是这样了,我只能去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哪怕是一条死路我也要走下去!既然命运不肯给我这些,那我就想办法去抢……哪怕因此而千夫所指又何妨?我就是要这么做……!”

    也不知道是自我开脱还是自我催眠,反正玛丽亚说到这里也来了精神。

    接着,她从艾格隆的怀中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带我下地狱吧,你这个可恶的小混蛋……”玛丽亚的怒斥变成了魅惑的呼唤,“也许我们会下地狱,但我才不会怕什么地狱,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把地狱搅个天翻地覆吧……”

    而艾格隆既为她的情感迸发而惊讶,又为这种不顾一切的执着所触动。

    无疑,玛丽亚和苏菲完全相似,但是在内核当中,因为两个人的生活经历大不相同,灵魂却又有了微妙的不同。

    既然她已经有了表示,那他也没有必要再耽搁时间了。

    于是,艾格隆顺着她的魅惑,低下头来,热烈地和玛丽亚亲吻了起来。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是因为在这个禁忌的地方,又因为刚才那一番激动的宣言,所以两个人都来了激情,因而也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投入。

    他们不顾一切地痛吻着,仿佛是为了征服彼此一样。

    极度投入的痛吻,最终让他们的呼吸都差点为止中断,等到他们暂时松开的时候,玛丽亚的脸都已经涨红了。

    但是,这反倒是更加刺激到了她,让她兴奋不已。

    两个人不约而同

    地站了起来,离开了梳妆台前,向着房间中间的空地走去。

    这里毕竟只是梳妆间,所以虽然各种贵重物品应有尽有,但是却没有床。

    不过这时候,这种小缺点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反正地毯也足够厚实。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着。

    但是没走几步,艾格隆就发现因为裙子勒得有点紧,所以玛丽亚走路的姿势和平常相比稍微有了一点变化,这一点变化又被心知肚明的艾格隆所察觉到,也不由得让他更加心猿意马了。

    接着,艾格隆一把把玛丽亚横抱起来,玛丽亚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了起来,似乎在嘲弄艾格隆现在的急色。

    接着,她反而抬起双手,环抱住艾格隆的脖子,以这种身体上的配合来无声地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

    就这样,艾格隆横抱着玛丽亚,然后带着她来到了房间的正中央,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地毯上,而玛丽亚没有再做任何反抗,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艾格隆,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也没有任何愧疚。

    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艾格隆的呼吸已经变得凌乱,就连脑子都变得混沌了起来,连思路都已经不再连贯。

    他确实已经兴奋过头了。

    因为,他现在在弥补自己过去最大的遗憾之一。

    苏菲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初为人妇了,只要无法让时光倒转他就不可能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多么相爱。

    而现在,命运却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他有机会去了却这个遗憾。

    他看着身下的玉人,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以及那充斥着欲望的眼睛,看着她兴奋又高贵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苏菲被他跨越时空抓过来了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兴奋。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摸索到了玛丽亚的背后,然后找到了扣子,接着他用几乎变得僵硬的手指去解开那些扣子。

    因为太过于兴奋,所以他的手好像已经不太听使唤了,他急切地试图解开,最后竟然因为不耐烦而重重一扯。

    镶嵌着小粒钻石的扣子,原本贵重得足以承担普通一家人大半年的开支,但是此刻却只能在轻声的哀鸣当中落到了地毯上,成为了无足轻重的垃圾。

    背后传来的痛楚,并没有让玛丽亚畏缩,她反倒是冷笑了起来,然后用充满了挑战性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艾格隆,仿佛在催促他赶紧拿出“真本事”来。

    而就在头顶上枝形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原本玛丽亚偷偷换上的属于皇后的裙子,已经被艾格隆亲手剥离开了,展现在烛光和艾格隆的目光之下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色。

    虽然这是艾格隆第一次看到,但这也是艾格隆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过的美景——这并不是一个病句。

    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但是一切却都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艾格隆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将玛丽亚被褪下的裙子,放在了她的身下。

    接着,他屈膝跪倒在已经躺在地毯上的玛丽亚面前,然后以充满了征服者气概的语气,轻声向着玛丽亚询问。

    “殿下……准备好了吗?”

    回应他的,只是玛丽亚轻轻闭上的眼睛,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很快,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回荡在这个原本庄重的房间内的,只剩下了痛苦与幸福交织的协奏曲。

215,善后

    在杜伊勒里宫内的皇后梳妆间当中,拥有着尊贵身份的两个人,浑然忘我地进行着他们的背德勾当。

    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了什么皇帝和公主,只有被欲望支配着的一对男女,在无人注视的房间里,互相索取、彼此交融,尽情地发泄自己最为原始的本能。

    这一场人类最原始的游戏持续了很久,艾格隆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在这具和苏菲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躯体上,他同时沉溺在“重温旧梦”和“夙愿得偿”的快乐,简直难以自拔。

    而玛丽亚相对来说就要弱势一点了,虽然她也有着同样的激情,但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所以难免会有些痛苦,她就在痛苦和欢乐的顶峰当中来回震荡,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全身无力,只能发出也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微弱哀鸣

    最终,等艾格隆痛快发泄完毕之后,玛丽亚已经不省人事,而他也疲惫得几乎昏睡了过去。

    虽然身体上疲惫不堪,但是他的心理上却获得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因为,他终究还是了却了此生的一个遗憾。

    他强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看了看身边不着寸缕的玛丽亚,看了看她身上的各种痕迹,以及身下那沾染上了点点血迹的裙子,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而正当他沉沉睡去之时,此刻的安博汀,也终于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热情地接待了杜伊勒里宫当中应邀前来的名流显贵,然后让他们乘兴而归。

    等到一个个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安博汀也终于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然后满身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为自己“初次入世”感到十足的兴奋,但是现在,她只剩下了例行公事的疲惫。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都是她值得永世纪念的日子,她总算是在宫廷当中有了一席之地,以后也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奢求的呢?

    如果有的话,那只是希望皇兄能够更多注目自己一点吧……安博汀虽然从没有对其他人表露出来过,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对兄长大人充满了钦佩和尊敬,这不仅仅是因为父母从小叮嘱她要尊敬他,作为自己未来的依靠;更是因为,他就像是一个同龄的传奇,做出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业。

    能够呆在这样的人的身边并且成为他的妹妹,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吗?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皇兄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了,她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让这种趋势能够延续下去,等到自己长大成人以后,就可以得到他的重用,最终也成为青史留名的人。

    带着这样想入非非的梦想,少女终于从片刻的休憩当中恢复了些许的精力。

    她这时候想到,自己应该去休息了。

    也许在休息之前,应该向皇兄说个晚安?

    诶?话说回来,一直没有见到皇兄的踪影。

    安博汀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从把控场的任务交给自己之后,皇兄就一直消失不见,直到现在都没个人影。

    难道他真的不堪疲惫,先去睡觉去了吗?安博汀有些疑惑。

    可是平常精力充沛的皇兄,真的会那么容易疲惫吗?

    安博汀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觉得不应该去打搅皇兄,于是准备王宫当中找个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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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艾格隆终于从昏睡当中又醒了过来。

    此时,他还是颇为疲倦,身上还沾满了汗水以及其它液体,黏糊糊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就在他的身旁,玛丽亚却依旧还在沉睡,看来刚才狂风暴雨般的经历,已经耗干了她所有的精神。

    而且,就算她现在醒过来,应该短时间内也会行动不便吧。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直呆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等到时间的流逝,自己消失的时间越久,就越会惹来猜疑和恐慌,要是大家慌忙去找皇帝结果在这里找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如果独自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这显然也很不像话——等玛丽亚醒转过来,然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那种滋味肯定很不好受,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玩坏了丢在一边的玩具一样。

    对“事后”的体验,艾格隆也是非常重视的。

    所以,解决办法好像也只有一个了——先悄悄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里面去,然后自己在明天的时候按照行程安排回枫丹白露,然后把她送出宫外,继续逗留在巴黎一段时间再回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行动了。

    艾格隆挣扎了一下,歪歪扭扭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然后再穿上了衣服,接着,他从旁边又找了一件裙子,然后囫囵地裹在了玛丽亚的身上。

    他没有急着立刻带玛丽亚走,而是走到了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的走廊,确定了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经过之后,他悄悄地走了出去,而这时候,他布置在外面守候和望风的卫队长安德烈,也悄悄地迎了上来。

    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信任的亲信,安德烈当然知道自己的恩主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与其说他心里羡慕,倒不如说他比艾格隆还要紧张不安——毕竟,陛下偷情是一回事,在皇后陛下的梳妆室里偷情就是另一回事,在皇后陛下的梳妆室和皇后陛下最讨厌的人偷情,那更是另一回事了。

    他之前曾经负责接待玛丽亚,并且还偷偷地带着她去过艾格妮丝的家中,当时就惹出了乱子。

    而当时那点事,对比现在那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他能够想象得到如果东窗事发的话,将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所以他甚至对艾格隆有些佩服,居然敢玩得这么嗨。

    当然,腹诽归腹诽,对艾格隆的意志,他还是要尽心竭力地去完成的。

    “陛下,您没事吧?”看到艾格隆之后,他立马迎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呢?”虽然神色疲倦,但是艾格隆的脸上,却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一切都很好,安德烈。”

    “恭喜您,陛下。”安德烈叹了口气,“那么,现在您希望怎么办呢?”

    “你去周围看看,如果有什么闲杂人等你就直接打发走,给我留下一点时间,我要带着她去卧室休息——”艾格隆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命令,“另外,明天等我离开之后,你悄悄地把她送出去,让她留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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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陛下。”安德烈点头听令,然后沿着走廊悄然往前走,等到确认四处无人之后,他隔得远远地给艾格隆打了一个手势。

    艾格隆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刚才“圆梦”的地方,然后一把抄起了玛丽亚。

    虽然玛丽亚并不重,不过在此时疲惫不堪的艾格隆手中,却还是感觉沉甸甸的。

    而她身下盖着的那一条沾上了血迹的裙子,也被他顺手拿了起来夹在怀中。

    这时候,因为他的剧烈动作,玛丽亚也终于重新醒了过来。

    她呆呆地近距离地看着刚刚夺走自己贞洁的情人,脸上的红潮还没有完全消褪。

    此刻她的身体既酸软疼痛,但是却残留着那种置身天堂后的舒爽和疲倦感。

    “我的小心肝儿……”也许是无意识的模仿,也许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她先是亲热地叫了一声艾格隆,然后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从艾格隆怀中抬起头来,亲吻了他的脸颊,“你想要我去哪儿?”

    “去我的卧室休息,毕竟您总不能一直躺在这儿啊。”艾格隆笑着回答,“放心吧,明天安德烈会带您离开的。”

    “要放心的是你才对吧,我才不怕呢……”玛丽亚习惯性地反驳了一句,但是此刻的她,那种尖酸刻薄的气场已经消弭的大半,陡然之间多了几分初为新妇的娇羞。

    “随便你吧,你让我上哪儿我都去。”接着,她又把头靠在艾格隆的怀中,继续闭目休息。

    哎呀,要是你以后也一直都跟这时候一样听话那该多好啊……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玛丽亚只是此刻恰好“完全破防”了而已,以后她自然还是会我行我素。

    艾格隆横抱着玛丽亚,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门口,接着,他抱着她沿着走廊向着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控制得很轻,没有闹出任何动静,而且,皇后的梳妆间离卧室很近,沿途的人早已经被安德烈支开,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就这样,他抱着玛丽亚,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和特蕾莎的卧室。

    他的“善后工作”离最后的大功告成只剩下几步之遥

    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拐角处望风的安德烈,却陡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另外一边,正有几个人一起向这边走过来。

    他本能地想要上去拦住,但是很快就发现,原来这几个人是安博汀和侍女。

    他急中生智,然后稍微大声喊了一声,“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安博汀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认出来,这是艾格隆身边的亲信卫队长,于是她连忙停下了脚步,然后礼貌地向对方回应,“先生,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她们带我去休息……”

    “原来如此!”安德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恭喜您今晚大获成功,殿下,我相信这对您来说是一个难忘的纪念日。”

    “我也谢谢您的关心和帮助。”安博汀点了点头,然后顺口又问,“对了,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不胜疲惫,已经早早就寝了,还吩咐我不许任何人去打搅他,所以我只好在这边守候着了。”安德烈叹了口气,“我想他大概会等到明天清晨再起来吧。”

    “那就让陛下好好休息吧,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安博汀立刻就接受了安德烈的解释。

    然后,她微微屈膝行礼,向安德烈道晚安,而安德烈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躬身行礼,给公主殿下让开了路。

    他刚才高声呼唤,还主动拖延了这么一会儿时间,想必陛下那边已经搞定了。

    两个人道别之后,安博汀跟着王宫中的侍女一起经过走廊前往安排给自己的卧室。

    在途径其中一间房门前,有人告诉她,这就是陛下的卧室了。

    安博汀张望了一下,然后又转头问身边的人,“刚才你们听到有什么急促的脚步声了吗?”

    大家都纷纷摇头,而安博汀也就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也对,刚才卫队长先生就守在门外,如果真有什么动静他肯定早就发现了……”

    于是,她也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而是在静默当中,向着哥哥卧室的房门屈膝行礼,无声地道了一个晚安,接着才跟着侍女一起前去休息。

    夜已经深了,她确实也已经太过于疲惫了,身上贵重的裙子和各种首饰珠宝,已经不再是让少女迷恋的装饰品,而是已经成为了沉重的负担。

    她也只想快点去休息,至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此刻的安博汀当然不会想到,在平静的夜晚当中,居然会有着那么汹涌的暗潮。

    而就在艾格隆的卧室当中,此时的艾格隆,也是总算惊魂稍定。

    刚才安博汀在门口逗留的时候,他一直都留在门口,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之后才重新放下心来。

    在这儿偷情,一时是爽,但是等完事了以后,想要善后可就是麻烦了,哪怕再怎么样精心算计和执行,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各种意外。

    好在终究没有出意外……

    接着,松了一口气的他,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玛丽亚,而此时的玛丽亚,也正微微睁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他。

    “满意了吗,殿下?”艾格隆明知故问。

    “我倒是要问您呢,满意了吗,陛下?”玛丽亚笑着反问,虽然语气虚弱,但是她习惯性的戏谑倒是回来了。“是不是很开心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是的,我很开心。”艾格隆这次倒是老实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握紧了玛丽亚的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可笑,但是,殿下,我们从今往后已经密不可分了,我绝不会抛开你的,就算你想跑我都不会允许。”

    回应他的,只有玛丽亚疲惫与甜蜜交织的微笑,“我很高兴,至少这一刻,你没有说谎。够了,这样就好……我满意了,陛下。”

    “陛下”

216,告别与归来

    在第二天清晨,“夙愿得偿”的艾格隆,终于从沉睡当中醒了过来。

    此时的他,躺在杜伊勒里宫内皇帝的卧室当中,正如往常一样。

    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睡在他身边的,并非是他的皇后,而是另外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

    昨晚艾格隆先是在皇后的梳妆间“大发神威”,然后为了掩人耳目,将玛丽亚带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休息。

    昨晚,因为“初为新妇”的缘故,玛丽亚一改往昔的傲慢和尖刻,居然展现出了绝无仅有的羞怯和柔顺,这让艾格隆大为震撼,同时也心中暗自得意。

    这种“征服”带来的兴奋感,激发出了他更强烈的欲望,如果不是顾忌玛丽亚身体难以承受的话,只怕他昨晚还要再好好发泄一次才行。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多余的冲动,只是拥抱着玛丽亚沉沉睡去。

    这并不是杜伊勒里宫第一次有这种风流韵事。

    当年帝国初创的时候,拿破仑皇帝和约瑟芬皇后就住在这里时,也许是觉得成了皇帝不需要再掩饰自己,也许是为了报复约瑟芬当年的出轨,总之皇帝玩得非常“嗨”,甚至公开和宫廷当中的命妇和侍女偷情,而约瑟芬为了保住自己皇后的尊荣和体面,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她当时也没有和皇帝吵架的资本了)。

    后来,皇帝和约瑟芬离婚,娶了比自己年纪小了二十多岁的路易莎皇后,这时候他倒是收敛了不少,再也没有过公开的偷情,至少没有在王宫当中这么做过。

    而今天,尘封20多年的记录,终于被艾格隆打破了,游荡于此的皇帝英灵,大概也会为自己的“遗风”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自豪吧……

    此时,玛丽亚还在酣睡,她安静的睡相柔和甜美,就像是她那位孪生姐姐一样。在当初,苏菲和艾格隆在每次“尽兴”之后,她也会如此心满意足地躺在最心爱的小心肝儿身边——仿佛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彼时的美好回忆,和此刻的温馨画面重合到了一起,让艾格隆开心得几乎难以自制。

    可惜,美好的时光注定是短暂的,他现在需要带着安博汀一起回到枫丹白露去了。

    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玛丽亚,直到对方也悠悠醒转。

    而没有多久,玛丽亚也重新醒了过来,接着,她第一时间就注视到了正在面前注视着自己的艾格隆。

    “早上好。”艾格隆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凑上去,贴着她的嘴唇来了一个热吻。

    尽管已经“初尝人事”,但是玛丽亚显然还没有习惯和男人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又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甜蜜的此刻。

    为了让玛丽亚死心塌地,艾格隆自然非常注重“用户体验”,无论事前事中事后,他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务必要让玛丽亚心满意足——而从实际效果来看,没有经验的玛丽亚,尽管嘲讽和吵架的“物抗”很高,但面对着这些“精神冲击”,却相当没有抵抗力。

    她沦陷了,而且是心甘情愿——或者说,她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对此梦寐以求了。

    当然,这绝不是说她会就此“升华”,大彻大悟放弃人间的一切执念,恰恰相反,越是沉迷于此刻的甜蜜和美好,她就越是贪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因而也就越是憎恨抢走了自己一切的特蕾莎。

    “你要走了吗?”她恋恋不舍地问。

    这也是明知故问而已,她当然知道艾格隆的日程计划,也知道,为了避免让特蕾莎知道这一切,他在试图用各种方法瞒天过海。

    她当然不在乎特蕾莎怎么想,她甚至巴不得特蕾

    莎知道并且大发雷霆然后和艾格隆彻底闹崩,如果能够活活气死那就最好了。

    只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违背之前的承诺,主动把这一切告诉特蕾莎的话,那代价就是两个人关系直接闹崩,她也绝对没有任何好果子吃。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能满怀遗憾地帮着艾格隆瞒过特蕾莎。

    但是,如果她通过其他方式得知了此事,那我可管不着,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一直瞒住吧……玛丽亚心想。

    在早晨的热情招呼结束了之后,艾格隆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后匆匆洗漱,然后他向玛丽亚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很抱歉,殿下,我得走了。您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下,等下午再出去也无妨,安德烈会安排好一切的,您只需要按他说的做就行了——”

    “等等。”在他要走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叫走了他,然后小声招呼他,“过来。”

    艾格隆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玛丽亚的面前,而玛丽亚这下也挣扎着从床上走了下来,她顾不得浑身依旧残留的酸痛,帮助艾格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接着,她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艾格隆离开。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结束了,那种飘飘欲仙的幸福,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快乐,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她又从二人世界当中回到了冰冷现实世界。

    这太让人不满了。

    不过,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理智的提防已经彻底溃坝,那么以后他们两个肯定还会找机会暗中来往,在玛丽亚离开法国前往奥地利之前,他们会好好尽兴玩个够,也算是为玛丽亚的冒险做出“补偿”。

    在艾格隆走后,玛丽亚又从卧室当中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裙子穿了上去。

    相比于皇后的梳妆室里那些贵重的礼服,这里的衣物简单朴素了许多,显然是特蕾莎平常所用的。

    她又打量了一下这间宽阔的卧室。

    自从路易十六之后,杜伊勒里宫就时常成为了法国君主的寝宫,这个房间,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睡过(大革命之后他们被革命群众从凡尔赛押到巴黎之后就被安置在这里),拿破仑和他的皇后路易莎睡过,罗马王和他的皇后特蕾莎睡过……

    明明是法国君主的居所,却好像变成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专属闺房。

    而特蕾莎看上去还是不肯放弃这种“专属权”,她几次流露过希望让自己儿子继续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的想法。

    哼……真是讨厌。

    明明这里时常会被熏香缭绕,但是对玛丽亚来说,这里却充斥着难以忍受的恶毒气息,始终被特蕾莎,被哈布斯堡家族压上一头的事实,让她不爽至极。

    要是有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她暗暗发誓。

    在心里愤愤不平了许久之后,她总算是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她走到了卧室的门口,按照艾格隆之前说过的暗号,悄悄地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而很快,门外也传来了三声轻轻的敲击声——看来,守候在门外的安德烈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了。

    玛丽亚打开了门,然后安德烈马上就闪了进来。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接着,他用冷淡的语气询问。

    安德烈一直对任性妄为的玛丽亚印象不太好,这一次他更是觉得玛丽亚故意给陛下平添了巨大的麻烦,甚至他心里还隐隐然对特蕾莎皇后的遭遇感到同情,只是碍于职责所在不得不服从艾格隆的命令而已,所以对玛丽亚的态度非常冷漠生硬。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必须完成艾格隆的嘱托。

    而玛丽亚对此也并不在意,她只是平静地向对方提出了自己的

    要求。“先生,带我走吧,我想要离开这里了。”

    “现在就走吗?”安德烈显然有些意外,“您……您要不要再休息下?”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娇弱。”玛丽亚摇了摇头,“再说了,我早点走,不是给您和您的陛下省事了吗?”

    安德烈对玛丽亚如此通情达理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乐得从命。

    为了尽量避人耳目,他早就安排好了,在王宫的马厩里安排了一辆马车随时可以出动。

    “那么,您想要去哪儿?”他问。

    “您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呀……”玛丽亚微微蹙眉,显然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轻易不能见人,不然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不对劲来。

    于是,沉思了片刻之后,她干脆摊了摊手。

    “您直接送我去赌场那儿吧,我在那里玩上一天……顺便您帮我通知德·博旺男爵先生,让他给我准备一笔现钱送到那儿去,我今天可要好好尽兴~”

    对玛丽亚和博旺之间的关系,安德烈不想要深究,他只想尽快把这个“麻烦”抛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他立刻躬身领命。

    正当他打算出去准备的时候,玛丽亚又突然问了他一句。

    “对了,您听说了吗,夏奈尔小姐好像要去奥地利了。”

    “是的,我听说了。”安德烈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她之前跟着在奥地利呆过,陛下打算让她顺便过去看看往昔的朋友们——”

    从安德烈的反应当中,玛丽亚立刻就察觉到安德烈对他主子这个疯狂的计划现在还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也将暗中成为赴奥地利的公务代表团的一员。

    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信的人,他也许会跟苏菲打交道,那时候他会不会发现些许的端倪?

    不管了,那时候就让苏菲自己处理吧,要是糊弄不过去那也怪不了自己。

    于是,她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我预祝她在那边玩得开心,我想,我的姐姐一定会非常热情地招待她的……只是,我很好奇,她对她曾经的小女仆突然变成了吉维尼女侯爵会有什么看法呢?是会祝贺还是会一声大笑?哎呀,命运还真是颠倒无常啊……也许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会看到哪个马夫当上公爵呢?”

    安德烈听得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想要多问,所以只是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玛丽亚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只属于皇帝夫妇的卧室,然后又悄然坐上了马车离开了王宫,昨晚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幻——只不过在当事人心中,这将成为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回忆。

    ============================

    就在当天下午,艾格隆带着安博汀回到了枫丹白露,而特蕾莎果然没有生出任何疑窦,她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两位亲人,并且欣然向“初次面世”的安博汀表示了祝贺。

    安博汀当然对此诚惶诚恐地表示感谢,她还几次表示,自己姐弟两个能够在这里立足,都是因为有哥哥和嫂嫂的照顾,接下来她将和弟弟一起,用最大的热忱来回报两位。

    兄妹之间的客套姑且不提,就在第二天,艾格隆又迎来了自己另外一位“骨肉亲族”。

    他的私生子哥哥,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经过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奔波劳顿之后,回到了巴黎。

    他回来,并没有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按照理论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位成功的外交官,他前往波兰的外交使命并没有挽救波兰,只是充当了一个

    看客,眼睁睁地看着波兰再度沦亡。

    而在华沙沦陷之后,他被俄军当做了中立国的外交人员,先是送到了圣彼得堡,经过了短暂的滞留和盘问之后,他又在这个港口城市,被送上了前往法国的商船。

    然后一番旅途劳顿之后,他终于返回到了自己新的祖国。

    再次见到亚历山大,艾格隆当然非常高兴,看着一路风尘仆仆、身形也消瘦了不少的亚历山大,艾格隆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谢谢你,亚历山大。虽然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东西,但是,至少您完整地完成了我交付于你的任务,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说完之后,他主动向亚历山大伸出了手来,“而且感谢上帝,你安全归来了……”

    面对着艾格隆伸出来的右手,亚历山大也是百感交集。

    在华沙几个月的梦魇,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在这一刻,好像都已经变成了往昔的泡影,他终于放松了下来。

    “陛下……”他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握住了艾格隆的手,“我从头到尾地见证了一场灾难,但是,我也看到了我们希望的种子。”

    “希望的种子?”艾格隆反问。“什么?”

    “俄罗斯帝国貌似强大,但是也非常虚弱——只要我们足够明智地运用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以胜过他们,至少可以遏制住他们。”亚历山大热情满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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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血气方刚

    “俄罗斯帝国貌似强大,但是也非常虚弱——只要我们足够明智地运用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以胜过他们,至少可以遏制住他们。”

    亚历山大自信满满的回答,倒是让艾格隆颇感意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兄长。

    其实这话确实是没错的,艾格隆也颇为认同,但是从亚历山大口中说出来,就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他清楚记得,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克里米亚战争之后,拿破仑三世让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当了自己的外交大臣,然后他一上来就主张尽快和俄罗斯帝国和解,最终在1856年,他一手促成了英法俄等国家签订了《巴黎和约》,在这个条约里,俄罗斯确实遭遇了重大损失,但是也借此平息了战争,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时候是英国首相还想继续再打,让俄罗斯承受更惨重损失,拿破仑三世和亚历山大觉得应该停手了)。

    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亚历山大也继续推动对俄罗斯和解的外交政策,把自己的打击重点放到了奥地利这边。

    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曾经身为波兰人的自觉。

    然而,今天在他面前的这个亚历山大,却和历史上的印象迥然不同,他已经消瘦下来的脸上,既有仇恨也有轻蔑,甚至还有一些年轻人受辱之后那种热血上涌的愤怒。

    这个青春版的亚历山大,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是一个“亲俄人士”。

    片刻之后,艾格隆又想明白了。

    人并不是历史上凝固的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并非静止不动,一开始是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而是会随着自己的经历、自己慢慢成型的世界观而改变。

    所以,1831年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并不是1856年的那个,甚至完全有可能判若两人,他现在会因为波兰的遭遇而义愤填膺,对俄罗斯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但也完全有可能在20多年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所以,这就是人啊……艾格隆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也许现在的亚历山大不够成熟,但是却更让艾格隆感到亲近。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热血上头,任由已经情绪化的亚历山大干涉自己和塔列朗亲王的政策。

    “你被俄罗斯人折辱了吗?他们是否对你有过故意刁难的行为?”艾格隆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反问了亚历山大一个问题,“如果有的话,我会让外交部立刻向彼得堡提出抗议的。”

    “不,他们没有……事实上,无论在华沙还是在彼得堡,他们在知悉我的身份之后,对我都颇为礼貌,尽管是冷淡的礼貌。就算有些人出于好奇而对我多看几眼,那也并没有什么侮辱性。”亚历山大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为华沙和波兰所遭遇的一切而感到痛心疾首,甚至我最好的朋友都死在了那里,我只来得及把他的骨灰带回来。”

    “也就是说,你现在出于对波兰的义愤,所以希望我们对俄罗斯采取敌对立场,是吗?”艾格隆再度反问,“你是否忘记了,在出发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们虽然援助波兰但这只是一种争取舆论支持的手段,我们并不准备因为波兰而和俄罗斯人摊牌?”

    艾格隆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其中却又有着无可逃避的质问,以至于亚历山大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现在是法兰西人,是自己这位“弟弟”的臣仆,他不能表现出违背这个立场的行为——哪怕,是同情自己曾经的祖国。

    “陛下,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是有一点感情用事。”于是,他先低头认错,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但是,归根结底,这已经不仅仅是波兰的问题了。如果我们默认波兰落入到俄罗斯人手中之后,一切就可以万事大吉,那当然我们可以继续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但是,有谁认为沙皇的野心会仅仅因为华沙就得到了满足呢?

    不!就我在华沙和彼得堡的所见所闻来看,我可以断定,沙皇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哪怕在东欧他们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但是他们还是会继续坚定不移地继续扩张——正如之前的历代沙皇在200年来所做的那样。他会在巴尔干,在高加索,在中亚,在西伯利亚,在所有他们可以触及的地方扩张,除非得到了强有力的阻止才会考虑停下来。

    基于这样的现状,我认为,迟早我们应该会为了遏制沙皇那膨胀的野心,而不得不和他们采取激烈的敌对性措施——”

    “哈哈哈哈,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外交官了,真会玩弄辞藻!激烈的敌对性措施……”艾格隆听得哑然失笑。

    笑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并非和俄罗斯接壤的国家,他们就算想要扩张,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也不可能是我们——”

    “如果您只是想要关起门来当个法兰西的君主,那么您大可以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反正至少在您的有生之年当中,您不可能会被俄罗斯人的边境线所困扰,您甚至可以一直成为俄罗斯人的朋友,但是……”亚历山大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躬了躬身,“如果您想做一位世界领袖,一位君王之上的君王,您就有必要关心国境线之外的东西,关心一个被您所影响的势力范围,任何对这个势力范围的侵犯,实际上都是对您、对帝国的侵犯,所以,假设您确实有这样的宏图愿景,那么您最终势必会卷入到对俄罗斯的直接冲突当中,无非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当初的先皇曾经也试图把俄罗斯帝国当成是自己最亲密的盟友,他甚至还考虑过迎娶沙皇的妹妹!可惜,最终他还是发现,势力范围的冲突,终究会超越君王们的个人感情——当然,陛下,我也绝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彻底铲除俄罗斯人的威胁,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也并非有这个必要,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他们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他们无法越过雷池一步而已……而且我认为,这种强硬的遏制必须执行得越早越好,否则等到它力量更加强大的时候,那么我们恐怕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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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格隆对亚历山大这段说辞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平实朴素,但是却又具有煽动性。

    而且,也切实地击中了要害。

    这仿佛就是在含而不露地质问艾格隆,你真的只打算一直缩在家里吗?

    那当然是不想了。

    只不过,艾格隆是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在出使一趟波兰之后,居然和“历史印象”迥然不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如此激进的对俄国主战派。

    不过,也许其实他一直没有变过,变的是这个世界而已。

    能打才能和,光是说好话是没有办法感化对手的,尤其是俄罗斯这样的对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亚历山大。”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这一切还为时尚早,我们还并没有积蓄出足以压服它的力量,我们也没有拉拢到足够多的朋友,甚至我都无法确定,一旦我们真的采取了你所说的极端遏制政策,其他国家到底会怎么站队……所以,我们要先想办法构筑一个合适的环境,然后再来看时机行动。”

    亚历山大瞬间就听明白了,陛下根本就没有反对他的总体构思而已,他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而时机和合适的环境,最终都是可以靠人类自己来创造的。

    而他,就打算用自己接下来的青春年华,以及满腔热血,来塑造一个这样的环境。

    他毕竟还太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没有错,故国的沦亡,好友在面前的死去,俄国元帅毫不掩饰的高傲,不愉快的彼得堡之旅,以及早年的种种经历……一次次的经历,让此时才刚满20岁尚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理埋下了难以磨灭的仇恨情绪,他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胆敢如此欺辱自己的国家。

    这种情绪,艾格隆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对俄敌意,但是,既然亚历山大的想法暂时符合他的需要,他当然也可以利用起来。

    当然,这种情绪也必须含而不露,不能够影响到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亚历山大,你把你最近的经历,在华沙和彼得堡的所见所闻,已经今天对我说的话,都详细写一份备忘录交给我和塔列朗亲王吧。然后,忘掉你现在所说的、所写的,好好回家休息,等到休息够了就去履职,担任你的新工作。”接着,艾格隆又下了命令,“另外,不管你对俄罗斯有多少敌意,我都不允许你对外表露出来,现在我正和俄罗斯人筹划复交的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你而蒙受影响……也许未来我会掐沙皇的脖子,但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去和他友好握手,既然现在全欧洲还对之前的灾难记忆犹新,对波拿巴家族百般戒备,那我们就要以人畜无害的面目挤到他们中间,等到他们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习惯了与我们共处,那时候就可以谈谈谁更有力量的问题了!”

    亚历山大对此当然也有心理准备。

    当初还在彼得堡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法国大使馆的官员们口中,了解了陛下有意无意和俄罗斯人接近、释放积极信号的事情了,他甚至还知道了俄罗斯诗人普希金夫妇在巴黎社交界大受欢迎的新闻。

    对此,他既郁闷又无奈,但终究还是可以理解的——他再怎么热血上头,也知道此刻正是摆脱波兰外交危机的良机。

    既然波兰已经成为了过去,那么已经刷足了存在感的法兰西皇帝,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波兰丢在一边了。

    但知道归知道,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和这帮俄罗斯人多来往。

    既然陛下给了一个假期,那么干脆自己就好好趁着这个假期休息一下,调养身心吧,还可以构思一下自己的备忘录。

    此刻的他,已经一扫之前的疲惫和绝望,重新变得精力充沛了起来,这种“自己正在亲身参与大事”的成就感,让这个青年人满怀激情。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

    “亚历山大,虽然我给了你假期,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希望你去办。”

    “请吩咐吧,陛下。”亚历山大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这几个月时间以来,通过各种方式涌入到法国的波兰难民,已经达到了几万人之多,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出自于你的慷慨之手才得到了合法文件入境我国的。”艾格隆不带感情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虽然是难民,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是知识分子要么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还是军人,而我和塔列朗亲王都认为,他们不仅不会成为国内的治安隐患,相反倒是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助力,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愿意为我们而战——但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既要利用也要监控。而你,我认为就是最合适的负责人,你既有波兰血统,又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恩人,你的客厅,可以成为他们中精英分子们的聚会场所,这样我们既可以操纵他们的舆论,也可以在无形中以间接方式管理这些人……你甚至可以成立一个波兰流亡者协会,以民间机构的名义行使这样的职能。”

    亚历山大的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

    看来,这就是自己这一趟漫长苦旅所收获的奖励了,甚至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要丰厚。

    这些波兰流亡者,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大多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人还是身价丰厚的贵族,他们对自己之前的帮助,肯定也都铭记在心。

    如果自己在家中举办类似的沙龙或者民间协会的话,那岂不就是可以轻易地以合法的名义,调用他们的资源?

    当然,这注定不可能是一个严密的政治组织,但只要大家互相交换资源,就已经对自己很有帮助了。

    这岂不是说,陛下让自己平白无故就获得了一笔“政治资本”?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激动了起来。

    “谢谢您的信任,陛下……我一定会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好的。”

    “是的,你一直以来的表现,让我对此毫不怀疑。”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218,新时代

    在告别了艾格隆之后,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一扫多日的颓丧和愤懑,带着满腔的激情离开了枫丹白露前往自己在巴黎的居所。

    他接下来将会用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去苦心孤诣谋划自己的反俄大计,他相信,随着自己平步青云,终有一天,自己会站在帝国、乃至全欧洲对抗俄国的第一线,而现在所做的一切准备,到时候都能够派上用场。

    而对于艾格隆所说,俄罗斯的问题现在绝不是当务之急,他只是和自己的哥哥商量过之后就把它抛在了一边,而是把精力又投入到了自己的日常事务当中。

    时间也在悄然地流逝着,转眼之间,就来到了9月底的初秋时节。

    在往常,这也是巴黎一年当中最为活跃的时期,那些在夏日炎暑当中跑去乡村别墅甚至外国旅行避暑的达官贵人和贵妇小姐们,在这个时候统统都回到了巴黎,他们会举办各种社交活动,一边打发时间,一边互相交流信息,维持自己的社交圈子。

    男人们会跑去赌场,或者在俱乐部,或者在跑马场,或者在任何地方赌博,女人们则在一个个剧院和舞会当中争奇斗艳,然后他们会用各种风流韵事来点缀这种生活,奢靡腐败的气息会在顷刻间将巴黎淹没。

    而今年,却有了稍微的不同,一个新奇的消息,牵动了整个社交界的注意力。

    经过了一年多的奋力修筑,从枫丹白露宫到巴黎车站的铁路竣工了,而且皇帝陛下将会亲自乘坐第一班车前往巴黎。

    人都是喜欢新鲜感的,而皇帝陛下亲临现场,更是带来了极大的“引流”作用,一时间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贩夫走卒,人们都被这个消息所吸引,纷纷想要看个新鲜。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的“轰动性”效果。

    作为一个来自于后世的人,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年代,在各国的竞争当中,只要能够在工业化进程领先一步,都会带来多么大的收益。

    而且,作为一个刚刚上台的皇帝,他一直试图给人留下“年轻有为”“奋发向上”的印象,铁路这种既新奇又拥有着澎湃动力的玩意儿,最适合成为年轻皇帝的“名片”。

    只要人民看到四通八达的铁路网,看到在这些纵横交错的铁路上驰骋的列车,他们就会立刻想起皇帝陛下对国家所做出的贡献。

    而他也要用亲身示范的方式,让人们第一时间就认识到这个新奇玩意儿的好处,进而让整个社会都愿意投入资本,参与到浩浩荡荡的时代大潮当中。

    现在确实还不晚。

    在1826年5月5日,英国议会通过了修建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的方案,发明家斯蒂芬逊受聘为总工程师。这条总长56公里的铁路,耗资达到了40万英镑,计划将把英国纺织业之都曼彻斯特,与最大的港口城市利物浦连接起来。

    这项工程在反对声和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艰难推进,然而最终,靠着政府的支持以及“未来愿景”,工程还是坚持到了完工。

    1830年9月15日,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举行盛大的通车仪式,首相威灵顿公爵亲自出席。斯蒂芬逊亲自驾驶“火箭号”列车,牵引着30节车厢和700多名政要显贵,以时速46公里驶达终点,而等待终点的数万名观众都脱帽致敬,一片欢腾——面对着轰隆作响的怪物以几十公里的时速和无可匹敌的气势碾压而来,哪怕最顽固无知的人也会知道,时代就此会发生巨变。

    到1830年底,这条刚通车的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共载客7万人次,1831年的运输总收入高达50万英镑,运营一年就回了本。

    到此刻的1832年,英国已拥有了24条商用铁路,这些铁路都构成了不列颠工业的动脉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

    各地的煤和铁、优质商品和人员,一同将英格兰的生产力发展提高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日不落帝国可绝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英格兰人靠着领先全人类一步,赢下来的。

    而现在,属于法兰西帝国的第一条铁路也将竣工了。

    这边的修筑速度之所以明显快于海峡对岸的英国,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有艾格隆的鼎力支持,有着博旺等人提供的几乎无限制的资金支持,而且已经有了从英格兰传过来的经验——有些技术人员甚至是直接从英国挖过来的。

    参与今天这场通车仪式的人群当中,有些人就曾经亲眼见到过两年之前威灵顿公爵主持的那场通车仪式。

    在英吉利海峡隔海相望的两个民族,在经过几十年的浴血厮杀之后,暂时选择了和平相处,但是即使如此,他们骨子里的竞争意识却没有泯灭,而这一次他们角力的战场是是在图纸上,在工厂中,这种竞争虽然看不见战火硝烟,但比几十次战役还要更加重要。

    不过,在此时此刻,很少有人能够站在这种高度来理解艾格隆的想法,他们只是在等待一场新鲜的大戏而已,而艾格隆会倾尽全力演给他们看的。

    在枫丹白露宫当中,宫廷的全班人马再次齐聚,上一次大家如此齐整地前去巴黎,还是在半年之前的拿破仑皇帝迁葬仪式,那时候气氛悲痛肃穆,而这一次,人群里却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在卫兵们的簇拥下,艾格隆夫妇和皇太子殿下、芙宁娜公主,以及波拿巴家族的所有皇室成员,来自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泰奥德兰德公主,还有艾格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安博汀和威廉,甚至还有艾格妮丝以及她刚出生的儿子约瑟夫·德·莱希施泰特公爵,还有她的外甥女儿夏露……所有人都盛装打扮,乘坐马车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外不远处刚刚修建好的火车站当中。

    这座车站并不大,因为它属于皇室专用,本身也不需要考虑接待大量旅客的问题。

    他们走下马车之后,步行来到了月台上,而这时候,准备携带他们前往巴黎的列车已经等候在此了。

    在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面前这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上面。

    虽然为了体现皇家的气派,它上面专门安装上了各种闪亮的黄铜部件,甚至还有皇室的徽章,但是在它的金属表面上,在它的汽笛和轮子上,仍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粗粝的工业之美。

    小孩们是最无法按捺住好奇心的,很快,在场的几个孩子,就走上前去打量这个玩意儿,而夏露甚至还大着胆子伸手去摸,惹起了大人们的一阵哄笑。

    而此时,艾格妮丝的父亲、国有铁道公司的总经理诺德利恩公爵,带着自己的几位心腹手下,一路小跑地走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面前。

    “陛下!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您只需要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辛苦了,先生,我对你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因为心里高兴,所以艾格隆比平常更加和颜悦色。

    他主动伸出手来,和公爵握了握手,“感谢你们为国家所做的一切,请再接再厉。”

    接着,他甚至还抛开了受宠若惊的公爵,和他身边的亲信们一一握手,以此来体现自己的重视。

    而除了公爵之外,第一个得到这项殊荣的,就是公爵为自己挑选的副手马克西姆-杜雷尼。

    严格来说,艾格隆和他也旧相识——之前,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的时候,在里尔得到了纺织业巨商马克西姆-杜雷尼的热情招待。

    已经在当地混成了首富的他,想要在全国性的舞台上发挥作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光热情接待艾格隆,暗中还送了重礼给艾格妮丝。

    他的努力确实得到了回报,艾格隆让艾格妮丝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他去巴黎找自己的父亲,然后他就和公爵两个人结识下来了。

    一番畅谈之后,两个人果然投缘(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礼物也送到位了),而等到公爵被艾格隆任命为国有铁路公司的总经理之后,苦于手下没有人才的公爵,立刻就把他拉入到了自己的团队里面。

    平步青云的马克西姆-杜雷尼,就此投入到了帝国的铁道事业大潮当中。

    虽然在被公爵招揽之前,他只不过有纺织厂的经营经验,从来没有搞过铁路和相关工程,但是成功的经验往往是相同的,他很快就摸清楚了门道,然后就成为了国有铁道公司真正的管理者。

    这也不奇怪,在近代工业化时期,各国都涌现出了类似的原始版的“工业巨头”,他们出身不同,生活经历不同,发家的方式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精力充沛、胆识过人、热爱新技术,并且拥有庞大的社会关系网。

    而马克西姆-杜雷尼也在短短几年当中,摇身一变,从一方豪商变成了影响全国工业界的重要人物之一。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所以他干劲十足,几乎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也正是因为在他的督办之下,一切才能够如此顺利。

    对他的贡献,艾格隆自然也铭记在心。

    “杜雷尼先生,我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在两个人亲切握手的时候,艾格隆热情地向他颔首致意,“今天的通车仪式结束之后,您将获得荣誉军团勋章,以及政府的公开表彰……请您相信,如果在未来您能够继续拿出如此优异的表现,您将获得更高的荣誉,无论是政府大臣还是贵族勋位,我都可以赠送给您。”

    对艾格隆的话,马克西姆-杜雷尼同样受宠若惊,他连连向艾格隆躬身致谢。

    对于金钱,其实他早已经失去了欲望,他更需要的是青史留名、大权在握的快乐,而这些,艾格隆都是可以给他的。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结束了寒暄,然后带着宫廷成员们一一登上了皇室专用的列车。

    这辆列车的各节车厢宽大,陈设奢华,餐车、住宿、娱乐等等车厢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门陈列收藏品的车厢,显然它今后将成为皇室的专列——这也是帝国第一号专列。

    虽然在场的人们都身份尊贵,见识广博,但在此刻,在面对人类生活当中的全新事物当中时,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露出了既新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特蕾莎一边拉着吵吵闹闹的儿子,一边四处张望,甚至还探头出了车窗外,张望着远处的枫丹白露宫。

    “殿下,这东西有多快呀。”接着,她凑在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小声地问。

    “它现在未必会比最快的马车更快。”艾格隆笑着回答,“但是它更平稳,更准时,而且运载量更大……它是划时代的东西。而且它接下来会越来越好。”

    确实如此。

    一个新时代,已经由他亲手拉开了大幕,接下来他就要带着家人们前去巴黎了。

    虽然,在巴黎城中,规划中的宏大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还只修成了一小半,许多地方甚至只是打了个地基而已。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修通了巴黎的第一条铁路。

    无疑,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个广袤富饶的国家就会拥有四通八达的铁路网,但是第一次的意义,却是怎么夸张都不为过的。

    这条铁路连接着枫丹白露和巴黎,让两个地方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自由穿梭,宫廷和政府通过技术的进步,又一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还有一个

    更加含而不露的目的——这条短短的铁路,极大地缩短了枫丹白露到巴黎之间的来回时间,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巴黎发生了严重到可以推翻国家政府的暴乱,那么宫廷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组织近卫军,通过这条铁路快速输送到巴黎去镇压动乱。

    可能有人会反问,既然这么说的话,巴黎暴民冲到枫丹白露的速度也会很快——对这个问题,艾格隆也有一句话作为答案:如果暴民居然能够顶着两万近卫军的火力冲到枫丹白露的话,那要么意味着皇室已经不得人心到了极点、以至于民不畏死拼个同归于尽;要么就意味着皇室已经指挥不动近卫军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等同于皇朝的灭亡,那时候他或者他的子孙也不用担心什么镇压的问题了,反倒应该想想怎么跑路保命。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艾格隆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时间意气风发。

    他向窗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手势。

    而就在顷刻之间,火车的汽笛也随之轰鸣了起来。

    庞然巨兽开始缓缓地摇晃,接着,它将以无可匹敌的气势,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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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童谣

    随着艾格隆的一声令下,火车头上开始冒出了滚滚白烟,汽笛也随之发出了尖锐的嘶鸣,接着,原本匍匐在地上的钢铁巨兽开始缓缓移动,进而以无可阻挡的气势,载着充塞在好几节车厢内的宫廷显贵们,向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巴黎城行驶而去。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车厢当中的人们,哪怕是最见多识广的人,此刻也不禁为人类智慧的伟力给震慑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先是看向窗外不断移动的景物,然后再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喝彩声。

    看到此情此景,哪怕最顽固守旧的人也都能够轻易看明白,皇帝陛下的投资果然没有白花,在不远的将来,人们出一趟远门不再是顶风冒雪的苦旅,也不必担心马匹的状态,而将成为一趟舒心惬意的旅途。

    除了能运人之外,肯定还能运物,大宗的商品将可以定时定点地大规模运输,而不需要依赖运河的河道,这又是何等令人惊叹的进步?

    一时间,人们一边互相兴奋地聊着天,一边纷纷向艾格隆道贺。

    而艾格隆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镇静,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他当然没有那种耳目一新的震惊感,但却有一种自己引领着时代潮流发展的成就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此刻,他的亲族们都在场,这更让他心中的兴奋变得难以抑制。

    “特蕾莎,不到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将会来到巴黎。”艾格隆笑着对身边的妻子说,“我们已经可以准备迎接欢呼的群众们了……现在车站外肯定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民众,他们今天得到的冲击,将会和我们一样多。”

    “我想,他们一定会难以忘记今天的场面的。”特蕾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殿下,很可惜,他们现在还无法亲身体验这种感觉,他们一定会为之遗憾的。”

    现在这条线路,是皇宫到巴黎的专用线路,几乎等同于“御道”,不是商业化的运营线路,也只有皇室的专列才会在其中奔驰,所以大多数人顶多只能让看个热闹,并不能自己登上列车尝尝乘坐的滋味。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现在的线路只是巴黎-奥尔良线的一条专用支线而已,因为足够短所以修筑非常快,再等一年两年左右,整条铁路线都会修通,人们马上就可以亲身体验这种快乐了——”艾格隆笑着向特蕾莎回答,“而且,不需要多少年,从巴黎到里昂、里尔、布列塔尼甚至斯特拉斯堡的铁路线都会一一修筑完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皇宫轻松地穿越整个国家,去任何我们想去看的城市了……风雨无阻。”

    “那可真是太好了……”特蕾莎想到这样的未来图景,不禁也有些心驰神往。

    在兴奋之下,艾格隆突然看向了站在他们身边的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艾格妮丝当然还记得,自己在和艾格隆出游的时候,艾格隆曾经以兴奋的神情向她描绘过铁路和列车,以及它们在未来会带来的宏图远景,在当时艾格妮丝虽然听得心驰神往,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多实感——毕竟,人类很难去想象自己从未有任何概念的东西。

    而现在,她真正地身处在列车的车厢中,亲眼见证了这一切,才真正感受到了直观的冲击力,因而也和特蕾莎一样激动了起来。

    她还清楚记得,艾格隆曾经许诺过要送她一辆专列,让她以后在任何心血来潮的时候,乘坐列车去这个国家任何风光秀美的地方散心。

    这样的未来,还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

    如果能够和陛下,以及我们的孩子一起踏上旅途那就更好了,艾格妮丝心想。

    但是,在特蕾莎面前,她没有把这种激动和向往表露出来,只是微笑着向艾格隆欠了欠身,“我还记得,陛下,谢谢您的慷慨——”

    而在场的诺德利恩公爵,也瞬间心领神会,悄悄地向女儿眨了眨眼,恭喜女儿又得到了陛下的厚礼。

    作为国营铁路公司的总经理,他当然知道艾格隆打算送艾格妮丝的礼物,他甚至在亲自督办此事,力求要让女儿和外孙拥有接近于皇室规格的专列(当然,也只能接近不能同等)。

    在他看来,女儿如此得宠,不光得到了陛下万般恩宠,甚至孩子一生出来还被封公爵,这几乎近似于东方的“皇妃”的待遇了——所以在公爵看来,女儿给人当情妇非但没有给家族丢脸,反倒是“光耀门楣”,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一笔投资。

    只要女儿和外孙在未来继续得宠,那么他自然就会有一张“护官符”,可以继续担当要职手掌大权,这又是何等美事?

    当然,在场的孩子们当中,夏露也是他的外孙女,但是在他心中却没有什么地位,他只是淡然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而艾格隆却对夏露,却一如既往的亲近和喜爱,虽然他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但是心情高兴的他,反而将穿着一身小裙子的夏露拎了起来抱在手上,然后和自己一起站在了车窗边。

    此时此刻,微凉的风不断地往车窗内涌入,轻抚在一大一小两张脸上。

    “喜欢这个吗?孩子?”艾格隆笑着问夏露,“刚才,你好像一直在四处张望,甚至还动手摸了上去。”

    “喜欢……”夏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张大了碧蓝色的双瞳巴望着面前的陛下。

    “真不像个淑女啊,居然喜欢这种玩意儿。”艾格隆大笑了起来,“不过,这倒也是好事……”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那么,夏露,你来为我们唱一首童谣吧。”

    夏露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那么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人们的注视之下,兴之所至的艾格隆,指着前方的巴黎,化用了那一首脍炙人口的童谣。

    “皇帝拉汽笛,皇后敲起钟,太子奏鼓乐,夏露当花童,宫廷随着列车去,一起朝着地狱冲!”

    皇帝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一时间车厢里的窃窃私语全部停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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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艾格隆却面色不变,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夏露。

    夏露虽然秉性聪慧,但是她显然年纪太小,不懂什么叫忌讳,既然这是陛下希望她念的童谣,那么她就立刻念了出来。

    顷刻间,夏露用童稚柔脆的清音,把艾格隆的童谣又抑扬顿挫地唱了一遍,而这时候,所有人终于从石化状态当中解脱了出来。

    一小部分人,在心里为陛下恶趣味的冷幽默感到钦佩,但更多人,则是为陛下如此口无遮拦感到胆战心惊。

    而此刻最哭笑不得的,就是特蕾莎。

    “殿下!”她半是抱怨半是圆场地喊了一声,“在这个时候,你在闹什么糊涂呢!”

    而在愣了片刻之后,最快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诺德利恩公爵。

    只见他立刻展现出了钦佩和惊喜交加的表情,然后大力地鼓起掌来,接着,他大声向着艾格隆吹捧,“陛下!这简直是绝妙!太应景了……您说巴黎是地狱,巴黎人自己都会同意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巴黎人更喜欢自黑了。也只有您,能够在如此厚重的历史时刻还能保持轻松幽默的心态,唉……果然就是天生做大事的人啊,我们望尘莫及。”

    公爵的大声吹捧,终于让刚才一度凝固的气氛重新又活动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迎合,大赞艾格隆的幽默感。

    这个老东西除了能生漂亮女儿之外,还是有点本事的啊,难怪能侍奉两朝君王而不倒,人们纷纷心想。

    而艾格隆对此也不甚在意,他只是为自己刚才逗弄了大家而欢声大笑——作为皇帝,他就是有这样的特权的。

    “陛下,夏露小姐真是可爱啊,您刚才编的童谣,经过她口中念出来,简直如同一手赞美诗一样动听。”

    而这时候,刚才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玛丽亚,也悄咪咪地凑了过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夏露精致的脸蛋。

    接着,她又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毛,“哎呀,刚才陛下把夏露和太子并列,仔细想想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呢,夏露这么漂亮可爱,和太子殿下还挺般配的——”

    在说这话的同时,玛丽亚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特蕾莎,果然,特蕾莎肉眼可见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特蕾莎一直都想着让儿子未来和哈布斯堡公主继续联姻的事,所以她就故意抬着夏露出来唱反调,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是不太可能的,但反正只要能在被人抓不到把柄的情况下,能阴阳能恶心到特蕾莎她就开心。

    玛丽亚这么一搅和,刚刚才平息下来的气氛,突然又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很明显,一旦这种话题被借题发挥

    下去,那就会和政治问题挂了钩,乱说话可能就会在未来遭殃。

    尤其是,艾格隆还没有发话,谁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毕竟陛下看上去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孩子。

    特蕾莎先是冷冷地扫了玛丽亚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艾格隆的脸上,仿佛在等待着他回应一样。

    好在,这时候又有另外一个人挺身而出打圆场了。

    “夏露,到姨妈这里来吧。”艾格妮丝伸出手来,从艾格隆手中接走了孩子,把夏露从众人视线的焦点当中移开。

    接着,艾格妮丝又略带着点抱怨的看着玛丽亚,“玛丽亚殿下,您哪怕是开玩笑,也未免说得太离谱了,我这位外甥女哪里承担得起这份殊荣啊?您这不是在给她折寿吗?”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您不必当真啊。”玛丽亚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回答。

    而这时候,特蕾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冷冷地瞪了玛丽亚一眼,又在心里给对方记下了一笔账。

    玛丽亚当然注意到了特蕾莎的视线,但是此刻的她非但是不害怕,反倒是心里暗爽。

    之前,因为被特蕾莎重重地折辱过,她心里虽然切齿痛恨特蕾莎,但是毕竟心虚气短,在特蕾莎面前总觉得矮了一头。

    可是,自从背着特蕾莎和艾格隆悄悄“毕业”之后,那种在隐秘之间彻底羞辱了特蕾莎的感觉,让玛丽亚近乎于偏执的报复欲望,得到了一次大大的满足,更重要的是,面对特蕾莎时那种“心理落差”已经被拉平了,现在她看到特蕾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自惭形秽,相反甚至有一点隐隐当中的轻蔑。

    你还在我面前摆什么谱,你不过只是被我狠狠践踏的可怜虫罢了……她在心里暗暗嘲笑。

    对于玛丽亚的具体心理,特蕾莎当然猜不透,但是她很明显地能够察觉得到,最近以来,玛丽亚又开始有点故态复萌,敢于在自己面前跳脸了。

    难道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又抖起来了?

    那样的话,又该想办法给她点深刻教训了……特蕾莎暗想。

    对于尊敬自己、愿意保持分寸的夏奈尔和艾格妮丝,特蕾莎虽然并不喜欢,但是能够抱持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对她们的事视而不见,彼此保持着礼貌客气的关系。

    但是对玛丽亚,她是万般恼恨,只想着逮着机会重拳出击。

    然而这一次,玛丽亚马上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意外。

    “陛下,真可惜,您的列车我很喜欢,但最近是没办法多体验了,这段时间我得回巴伐利亚一趟,张罗查理亲王和海伦妮公主的婚事……还有最后一些手续需要敲定。”她小声说。

    “是吗?”艾格隆明知故问,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辛苦您了……祝您一路顺风,我代替我的堂兄感谢您。”

    其实,这是两个人串通好的表演。

    在不久之后,玛丽亚要跟着夏奈尔一起去奥地利,然后执行那个计划,而她长期离开的话,势必也会让人怀疑,因此玛丽亚就提前告诉大家自己要回老家一趟,这样她突然消失就没人会怀疑了——

    特蕾莎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玄虚,她的心里反倒是因此放松了下来。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回来碍眼。

220,时代与探访

    玛丽亚要暂时离境回老家的消息,虽然在众人当中引起了些许的惊讶,但是很快又一切回归了平静,反正在场的人们也没有几个对她有好印象的,她走了只是让大家少了一些乐子可以看,绝对不会有人因此感到悲伤。

    很快,大家又愉快地互相畅谈起了各种话题,刚才艾格隆恶趣味的童谣、以及玛丽亚故意惹出的风波,很快就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了一丝痕迹。

    这趟列车毕竟是皇室的专列,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在宽阔的用餐车厢当中,艾格隆和自己身边的亲友们愉快地用了一顿午餐,而就在他们刚刚吃完午饭之后,巴黎就已经近在眼前。

    为了征收“入城税”,此时的巴黎城在周围还围着一道木栅栏作为隔离线,同时,围绕着巴黎城还有十几座炮台堡垒,而列车和它轮子下的铁轨,却傲慢地冲破了这些人为的屏障,轻易地就冲到了巴黎城内的火车站当中。

    而在它进入巴黎城的最后一段路上,铁轨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乡民和市民。

    当人们看着呼呼作响、喷着浓厚烟雾的列车,气势汹汹地沿着铁轨向自己冲过来时,都本能地产生了些许畏惧,但是很快,这种畏惧就变成了看到新奇事物的兴奋感。

    和不久之前的英国民众一样,人们纷纷大声喝彩起来,有人甚至把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高高抛起到半空中,以此来宣泄此刻的情绪。

    而在经过欢呼的人群时,艾格隆和特蕾莎还会面相车窗外,向着夹道欢迎的人们挥手致意,进一步引爆了此刻人们的情绪。

    当然,在铁道两边,有不少巡逻的军警,以防有丧心病狂的刺客对着列车扔炸弹——不过在此时此刻,深得民心的皇室倒也不用过于神经过敏。

    就这样,列车在令人震颤的轰鸣声当中,一路冲入到巴黎,直到来到了还没有完工的奥斯特里茨车站,它才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这时候,在月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普通民众,而是按照计划早已经等候在此。

    首相塔列朗亲王,内阁各部的部长大臣以及其重要助手,巴黎市长和各区区长,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前国民自卫军的高级军官……小小的月台上,现在已经成为了华服和勋章的海洋。

    正如之前所说,巴黎上一次如此隆重,还是在几个月前迎接拿破仑皇帝归葬的仪式。

    上一次是为了逝者,是为了缅怀过去,而这一次是为了新生,是为了展望未来,它们对一个民族来说都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艾格隆和特蕾莎首先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接着其他皇室成员们也纷纷鱼贯而出,而随着他们的出现,现场的气氛也随之得到了顶点。

    人们热情洋溢、兴奋无比,就连翻云覆雨一辈子、已经见惯了大世面的塔列朗亲王,此刻也不禁难掩好奇和激动之情。

    虽然年纪已经老迈,但是他和海峡对岸的威灵顿公爵一样,都能够看出这个发明划时代的意义,他同样也相信,哪怕只靠着这一样东西,自己在人生最后短短几年的努力和成就,就足以大大挽回自己的历史名誉。

    也许,在自己死后,人们为自己盖棺定论的时候,都会带着轻蔑提起“这个人曾经卑劣地背叛过多少届政府”,但是,只要他们能够客观地再加上一句“但他毕竟带领我们走向了一个新的工业时代”,他也就满足了。

    在人类的文明和福祉面前,路易十六,米拉波,罗伯斯庇尔,甚至拿破仑,这些闪亮的名字也不免会黯然失色了。

    就在老人暗自感怀的时候,从车厢中走下来的艾格隆,大踏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首相阁下,我很高兴,我们成功了……”

    “是的,祝贺您,陛下。”塔列朗亲王轻轻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活到您的计划完全实现的那一天,但我相信,您的治世将会如您承诺的那样,让我们这个国家变得前所未有的富裕和繁荣……而这就将证明我在1830年的决定,是我人生当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人民会因此感谢我的。”

    “而我也会对您感激不尽。”艾格隆握住了老人的手,然后郑重地回答。

    看到塔列朗亲王对自己已经如此认可,原本就已经意气风发的艾格隆,此刻更是心潮澎湃。

    接着,他又离开塔列朗,然后独自面相了在场的所有***显宦以及普通民众,发表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简短演讲。

    “诸位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有幸与各位一起,见证一场亘古未有的表演。这场表演不是来自于人力,而是来自于机械的伟力,它虽然粗糙笨重,但它上面凝聚了人类文明的智慧之美!是的,科学在此刻向我们徐徐绽放,任何一个见证了此刻奇迹的人,都会明白我们从此之后的生活将会截然不同——我可以确定无疑地说,再过二十年,任何一个普通的法国人,都可以享受到各地的物产和美食,也可以靠着他能够负担得起的花费,去任何一个几百公里外的城市游览和度假……我们的经济会因此更加繁荣,所有人都将从中受益,带来的好处几乎无法估量!”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场划时代的表演,我绝不敢归功于自己。没错,是我力排众议、是我不惜巨资,决定了这条铁路的动工和建设,但是真正让我们得以享受如此奇迹的,是几百年来拓展人类智慧边界的科学家、发明家和工程师们,他们现在为我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他们的光荣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些伟人半分!没有我,他们依旧能够创造奇迹;没有他们的努力,我却只能像过去的统治者那样统治整个国家……所以,我感谢他们,感谢所有人类文明的推动者,是他们让我有机会兑现我对全体国民的承诺,让我可以有机会创造出前所未有业绩,而法兰西也将会永远感谢他们所作出的成就,甚至整个人类也将会永远感谢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君王们名将们来来去去,之前几千年人类的历史,不过就是一场戏的来回重复,绝大多数人们,似乎都会被禁锢在永久的痛苦和贫穷当中,而今天,靠着以上这些人的努力,我们终于看到了打破这漫长黑夜的一丝希望……尽管现在这还只是一缕曙光而已,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足够努力,我们去继续沿着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就让我们坐上列车,冲破金色的晨曦,迎向那最美好的未来吧——”

    艾格隆说完之后,这一场简短的演说,也立刻引起了全场人们的共鸣。

    这不是一个君王自吹自擂的夸大其词,而是拜服在人类文明进步伟力面前的肺腑之言,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话,所以才让人觉得谦逊朴实,又具有感染力。

    艾格隆秉性高傲,几乎从来没有服过人,但是在今天,面对人类智慧和科学文明的真理时,他却只能谦逊地低下头来——而这种谦逊,却比所有那些统治者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要宝贵百倍。

    在艾格隆热情洋溢的鼓动之下,在场的人们也热情地欢呼了起来,既为陛下,也为陛下描绘出来的未来图景——而这种未来,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变成现实。

    皇室主持的通车仪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持续霸占各家报纸的头条,围绕着铁路的喧嚣也将成为人们最关心的热点,不过艾格隆夫妇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们先是完成了早已经安排好的礼节性活动,然后两个人一起改换了便装,一起前去拜访住在特雷维尔侯爵府上的爱丽丝夫人。

    这其实是特蕾莎的提议。

    因为宫廷事务繁杂,她一直都想要把自己之前手里的得力干将爱丽丝请回去,只不过因为爱丽丝最近刚刚生了二胎,所以计划不得不一直推迟而已,而现在,既然母子都已经平安,特蕾莎就不想再拖了。

    帝后夫妇特意登门拜访,也是为了体现出对她的重视,顺便向外界展示爱丽丝仍旧“深得圣眷”的信号,尽快为她铺好卷土重来的路。

    至于爱丽丝所犯下的“罪行”,一来根本就没有对外公布,直接等于不存在;二来在特蕾莎的心中,她觉得爱丽丝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时糊涂,本质上责任在埃德加一边,所以她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丈夫的缘故,她现在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爱丽丝,是越发能够感同身受了,因而看爱丽丝也越来越顺眼,甚至暗暗对她还有点钦佩。

    艾格隆并不知道特蕾莎的心理,不过,他也乐得尽快履行承诺让爱丽丝起复,所以他立刻就答应了特蕾莎的意见。

    当然,他和爱丽丝之间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就必须一直守口如瓶了。

    当艾格隆夫妇一群人来到特雷维尔公馆的时候,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的爱丽丝,立刻就跑出来迎驾。

    虽然不久之前她还遭遇过生育之苦,但是经过了产后的调养,她已经大体上恢复了过来。

    而今天,为了给两位陛下和其他人留下足够好的印象,她还特意精心地梳妆打扮过,因而越发显得容光焕发。

    在看到夫妇两人之后,她立刻毕恭毕敬地向艾格隆和特蕾莎行礼。

    “爱丽丝,你还好吗?”在她行礼完了之后,特蕾莎关切地问。“孩子怎么样?”

    “承您的福的,皇后陛下,我一切都好,孩子也十分平安。”爱丽丝回答。

    “如此就好。听说是一位小姐是吧?那不妨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姐吧……”特蕾莎笑着回答,“想来,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就像您和夏露一样。”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站在艾格隆身边的夏露,看到了久违的母亲,立刻冲到了母亲的身边,抱住了妈妈的裙角。

    之前,为了让自己安心养胎,同时为了维持在宫廷当中的“人气”,爱丽丝特意将夏露交给了陛下夫妇寄养,而作为她心心念念的爱女,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止不住地挂念女儿,此刻看到夏露,自然情难自禁。

    “夏露,我的宝贝儿……”看到多日不见的女儿,爱丽丝几乎哭了出来,她一时顾不得回应皇后,而是直接把女儿抱进怀中,又搂又亲,“妈妈好想念你啊。”

    “妈妈……”夏露也一直喊着妈妈,澄澈的碧蓝色双瞳里,也泛出了透明的泪珠。

    母女重聚的感人场面,让身为人父人母的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共鸣,所以他们也没有计较爱丽丝的失态,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们母女发泄情绪。

    等过了片刻之后,爱丽丝终于回过了神来。

    “抱歉,陛下……”

    “没事的,谁能够因此来苛责一位母亲呢?”特蕾莎温柔地笑了笑,“很高兴,接下来您不必再和女儿分离了,今天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有吗?”

    “没有……当然没有,我一直都在等着您的召唤,皇后陛下。”爱丽丝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接着,她想到了刚才皇后陛下的要求,于是她转身回去,走向了自己的卧室,在转身的时候,她偷偷地扫了旁边的艾格隆一眼,这一眼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仿佛又塞进去了千言万语。

    这种柔情万种又暗含心机的少妇魅力,在瞬间几乎让艾格隆心神荡漾,好在他总算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没过多久,爱丽丝就回来了,而这时候,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

    “陛下,这就是我的小女儿了。”爱丽丝小心地对特蕾莎说。“她生下来之后相当健康,长得也很快……”

    她的神情有些紧张,毕竟,在名义上这个孩子只有两个多月大,但实际上却是生下了有三个多月了,而对于婴儿来说,一个月内的生长差距就会有比较明显的变化,所以她只能用这个借口来掩饰。

    而特蕾莎因为并没有起疑心,再加上对爱丽丝印象很好,所以也完全没有多想,她只是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婴儿,时不时发出感慨。

    “多可爱的孩子啊……她以后肯定也会成为姐姐那样的大美女的!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芙兰,陛下。”爱丽丝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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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安慰

    “她叫芙兰,陛下。”

    虽然爱丽丝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她无疑是同时对着两个人回答的。

    尤其是对艾格隆。

    她是在含而不露地提醒艾格隆——看啊,陛下,我可是按照您的要求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您可千万不能抛下我们母女两个……

    艾格隆当然听得懂这种潜台词。

    所以,他也轻轻地朝爱丽丝点了点头。

    “芙兰?好名字。”接着,艾格隆一声夸奖,仿佛这个名字不是自己预先取好的一样。

    接着,他也走上前去,主动地抚摸了一下婴儿白洁细嫩的脸蛋,然后又发出了惊叹,“这个孩子真是可爱,我看她一定不会逊色于她姐姐的。”

    接着,艾格隆兴之所至,又蹲下来,把这个婴儿递给了旁边的夏露。“夏露,这就是你的妹妹了,开不开心?”

    “我有妹妹了!”夏露果然欢天喜地,一把就抱住了这个婴儿,然后像是当做宝贝一样吃力地搂在自己怀里。

    说来也怪,在姐姐的怀中,这个婴儿一点也没有哭闹,反倒是发出了惬意的笑声,而这对姐妹的温馨一幕,让三个大人看了都是相视一笑。

    “有姐姐在,看来这个孩子以后就一世无忧了。”艾格隆轻轻地鼓了掌,接着又看向了爱丽丝,“夫人,你的两个孩子以后都会非常出色的……而且我会待她们视如己出,让她们拥有锦绣前程,您绝不需要为她们的未来担心。”

    "视如己出"这个形容,让爱丽丝听来又是释然又是好笑,但是她当然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向艾格隆道谢。

    不过,虽然艾格隆保证了要照顾这个私生女,但是说实话,在内心当中,他对她也没有多当回事。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超额完成了为家族开枝散叶的任务,她甚至不是自己第一个私生女儿,要说自己对她有多么看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和爱丽丝都打定主意不会让她的身份曝光,所以她以后只能以“芙兰·德·特雷维尔”这个名字生活下去,那她就更加和他扯不上多少关系了。

    就让她像个富家小姐那样接受教育、成长,也就算履行完承诺了,别的他也不可能再多做什么。

    就这样,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艾格隆夫妇带着爱丽丝母女一起离开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邸,然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登上了火车站中返程的列车。

    登上列车之后,爱丽丝和早上的那些王公亲贵们一样感到新鲜惊奇,而更让她舒心惬意的是,她现在已经踏上了重返宫廷的路,她终于“重生”了。

    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她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差点自毁前程,虽然靠着妹妹的维护和自己的努力,她总算没有彻底跌落下去,但是这段被投闲置散的时光,也让她饱尝了无人问津的感觉。从巅峰到谷底,落差之大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绝望,而她终于熬过了这段痛苦的时光。

    现在,她暗自发誓,自己绝不能再重新品尝到这种感觉,自己一定要牢牢地稳住在宫廷当中的地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返程的列车上,艾格妮丝当然也在。

    时隔几个月重新看到姐姐,她当然兴奋无比,一见面就围在了姐姐的身边;而爱丽丝看着多日不见的妹妹,心里也不胜唏嘘。

    正因为从小看着妹妹长大,她心里自然一直把艾格妮丝当成了长不大的孩子,可是现在她才终于惊觉,那个她小时候一手拉扯大的妹妹,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位母亲。

    姐妹呆在一起,她们刚生下的两个婴儿自然也被摆在了一起。

    他们本来应该是表姐弟,但是现在

    却成了表兄妹,对此心知肚明的爱丽丝,心里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妹妹的儿子要比自己的女儿走运得多,一出生就得到了承认,还被陛下赠封为公爵,可想而知将来一定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帝国的栋梁之臣。

    对比起来自己女儿的待遇,要说心里没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淡淡的嫉妒,终究还是敌不过姐妹情深,爱丽丝发自内心地为妹妹感到欣慰。

    也许现在的生活对艾格妮丝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现在,除了妹妹之外,她不再为任何人感到牵挂和担忧了。

    艾格妮丝没有姐姐那么多心思,她只是欢天喜地地一边和姐姐聊天,一边逗弄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婴儿。

    在他们出生之前,她的母亲曾经开玩笑地提过“亲上加亲”,虽然被陛下一口直接否决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到艾格妮丝对小外甥女的喜爱,只要是姐姐的孩子,她都会视如己出,并且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和照顾她们。

    即将东山再起的兴奋感,以及姐妹重逢的温馨感,让爱丽丝的心情无比舒畅,她在和妹妹闲聊的同时,视线也在车厢当中慢慢地移动,辨认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艾格隆夫妇和那些皇亲显贵,都是她的“老熟人”,哪怕隔了将近一年再见面,她也当然非常熟悉,然而在这群人当中,却有着几张生面孔。

    “生面孔”当中,最让她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盘着发髻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但是神情冷漠,更有一种旁若无人的傲慢,她坐在一边,也极少和身边的人交谈,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和此刻“其乐融融”的环境非常不协调。

    当然,要说她孤身一人,那倒也没有,艾格隆的堂兄查理亲王此刻就坐在她的旁边,而且满面笑容地正在和她交谈着,看上去甚至对她有几分谄媚。

    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光是看到此情此景,她的身份自然就可以轻易地猜到了。

    没错,这肯定是那位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

    这段时间里,爱丽丝一直在家中幽居养胎,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也不再灵通,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传奇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数是捕风捉影和添油加醋,但是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玛丽亚殿下一来到枫丹白露宫,就大肆搞风搞雨,甚至给特蕾莎皇后分庭抗礼,有些传言甚至还说两位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虽然爱丽丝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有几分真实性,但是她还是记住了对方的存在,甚至还对她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为什么她要来枫丹白露,又为什么会对特蕾莎皇后具有如此大的敌意,甚至不顾体统地要和皇后作对?

    这些问题,也许背后都隐藏着不得了的答案。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注意到了爱丽丝的视线。

    “哎呀,您可别一直往那边看,小心人家生气呢——”她提醒姐姐。

    “那位就是玛丽亚公主殿下吗?”爱丽丝收回了视线,然后悄悄问妹妹。

    “是啊,除了她还有谁敢在这儿摆出这副姿态呢?”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又提醒姐姐,“她脾气不好,您以后还是少跟她打交道,免得招惹她吧……”

    这一点倒是不用艾格妮丝提醒。

    爱丽丝知道,想在宫廷当中立足、并且保持权势和威望,那就必须有靠山,而有靠山就意味着必须站队,而她自然只能站在皇后陛下那边,因为她就是被皇后一手提拔起来并且委以重任的。

    即使在自己最困顿最落魄的时候,皇后陛下也没有忘记自己,而是给自己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份“知遇之恩”,她必须铭记在心。

    所以,她当然会优先照顾妹妹的利益,但是在妹妹之外,她只可能站在皇后陛下的一边。

    换言之,这位玛丽亚公主,既然是特蕾莎皇后的死对头,那就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了。

    虽然此刻貌似还是一片祥和,但是爱丽丝仿佛已经看到,以后自己还要再和对方对垒的场景。

    正因为如此,那就更需要了解对方了,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够在对垒当中占据上风,至少可以保全自身。

    “她为什么和亲王殿下那么亲近啊?亲王殿下看上去甚至在讨好她。”于是,爱丽丝放低了声音,继续跟妹妹打探情报。

    “亲王殿下当然要讨好她了,毕竟她刚刚给他帮了大忙——”艾格妮丝当然不会对姐姐藏私,所以就把玛丽亚帮助亲王在德意志王公当中寻找婚配对象的事情告诉给了姐姐。

    爱丽丝远离权力中枢已久,所以对这样的宫廷秘闻自然一无所知,此刻听了不禁暗自咋舌。

    她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玛丽亚此举,就意味着她拉拢了一位皇室重要的亲王,而这位亲王,之前就一直和特蕾莎皇后不对付了。

    这也就是说,在默不作声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在宫廷当中凝聚出了一个特蕾莎皇后的反对派——

    之前有传言说皇后陛下已经重挫了玛丽亚公主的气焰,让她不得不俯首屈从,现在看来,这场纷争还远没有完结啊……爱丽丝苦笑。

    爱丽丝当然知道,自古以来,宫廷里的头面人物都会争斗不休,而如今暗中凝结起来的两股势力,接下来肯定也会彼此明枪暗箭,她虽然只退隐了几个月而已,但是现在自己的“工作环境”已经比之前险恶了十倍百倍。

    作为皇后陛下的得力干将,她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绝不能让自己成为无辜的炮灰。

    但是,爱丽丝很快又想到,特蕾莎身为一***,又有执掌宫廷事务的权柄,她想要处理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国公主,按理说应该非常简单才对——为什么她又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呢?

    这其中,一定是有陛下暗中的纵容,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

    一想到这里,她又小声问妹妹。

    “陛下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无心的发问,但是却让艾格妮丝的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好像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看到妹妹欲言又止的神情,爱丽丝自己就猜出了大概怎么回事。

    “你是说……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吗?”

    “我……我不知道。”艾格妮丝扭捏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陛下对她明显非常好,甚至好得出奇。虽然表面上他们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候在陛下的身边,我也不可能打包票说他们就没发生什么……也许,也许是因为陛下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艾格妮丝?”爱丽丝挑了挑眉,对此刻妹妹的表现大感惊奇。

    她惊奇并不是因为艾格妮丝怀疑陛下有私情(她自己也这么怀疑),而是因为此时艾格妮丝尴尬、嫉妒而又略带点无奈的样子,实在太不像往日里的妹妹了。

    过去的艾格妮丝,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如果有怀疑就会去自己证实,绝不会暗自揣测或者一个人生闷气,而现在……

    时光,看来真的是能够改变太多东西。

    看到姐姐一瞬间疑惑不解的模样,艾格妮丝愣了片刻,也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您觉得很奇怪是吧?我怎么会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可是,我也只能如此呀……我随侍在陛下身边,我得到他的宠爱,我的儿子成了公爵,人人都羡慕我,可是我所有的一切,终究不过是等待

    着陛下的恩赐罢了。就算他贪得无厌,我又能以什么立场去约束他?又有什么理由指责他?所以,我不能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了……我只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或者什么都没看见,直到不能骗自己为止——”

    还没有等爱丽丝回答,艾格妮丝就继续苦笑着,轻轻地瞟了不远处的特蕾莎皇后一眼,“您有没有发现,这种心情,和之前皇后陛下非常相似?我想,当初她就是以这种心情来看待我的吧……命运果然那是公平的,我给别人苦果,然后自己在吃苦果。

    所以,姐姐,现在我倒是更加同情她啦。按理说我是没有资格同情她的,因为我就是造成她痛苦的元凶之一,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

    爱丽丝越听越不是滋味,最后忍不住握住了妹妹的手,以此来悄悄地安慰妹妹——她甚至也只能悄悄安慰了。

    “好啦,我们也没必要说得如此丧气,至少我也没有资格再索求更多了不是吗?”艾格妮丝很快又重新调整过来了,“值得庆贺的是,接下来我们会摆脱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要回老家去了。”

    “不会回来了吗?”爱丽丝反问。

    “恐怕是会……”艾格妮丝摊了摊手,“不过,反正我不怕她!而且我也不可能站在她那一边的,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跟她沆瀣一气!”

    这是出于愧疚的忠诚,还是对后来者的嫉恨呢?也许都有吧……爱丽丝心想。

    这样也好。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她小声地对妹妹承诺,“她再难缠,我也有办法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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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交付

    爱丽丝和艾格妮丝的窃窃私语,旁人当然听不清,但是仿佛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的视线一样,玛丽亚稍稍停下了和亲王的交谈,然后向爱丽丝瞥了过来。

    虽然只是微微一瞥,但是爱丽丝却心里凛然。

    刚才和妹妹的交谈,让她确信玛丽亚和陛下关系“非同一般”,既然非同一般,那么她背后就有陛下作为靠山,绝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所以自己哪怕注定不可能站在她那一边,但至少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脸色看。

    就算不能讨好她,至少也不能成为她心目中的“头号敌人”。

    好在,玛丽亚似乎也没有和爱丽丝争执的想法,她只是对爱丽丝微微一笑,然后又重新转开了视线,然后爱丽丝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以后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预测得到,不过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女儿的前途,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拼尽全力。

    就这样,一行人又乘坐返程的列车,在傍晚回到了枫丹白露。

    对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出游而已,但是对爱丽丝来说,这简直是恍若隔世。

    距离自己被赶出宫廷已经时隔一年,如今回来,一切都好像已经变得陌生。

    但是她很快又抛下了这些杂念,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自己曾经的办公室当中。

    当打开房间之前,她原以为自己被“黜落”将近一年之后,这里会非常凌乱,或者布满灰尘(甚至还有可能早已经被人挪用),但非常出乎她预料的是,当她推开门之后,她发现里面非常干净,所以的文件归档和她临走的那天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这里时常有人打扫过。

    难道已经有人占用了这里吗?她禁不住怀疑。

    “恭喜您回来,爱丽丝夫人。”这时候,她听到了背后的一声招呼。

    她猛然回头,发现穿着一身简朴的女仆装束的夏奈尔,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夏奈尔小姐,您……”爱丽丝先是疑惑,但很快又回过了神来,“是您……打理了这里吗?”

    “是的。”夏奈尔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爱丽丝一起走进了房间,还贴心地关好了门。“在您之前离开的时候,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很快回来的,所以就把这里暂时封存了,一直不让人接近,从结果上来看,虽然比预想的时间长一点,但您终究还是回来了……看来我的想法并没有错。”

    “谢谢……太谢谢您了。”

    爱丽丝一下子感动得几乎差点落下眼泪来,然后连连向夏奈尔致谢。

    确实,在得势的时候,有的是人愿意过来锦上添花;但在落魄的时候,想要找到一个愿意雪中送炭的,或者哪怕只是稍微留点情面的,都是那么不容易。

    而且,以夏奈尔的特殊身份,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想办法来讨好自己,她之所以这么做,恐怕也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满口的阿谀奉承,也比不上这种默默的帮助和善意珍贵。

    落魄过一次之后,爱丽丝更能够体会到其中的珍贵,所以她才会如此感动。

    “不必如此郑重,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啦,毕竟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面对爱丽丝如此激动的样子,夏奈尔倒是有点惭愧了,连忙摆手。

    接着,她又提醒爱丽丝,“虽然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您最好清点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事的,一切都很好,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我会记住这份情的,来日必定报答。”

    “您如果真记情的话,就不妨以更勤勉的态度为两位陛下效力吧,这样就算回报我了。”夏奈尔还是微笑着。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其实,今天我特意来单独见您,也是有事情要托付给您。”

    “请您尽管说吧——”爱丽丝立刻打起了精神。

    “您恐怕不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前往奥地利出使了。”

    “什么?”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这下爱丽丝仍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让一个女性去肩负外交使命担任使节,属实有点超出想象了。

    “您别想差了,陛下和首相阁下准备派一个外交使团去奥地利,但是陛下又念及自己曾经在美泉宫长大,而我又曾经在那里当过差,所以他就让我做他的私人代表,去看看宫里的故旧们。”看到爱丽丝的神色,夏奈尔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于是她马上就解释了起来。“毕竟,在名义上,我也是吉维尼女侯爵,也足以作为陛下的非官方代表了……”

    原来如此。

    听到了夏奈尔的解释之后,爱丽丝总算恍然大悟。

    如果是私人代表而非正式的外交官,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陛下只是顺带想要看看故人而已。

    但是很快,她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所谓的“故人”,而且是让夏奈尔见的故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总不至于是皇帝和梅特涅这两个糟老头子吧?

    稍微一想,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陛下,果然是念旧呢……”接着,她略带苦笑地发出了一语双关的感慨,“这倒不像是陛下的一贯作风了。”

    “人总是忘不掉自己最初的美好嘛……毕竟他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哪怕现在跑到异国他乡当了皇帝,有些东西也总是无法忘却的。”夏奈尔淡然回答。

    她的语气很奇怪,既有点感慨又像是抱怨,甚至还有一点点隐藏着的嫉妒。

    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好啦,其实我想让您帮忙的事情也挺简单,我这么一来一回,至少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然而这段时间我手头上的事情可不能停下来,仔细想来,也只有您最能够信任和倚靠了,所以我就希望这段时间,您能够顶替我,接管这些事务。”

    “那当然可以,您尽管交给我吧……包括贴身伺候陛下的工作吗?”爱丽丝笑着打趣。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立刻就呆住了。

    虽然在妇人之间,从来少不了用荤段子来开玩笑的情况,但是一向内敛的爱丽丝,之前是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脱口而出这种话,瞬间就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

    而夏奈尔也有些呆愣。

    她定定地看了爱丽丝一眼,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只不过笑着岔开了话题,“哎呀,您说到哪儿去了!陛下身边怎么可能缺了伺候的人呢?我只是承蒙陛下所托,负责了皇室基金的账目审理,这样的工作虽然难度不大,但需要高度的责任心和注意力,所以我才觉得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嗯嗯,我明白了。”爱丽丝如蒙大赦,于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

    此刻她的心里则在不断地懊悔,她知道,自己刚刚“东山再起”,太过于开心以至于有点得意忘形了,所以一下子竟然口无遮拦,以至于在这么重要的人面前失言。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又不住地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戒骄戒躁,断不能再如此轻率了——也就是夏奈尔脾气好,不然天知道过几天宫廷内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看到爱丽丝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夏奈尔也松了口气。

    “谢谢您,夫人……只要有您帮忙,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仍旧眉头微皱,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您不开心吗?”爱丽丝忍不住问,“是为了接下来去奥地利的事情吗?”

    “是有点。”夏奈尔咬了咬嘴唇,然后点头承认,“我还是第一次肩负如此重大的使命,所以有些畏缩和恐惧……”

    爱丽丝根本想不到夏奈尔所说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还以为她只是担心自己完不成外交任务以至于丢了脸。

    这倒是也很正常,虽然夏奈尔承蒙陛下的抬爱,被册封为贵族,从此“脱胎换骨”,但是在极度保守的奥地利人看来,她终究不过是那个没有任何贵族血统的小女仆而已,所以夏奈尔会担心自己过去受到冷遇和轻蔑,倒是也非常正常。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爱丽丝也开始安慰起夏奈尔来,“您不必为此担忧,在我看来,您简直无可挑剔,您有着比我们更加高贵的心灵,那些除了门第之外别无资本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您呢?再说了,您所侍奉的陛下,更是百倍地强过他们这帮蠢材和废物!您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他们想什么,只要尽自己的义务,完成陛下托付的重任就行了……”

    接着,她又加上了一句补充,“反正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陛下总会站在您一边的,而且会想尽办法保护您……”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爱丽丝的安慰却“搭上了线”,居然歪打正着,说了夏奈尔的心坎上。

    “是的,我也同样坚信如此……”她用力点了点头,“陛下会保护我,而我,也会完成陛下所有的期待……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

    接着,她仿佛是对爱丽丝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自从我追随陛下以来,五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五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饱受过逃亡之苦,虽然我经历过血光之灾甚至差点没命,但是我仍旧从中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我此生别无他愿,只希望能够让自己继续履行这项义务,陛下的身边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会去,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老得走不动的那天为止。”

    “真是何等让人钦佩的忠诚啊……”爱丽丝忍不住感慨,“既然如此,那您还需要畏惧什么呢?”

    面对这个问题,夏奈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她确实已经想开了。

    “您真的很善于安慰人,夫人。您出身公爵门第,又嫁给了名门子弟,按理说来,像您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好说话的,无论是在奥地利还是在法兰西,我都见惯了像您这样的贵妇人摆足架子颐指气使的样子……但我认识您这么久了,您从没有这么做过。”

    “也许这是因为我小时候吃过流亡苦头的原因吧,革命既塑造了您,也一样塑造过我——很多和我一样遭遇的人指责过它,但是我却从不怨天尤人,毕竟比起平民阶级历经千百年的苦难来说,我们这一代人所承受的苦难已经算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了……”爱丽丝笑着回答。“再者说来,我的婚姻不幸,我为自己选择的弯路,让我成为了笑柄,这下更没有心情去摆什么架子了。”

    “如果当年凡尔赛里的人都像您一样,那可能一切都会不同了。”夏奈尔感慨。

    “如果都像玛丽亚公主一样呢?”爱丽丝反问。

    “那可能断头台还不够用吧~”夏奈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如果都像苏菲王妃那样呢?”爱丽丝冷不丁地又问。

    “那当然……”夏奈尔差点脱口而出。

    但笑着笑着,她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劲了,于是强行停顿了下来。

    “您突然提起她做什么呢?”

    “抱歉,我也只是突然联想起了她而已,毕竟她和玛丽亚公主不是双胞胎姐妹吗?而且您之前也肯定和她有旧交情。所以一下子就忍不住好奇了。”爱丽丝微微颔首像是在道歉,但是却还是用探寻的视线看着夏奈尔,“话说,您这次去奥地利,肯定也是要见她的吧?”

    “是的,那当然了……”夏奈尔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否认这种昭然若揭的事实,于是痛快地承认了下来。“陛下还有话要托付给我,让我转达过去呢……当初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陛下承蒙了她许多照顾。”

    虽然艾格隆已经把自己和苏菲有私情、并且生下私生女的事情告诉了艾格妮丝,但是艾格妮丝性格方正,哪怕对爱丽丝她也没有透露,所以爱丽丝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经纬,不过凭借着这些蛛丝马迹,她自己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端倪。

    当然,猜到归猜到,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一向冷酷而且精于算计的陛下,居然有这么大胆(或者说这么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就祝您一路顺风吧……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想必,看到您的时候,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是啊,她肯定会的。”夏奈尔也笃定地回答,然后欠了欠身,和爱丽丝告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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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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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驱使他的,不是因父之名,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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