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雏鹰的荣耀TXT下载雏鹰的荣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雏鹰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9,拒绝与诘问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公爵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起走到了客厅的中央。

    公爵环顾四周,看着这些接受邀请而来的客人们,感受着他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心中一股志得意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就年纪来说,他已经走上了人生的下半场,精力和体力都在衰退;但在就名和利这一方面,他却正在走上坡路,不光在可怕的风潮当中保住了家业,摆脱了当时的落魄,现在还能够扶摇直上,将家族带上了新的高度。

    虽说官方还没有给出正式的任命,但是公爵已经从各种渠道当中得知了一个小道消息,陛下打算在不久之后建立国营铁路公司,而自己将会被任命为公司的首任总经理。

    正因为这个“小道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来巴结自己,甚至还给他送了各种名贵礼物,希望能够借机和炙手可热的公爵大人拉上关系,然后在庞大的国家预算当中分一杯羹。

    不过公爵虽然在这种“成功”当中有些飘飘然,但他毕竟还尚存一些理智,而且艾格妮丝也屡次规劝父亲不要得意忘形,所以他也并没有来者不拒或者大肆敛财,而是谨慎地先筛选了一批有能力有手腕的人物,作为自己未来身边的合作者和智囊。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源自于谁。

    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艾格妮丝,此时的女儿,虽然对刚才的迎来送往,一脸的疲倦和不耐烦,但仍旧掩盖不住浑身洋溢的青春美貌以及热情活力,穿着长裙的她哪怕未施粉黛,也依旧艳压全场。

    这就是他成功的根源。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都知道,他一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生下了一个能够爬到君王床上的女儿,一个能够帮助他获得最高权力入场券的女儿。

    今后,只需要好好握紧女儿,家族两三代人的富贵荣华就有了保障了。

    “感谢诸位赏光驾临。”公爵从容地向周围颔首示意,“诸位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今天能够抽出时间抛开身边的事来到寒舍,实在让鄙人倍感荣幸。

    我相信,诸位都对之前那些动乱和不愉快的事情心有余悸,那那些动乱不光影响到了我们的心情,更影响到了我们的性命和财产,感谢上帝,感谢罗马王陛下平息了动乱,让我们得意重新享受到安宁,让我们可以在今日济济一堂。今后,我们也将继续仰赖陛下的声威,让我们可以继续获取安全和财产的保障;同样,我们也将尽我们所能为陛下效劳,不计个人私利,只为帮助陛下完成他的伟大事业。

    让我们为陛下,为国家未来的繁荣安康干杯!”

    在宴会的致辞当中,公爵几乎三句话都不离陛下,一方面这是隔空向陛下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在场的人们,他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

    而其他人当然也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纷纷拿起酒杯,共同为陛下和如今的和平安宁庆贺。

    罗马王陛下虽然人并不在场,但是他的名望和威力却好似无处不在,无声地提醒人们自己的权能。

    现在,这些名流贵客们还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场面,毕竟仅仅在短短几个月之前,他们还在大声向国王致敬,但是在今后的几十年当中,所有人都会渐渐熟悉并且习惯这种威权,并且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

    在宴会正式开场之后,艾格妮丝和刚才一样,跟随着父亲在客厅当中各处巡视,以女主人的气派来接待客人们,并且享受着客人们的恭维和礼敬。

    虽然她心里对此很不耐烦,但是在之前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场面,所以倒也应对得体,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就在悄然之间,她跟着父亲走到了一位商人面前。

    而这位商人倒是和艾格妮丝有点交情——他就是里昂的巨商、纺织行业协会的会长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之前在艾格妮丝跟着艾格隆一起来到里昂的时候,他借机偷偷地把一串极为贵重的项链送到了艾格妮丝的手中。

    这份礼物艾格妮丝原本不想收下,但为了和地方精英们打好关系,艾格隆让艾格妮丝收了下来;而这份礼物,也就等于让他买通了门路,从那之后,诺德利恩公爵一家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在那之后,这位商人并没有浪费时机,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他在艾格妮丝还没回巴黎的时候,就已经拿着她写的亲笔信来到了巴黎,然后找上了公爵。

    碍于女儿的面子,公爵当然只能以贵客的标准来接待这位外省商人。

    不过,在短短的接触之后,公爵就发现这位先生精明强干、眼光犀利,才能不光局限于纺织厂的经营,对其他产业也都着独到的见解。

    如果是在以前,这也没什么所谓,但是在公爵知道自己将会被任命为国营铁道公司的总经理之后,他自然知道自己需要这种人来帮助自己。

    于是两个人在稍加接触之后就一拍即合,公爵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信和未来的助手,他则准备利用公爵的名望,各取所需。

    既然成为了“亲信”,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在这里的待遇自然就更好一些,他可以自由出入、随时来拜访公爵,而公爵也几次带着他一起出席公众场合。

    就这样,一个来自于边远省份的商人,在短时间内就登堂入室,借助着公爵挤进到了巴黎的名流圈子当中。

    和公爵一样,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成功”源自于何方,所以他对艾格妮丝也是感恩戴德,为了进一步讨好艾格妮丝,他还私下里几次三番地向她进献各种礼物,并且亲口打包票说只要艾格妮丝小姐有需要,他随时可以在任何数额的支票上签字——好在艾格妮丝并非那种贪得无厌之人,不然这位巨商的钱包可就要经受极大的考验了。

    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在,还是遥远的将来,拥有资源的人们总是会各取所需,彼此抱团,最终形成一个个利益集团,随着公爵一家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崛起,自然会有越来越多像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这样的人聚拢过来,依附在他们的周围,成为他们的羽翼和爪牙,这是客观规律,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看到杜雷尼先生跟自己打招呼,一晚上都在跟不认识的人迎来送往的艾格妮丝总算是来了点精神,她笑语盈盈地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亲切地向他问候。

    “杜雷尼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杜雷尼先生也笑着回答,“最近我一直都在忙碌,好久没有这么充实过了,这让我找回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真是抱歉,我的父亲给您添麻烦了。”艾格妮丝向他表示了歉意,“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父亲说吧,他会尽量为您提供便利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也尽管说就好了。”

    艾格妮丝也知道这位先生最近一直在为父亲忙活,所以才口出此言。

    但是,她并不知道对方最近到底是在做什么。

    实际上,马克西姆·杜雷尼在得到了公爵的信任和委托之后,最近在大肆招募人才,无论是精通机械的工程师,还是善于清点账目制作报表的会计,甚至精通英语的翻译,他都高薪招募到了自己的手下。

    他这么做,为的就是在公爵被正式任命被下达之后,立刻为公爵组建一个“指挥部”,让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来处理自己的工作。

    当然,杜雷尼先生这么积极奔走,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公爵帮忙而已,他有着更为雄心勃勃的打算。

    他已经看出来了,公爵并没有什么才能,甚至也不是贪权之徒,纯粹只是喜欢虚荣贪恋名利而已,这就意味着只要他能够帮助公爵处理好他手中的事务,那么他哪怕并没有担任什么实际职务,也可以成为整个公司的影子经理,管理未来庞大的预算和国有铁路事业的运营。

    他自知自己并无显赫名望,不可能以真身来履行如此重要的职务,但如果能够通过公爵来曲线“就任”,那也不失为一种成功。

    事到如今,作为一个白手起家攒下偌大家业的商人,金钱上的刺激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了,他更加渴望能够体验那种权力在手、经手国计民生的感觉,而公爵以及艾格妮丝小姐,对他来说就是实现这个愿望的最重要的途径。

    正因为如此,为了维持这一家人的关系,他付出再大的代价自然也在所不惜。

    艾格妮丝对商人的盘算一无所知,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各取所需本来就是人间常理,父亲能有这样的帮手,尽量在未来减少出丑的概率,她反而会觉得很高兴。

    因为两个人是旧相识,所以两个人简短但愉快地聊着天,兴之所至,杜雷尼先生又向艾格妮丝提出了向她进献礼物。

    “小姐,最近我逛了几次拍卖会,有几样东西着实不错,我花了点钱买下来了,您有时间的话我把它们送给您鉴赏鉴赏如何?”

    艾格妮丝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然后摇了摇头,认真地拒绝了对方。

    “不必了,杜雷尼先生,您给我送过的礼物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您再送我什么东西。”

    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又着重解释了一下,“虽然我明白您是一片好意,但我也有我的顾虑。之前收下您那么多礼物已经让我于心不安了,如果您还要继续这样送礼,要是传扬出去的话,外面的人会怎样看我?他们会觉得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佞幸小人,连带还会败坏到陛下的声誉……”

    虽然艾格妮丝苦口婆心说了这些话,但是马克西姆·杜雷尼并没有听进去,这个中年商人在几十年的发家史当中,已经见过了那些贵族们的作派,哪一个不是贪得无厌?哪一个又不是挥金如土?

    况且公爵也几次三番收下了他的重礼,可没有过什么顾忌。

    所以他只当艾格妮丝现在心情不好,礼物先留着以后再送也不迟。

    被这个小小风波一搅和,艾格妮丝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此刻变得更糟了,她无心再同杜雷尼先生继续交谈,而是走到了桌子旁边休息。

    四周嘈杂的声响、刺眼的灯光以及奢华的陈设,种种东西混杂在一起,让现在疲惫的她,精神变得有些恍惚。

    她当然看得出来,父亲是想要把她高高举起,作为自家权威和声望的活招牌,而这也意味着她不得不在名利的旋涡当中难以自拔,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一切,但是却不可能躲开,因为她的家人乐在其中。

    唉,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些灯红酒绿和迎来送往躲到乡间去就好了!她在心里感慨。

    “您何必拒绝呢?没人会说您什么的,大家不都是如此嘛?”

    就在这时候,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轻柔而又优雅的声音。

    艾格妮丝转头一看,愕然发现此时身边站在一位青年女子,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虽然她的穿着并不华贵,在这个华服满堂的地方显得有些寒酸,但她此时的神态姿势,以及手里拿着的酒杯,却显得极为从容,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这就是刚才她见过的奇怪的玛丽亚小姐。

    艾格妮丝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反应了过来。

    她刚才偷听了我?!她立刻就感到有些不快。

    “您……您能够把刚才听到的话忘掉吗?”她问。

    “忘掉?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这个人的缺点就是记性太好,报复心强。”玛丽亚笑了笑,然后回答。

    接着,她又问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回到刚才的问题吧,您何必拒绝呢?虽然您现在炙手可热,但要知道,君王们总是善变的,而您也会渐渐老去总有青春不再的那一天,未必一直可以得宠,您何不趁着现在还当红,先为自己找好退路再说?”

    虽然她语调和缓,虽然她看似在为她提建议,但艾格妮丝却陡然感到了心中一阵窝火,仿佛被人当面抽打了一样。

    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什么怜悯和善意,只有着刻薄和讥讽。

    这个女人明明这么漂亮,但怎么这么让人感到不愉快?艾格妮丝心想。

    她虽然脾气好,但绝非懦弱,此时对方的讥讽,顿时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不过我想,比起我来,您似乎更应该担心自己青春不再的问题吧?您好像看上去比我年纪大不少,表姐女士。”

220,交锋

    “比起我来,您似乎更应该担心自己青春不再的问题吧?您好像看上去比我年纪大不少,表姐女士。”

    艾格妮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这句话却产生了足够大的杀伤力,让玛丽亚气得七窍生烟。

    作为一个王室当中的“大龄剩女”,玛丽亚最敏感的就是自己日渐增长的年纪,而艾格妮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到了她的最痛处。

    当然,她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就是她自己首先挑衅的事实。

    玛丽亚的额头上血管跳动了几下,眼睛里也闪过了愤怒的视线,虽然脸上勉强地维持着一个冰冷的笑容,但敌意却已经满溢而出了。

    作为一个几次和别人生死搏斗过的剑士,艾格妮丝当然能够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敌意,不过她根本没有当做一回事。

    毕竟,此刻她是这里的主人,虽然不知道这位玛丽亚女士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说破天了也只是一位不速之客而已,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哪怕她真的有什么很大的背景,那又如何呢?艾格妮丝从来不是什么懦弱之辈,之前连奥地利的血亲王子都狠揍了一顿,又怎么会害怕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士。

    诡异的气氛带来了僵持的沉默,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按理来说,艾格妮丝现在可以直接拂袖而去,把这位玛丽亚女士直接晾在这里不管,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让她灰溜溜地离开就行了,这也是上流社会对待“不受欢迎的客人”的通行做法。

    然而,骨子里的好胜心,却让艾格妮丝不愿意就此拂袖而去,那会显得她好像怕了对方,所以她宁可留在原地,看看这位漂亮但不讨喜的女士还有什么招数。

    好在,诡异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玛丽亚拿起酒杯,恶狠狠地给自己灌下了一口猩红的酒液,然后重新笑容满面地看向了艾格妮丝。

    “我真没想到,您看上去谦逊宽厚,却还有这样的牙口。”

    “我也是被迫慢慢学会的,要面对这个世界,不学会以牙还牙是绝对不行的。”艾格妮丝回答,“看您的作派,您应该见过不少世面,肯定比我更厉害才对。”

    “哎呀,您高看我了……虽然我的年纪确实比您大一些,但我的经历可没有您丰富,我从小就长在偏僻的地方,从小所见所闻也只不过是局限在那么方寸大的地方而已,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我哪有您这样的幸运,年纪轻轻就闻名欧洲,让所有人都感到好奇、拼了命也要蜂拥过来见上一面呢?”

    如果说艾格妮丝刚才提到年龄问题是对玛丽亚的一记重拳的话,玛丽亚现在暗讽艾格妮丝“名扬欧洲”,也是戳到了艾格妮丝最疼痛的伤口。

    毕竟,所谓“名扬欧洲”,无非是她作为一个公开的情人被世人所知罢了。

    有些人肯定会因此感到沾沾自喜,但艾格妮丝不一样,她毕竟还年轻,心里的道德感还太重,所以她还没有学会对自己并不道德的“崇高地位”感到安之若素。

    平常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提出来,她尚且可以不去触碰这道伤口,但是当玛丽亚夹枪带棒地当面说出来之后,她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但是,她不能逃避。

    可以丢脸,但不可以认输,她不想在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面前露出软弱和痛苦的姿态。

    于是,她也暗地里咬了咬牙,然后带着被压抑的怒气,镇定地回复了对方。

    “名扬欧洲绝非我所愿,而且这种名誉我也并不珍惜,您大可以将我看做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眼看艾格妮丝也被戳到了痛处,玛丽亚自觉自己扳回了一分,心里也顿时顺气了不少。

    “哪怕您真的谦逊,恐怕这也是做不到的事情了。如今人人都知道您和罗马王关系紧密,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正向您和您的家族蜂拥而来,打算从您受到的恩宠当中分一杯羹——今天这盛大的场面不就是如此吗?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不正是有人在试图极力讨好您吗?既然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又何必进行这种自欺欺人而且注定徒劳无功的抵抗?”

    “什么叫自欺欺人而且注定徒劳无功的抵抗?”艾格妮丝一听就更加来气了,“我不愿意同流合污难道还有错吗?”

    “当然没错,您做得太好啦,好到您还可以借机来安慰自己尚存良心。”玛丽亚放下了酒杯,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是在为艾格妮丝鼓掌一样,“可是,在实际上呢?您既然已经靠近了权力,那就休想双手清白,难道您拒绝掉礼物,那些聚拢在您父亲身边的趋炎附势之徒就会散开吗?那些堂而皇之的勾结和交易就会自行消失吗?恐怕就算是您也不会如此天真吧?

    所以,您的这点抵抗,无非是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一边已经深陷泥潭,一边却又试图证明自己双手清白,这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

    虽然还是很讨厌玛丽亚讥讽的神态和语气,但是艾格妮丝这下却有点哑口无言了。

    因为这确实是实话,无法反驳的实话。

    自己如今确实就像是一个已经沾满了污泥的人,却还在扭捏作态,想方设法让自己还能够显得清白。

    但这确实就是自欺欺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成为了别人公开的情人,而且收受了数不清的贵重礼物,并且放任自家父亲到处拉帮结派争权夺势。

    尽管每一件事情都并非她所愿,但她还是一步步地,身不由己地,落到了如此境地。

    事到如今再为自己辩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知道自己就是父亲最大的依仗和招牌,那么这一切就和她脱不了干系,拒绝礼物是自欺欺人,装作不知情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事情其实艾格妮丝自己心里也都清楚,但之前从未有人胆敢跟她当面挑明,她也可以自己视而不见;而现在,当面前这位女士指出来的时候,她却终于无处遁形,只能直面现实了。

    一瞬间,她生出了一股无地自容的感觉,甚至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了。

    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与她想要的相违背了,她都怀疑也许自己才是错的。

    但面对着玛丽亚的目光,她骨子里的刚强,还是让她最终没有失态。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也必须承认,您说得对,我确实有点自欺欺人了。”她面色惨淡地笑了出来,然后自嘲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再谈什么名誉确实有点可笑了,全欧洲人都知道我只是别人的情妇而已,我爬上了主人的床,换取了家族的荣耀和恩典,无论我给自己找多少借口,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不容我反驳,也不容我逃避。”

    说完了这样一番自我贬损的话之后,艾格妮丝强打起精神,然后再以一种毅然决然的态度看着玛丽亚,“也许我确实是个笑话,但即使落到这样的境地,我也有我可以做的事情,我还有我可以坚守的东西……哪怕这么一点仅剩的东西。

    我可以尽量去做个好人,尽量去帮助身边的人,至少尽量不去害人,是自欺欺人也好,是无用的挣扎也罢,我会尽量让这个世界比有我之前要好上一点……哪怕只对这个世界有着最微小的贡献,在死后面对天庭的审判时,我也可以骄傲地挺胸膛,告诉审判官我已经做了我能够做的一切,哪怕下地狱我也问心无愧了!

    您也许嘲笑过我,也许以后还会嘲笑我,这是您的自由,但这并不妨碍我去继续自欺欺人,因为这是我能够做的一切了,我会一直去做的。”

    艾格妮丝热情洋溢的回复,完全出乎了玛丽亚的意料。

    此时少女的身上似乎闪耀着正道的光,虽然听上去有点天真到可笑,但是确实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诚挚和坚信——她是确信自己所行的道并且愿意坚定走下去的。

    好小子,你可真行,把这样的女孩子拖到了你的泥潭里……她突然在心里感慨。

    “我见犹怜”这种情绪,可并不仅仅只有东方才有的。

    “精彩。”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亚又重新轻轻地拍手鼓掌了,不过这一次,她倒是真心实意不含讥讽了。“难怪您可以把眼高于顶的罗马王迷得七荤八素忘乎所以,您确实不光只有美貌而已……”

    说完了对她的赞叹之后,玛丽亚又话锋一转,“但是,这也同样是您的不幸。这个世界上总是那些没有原则的人混得如鱼得水,他们正因为没有原则所有也不会有什么负担,随时准备去做那些损人利己的事情;您给自己背负了太多额外的负担,这会让您因此负累的。”

    “我得到的已经太多啦,为此负累一些不是应该的吗?”艾格妮丝轻快地回答,“您既然说我已经名扬欧洲,那我为了不负自己的盛名,也该经营一下形象吧?”

    看样子艾格妮丝经过刚才的直抒胸臆之后,心里积累的淤泥反而被暂时清扫而空了,这下都可以拿自己开玩笑,这也意味着她这下几乎已经无懈可击。

    这下玛丽亚发现,自己的冷嘲热讽已经全无作用了。

    她从小到大,虽然并非唯吾独尊,无论是父母还是王兄面前她都只能俯首听命,但在口舌之争当中,她几乎从没有输过谁,而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落入到了完全的下风。

    她暗暗有些后悔,不应该在对对方没有任何了解、也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开启了这一场口舌之争,以至于不光没有让对方气急败坏,反倒是让自己显得心虚气短。

    既然到了这个程度上,她再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打击到对方了,再纠结的话只会让她显得像个泼妇一样——而玛丽亚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种失态的样子。

    “您说得也对——至少比放任自流自暴自弃要好,我相信您一定会按照您所说的那样行事。”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试图中止这一场最初的交锋。“刚才我那些话您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马上就会忘记的,也绝不会给您增添什么麻烦。”

    她本来也不是那么有道德原则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刚才指责艾格妮丝自欺欺人只是为了调动她心中的负罪感进而打击她而已,眼下既然这一点已经无法成为攻击她的地方了,她自然也不会再继续纠结。

    至于跟艾格隆告状,那是决然不会,第一她不想显得那么没品,第二这种事情告状也毫无意义,那个小家伙肯定是知道而且默许的。

    千金小姐的赎买费……还真是贵重啊,她在心中暗笑。

    那么苏菲公主的赎买费,又该是什么价码呢?她突然又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这不是在这里能找到的答案了。

    她在说完之后,悠然地向艾格妮丝欠了欠身行礼,准备转身离开,继续投身到这一场宴会当中。

    “您能留步片刻吗?”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艾格妮丝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玛丽亚心里有些惊讶,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请问,您到底是谁?”艾格妮丝逼视着玛丽亚,然后轻声问。“从刚才我就在怀疑您了,而现在……我对您更加充满了好奇,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您居高临下对我说了这么多,作为公平起见,我也该知道您是谁吧?”

    面对艾格妮丝咄咄逼人的眼神,玛丽亚打了个寒颤。

    这凛冽的气势,是她之前没有经历过的。

    该跑路了!玛丽亚不得不提醒自己。

    虽然她素来任性,但是她也并非完全没有头脑,她也知道掂量轻重。眼下她虽然借助长姐奥古斯塔公主的帮助,以伪造的身份来到了法国,但这毕竟是“违规”的。正如奥古斯塔公主之前几次告诫她的那样,一旦自己在这里闹出什么事端,然后被捅穿了真实的身份,立刻就会惹出大乱子来,会影响到家族的名誉,到时候王兄势必雷霆大怒,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灰姑娘过了午夜之后就会自行消失的,您又何必在意呢?”她用僵硬的笑容面对艾格妮丝,然后一步步往后退,试图回到人群当中。

221,善罢甘休

    “灰姑娘过了午夜之后就会自行消失的,您又何必在意呢?”

    面对着艾格妮丝的逼问,不愿意暴露身份的玛丽亚想要走为上计。

    然而,她的想法却并不那么容易实现,面对着徐徐后退的玛丽亚,艾格妮丝却不打算放过对方,而是一步步地向对方走过去,摆出了一定要留下对方刨根问底的架势。

    她之所以这么做,倒并不是出于怨恨——虽然玛丽亚刚才对她冷嘲热讽让她有点下不来台,但是艾格妮丝经过了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的打击之后,精神承受力已经大大提高,而且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情妇,她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比起怨恨来,她更多倒是好奇,这个奇怪的女人用着假冒的身份,在安德烈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家,然后身为客人却胆敢对主人冷嘲热讽,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实在是引起了好奇。

    她更想要证实刚才心中的猜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不是跟陛下有什么关系,所以才得到了安德烈的帮助?

    玛丽亚一步步后退,艾格妮丝一步步往前走,犹如是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猫一样。

    当然,两个人的身手有着绝望般的差距,如果不是畏惧在众人面前有失体统的话,艾格妮丝早就直接扑上去逮住对方了。

    但即使艾格妮丝有所收敛,但玛丽亚仍旧逃离不了她的追逐,眼看两个人就要重新接近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艾格妮丝,玛丽亚心里越发感觉紧张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娇俏谦逊的少女却有着这样慑人的气势,以至于她一下子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她绝望地看到艾格妮丝追到面前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玛丽亚的肩膀,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排,接着这个人直接横亘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总算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这一场“追捕”。

    “安德烈?!”艾格妮丝先是对自己被人阻止感到有些不悦,但是在看清对方之后,她转瞬之间又平静了下来。“你倒是出现得及时!”

    “抱歉,艾格妮丝小姐,我的表姐不通礼节,可能刚才出言不逊,给您带来了些许困扰,请您宽宏大量,饶恕她的失礼吧!”安德烈严肃地向艾格妮丝躬了躬身,请求她放过玛丽亚。

    既然安德烈都这么说了,艾格妮丝只好停下了脚步,而玛丽亚这下终于如蒙大赦,赶紧在安德烈的掩护之下重新溜回到人群当中。

    “安德烈,她到底是谁呀?”等玛丽亚溜走之后,艾格妮丝略带不满地问安德烈。

    “她是我的表姐啊,我已经和您说过了。”安德烈板着脸回答。

    “你!”艾格妮丝对安德烈的态度看到十分不满,“你难道一点都不尊重我吗!到现在都还用这种一眼就能够看穿的谎言来欺骗我……还有,这是我家!今天是我家举办的宴会!你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客人过来玩,我们能接受,毕竟我们家一直有着慷慨的待客之道,可是刚才她冒犯了我,你总不能还让我完全蒙在鼓里吧?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不得不认为,你在羞辱我和我们家!”

    艾格妮丝这么大的帽子压过来,安德烈再也不敢摆出无可奉告的架势了,他只能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向艾格妮丝求情,“艾格妮丝小姐,我完全没有羞辱您或者您家人的意思,现实情况就是我只能跟您这么说……我请您看在我们过往交情的份上,不要再追问我了。刚才她不管对您造成了什么冒犯,都可以算作我欠您的人情,以后有机会我会偿还的。”

    既然安德烈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艾格妮丝也只好鸣金收兵,不再追究刚才的事情,只不过,安德烈现在的表现,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她的猜想。

    “好,看在我们过往交情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她的冒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作为补偿,你也得回答我几个问题。”艾格妮丝认真地看着安德烈,然后继续追问,“今天她跑过来,是有人指示的,还是她个人的意思?”

    “是她个人的意思。”安德烈虽然心里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如果只是她个人的意思,那为什么你会听从她,陪她演戏?她和你看上去并不那么亲密,肯定不是有什么私情,所以……她有什么能耐命令你,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上?”艾格妮丝继续追问。

    安德烈头都大了,他一向不擅长于说谎,此刻更处在逆风之下,哪怕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完美的理由把这一切糊弄过去。

    他不禁在心里暗骂任性的玛丽亚,好好的非要来看什么热闹,看热闹就算了还要跳出来去撩拨艾格妮丝,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只可惜,无论再怎么骂,最终负责善后的还是只有自己,安德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死撑下去。“她想要来看看,我……我也只是帮她一个忙罢了……”

    “安德烈,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所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尽忠职守而且生性谨慎,你不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无缘无故去帮什么忙……除非,你是被迫的。”

    “不……我不是被迫的……我只是……”安德烈连忙否认,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而他的表现落到艾格尼丝的眼中,顿时就变成了不打自招的证明。

    “看样子,这个女人真的来头不小,甚至是你惹不起的人咯?”于是,她冷笑着问,“虽然我平常不注重社交,但法兰西的王室和贵族名门里面那几位和她同龄的女性,我是都见过的,可她都不是……那她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如此畏惧,哼,难道她是一位外国公主?还是陛下的新欢?”

    厉害,你都说对了!安德烈在心里暗暗赞叹。

    他有点不解,平素里艾格妮丝小姐都是一副粗枝大叶甚至稀里糊涂的样子,怎么这会儿一下子这么敏锐了?

    或者说,在平常的时候她都宽宏大量,宁可稀里糊涂,但现在牵涉到陛下的时候,她是过于关心所以脑细胞瞬间活跃起来了?

    安德烈不是精神分析师,也搞不懂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只想要让自己度过眼下的困局。

    他是绝对不能说出真相的,因为牵涉太大了,他无权说出来;而且他如果办砸了陛下的命令,他到时候面对陛下的怪罪,那可比面对艾格妮丝小姐更可怕多了。

    “今天您的想象力快赶上那些剧作家了,艾格妮丝小姐。”于是,他勉强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挤出了一个笑容,“您难道觉得陛下会故意派人来给您添堵吗?这种恶劣的玩笑对他有任何好处吗?我可以跟您保证,陛下绝无此意。”

    他是玩了一个语言游戏,强调玛丽亚不是陛下派过来的,但没有否认这两个人有关系。

    而艾格妮丝却没有察觉出其中的微妙不同,因为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太离奇了,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她很难想象陛下居然会因为想要讨好某个人而满足她任性的要求。

    所以既然安德烈否认了她是陛下派过来的,艾格妮丝也算是放下了心来,原本高涨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至少自己并没有被厌弃,更没有被陛下公开羞辱。

    虽然之前艾格妮丝几次说过“哪天陛下厌弃我了,我就自觉离开”之类的话,但刚刚品尝过甜蜜滋味的她,内心当中可不愿意这么快就被扔到一边去。

    “哼,就算如此,我也不应该蒙受如此对待,今天的冒犯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于是,她面色稍稍缓和了下来,然后冷哼了一声,“这位神秘女士,今后还会留在巴黎吗?”

    “我……我不知道,也许会吧。”安德烈摊了摊手。“不过,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对巴黎还是挺流连忘返的。”

    他是确实不知道,玛丽亚公主又不会对他说今后的打算。

    “怎么,还真是个外国人吗?看来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客呢……”艾格妮丝又冷笑了一声,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中也变得跟玛丽亚一样阴阳怪气了起来,“看来,我们以后恐怕还有机会见面吧,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弄个清楚,这位傲慢自大任性妄为的女士到底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艾格妮丝和她的家人并没有去过巴伐利亚或者奥地利,所以当然认不出玛丽亚,客人们里面虽然有去过奥地利的,但看到苏菲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有见过苏菲的人,也不可能确信自己在巴黎看到了那位王子妃,只会觉得自己碰到了个长得像的女人罢了。

    所以,尽管她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终究现在还是没有揭开真相。

    而这对安德烈来说已经足够了,反正只要今天没出事,他就算完成了任务,对得起陛下。

    至于以后如何……管它呢!爱怎样就怎样,他才没有兴趣为任性又自大的玛丽亚公主担心。该担心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眼见艾格妮丝终于放过了自己,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然后闷不做声地向艾格妮丝躬身行礼,然后悄然也回到了人群当中。

    此时,玛丽亚正躲在一个角落里,还在为刚才差点被人逮住而惊魂未定。

    虽然她素来任性妄为,但因为公主的身份,再加上父兄的宽容,所以从小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更养成了她不计后果的傲慢。哪怕隐姓埋名来到巴黎游玩,她在骨子里也是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人,全没有把什么规则和礼节放在眼里。

    可是当刚才被艾格妮丝步步紧逼的时候,她才惊觉,现在自己和平民无异,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光环其实是“公主殿下”这个头衔带来的,而不是天然就在她身上的,她没有警卫,没有随从,更没有权势,在这里她孤立无援,甚至可能任人宰割。

    这自然极大地刺伤了她骄傲的心。

    “您没事吧?”这时候,从艾格妮丝面前回来的安德烈,也跑到了玛丽亚的身边,然后询问她。

    “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有些惊诧而已。”玛丽亚强颜欢笑,而后回答。“没想到她看上去很有教养,却还这样粗暴!”

    “粗暴?我并不这样认为。”安德烈摇了摇头,“任何一个人在家里碰到了可疑人物的时候都会提高戒心吧?更何况,还是您主动去冒犯了她。”

    “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她现在这么出名,我想要见识一下也很正常吧?”玛丽亚听出了对方的指责,于是为自己辩解。

    “您应该庆幸她现在脾气这么好。”安德烈笑了笑,“她可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剑士,不光是我,很多人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难怪……刚才那么凶!”玛丽亚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对方气势如此可怕,更后悔自己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下做出了冒失的举动。

    但片刻之后,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全都落到了旁人的眼中。

    一股难言而且苦涩的羞耻感由此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为自己身为公主居然会害怕一位臣仆而感到羞耻,更为自己这种畏缩被别人全程看到而感到羞耻。

    就算是才貌俱全,就算是品德高洁,就算是身手了得,那又如何呢?她终究不过是别人的臣仆,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情妇而已……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顿时又冷笑了起来。

    “看上去她确实厉害,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仰人鼻息,一家人靠着你的陛下的施舍过活……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

    玛丽亚这种强行为自己挽尊的表现,当然也没有逃过安德烈的双眼。

    他不无忧虑的感觉到,这两个人好像谁都不想善罢甘休,以后恐怕还会有什么冲突。

    安德烈是了解艾格妮丝小姐的,在所见过的人当中,她只怕过陛下,也只对一个人折过腰,虽然内心当中因为几次三番的打击而对艾格隆心怀敬畏,但她却不怕其他人,之前哪怕面对奥地利的王子她也敢于动手亮剑,所以哪怕日后知道玛丽亚真的是一位公主,她恐怕也不会退缩。

    而玛丽亚就更不用说了,她几乎可以得罪任何人。

    所以这两个人日后要是闹起来的话……哎呀,那可真的是火花四溅吧?

    安德烈一想到这里,就不禁为陛下捏了一把汗。

    不过,那并不是他需要去担心的问题了。

    1秒记住网:

222,新生儿

    心有余悸的玛丽亚,虽然嘴上一点都不肯服软,但是实际行动却证明了她绝非毫无顾忌——在这场盛大的宴会的后半段当中,她基本上不再活跃,更没有去主动撩拨艾格妮丝,而是低调地扮演了一个看客的角色,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

    在午夜时分,她悄悄地跟着安德烈一起离开,艾格妮丝虽然注意到了她的逃离,但也没有再做阻止,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今天毕竟是家族高光的时刻,既然对方勉强还算是“客人”,那么出于礼节她也不能过于刁难。

    就这样,由于安德烈-达武的强力阻止,一场风波也随即消失于无形当中,当然,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对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种印象在未来也将成为她们之间关系的主基调。

    不过,虽然让她们两个见了面似乎埋下了隐患,但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他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了,这场小小的风波并不值得他浪费精力。

    这些重要的事情当中,首当其冲的、也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特蕾莎公主,已经到了分娩的日子。

    随着特蕾莎临近预产期,杜伊勒里王宫里面变得日益繁忙了起来,一大群医护人员和侍女都围绕在特蕾莎的旁边,随时准备为未来的皇后陛下接生。

    终于,当特蕾莎感到自己腹中出现预料中的剧烈疼痛时,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于是她身边的整个班子都被动员起来了,事前做好的各种准备也随之一一付诸行动。

    对于这种事,艾格隆自己是帮不上忙的,他只能留在接生的房间之外,静待自己第二个合法子女的出生。

    当然,等待在外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杜伊勒里宫当中现在汇聚了法兰西权力金字塔上最顶尖的那些人物,塔列朗亲王,苏尔特元帅,诺瓦蒂埃侯爵,特雷维尔将军,以及艾格隆的堂兄弟们……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在收到了特蕾莎公主进入分娩期的消息之后,也次第赶了过来,聚拢在艾格隆的周围,一起等待着新生儿的降生。

    在旧王朝时期,大贵族们围观王后分娩是历史传统,一方面大贵族们往往和国王沾亲带故,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王室延续的“期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认新生儿的性别以及是否成活,做一个公共的见证(顺便确保女孩不会被掉包成男孩影响到自己的王位继承序列)。

    这些王子或者公主在出生的时候,还没有被擦拭干净就会被接生婆拿起来展示给围观的大人物们看。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血淋淋的冲击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对王后们来说,自己生育分娩时的那种凄惨、羞耻的样子被众人围观,也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1778年,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奈特准备生下自己和路易十六国王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在一大群贵族命妇们的围观之下,没有生育经验又倍感紧张的她顿时就陷入到了难产当中,甚至几度昏厥过去。

    珍爱妻子的路易十六国王无法忍受妻子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下令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让妻子可以在通风的房间单独生育,最终生下了他们的大女儿玛丽-泰雷兹公主。

    经此一役之后,王后在接下来几次生育当中都没有再“享受”被众人围观的待遇,路易十六国王虽然治国能力过于平庸,但对妻子却没得说——成婚后不光打破了国王公开找情妇的传统,连围观王后生育的传统也被一并废除了。

    接下来法国的君王变成了拿破仑皇帝,他第一个妻子约瑟芬在嫁给他之后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第二个妻子才为他生下了他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也就是艾格隆本人。

    作为一位合格的丈夫,他虽然热爱封建也热爱贵族,但他也对“围观王后生育”这项古老的传统嗤之以鼻,1811年在艾格隆出生的时候,他特别下令,只有拿破仑皇帝的母亲莱蒂齐娅、管家夫人、以及皇后的几个亲信女伴和侍女们,才能留在皇后的房间里帮助接生,而其他所有的那些王公大臣、元帅将军都必须在旁边的谒见大厅等候。

    而皇帝本人呢?他躲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他,此刻却只能一个人独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期盼上帝赐予他一个儿子并且母子平安。除了他之外,每一个希望帝国能够长久延续下去的法国人也持有同样的期待。

    上帝也确实回应了他的期待,那一天,也正是在这座杜伊勒里王宫当中,一个新生儿降生了。按照传统,君主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会奏响礼炮——女孩响21下,男孩响100下,在确认了孩子的性别之后,礼炮一发接一发地放了出去,最后所有人都在欢庆皇太子的降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近20年过去了,很多东西没有改变,等待小孩出生的父亲姓波拿巴,生下小孩的母亲来自于哈布斯堡家族,历史似乎在重演,但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和当时渴求男孩儿继承家业的拿破仑皇帝不同,现在的艾格隆和特蕾莎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而且弗朗索瓦也身体健康,所以艾格隆无所谓这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其他在场的人们也没有那种渴盼感,

    但不管怎样,这仍旧将是波拿巴家族时隔20年之后在巴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

    因为有了拿破仑皇帝的先例,所以艾格隆依样画葫芦,下令禁止任何闲杂人等来到接生室围观,除了必要的人员之外,其他所有人和他一样在外面的大厅等候。

    而接下来,留给艾格隆做的就只剩下了等待,以及期待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虽然几道厚重的门阻绝了接生室的声响,但是艾格隆总感觉自己好像能够听到若有若无的痛喊。

    他知道这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担心。

    虽然特蕾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受生育的考验了,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在这个孕妇死亡率长期居高不下的年代里,哪怕贵为皇后和公主,每一次生育也仍旧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焦灼的等待让他一改往日的沉稳,焦急地在厚厚的地毯上踱着步,其他人当然能够看出他此刻的焦躁,所以谁也不敢乱说乱动触怒陛下,于是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门被打开了。

    接着,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到了整个大厅,而这啼哭声犹如是投入池塘的石子一样,瞬间让原本死寂的大厅变得沸腾了起来,人们要么窃窃私语,要么下意识地向门口涌了过去,准备去一看究竟。

    艾格隆懒得理会炸了锅的人群,他直接飞奔,一路冲进了接生室,里面浓烈的药水气血腥气让他一时失神。

    而接下来,他看见特蕾莎躺在了床上,而他的贴身女仆夏奈尔,此时正怀抱着一个婴儿,然后用欣喜的笑容看着他。

    “陛下,恭喜您,是一位公主殿下。”

    “是个女孩儿吗?好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以平静的态度接受了现实,反正对他来说这也不是很重要。

    他从夏奈尔的怀中接过了这个孩子,而婴儿还在放声大哭,丝毫没有因为父亲而有所收敛。

    因为刚刚出生,所以婴儿现在还是皱巴巴的一团,上面还沾染着各种液体,看上去卖相实在不怎么好看,但艾格隆坚信,既然这是自己与特蕾莎的女儿,那么她未来将会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公主殿下。

    接着,他又抱着婴儿来到了特蕾莎的身边,而特蕾莎此时虽然虚弱,但看上去并没有大碍,她浑身无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女儿,脸上却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殿下……”她轻轻地喊了出来。

    “特蕾莎,你辛苦了。”艾格隆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妻子满是汗水的额头,然后用充满爱怜的眼神看着她,“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特蕾莎的视线微微移动,看了下自己生下的健康女婴,然后眼神当中透出了骄傲和庆幸的光芒。

    当年在订婚之前,她曾经跟母亲许下宏愿,在和殿下喜结连理之后,就将效仿自己的曾祖母、伟大的特蕾莎女皇,尽自己所能帮助殿下开枝散叶。

    那时候她畅想的是跟殿下隐居在奥地利,然后借助联姻经营壮大这个波拿巴家庭,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如此离奇,让她小小的计划变得面目全非。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尽自己的义务,让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人间留下更多结晶,让这个伟大的姓氏可以悠久地流传下去。

    这也是爱的传递。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儿女的……”尽管之前有千般酸楚,但在此时此刻,已经虚脱了她却无暇念及,她沉浸在了又多了一个子女的幸福感当中,然后在满足当中沉沉睡去。

    “感谢自己的幸运吧,小东西。”将特蕾莎哄到睡着之后,带着戏谑的笑容,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婴儿的额头,接着他带着刚出生的女儿走出了接生室。

    很快,昂首阔步的艾格隆以及夏奈尔重新回到了大厅当中,看到他怀抱的孩子之后,人们纷纷想要上前一看究竟。

    “诸位,我要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女儿。”艾格隆直接向人们揭晓了答案。“特蕾莎一切安好,现在正在休息。现在,请为我欢庆吧!今天我是一个幸福的父亲。”

    当听说是女儿以后,人群当中的反应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毕竟,在这么长等待之后,大多数人都已经身心俱疲,只想着尽快结束,如今听到母子平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恭喜您,陛下!”很快,就有人向艾格隆道贺,最后变成了汹涌澎湃的祝贺声,甚至盖过了婴儿的啼哭。

    而艾格隆也满怀着幸福的笑容,带着刚出生的女儿在大厅当中巡回走动,和每一个在场的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而这时候,在确认了婴儿的性别之后,王宫的礼炮也开始轰鸣,并且在21次的响声之后停歇了下来,向外界宣示了一位公主殿下在王宫当中降生。

    自从大革命之后,法兰西君主似乎落入到了“人丁稀薄”的窘境当中,查理十世国王只剩下了一个独孙,拿破仑三世也只有一个皇太子(当然,这两个家族都不乏私生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艾格隆改变了这一切,他也怀有和特蕾莎一样的想法,希望缔造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并且长久地在这个国家当中繁荣昌盛。

    在众人的祝贺当中,艾格隆走到了塔列朗亲王面前,而老迈不堪的塔列朗亲王显然有些疲惫,他只是随便扫了婴儿一眼,然后淡然向艾格隆道喜。

    “陛下,恭喜您喜得贵女。”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有些感慨了,““20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见到您出生的,时间可真是无情啊,我明明还记得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些房间那些楼梯都在这里,却已经过去了20年……”

    作为一个老人,一个纯粹的政治动物,塔列朗亲王已经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因此一个新生儿的降生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触动——如果是一位皇子,他可能还会出于政治考虑多看几眼,区区一位公主而已,实在不值得他多加瞩目。

    况且,身为一位年迈的老人,他现在只剩下了对时光流逝的感慨。

    “如果您能坚持住的话,那以后还可以多见证几次。”艾格隆笑着说。

    “那么,陛下,您为公主殿下想好了名字没有?”塔列朗亲王凑趣地问。

    艾格隆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

    说实话,在特蕾莎分娩之前,他已经想过了几个名字,无论男女的都有,但一直没有想好。

    而现在,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福至心灵。

    “那她就叫芙宁娜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而且挺喜欢的。”

223,上帝的安排

    在芙宁娜公主的降生之后,官方也随之在巴黎举办了大量的庆典活动。

    虽然一位公主降生的轰动性并不如王子高,但是巴黎市民们仍旧对这个喜庆事津津乐道,毕竟这是自1820年尚博尔伯爵降生以来,时隔十年以后在巴黎王宫第一位降生的孩子。

    对艾格隆夫妇来说,他们在巴黎生下的孩子,也无形当中拉近了和人民的距离——毕竟,人们亲眼目睹了波拿巴家族重新在巴黎开枝散叶,也自然而然会在心理上接受这个家族重返巅峰的现实。

    在这个孩子降生之前,塔列朗亲王就建议艾格隆,既然现在国家形势趋向于稳定,那就稍微改变之前严厉镇压的方针,借由王子或者公主出生的理由,适当宽赦一批政治犯,以此来体现“举国同庆”的气氛,为正式登基做准备。

    塔列朗亲王老于世故,深知“舆论热度”的重要性,借由公主出生的机会,民间舆论上必然会更加倾向于拥戴艾格隆,所以不妨趁热打铁,抢在民意最高涨的时刻做完一切手续。

    于是,艾格隆采纳了塔列朗的意见,在欢庆的庆典当中宣布实行大赦,解除了一部分被强行关押的“危险人物”的禁锢。

    就在这喜悦祥和的气氛当中,罗马王陛下的登基仪式也立刻进入到了筹备当中。

    这机会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政府在巴黎到处张灯结彩,并且调集军队在街道各处设置岗哨,几乎没有做任何解释;而经过了这半年来的相处之后,巴黎的市民也渐渐地习惯了罗马王夫妇君临法兰西的的现实。

    一部分怀念帝国、热爱波拿巴家族的人们欢欣鼓舞,眉飞色舞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大的一部分人对此无感,只是冷眼旁观,继续为生活而奔忙,他们并不在意谁坐在王座上,只要能够得到安全和工作就行;只有极小部分人,出于自己极端共和或者极端保王的立场,才会对此痛心疾首,但即使他们再不愿意,面对临时政府的铁拳,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坐看这一切发生。

    说到底,经过了年初的动乱之后,法兰西并不会多失去什么东西了,一切只是在承认既成事实而已,自然也不会有抵抗或者动乱。

    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而在庆典当中有必要出席的人们,也慢慢地汇聚到了巴黎。

    这些人,除了注定会成为帝国上层精英的高官显宦、元帅将军之外,还有艾格隆那些沾亲带故的皇室亲族们。

    其中最为德高望重、也最为重要的,就是艾格隆的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以及莱蒂齐亚的亲弟弟、艾格隆的舅祖父费什红衣主教。

    这对姐弟是从罗马赶过来的,艾格隆在来到巴黎之后,就向远在罗马的祖母写信报喜,而且邀请祖母尽快来巴黎出席自己的加冕仪式。

    而因为姐弟两个都年事已高,所以他们在花了一段时间做准备之后才慢悠悠地上路,接着在士兵的护送之下,赶到了巴黎。

    为了迎接祖母,艾格隆和刚刚生育完不久的特蕾莎,特意举办了最隆重欢迎仪式,迎接波拿巴家族现存的最年长、也最受外界尊重的老祖母。

    回到了阔别多年杜伊勒里王宫当中,老人并没有被这里的堂皇富贵迷花了眼,相反她只有忐忑不安的感慨。

    这位科西嘉岛上土生土长的老妇人,之前因为命运的奇幻摆布,最终居然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太后,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如今她不再在意这些奢华和富贵,只期盼自己的孙子能够平平安安,不要再遭受命运的轮回。

    在仪仗队和廷臣们的簇拥之下,艾格隆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祖母。

    一看到莱蒂齐亚,他就兴奋地走上前去,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老妇人,“奶奶,您看,我在罗马时没有和您说大话吧?我们真的做到了!这里的一切又都属于我们啦~”

    “哈哈哈哈……”看着兴奋活泼的孙子,莱蒂齐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在外界看来这个孙子是个无所顾忌的野心家,但是在祖母面前,他却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她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抚弄了一下艾格隆的后脑,“是啊,我的孙儿,你确实做到了,我为你感到无比的骄傲。不过,既然上帝赐予了你这么多东西,你切记要敬畏上帝,要服从上帝的旨意,千万不要任性妄为……”

    接着,老人又对艾格隆进行了一阵絮叨和告诫。

    在虔诚的莱蒂齐亚看来,拿破仑皇帝当年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场,就是因为他违逆了上帝,任性妄为,结果招致了命运的惩罚,尤其是和罗马教会闹崩、武装囚禁教皇更是大逆不道,所以她生怕艾格隆又重蹈覆辙,在看到艾格隆之后,就立刻告诫了他。

    面对老人的絮叨,艾格隆并不好反驳,所以只好面带笑容唯唯称是,而接下来,莱蒂齐亚又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紧紧地拥抱了她,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好孩子!我在路上听说你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了?”

    “是的,奶奶。”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承蒙上帝的保佑,在几天前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真是辛苦你了。”莱蒂齐亚端详着孙媳妇,一脸的慈祥,“我和他的爷爷一共生下13个孩子,并且养大了其中的8个,我缔造并且守护了一个大家庭,我一生最为之骄傲的就是这一点,我衷心祝愿你能够比我更加幸福。”

    特蕾莎瞬间脸红了。

    “像您那么多……还是有点难的。”接着,她小声回答。“不过我会努力的,奶奶!”

    看到特蕾莎扭捏的样子,莱蒂齐亚又笑了出来,“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还是一个孩子呢!我但愿你们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而且美满。”

    在几年前,在艾格隆逃离奥地利之后,饱受创伤的特蕾莎跑到罗马求见莱蒂齐亚,一边向这位老奶奶吐露自己承受的痛苦,一边坚定表示自己仍然希望履行婚约,而这一面也给莱蒂齐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对这位既有礼仪风度又忠贞不二的公主殿下极为中意,对她的遭遇更是百倍同情,所以在后来见到艾格隆之后,她痛骂了无良的孙子,并且强烈要求艾格隆继续履行婚约。

    某种意义上来说,艾格隆后来和特蕾莎重新结为连理,莱蒂齐亚祖母的意见也是重要的助推之一。

    正因为如此,特蕾莎对莱蒂齐亚也极为尊重和亲切,在历史上同样来自于哈布斯堡家族的路易莎皇后和莱蒂齐亚关系冷淡,但这一次,新的一位哈布斯堡公主却成为了莱蒂齐亚亲口认证的下一个自己。

    就在莱蒂齐亚和特蕾莎寒暄之际,宫廷的侍从将两个尊贵的孩子带了上来。

    弗朗索瓦现在已经两岁多了,他在侍从的搀扶下自己走到了曾祖母的面前,而刚刚才生下几天的芙宁娜公主则被放在了襁褓当中,展示到了莱蒂齐亚面前。

    看到两个年幼的孩子,莱蒂齐亚的眼睛瞬间就被勾住了,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颊,而弗朗索瓦则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虽然被告知这是他的曾祖母,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莱蒂齐亚,所以年幼的他当然会感到陌生。

    “我这个曾祖母当得真是失职!两个孩子出生时我竟然都不在场……”面对着曾孙子好奇的眼神,莱蒂齐亚眼睛一酸,差点流下了眼泪来。

    “这不是您的错,是命运使然,谁也没有办法的。”特蕾莎连忙在旁边宽慰老人,“不过以后就好啦,奶奶,您可以随时看到他们健康成长,也可以见证另外孩子的降生。”

    “我已经老了,谁知道还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逗留多久呢?”莱蒂齐亚擦拭了眼角的眼泪,然后屈膝和弗朗索瓦平行,接着也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多可爱的孩子啊,但愿他的人生顺利而且圆满,不必承受他祖父和父亲所承受的一切!愿万能的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虽然艾格隆并非她最年长的孙子,弗朗索瓦和芙宁娜也并非是她最年长的曾孙辈(罗马的吕西安支系已经有了),但对莱蒂齐亚来说,这一系子孙相比其他孩子的子孙更加意义非凡。

    毕竟,在多子女家庭当中为人父母就必然会有所偏爱,而所有人包括莱蒂齐亚自己呃心知肚明,他们一家人能够登上王族之位阶,能够为世人所知所敬仰,无非是因为二儿子和他的子孙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将艾格隆和弗朗索瓦看得比其他子孙要更加重视一些。

    “我和殿下会让这个孩子一生平安的,所有应该排除的艰难险阻我们都会替他排除,他作为我和陛下的继承人,将会安然无忧地接手我们所创立的一切事业……放心吧,奶奶。”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确信,特蕾莎向祖母做出了保证。

    “嗯,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特蕾莎。”莱蒂齐亚点了点头,“虽然命运总是反复无常,但是你们两个有这个能耐,只要你们能够虔诚地遵循上帝的指示,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四处树敌,上帝会让你们的血脉一直在这个国家延续下去的……我坚信如此。”

    对于老太太这种迷信的说法,特蕾莎虽然心里并不以为然,但是她同样来自于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家庭,所以对上帝她也抱有基本的敬畏,所以她礼貌地岔开了话题,陪着老太太一边抚弄孩子,一边聊起巴黎和罗马的趣事。

    ========================

    正当莱蒂齐亚和特蕾莎愉快畅谈的时候,艾格隆也和自己的舅祖父、莱蒂齐亚的弟弟费什红衣主教走到了一起。

    相比于她们那种家常话,艾格隆同这位老舅公谈的话题则重要得多。

    “罗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舅公?”艾格隆问红衣主教。“教皇陛下能过来给我捧场吗?”

    “恐怕不能了,陛下。”费什红衣主教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罗马的情况是一团糟,恐怕没人能够把教皇请动了。”

    “是价码不够吗?”艾格隆才不相信罗马会有几个坚贞不屈的教士,所以他压低了声音,然后向舅公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多出点钱,只要他能够给我过来捧场,价码好说。”

    面对艾格隆“虔诚的信仰”,费什红衣主教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对着艾格隆一阵耳语,“这不是钱的问题了,陛下……”

    然后他向艾格隆解释了一下如今罗马的情况。

    在去年,也就是1829年,收受了艾格隆大笔贿赂、同时也和艾格隆合作愉快的教皇利奥十二世猝然去世了,围绕着教皇大位,罗马各个派系进行了激烈的斗争,在一段时间之后,经过秘密的选举会议,萨韦里奥·卡斯蒂格里奥尼红衣主教被选为教皇,称号为庇护八世。

    然而选举当中激烈的纷争,即使在新教皇就任之后仍旧持续着,教皇也因此陷入到了焦头烂额的境地当中。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庇护八世教皇一直在努力弥合各派势力的纷争,为此耗费了大量经历,他原本就是一个年近70岁的老人了,面对着这种压力更是感觉力不从心。

    于是,毫不意外地,他在最近病倒了,也就是说,哪怕他想要力排众议赶到巴黎为艾格隆加冕,客观条件也不可能允许了。

    “陛下,我听说,他可能被人下了毒,活不了多久了。”费什红衣主教又低声向艾格隆提供了一个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

    【1830年末,当了一年半教皇的庇护八世死去,后来经过验尸确实是被毒死的。】

    收了自己钱的利奥十二世教皇,不幸在去年去世;继任的庇护八世也因为教会内部的权力斗争而生命垂危,一副随时要去见上帝的样子,艾格隆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就要换两次教皇,罗马教会自己都不发愁,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发愁呢?

    “那就只能有劳您了……”在短暂的感慨之后,艾格隆马上面对了现实。“某种意义上,这不是很好吗?当年您主持了我的洗礼,如今您又主持了我真正的成年礼……上帝自有安排。”

224,圣母院

    在巴黎的众多地标性建筑当中,圣母院尤为有名。

    这座位于巴黎市中心的教堂,被巴黎的母亲河塞纳河所环绕,它的修建始自于1163年,之后因为封建王国的财力物力有限,所以修得断断续续,直到1345年才算正式竣工,前后历时接近两百年。

    虽然代价高昂,但它的艺术价值完全对得起它所经历的时间,在接下来的岁月当中,它既是古老巴黎的象征,也是整个欧洲最有名的哥特式建筑之一。

    自从建成之后,它就一直是巴黎大主教的座堂,自然也就是整个巴黎天主教信仰的中心,接下来的好几个世纪当中,围绕着它发生了无数重大或者不重大的事件,见证了太多的辉煌以及太多的灾难,也有数不清的大人物埋葬于它的地下墓穴当中。

    近代现代的疾风暴雨横扫了整个巴黎和法国,圣母院自然也难逃厄运。

    在大革命期间,因为共和国对天主教持排斥态度,极力打压教会,所以这座恢弘又精美的教堂成为了众矢之的,教士们被残杀或者驱逐,里面的器物也遭到了破坏和抢劫,明珠一度蒙尘。

    不过,等到拿破仑皇帝上台,一切又翻转过来了,皇帝陛下和天主教会交好,他重新承认了天主教的国教地位,重建了法兰西的教会体系,然后将圣母院也修缮一新。

    他把圣母院重新还给了巴黎主教区,而后,他一改历代法兰西君主前往兰斯加冕的传统,把自己的加冕仪式也放在了巴黎圣母院当中。

    那一天的庆典被一副名画永载史册——在星光璀璨奢华庄重的典礼当中,目空一切的拿破仑皇帝从教皇手中夺过了皇冠自己戴在了头上,然后又把皇后的皇冠亲手放在了约瑟芬的头上,他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虽然他信仰天主教,但他不是宗教的仆人而是主人。

    这一切就在圣母院当中堂皇演出着,而现如今,盛大的演出又将在圣母院当中重现,那位皇帝陛下的继承者,将会把先帝的“传统”忠实复刻,再度将他那个崩塌的帝国重新展露到世人的面前。

    这势必又将是一场恢弘的庆典,而这样的庆典自然也需要庞大而且刻苦的准备工作。

    从临时政府控制局势开始,政府就暗中派人开始保护并且修缮圣母院,用心自然也昭然若揭,而随着典礼的临近,大量宫廷的人员也频繁出没于圣母院当中,为典礼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一天,安德烈-达武和爱丽丝夫人一起漫步在了圣母院的主殿当中,他们一边巡视着那些精美恢弘的拱顶和壁柱,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典礼安排。

    这两个人,一个是宫廷的卫队长,一个是书记官,他们都深受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宫廷一方的代表,在盛大的典礼召开之前,他们两个人也必须来到圣母院当中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安保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但除了安保之外,庆典的排序座次同样也是极为重要的问题。

    在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加冕的时候,谁有资格更近一些?这不光是礼仪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政治,在很多情况下,就是一连串礼节问题和排序问题的集合,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旦被放上了政治的天平上,往往就会具有极大的分量,甚至会引发出人意料的风暴。

    正因为知道这个问题非同小可,所以在圣母院踩点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边仔细关注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边认真地商量着排序问题。

    在皇帝和皇后陛下身边最近处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要留给波拿巴家族的亲族,最近的留给年迈的莱蒂齐亚皇太后,然后是奥棠丝王后,接下来是几位年轻的亲王殿下(皇帝陛下的叔叔们则因为各种原因未出席);而在家族核心成员之外,就是皇后陛下的亲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以及欧仁亲王的遗孀奥古斯塔公主及其两个儿子了,还有最近赶过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海黛,他们同样和两位陛下沾亲带故,而且身为王族理应享受超然待遇。

    王族亲贵倒是好排,一切都有理所当然的次序,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争议,也为难不了安德烈和爱丽丝;但在王族之下,情况就要复杂太多了。

    有资格列席到加冕仪式当中的公爵亲王们为数众多,有些是帝国的前朝遗老,有些是深受艾格隆宠信的新贵,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轻易得罪;而无论是哪一种人,他们显然都认为他们有资格更加接近加冕中的皇帝陛下。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对自己的次序和位置不满,很容易就会心生记恨,他们未必敢把这种怨恨放到两位陛下身上,但是却极有可能把这种怨恨撒到两个经办人手里——哪怕这两个人都深受陛下信任,如果惹起怨恨太多的话他们也绝对吃不消。

    所以,他们两个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问题,力求让争议减少到最小。

    王公们的序列确定好了,接下来就是重臣们了。

    首先两位必然是塔列朗亲王和达尔马提亚公爵苏尔特元帅,他们身为帝国首相和陆军部长,他们既是帝国顶尖的贵族,又是帝国政府现在最重要的两根支柱元老,他们两个人理所应当排在前面,而且没有人胆敢有什么争议。

    其次是谁?

    应该是尚且在世、而且不反对帝国愿意继续向艾格隆效忠的几位老元帅,比如儒尔当、乌迪诺等人,他们代表着帝国光荣的历史,也代表着波拿巴家族对军队的尊重——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表彰特雷维尔将军多年的忠诚和贡献,艾格隆特许他也进入老帅们的行列当中,只不过排列到最末尾而已,这种安排也势必会让人相信,饱受宠信的将军成为元帅也是以后注定的事。

    再接下来应该是有贵族头衔而且职位重要的文官比如刚刚率团从英国归来的前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负责了艾格隆选举委员会的诺瓦蒂埃侯爵等人,他们同样对帝国不可或缺。

    以上这些席次,也不会有太大的争议,毕竟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德高望重,影响力深厚,哪怕有人对他们的位置心里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再接下来应该怎样排,就是真正的难题所在了。

    在中生代和年轻一代人当中,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大有人在,他们既眼红老前辈们占据的顶端位置,又嫉恨同济们春风得意扶摇直上,所以为了尽量照顾“众议”,不得罪人,安德烈和爱丽丝不得不为此伤脑筋了。

    “在这一拨人当中,把诺德利恩公爵放在最靠近的位置吧。”安德烈对爱丽丝提议。“您父亲毕竟是名门贵族,如果把他安排得过于靠后的话,恐怕会让他脸上蒙羞。”

    “在这一拨人当中,把诺德利恩公爵放在最靠近的位置吧。”安德烈对爱丽丝提议。“您父亲毕竟是名门贵族,如果把他安排得过于靠后的话,恐怕会让他脸上蒙羞。”

    “我父亲?”爱丽丝听后第一反应并不是窃喜,而是惊疑不定,“他……他恐怕配不上这么靠前的殊荣……要不我们再商榷一下?”

    爱丽丝当然知道,虚名有时候根本没有用处,反而会惹来祸端,父亲才能平庸而且之前一直都追随着波旁王室,只是因为裙带关系才得以顺利混入到了陛下的麾下,他这样的人如果被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恐怕会让那些以功臣自居的年轻人们大为不爽甚至心生怨愤,这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女士。”面对着爱丽丝的质疑,安德烈并不感到奇怪,他只是提醒爱丽丝这并不是在商量,“陛下认为,这样的话,公爵就会得到和头衔相称的尊重了,而且……这样的话艾格妮丝小姐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就近安排到陛下的近距离位置,共同分享他的喜悦。”

    艾格妮丝,还真是承蒙厚宠啊……爱丽丝在心里苦笑。

    对帝国无尺寸之功的公爵,却被压在前列,到时候肯定会承受人们的讥笑,但是在反过来说,无形当中却会消除了大部分的争论,至少也没有“谁才配得上陛下最亲近宠臣”的争论了。

    自己的父亲,既然从陛下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那么为陛下承担一些怨念和嫉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爱丽丝也不再出言反对,默认了陛下的意志。

    诺德利恩公爵之后,序列终于轮到了跟在陛下身边闯荡的年轻一代人了。

    排在最靠前的,将是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他不仅仅是内伊元帅的儿子,更是枫丹白露骑士团的创始人之一,更是艾格隆在希腊时最为倚重的军官之一,而且在艾格隆离开约阿尼纳公国之后,米歇尔-内伊一直担任总督的位置,他作为年轻一代人中的魁首自然也不会有太大争议。

    “接下来就该是您了,勒班陀侯爵——”爱丽丝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了安德烈,“我认为,您当仁不让。”

    被爱丽丝说中了心思,安德烈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但最终也没有出言否认爱丽丝的提议。

    虽然性格谨慎,但是安德烈毕竟在骨子里还有点年轻人的意气,他认为自己对陛下的忠诚绝不会会落后于任何人,自己立下的功勋也应该得到世人的认可。

    但是他不能自己把自己排在这么靠前,那会显得私心太重,眼下爱丽丝主动提了出来,也算是给了他面子了。

    于是他也递给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顺口就继续了下去。

    “再接下来应该是基督山伯爵,他对陛下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且同样为陛下立下了殊勋,他理应站在这个位置上。”

    爱丽丝当然不会反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在同意之余,她又有些感慨,在三年多之前,这位伯爵曾经作为陛下的使者来到巴黎,然后访问了特雷维尔侯爵家,最后是爱丽丝接待的。

    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悄悄来到巴黎,并且在她们姐妹两个引领下逛了一圈的落魄男人,最后居然能够成为帝国权力序列当中排这么高的大人物呢?命运真是玄妙至极!

    而且,这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终点,毕竟排在最前列的那些老人都已经是风烛残年,随时有可能蒙上帝的召唤、或者失去行为能力,而那时候基督山伯爵大人势必会因此水涨船高,被陛下一步步继续往高处推。

    可以说,伯爵未来只要不犯下致命大错,那么前途不可限量。

    感慨了片刻之后,爱丽丝重新收敛了心神,继续和安德烈商定名单。

    在他们仔细的斟酌之下,一个个名字被列上了名单,这不仅仅是仪式上的位置排序,某种意义上也将是帝国的权力排序。

    值得一提的是,夏奈尔作为艾格隆特批的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成员,也被列席排在这群人的末端,一同在近距离、并且以官方的正式身份参加加冕仪式——一个曾经不为任何人所注视的卑微小女仆,在命运的机缘之下,居然也得以登堂入室,在圣座教堂当中见证皇帝的加冕礼……这难道不是传奇吗?

    就在两个人的努力之下,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商议和检讨之后,这份观礼序列名单最终拟定完成了——当然这绝不是最终的决定,他们接下来会把这份名单呈送到艾格隆的面前接受御览,只有艾格隆本人同意才会正式施行。

    但是这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两个人都在艾格隆身边效劳已久,对艾格隆的心思自然也能够揣摩得到,况且他们排定的次序基本符合公议,即使挑毛病也很难跳出来多少,大概率艾格隆在粗略扫了一遍之后就会签字同意,然后转化成典礼上的正式排列次序。

    当然,加冕仪式如此盛大,不可能只有这些王公贵族或者重臣将领出席,除了这些“权力序列”之内的人们,还将有大量的名流显贵、知名市民和各省代表一同列席参加,陛下的加冕比如是法兰西全国人民的共同拥戴,少一分也不行。

    不过,这些人的序列问题就无关紧要了,安德烈和爱丽丝只是草草商量了一下,划定了区域也就不再深究,反正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观礼者和陪衬而已,他们自己也未必关心什么排序问题。

    另外,到时候圣母院会被重兵把守,想要出入圣母院需要特别的通行证——而安德烈作为卫队长则亲自负责通行证的签发工作,力求一证对应一人,决不允许有所错漏。

    对于这一点爱丽丝自然非常放心,也没有做任何干涉,他们愉快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虽然繁忙而且疲惫,但那种见证宏大事业的满足感,以及权力在握的满足感,却足以补偿他们的辛劳。

    他们并无圣母的保佑,却会沐浴在更温暖的权力圣光当中,过去如此,今后亦然。

225,手续

    在安德烈和爱丽丝对圣母院进行实地踩点之后,他们对登基庆典的具体安排以及站位排序达成了共识,而这一份名单也随之被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艾格隆只是草草浏览了一下,确定了大致顺序之后,就痛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从而让这份名单正式生效。

    可想而知,这份名单将会决定一个重要的历史瞬间将会如何定格,它甚至自己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将会被珍藏到帝国的档案馆当中,供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品鉴查阅。

    不过,艾格隆此刻并没有余暇来品味什么历史意义,他需要首先为自己的加冕典礼做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手续。

    那就是公民投票确认他的称帝。

    1804年,也就是共和12年,已经在雾月政变之后当了5年第一执政的拿破仑,扫清了国内几乎所有的反对势力,并且暂时和外国签订了休战和约,让法兰西在常年的混乱当中终于找到了稳定和繁荣的曙光。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沦为橡皮图章的元老院,正式在这个时候拿出了《共和十二年宪法》,准备交给民众进行公投表决。

    虽然名义上是共和宪法,但这份宪法的前三条就足以说明一切:

    1,共和国政府委托给一位皇帝,皇帝的头衔是法兰西人的皇帝。正义是以皇帝的名义,由他所设立的军官来伸张的。

    2,拿破仑·波拿巴,现任共和国第一执政,成为法兰西皇帝。

    3,帝国的皇位将由拿破仑-波拿巴的直接的、自然的和合法的后代继承;按长子顺序继承并且限定男性,并永远排斥女性成员和她们的后代之继承权。

    很明显,这就是拿破仑将要把共和国彻底化为自家私产的最后手续。

    如果是在1794年,那时刚刚砍掉国王和王后头颅的国民议会和法国人民,根本不可能相信,在短短十年后这个国家就将迎来一个新的君主和新的皇室;但十年之后,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个笑话,而是实实在在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了。

    那些坚定的共和主义者和革命分子们,要么在之前几年恐怖的自相残杀摧毁殆尽了,要么经过了历次动乱之后已经心灰意冷不再想要去投身政治,要么就被拿破仑上台之后强行镇压,总之他们在政治舞台上已经销声匿迹,无法再去阻拦已经掌控局势的拿破仑;

    而对于绝大多数的法兰西人来说,对太多数人来说,他们在这十多年里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把共和国重新变成君主国家并不会让他们损失更多东西了——他们已经受够了之前恐怖的屠杀、恐怖的战乱和恐怖的通货膨胀,他们本来就不在乎什么共和制度或者君主制度,他们只想要自身和家人的安宁,既然拿破仑给了他们这一切,他们也就欢天喜地准备把拿破仑想要的东西给他。

    说到底,法兰西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大多数人都是日子人,只能在时代的洪流当中随波逐流。

    为了强调自己“受命于人民”而不是“受命于上帝”,拿破仑将《共和12年宪法》交给了全国进行公投,1804年11月公投完成,不过因为当时各种条件所限许多人没有来得及投票,将近1000万成年男性选民当中350万票同意,反对票只有区区2500票。

    虽然投票人数没有过半数,但是如此压倒性的票数差距,足以让元老院确认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确实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因此元老院正式宣布承认他为法兰西帝国皇帝。

    就这样,共和国以最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且热情洋溢地将国家打包奉送给了波拿巴家族,法兰西的大地上多了一个君主家族。

    作为皇帝的继承者,艾格隆也坚持要履行完“受命于人民”的仪式。

    一方面这是体现自己完全追随皇帝当年的脚步,将人民对拿破仑皇帝的怀念也转嫁到他自己的身上;另一方面,他自己是赶跑了正统王室的,他需要为自己建立一个执政的合法性来源,区别于以前的波旁家族。

    为了完成这一项绝对必要的手续,艾格隆刚刚来到巴黎就开始了准备工作,他带着艾格妮丝以及一支庞大的巡游队伍在国内到处巡游,以各种方式来拉拢民意,让法国人民熟悉自己、支持自己。

    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回到巴黎之后,他从各个消息渠道当中确信,现在人民中的绝大多数,确实希望法国能够告别临时政府时期,拥有一个稳定健康的政体——而罗马王陛下就是领导这个政体的不二人选。

    既然已经汇聚起了“民意”,那么艾格隆自然也不会坐失良机,他立刻就开始做两手准备,一边准备公投,一边准备加冕仪式。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裁判、主办、旁证都是一伙人,不管怎么投,公投都只会有一种结果——法兰西人民热烈拥戴罗马王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

    当然,即使是“注定要赢”的走过场公投,也有搞得好和搞得差之分,艾格隆当然希望自己最重要的手续能够办得尽善尽美,既可以告慰先人,也可以成为子孙之垂范。

    所以,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各地有关于公投的消息,决不允许有任何干扰因素存在。

    在这个议题上,选举委员会主席诺瓦蒂埃侯爵就是他最重要的顾问和谋士了。

    1804年的那一次称帝公投,诺瓦蒂埃侯爵不仅仅是亲历者,甚至直接就是操盘手之一,他对此当然“轻车熟路”。

    艾格隆一向信任专业人士,既然诺瓦蒂埃有经验而且对波拿巴家族如此忠诚,那么他自然会倚重对方。

    今天,他也和往常一样召见了诺瓦蒂埃侯爵。

    这位年迈的贵族,当年深受启蒙主义的影响,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投身于大革命当中,后来又厌恶山岳派的激进因而往后退了一步,投身到了拿破仑将军的麾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帝国建立和崩塌,他在1815年领导了一个巴黎的阴谋组织帮助拿破仑皇帝从厄尔巴岛登陆回国,如今又见证着帝国的再次建立,他深度参与了之前五十年的历史。

    此时的他,又再次满腔激情,政治和权力让他焕发出了多年未有的生机,他又和年轻时一样精力充沛了,他在全国到处奔走,在巴黎运筹帷幄……非要亲手把国家再度交给波拿巴家族不可。

    “诺瓦蒂埃侯爵,加冕仪式的序列席次已经确定好了,您可以过目一下,提出自己的意见。”见到侯爵之后,为了体现自己对对方的信任,艾格隆首先把这份拟定好的名单递给了老人。

    侯爵拿过名单仔细看了看,很快在前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得意。

    很快,他就确认这份名单确实已经面面俱到了,有些地方就算略有瑕疵也无伤大雅,唯一稍微有点让他介意的是诺德利恩公爵的排序,不过他心里当然清楚,这是陛下赐予心爱情妇的殊荣,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多嘴质疑。

    “陛下,这样安排很好,我没有意见。”侯爵看完之后,很快将名单交还给了艾格隆。“当年我和先皇一同参加了加冕仪式,他的风采我至今仍然无法忘怀……我很欣慰,您战胜了命运的阻挠,得到了和他一样的机会,历史将会永远铭记您的,陛下。”

    “也将铭记您,侯爵。”艾格隆笑着向侯爵说。“那么,公民投票安排得怎么样了?在加冕仪式之前,公民投票必须得到通过和确认。”

    “我可以跟您保证,一切都万事俱备,绝不会有任何疏漏,陛下!”诺瓦蒂埃侯爵板起了脸,然后大声向艾格隆保证,“各地的投票站都布置了警察和便衣,负责点票唱票的人也由政府指定,所有的地方都有专人负责,我亲自监督,您大可放心。”

    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然后再向艾格隆说,“您希望有多少反对票存在?”

    毫无疑问,任何一场公投都会有反对票存在,但是这一次,在艾格隆和他的助手们的精心准备之下,能存在多少反对票,完全是由他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共和12年宪法》公投,虽然拿破仑皇帝得到了3500000:2500的压倒性支持,但是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自然少不了猫腻。

    当时他的三弟吕西安·波拿巴还没有跟他闹翻,而是担任了内政部长,专门为拿破仑皇帝操盘了这一次的公投,后来他私下里就承认,自己至少做了几十万票,甚至更多。

    毫无疑问,哪怕不作假,以拿破仑当时的威望,他依旧肯定可以得到压倒性多数的支持,得到成为皇帝的认可;但是作为一个在共和国当中一路崛起的中下层军人(还是个刚刚成为法国人的科西嘉人),他毕竟还有点心虚,他需要这种夸张的票数来为自己撑场面,体现自己是多么得到拥戴。

    而在原本的历史线当中,1852年的11月,已经成为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的路易·波拿巴在也在法国全国搞了一次公民投票,决定是否恢复帝制。结果显示,1000万成年男性选民中有782.4万票赞成,25.3万票反对,他得到了97%的赞同票,然后就自然成为了拿破仑三世皇帝。

    有了伯父的成功经验,拿破仑三世的“道路自信”自然就更加充足一些,而且法国人民对拿破仑皇帝的怀恋,也给了他充足的底气,所以他的公投票数就显得“合理”了一些。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切,但艾格隆却对此心知肚明。

    于是,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诺瓦蒂埃侯爵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侯爵,如今这一场公投受到举世瞩目,如果我们做得太过于急切的话,肯定也会惹来外界的非议。我非常理解你面对的压力,所以,我允许有15万反对票存在,具体这些反对票怎么分布,由你和你的助手们自己决定吧。

    况且,我已经因为芙宁娜的出生宣布了大赦政治犯,所以那些比较知名的反对分子,您不必把他们都逮捕起来,就让他们自由投票吧,这反倒可以显现出帝国的宽大为怀。”

    “15万……”艾格隆的表态让诺瓦蒂埃侯爵有些吃惊,但紧随其后的是如释重负。

    不管怎么操作,把反对票压低到1万以下还是非常艰难的,不可能不出点乱子,但如果被放宽到15万,情况就好办多了。

    当然,这15万反对票也不会集中在某一个地区,而是会作为“指标”分摊到各省当中,人口稠密的地方多一些指标,人口稀疏的少一些,而这些具体怎么安排就不是艾格隆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陛下!既然如此,那我会和我身边的人们做好相应的准备的。”他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了艾格隆的用心。

    “注意,包括您在内,所有的经办人必须明白,我们确实在走过场,在完成一个‘仪式’,但我们也必须对历史负责,你们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惹人讥笑的事情,处理那些废票必须要隐秘,也决不允许任何地方在计票结束之前就提前公布了票数!”艾格隆最后一次告诫侯爵。

    “陛下,请您放心吧,所有超出您允许额度的反对票都会集中到我这里然后由我亲自销毁,绝不会走漏风声。”诺瓦蒂埃侯爵再度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我以我一生的名誉和尊严向您担保,您可以清白地面对历史。”

    “我对您一直都非常放心。”得到了满意的保证之后,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眼下,几乎已经万事俱备,不光年迈的侯爵容光焕发,就连艾格隆自己也是意气风发。

    不管以后会面对何种困难,但至少此刻,形势都在他和他的亲信们的掌控当中,和30年前一样,疲惫不堪的人民已经厌倦了动乱,并且情愿将国家奉送给一个保护者手里。

    看到艾格隆心情愉悦的样子,原本应该告退的诺瓦蒂埃侯爵,又微微躬了躬身。

    “陛下,我还有一件私事能否向您禀告?”

    “什么事?”艾格隆有些惊讶,但仍旧点了点头。“您只管说吧。”

    “是有关于基督山伯爵大人的事。”

226,赎买

    “是有关于基督山伯爵大人的事。”

    艾格隆瞬间就打起了精神。

    他当然还记得埃德蒙-唐泰斯和维尔福检察官的恩怨,也知道维尔福就是侯爵的儿子,所以当侯爵提起基督山伯爵的名号时,他立刻知道,这件“私事”绝对不简单了。

    “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和伯爵沟通,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给出了回应。

    他实际上也是在婉转地暗示对方,对于伯爵对维尔福复仇计划,他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侯爵当然听得懂艾格隆的暗示,所谓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陛下,我当然会跟他沟通的,但这间私事干系重大,我认为必须预先取得您的理解和认可才行——”

    如果平常人这么不依不饶的话,艾格隆肯定会给对方一点教训了,但是诺瓦蒂埃侯爵毕竟是效忠了他们父子两代人的重臣,而且现在还在任劳任怨地给他干活,所以艾格隆无论如何,也应该给他一点面子。

    “好吧,既然您坚持,那么请您说吧。不过,我不得不提前告诉您,在我看来,基督山伯爵有无比充足无比正确的理由去找维尔福检察官复仇,所以如果您希望我去阻止或者改变他的想法,那我绝不会去做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是否原谅他的仇敌——”

    “我知道,陛下,所以我绝不会请求您去用权力干涉他寻仇,我和伯爵都是男子汉,我们光明磊落,快意恩仇,不会玩这种阴招!”侯爵略带激动地回应了艾格隆,“我只是希望,向伯爵提出一个赎买我儿子的生命的机会。”

    “赎买?”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您当然可以试图这么做,不过就我看来,这恐怕很难,毕竟他现在什么都不缺,无论是权势和金钱他都会有……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宝贵到可以平息他的仇恨吧?”

    “是的,他什么都不缺,因为您什么都会给他——但是他也有他的弱点,他现在在巴黎初来乍到立足不稳,也没有雄厚的家世和背景,他需要强有力的后援,简单来说,他需要一个出身名门、身家丰厚的妻子,才能将他已经得到的一切都稳固下来……”

    “您这话倒是也没有说错,所以,您是想要给他介绍一个这样的妻子吗?”艾格隆这下倒是明白侯爵的思路了。

    “出身名门、身家丰厚”看似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同时符合这两点的未婚年轻女子可并不多——这么好的对象都是整个上流社会觊觎的香饽饽,哪怕是艾格隆也很难说随便就可以帮伯爵找到。

    从这一点上来说,如果诺瓦蒂埃侯爵真的能帮伯爵这样一个忙的话,倒也算是给出了很大的帮助了。

    “是的,陛下。”诺瓦蒂埃侯爵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为伯爵寻找这样一个对象,希望能够补偿他所承受的伤害,多少消弭一些他心中的怨恨。”

    “哈哈哈,真没想到,像侯爵大人这么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客串起了媒人的生意了啊……好吧,那么,您挑中的人选,是谁呢?”艾格隆饶有兴致地问。

    “她叫瓦朗蒂娜·德·诺瓦蒂埃小姐。”在说出口的一瞬间,老人的脸绷了一下,显然内心当中有些痛苦,但他以莫大的决心和用心,还是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谁?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好像有点印象。

    在片刻之后,他猝然反应了过来。

    接着,他原本镇定从容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如果口中有咖啡的话,恐怕他直接已经喷出来了。

    然后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总算让自己从惊讶当中舒缓了下来。

    “恕我冒昧,您……您是说您的孙女儿瓦朗蒂娜小姐吗?”

    这下侯爵没有再说话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在忽悠我吗?一瞬间他有些愤怒地瞪了诺瓦蒂埃侯爵一眼。

    但是从侯爵的表情当中,他却又找不到半点开玩笑的痕迹——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话题上开玩笑?

    “您……您是认真的吗?”艾格隆忍不住再度追问。

    “我确实十分认真地提出了这个想法。陛下,伯爵作为您的宠臣,他不管娶谁都必须得到您的同意,所以我打算先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不反对,我再去试图说服伯爵本人……”诺瓦蒂埃侯爵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这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艾格隆气不打一处来,“您的孙女儿才10岁左右吧?她怎么能结婚!?”

    “可以提前签订婚约,等到了合适的年纪成婚就行了。”诺瓦蒂埃侯爵貌似对这个问题早就考虑过了,于是从容地回答了艾格隆的质疑,“其实也不用等多久,皇后陛下嫁给您的时候也才16岁……”

    这个反驳,倒是让艾格隆冷静了下来,他仔细一想这倒也是。

    “可是,他们年纪也相差太大了……”

    “在上流社会有很多这样年龄悬殊的婚姻不是吗?我们身边就有太多的例子,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得到幸福,我认为伯爵的人品和能力毋庸置疑,如果真的能够撮合这一桩婚事的话,瓦朗蒂娜并不会因此受罪,相反她会成为帝国宫廷里最受人尊重的命妇之一,在我看来这也挺好的。”侯爵再度反驳。

    侯爵是个敢想敢干的行动派,当年能耐在巴黎经营一个造反团体,现在也有胆量干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在他认真的剖析之下,一开始看上去如此荒诞不经的提议,此刻却似乎好像还不错。

    艾格隆此时仍旧还没有完全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他试图找到什么理由来否定掉侯爵的大胆想法。

    但是他仔细思考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这一切好像看上去还真的不错。

    首先,不管侯爵和维尔福检察官背地里怎样,至少在人前他们都是古老的贵族世家的后代,而且现在都有着极为体面的社会地位,所以瓦朗蒂娜完全可以称得上出身清白、家世优越,说是优秀的结婚对象也不为过。

    其次,无论是现在的表现,还是从书中的描述来看,瓦朗蒂娜都是一个有文化、有教养而且性格善良的女子,做妻子绝对是个良配。

    虽然在那本当中,少女时代的瓦朗蒂娜有了马西米安·莫雷尔这个情郎,但问题是现在这两个人肯定连面都没有见过,既然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那就根本就不存在“棒打鸳鸯”这件事了,不像原著当中维尔福蛮横地明知女儿有心上人还要强行把她嫁给自己选定的未婚夫,这桩婚事如果成行的话,那也没有任何道德上污点(大概没有吧?)。

    从伯爵的角度来说,如果这桩婚约真的生效,那么他确实可以得到极为强力的后援——无论是诺瓦蒂埃侯爵还是维尔福检察官都可以称得上是精英,而且他们古老的名门世家血统,也可以打消外界对伯爵任何身份上的质疑。

    艾格隆越想就越是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少站得住脚的理由再去直接反对这个想法了。

    “陛下,您如果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这个老糊涂的狂想,认为我的孙女不配嫁给伯爵,那么我立刻会打消我的念头。”正在艾格隆犹豫的时候,诺瓦蒂埃侯爵开口了,“但如果,您哪怕有一丝丝觉得合适的话,那么请您……请您允许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为了儿子的性命,为了家族的延续做出一点点努力……”

    “您不惜做到这一步吗?”艾格隆叹了口气,看向伯爵的目光当中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的怜悯,“虽然我理解一个父亲对独子的珍视,但就算他死了,那也不会是世界末日。伯爵已经给了维尔福检察官时间,他大可以尽快留下一个继承人——”

    “这不仅仅是我儿子一个人的事情,陛下。”侯爵抬起头来,昂然面向着艾格隆,“陛下,伯爵蒙受如此多惨痛的悲剧,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当年他从厄尔巴岛带回来的那封信是给我的,我也知道他被抓了……可是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知道我儿子冤枉了人,可是我并没有打算花费时间去营救他,甚至都没有为他辩解几下,如果说这些罪孽必须被清偿的话,那么我也有我逃不开的一份账!正因为如此,我有义务去弥补我当年的过错。”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艾格隆和伯爵的权势日渐膨胀,当年的那些密辛也渐渐清晰地展露到了他们的面前。

    当年拿破仑皇帝委托法老号的船长送信给侯爵领导的巴黎阴谋组织,船长不幸在航行中暴病身亡,临死前委托深受他信任的年轻水手埃德蒙-唐泰斯帮助他送信到了马赛,结果最终被费尔南举报,进而被维尔福抓捕,最后投入到了黑牢当中。

    信是给诺瓦蒂埃侯爵的,维尔福也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虽然在他并未去过马赛,但是整个事件,却和他有着无法磨灭的联系。

    只不过,因为侯爵毕竟为波拿巴家族贡献良多,所以无论是伯爵还是艾格隆,都刻意地避免去深究当年的事情,更没有指责他任何话。

    没想到,现在侯爵却自己把一切都摊开来说了,这倒是让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您说的这些都没有错……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会因此而责备您的,毕竟您是个堂皇磊落的男子汉,伯爵自己也非常敬重您,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意赫赫有名的诺瓦蒂埃家族就此断绝,所以就算维尔福检察官死了,只要还有继承人存在,他肯定会施以援手的。”过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您不必如此担忧,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我已经考虑地足够久了,陛下。”侯爵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非常感谢您对我如此的宽容,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允许自己逃离了,我将尽我所能去尝试,哪怕付出我最珍爱的宝物,我也要让我们家族历史上的这笔黑账抹平掉……”

    艾格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侯爵的心态。

    对老人来说,孙女儿当然是视若珍宝极为疼爱,但对比家族的声誉和延续来说,似乎又并不那么重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也不知道维尔福在仅剩的时间里能不能如期生下一个继承人来,这种足以把人逼疯的压力,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做出了这个让人惊骇的决定。

    面对着老人这种执拗的样子,艾格隆也知道自己无法动摇他的想法了。

    “好吧,如果您坚持这个提议的话,那么我不反对,我认为这桩婚约是可行的。”艾格隆终于给出了侯爵期待已久的回答,但是他马上就又话锋一转,“但是,我必须提醒您,哪怕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未必能够消弭他的仇恨。我所能做的只是不反对,伯爵自己才能决定是否接受您的赎买条件。”

    艾格隆的态度,无异于给侯爵打了一剂强心针,他面前的一大障碍已经被扫除了,接下来虽然还是很艰难,但终究看到了曙光。

    “只要您不反对就行了,陛下,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应该由我自己来做。”侯爵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我做不到,那我也绝不会责备任何人,一切都是命运……我见证了那么多人的死去,见证了那么多家族的衰亡,轮到我的时候,只要我尽力而为了,那我也能够坦然接受。”

    说完之后,侯爵郑重地向艾格隆行礼告退,留下艾格隆一个人怔怔地留在原地。

    他说实话现在还是没有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一切似乎都太离奇了。

    在原本的书中,基督山伯爵大人被他从年幼养大的海黛所爱,最终又带着求爱成功的海黛飘然离去。

    而在这个被艾格隆改变的世界线当中,海黛已经成为了约阿尼纳女大公,并且有专人看护,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难道冥冥当中确实是有什么宿命存在,让基督山伯爵大人不管怎样改天换地都逃不过“萝莉控”的头衔?

    他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事已至此,艾格隆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就让他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227,训诫

    直到诺瓦蒂埃侯爵走后,艾格隆仍旧没有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侯爵果然不愧是完整经历过当年那些腥风血雨的过来人,既刚毅果决,又执着坚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狠劲。

    这样的人,做敌人时可怕,做盟友的时候可信,但不管是做敌人还是盟友,都非常可敬。

    他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真的就能如愿以偿吗?艾格隆不知道,但是至少他不会加以阻挠,一切都由埃德蒙·唐泰斯自己去决定。

    带着些许的感慨,艾格隆暂且结束了今天的事务,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当中,陪伴还在产后恢复期的特蕾莎。

    此时的特蕾莎,正和刚才的艾格隆一样,坐在她自己的书桌旁边,仔细地阅读着报告,而她才出生不久的女儿芙宁娜,正在安静地躺在摇篮里面休息,而旁边正有夏奈尔在细心地照料着她。

    对于王公贵族们来说,无论他们生下多少个孩子,都几乎不会感受到育儿的辛苦,他们的孩子刚刚降生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乳母和专门的看护人员,他们有兴趣的时候就可以把孩子拿过来逗弄一番,累了就可以交给这些人打理,寻常父母的劳累对他们来说几乎不存在——当然,作为代价,王族成员之间的亲情也会变得相对淡漠,毕竟对孩子们而言,从小到大陪伴在自己身边时间最多的人往往不是亲生父母。

    特蕾莎深知这些情况,所以她在生下孩子之后,哪怕无论再忙也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伴他们,见证他们一点一点的成长,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把大部分的育儿工作交给身边的人,毕竟她是皇后,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会牵扯到她的精力。

    之前围绕着艾格妮丝的风波,让她痛感自己没有在国民和宫廷当中建立自己的威权,和周围的人们关系淡漠,所以当芙宁娜生下来之后,经过了产后短时期的休息,暂时摆脱了怀孕之苦、重新恢复了精力的特蕾莎,开始把宫廷的事务重新自己接管了起来。

    对于特蕾莎的用意,艾格隆心知肚明,既然他确实有亏欠于对方,所以也主动退让了一步,默认她在宫廷范围内建立自己的权威——反正一路走来特蕾莎也证明了自己的头脑和能力,不会给他惹来什么大乱子,反而还会让他节省精力,何乐不为?

    艾格隆走到了芙宁娜的摇篮旁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然后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他们已经把典礼的名单拟定好了。”

    特蕾莎接过了名单,然后草草地浏览了一下。

    当目光落到“诺德利恩公爵”的名字时,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滑了过去——毕竟,公爵的位置虽然和他的贡献不匹配,但毕竟还不算特别出格。

    虽然这意味着在他们的加冕仪式上,艾格妮丝小姐将会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见证这一切,但终究她必须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恭顺跪倒在自己的面前,绝不会再和过去那样夺走自己应有的光彩。

    在艾格妮丝老实道歉、并且还亲笔写了道歉信给自己父亲,向大公夫妇认错之后,特蕾莎心中原本淤积的怒火也随之消失了不少,虽然她抢走了丈夫一部分爱确实很可恶,但是她毕竟还知道点分寸,知道自己应该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所以还属于“勉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特蕾莎很快就扫开了这些不愉快的念头,继续看着名单。

    很快,前列那些人名她都看完了,然后和艾格隆一样,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算是有心了,做得挺不错的,就按这样来办吧。”于是,她也点头认可。

    不过,在看完了那些有资格前排参礼的权力核心成员们之后,秉持着一贯的细心态度,特蕾莎又看向了那些预计出席典礼的市民代表名单。

    她并不是没事找事,而是为了让自己更加熟悉巴黎的市民精英们,毕竟她以后还要一直和这些人打交道。

    在艾格隆离开巴黎全国巡游的那一段时间里,怀孕待产的特蕾莎多次参加过王宫里举办的宴会和招待活动,接见过不少名流显贵——毫不意外地,有不少人的名字出现在了这一张名单上,准备亲眼见证两个人的加冕仪式。

    特蕾莎默念着名单上的名字,然后把它们和自己记忆中那些面孔一一对应,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到一个名字上时,她的思绪停顿了。

    “玛丽亚·杜蒂耶?”她一边念出这个名字,一边疑惑地看向了艾格隆,“这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毫无印象?”

    能够上这种名单的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更何况还是一个女性,可特蕾莎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接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人。

    “大概是什么人的女眷吧,我回头问一下安德烈。”艾格隆面不改色地回答,心里则在暗骂。

    之前玛丽亚通过安德烈私下里请求艾格隆,希望自己可以出席加冕礼。

    艾格隆最初肯定是拒绝的,毕竟这和“微服出游”不一样,风险实在太大了——在场的人非富即贵,见过苏菲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特蕾莎和奥古斯塔公主更不必说了。

    但是玛丽亚只用了短短的一句话,就让艾格隆动摇了。

    “你想不想让苏菲亲眼目睹你的加冕仪式?”

    何止是想?他简直太想了!

    在她面前,他曾经完完全全是个少年而不是什么王子和皇帝,她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做爱和眷恋,如今他夙愿得偿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怎么可能不想像献宝一样让苏菲看看?怎么可能不想让她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她幽居在维也纳的宫廷当中,不可能分享到自己的喜悦。

    那么,既然不能让苏菲亲眼见证自己的巅峰时刻,那么让0.5个苏菲见证也好……

    艾格隆知道自己这是被玛丽亚拿捏住了,可是哪怕是自我欺骗,他也愿意自我欺骗一下,他毕竟还是有一点少年意气。

    一想到苏菲的躯壳能够在不远处亲眼见证自己戴上皇冠的时刻,他就激动到不能自已。

    所以,哪怕明知道可能会有风险,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玛丽亚的请求。

    当然,这也不是没条件的:玛丽亚必须绝对保持低调,并且要做出适当化妆,只是显得和苏菲有几分相似而已,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玛丽亚答应了,她多少也知道分寸,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给艾格隆败兴。

    于是,艾格隆吩咐安德烈在暗地里暗箱操作,把玛丽亚用伪造的身份安插了进去。

    结果却没有想到,细心的特蕾莎居然仔细看完了这一长串的名单,还产生了些许疑惑。

    好在特蕾莎根本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于是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她也就接受了艾格隆的解释对此略过不提——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所谓的“名流显贵”在她看来和凡夫俗子也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夫妻两个关于整个名单达成了一致,他们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

    “对了,殿下,刚才奶奶派人过来找了艾格妮丝小姐,说是要召见她。”特蕾莎突然说。

    “什么?”艾格隆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祖母居然特意要见艾格妮丝。

    不过……仔细想来好像也不足为奇,毕竟艾格妮丝现在作为官方情妇已经“声名远扬”,哪怕远在罗马的奶奶知道她的存在也很正常。

    可是,她们见了会说什么呢?艾格隆顿时就陷入到了犹疑当中。

    莱蒂齐亚热忱于宗教,朴实低调,与其说是什么皇太后,倒不如说是个古板守旧的意大利家庭主妇,这样的人看待“官方情妇”会怎么想?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一时间艾格隆有些担心艾格妮丝会在奶奶面前受到什么折辱。

    但是此时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只好尴尬地笑了起来,“奶奶怎么突然有这种雅兴了?”

    “我没有跟奶奶告过状,因为我知道,即使告状了也没用,反而可能会让你产生逆反心态。”虽然艾格隆掩饰得不错,但是特蕾莎毕竟是他的枕边人,轻易地就察觉出了他此刻的异常,于是轻声为自己辩解,“是奶奶自己主动提出要召见她的,我没办法阻止……”

    “我没有责怪你,特蕾莎,毕竟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艾格隆叹了口气,“现在,我只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她年事已高,要是气出病来了可不好。”

    “不会的,艾格妮丝知道分寸。”特蕾莎半是心酸半是安慰地回答。

    =======================================

    正当夫妇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艾格妮丝也被懵里懵懂地带到了莱蒂齐亚皇太后的面前。

    今天的艾格妮丝,和往常一样执行着在两位陛下身边担任护卫的工作,因此身穿着那身制服。

    不过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她,面对着眼前的老太太,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她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非常心虚和惭愧,尤其是面对一个虔诚的老太太时。

    不过,莱蒂齐亚却面色如常,她仔细端详着艾格妮丝,仿佛要和自己之前印象里的那个样子进行对比。

    “孩子,你比我想象得要长得端庄一些……不过确实很漂亮,难怪能够迷住他。”片刻之后,老人笑着说。

    艾格妮丝更觉得羞惭了,况且面对着艾格隆的奶奶她也不敢造次,所以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话。

    看着艾格妮丝紧张和羞愧的样子,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唉,你不必如此紧张,你的事情我也仔细打听过,你也有你的苦衷……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倒霉事,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选择,我们当初不也得仓皇逃离故土吗?人们终归是要互相体谅的,毕竟上帝要求我们学会宽恕不是吗?”

    老太太没有兴师问罪,而是说出这番话来,让艾格妮丝大为惊讶,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妇人,“陛下……谢谢您。我之前已经做出了保证,现在我也可以再跟您保证,发生的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我只是身为臣仆不得不迎合陛下而已,如果陛下有一天厌弃了我,我会自觉离开,绝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唉,这确实是他干下的荒唐事,可他是我最钟爱的孙子,也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希望……所以他无论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我都只能谅解他。”莱蒂齐亚也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了起来,“你也不必说得这么决绝,总不能什么代价都由你一个人承担吧?既然现在他们默许你留在这里了,那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就行了,我看你现在还挺受欢迎的,这里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对老人的安慰和鼓励,艾格妮丝大为感激,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人安慰她,但是来自于艾格隆奶奶的话,似乎更加具有决定性。

    她的身份虽然依旧没有多少名誉可言,但是波拿巴家族的最长者说她可以放心留下,那她似乎就有着“官方认证”了。

    “谢谢您,陛下……”她只能满怀感激地再度道谢。

    “可怜的孩子。”莱蒂齐亚却只是微笑,然后她又变得郑重起来,“不过,艾格妮丝小姐,虽然我没有谴责你,更不打算折辱你,但我也要提醒你,特蕾莎是我的孙媳妇,也是我曾孙的母亲,她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无论我在不在这里,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侵犯到她的应有权利,你切不要因为自己偶然得到的东西迷失了头脑……否则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我明白的,请您放心。”艾格妮丝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和其他人一样作为特蕾莎皇后的臣仆,效忠她,侍奉她。”

    说到这里,她又感慨于老人的虔诚和感染力。

    拿破仑皇帝的妹妹们名声都不太好,她们贪图安逸和享乐,挥霍无度,沉溺在从天而降的权势当中;然而,他的母亲却名声很好,这个虔诚质朴的老太太,既不贪恋奢侈肆意挥霍,也不苛待身边的侍从,几乎没有任何负面评价。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那就好……”老妇人放了心,然后拥抱了艾格妮丝,象征性地接纳了她,“现在你也是我的半个家人了,我同样会为你祈祷的,孩子。”

228,表彰

    随着日历向年末临近,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不过巴黎却一反常态地变得躁动起来。

    虽然官方对接下来的事情讳莫如深,但是小道消息已经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而且就算一个对时事毫不关心的市民,也能够从街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以及各种旗帜、绢花和彩条等等庆典相关物品当中,猜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虽然虽然有关于“是否拥戴罗马王陛下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公民投票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庆典的准备工作却已经徐徐展开,甚至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同样,尽管官方也没有说过加冕仪式会在哪一天举办,但是几乎所有人也都知道。

    ——那肯定是12月2日。

    因为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皇帝就是在这一天,于巴黎圣母院当中自我加冕的。

    从那开始,这一天就成为了波拿巴家族的神圣纪念日,无论帝国时代还是复辟时代,拥护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都会举办庆祝活动,很显然,一心一意想要追思先皇的罗马王陛下,肯定也会选择在这个神圣的日子为自己加冕。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也是特意选在1852年12月2日给自己加冕的。】

    在人类历史上,恐怕极少有过如此玄妙的“秘密”——官方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甚至和官方自己知道得一样多。

    当然,知道归知道,人们根据自己的立场,也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式:有些人痛心疾首选择视而不见,有些人欢呼雀跃恨不得置身其中。

    支持波拿巴的人群里,有许多帝国时代的老兵,这些人在帝国崩塌之后被遣散,然后散居到了全国各地,有的经商有的务农,而在此刻,他们中的不少人重新燃起了熄灭已久的热情,纷纷赶到巴黎,想要在第一时间向新的皇帝陛下奉上自己的欢呼和喝彩。

    为了满足这些人的热情,同时为了给自己加冕壮声势,艾格隆特意让政府专门拨款运营公共马车的公司,让他们免费将这些铁杆支持者运到巴黎来,并且还在巴黎城郊设置了专门的住宿地点。

    等到时候,艾格隆加冕之后将会带着自己的骑士团成员们在巴黎进行巡游,而这些全国各地赶来的支持者将和他一起,纪念这历史性的时刻。

    而在这群情越发激愤的时间点上,一支低调神秘的队伍,也悄悄地渡过了英吉利海峡,从加莱登陆,然后悄然返回到了巴黎。

    他们就是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之前派去英国的代表团成员,由帝国的前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领衔,艾格隆的私生子兄弟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也名列其中。

    在长达几个月的活动当中,他们一方面试图和英国政府达成共识,一方面还私下里到处联系重量级政客,经过了他们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圆满完成了艾格隆和塔列朗交代的任务,带着“让比利时独立建国,并且保证其中立地位”的默契悄然回国。

    因为目前英法两国的默契还处于“秘密”阶段,没有对外公开,所以巴萨诺公爵的代表团在回国之后,并没有得到政府隆重热烈的接待,不过代表团当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公爵自己,都对自己此行的成果感到非常满意,并且深信陛下也会感到满意。

    而艾格隆也确实极为满意,因为这不仅仅是他在外交舞台上第一次以“法国”的名义和列强打交道(虽然假借了塔列朗的手),更同时也意味着英国人默认了波拿巴家族在法国的再次上台。

    在这个不列颠日不落的国际格局当中,当英国默认他可以在法登基,他实际上就不必担心任何国际干涉风险了。

    不过,虽说英国人“不计前嫌”,但是拿破仑战争毕竟才刚刚结束了不到20年,英国人必然对此还记忆犹新,也必然会对艾格隆以及法兰西帝国抱有疑虑和戒心,不过这并不要紧,两个国家几百年来都一直是时刻对对方抱有警惕,日子一样还是过下去了,艾格隆也不介意和英国人和平共处。

    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代表团一行人的满意,当他们回到巴黎之后,艾格隆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叫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亲口向他们表示了感谢。

    “诸位先生们,我和塔列朗亲王,非常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内的辛劳,你们用你们的才智,不仅替我国打破了僵局,也在那个令人讨厌的1815年格局当中找到了一个缺口,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那个被集体包围的二等国家了,我们也是有权决定欧洲大陆的未来。”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苦笑了一下,“虽然有些人暂时不会理解你们的功劳,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你们为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也将让你们得到应有的赞誉。”

    很明显,当这份默契被付诸实施的时候,必然会被外界所知,然后就会引发一部分激进民族主义者的抗议——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政府主动放弃了曾为法兰西国土的比利时,放弃了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等重要城市。

    这种抗议也在预料之中,所以代表团也争分夺秒地在艾格隆登基之前堪堪完成了必要的手续,让整个协议的道义责任都落在了临时政府首脑塔列朗亲王和代表团成员们自己的头上。

    不过,艾格隆相信,激进的民族主义喧嚣永远敌不过现实主义的需求,当最初的热血上涌结束之后,冷静下来的民众们,终究还是会默认和英国达成这项默契的合理性——

    在口头说完了嘉奖之后,艾格隆又转向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这一趟英国之行,除了有关于比利时的谈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收获吗?”

    “还有很多,陛下。”代表团团长、年迈的巴萨诺公爵,恭敬地向艾格隆回答,“这些天当中,遵照您的指示,代表团的年轻成员们在伦敦以及一些英国城市到处走访,参观了工厂、码头和矿山,以及他们开始兴建的火车站,他们都留下了详细的调查报告,这些报告由我本人亲自整理,供您和其他政府官员阅览。”

    说到这里,他又特意将视线落到了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的身上,“在这里,我要特意表扬一下瓦莱夫斯基伯爵,他是我们成员当中最活跃、也最有行动能力的一个,是他主动同英国的重要政客帕麦斯顿勋爵建立了联系;也是他到处走访调查,写下了最多的报告,我这一生当中见过了许多年轻有为的人,但即使在这些精英当中,瓦莱夫斯基伯爵也是其中的出类拔萃者。”

    按理说,以巴萨诺公爵的江湖地位,他并不需要在众人面前如此夸奖一个小辈,但是公爵在政坛沉浮多年,对局势也同样洞若观火,他当然看得出来,艾格隆有意提携自己这个私生子兄弟,瓦莱夫斯基伯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自己已经年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为了子孙的未来着想,他自然而然地也就刻意去扶植和拉拢亚历山大,同时也在借此来讨好艾格隆本人,所以才会不惜自己的老脸来替亚历山大涨面子。

    对于公爵的想法,艾格隆当然也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乐见事情如此走向,所以他笑着点了点头。“瓦莱夫斯基伯爵确实年轻有为,我看过他写的报告,不光详实而且有他自己独到的分析,他确实前途无量。”

    经过艾格隆的官方认证,亚历山大的“突出功勋”,也就成为了无法磨灭的事实,这不光意味着他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也意味着他未来在外交部当中必将青云直上。

    面对着这样的惊喜,亚历山大哪怕心有城府,也禁不住露出了些许年轻人的得意之情。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的惊喜还没有就此结束。

    在官方的会面结束之后,艾格隆把亚历山大单独留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有着同父异母的血缘,但亚历山大知道分寸,更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的臣仆罢了,于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等待对方的指示。

    “亚历山大,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加冕仪式将在12月2日举行吧?”艾格隆问。

    “我听说了,恭喜您,陛下!”亚历山大马上回答。

    “为了表彰你们的功勋,除了巴萨诺公爵之外,你也可以出席加冕仪式,我已经让人给你留了一个位置了,就在枫丹白露的骑士团中间。”艾格隆告诉对方。

    “谢谢您的恩典,陛下!”亚历山大喜出望外,然后郑重地向艾格隆道谢。

    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真正的皇室成员一样得到最前排的站位,也不可能有这种非分之想,对他来说,能有资格列席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因为这意味着他已经通过了“考题”,正式成为了陛下心目中统治序列中的一员。

    “这是你应得的,我从不亏待我的下属,有多少贡献就会有多少奖赏。亚历山大,以你的才能,你还可以期待更多东西,今后好好努力吧。”

    在说了一段勉励的话之后,艾格隆又放低了声音,“你在英格兰活动了那么久,有什么感触?”

    “陛下,如今英国人各项产业之兴旺发达,已经将法兰西甩在了身后,我亲眼目睹了他们那些壮观的工厂和车站,看到了那些日夜不休的机器,我感到了畏惧和嫉恨,比起他们的海军来,他们在工业建设上的成就更让人印象深刻。”亚历山大如实地回答了艾格隆的问题,“畏惧是因为他们如此强大,嫉恨是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他们如此强大。”

    “说得很对,嫉恨,我们就是要嫉恨,因为嫉恨才会有动力去改变什么,你能够正确地观察到他们最强大的地方,而不是盲目地仇恨他们,这说明你有着清晰的头脑。”艾格隆重重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意见,“虽然我和任何一个法国人一样讨厌这个邻居,但现在我们将会想方设法去学习他们,直到我们能够压过他们为止。”

    在艾格隆的嘱咐之下,亚历山大除了执行外交任务之外,还近距离地观摩了英国人工业革命的成就,并且深深为之感到震撼。

    于是他私下里到处收购相关的机器和图纸,并且还高薪聘请了一些技术人员,准备一起带到法国,尽快在本国发展出相应的东西来。

    当然,英国人也会想办法进行技术管制,不过对于他的活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对核心技术进行保密,在欧洲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当年威尼斯为了垄断平面镜的生产工艺,特意把工匠和相关的玻璃制造工厂都放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并且由重兵把守。

    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情况已经被大大改变了。

    在过去的时代,世界是几乎“静态”的,经常过了一两个世纪社会没有什么变化,一项重大的技术突破在完善之后,可以延续几百年上千年,除了威尼斯的镜子之外,瓷器和丝绸也是如此。

    而随着近代科学和教育的发展,人类的知识量进入了一个空前爆发的时期,技术也在以前所未有的发展着,更大的高炉,更深的矿井,更精密的机器……往往短短几年间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在这个时期,技术更新迭代的速度,并不会慢于技术扩散的速度,也就是说,一项技术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落后甚至被淘汰,所以与其操心思花大钱进行严格的技术保密,不如尽快在它被更新淘汰之前赚取更多利润甚至直接甩卖。

    所以,在这个时代,起源于英国的工业革命很快就被扩散到了英国的国境之外,先是法国,然后是普鲁士,然后是俄罗斯甚至日本,都想方设法从英国工厂那里学到了纺织工厂,学到铁路和轨道的建设和技术标准,后来还学会了商船甚至战舰的制造。

    作为一个站在新时代门口的人,艾格隆热心于尽快将自己手中的国家带入到新时代当中,他也会催动他的手下们一同和他为这个事业努力。

    “亚历山大,你所看到的这一切,我们都将一一建成,我们还会有更好的,你等着看吧。”

229,条件

    随着艾格隆加冕仪式的临近,不光仪式上的主角们(也就是艾格隆夫妇)在为之忙碌,那些注定可以分到一些光彩的配角们,也同样在为此精心准备。

    能够有资格列席于巴黎圣母院的圣堂当中见证帝国的复兴,足以让每个人都感到与有荣焉,同样,他们也害怕在这个场合下失态,以至于断送自己的前途。

    于是,那些有资格出席的帝国要人和名流显贵们一边紧急学习礼仪,一边纷纷订购各种珠宝,装点自己到时候的华服,

    一时间,巴黎的珠宝价格居然几乎翻了一番有余。

    这种趋炎附势的风潮,连平常根本不愿意铺张浪费的基督山伯爵大人都没有能够幸免。

    此时,他正站在自己豪宅大厅的正中央,面对着镜子,呆呆地欣赏着自己穿着大礼服的样子。

    他现在穿了一身蓝白色相间的大氅,在大氅的肩膀部位有金线编制的帝国鹰徽作为装饰,而在胸前则佩戴着他所拥有的荣誉勋章,以及各种装饰物,此时的他闪闪发亮,犹如是在人们面前骄傲开屏的孔雀一样。

    在这种打扮之下,原本就高大威严的埃德蒙,此刻更多了几分豪奢的气势,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相信,他确实就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然而,在此刻伯爵自己的心中,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局促不安。

    他看着镜中穿着华服的自己,感觉却有点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位正牌的贵族,而且已经拥有了极高的社会地位,但是在埃德蒙的内心当中,却仍旧还有一点点的当年的影子,或者说,那位外省的小水手,还有点担心自己上不了台面。

    “先生,您在想什么呢?”看着埃德蒙在发呆,旁边的爱米丽问。

    “啊,没什么。”埃德蒙回过神来,然后又问爱米丽,“我这样打扮,合身吗?”

    “简直再合身不过了!我敢说,除了陛下之外,您是最配得上这身行头的人了。”爱米丽笑着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

    虽然为了讨好埃德蒙,她的话必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她却也没有太昧着良心说谎,毕竟她出身于贵族家庭,从小也见过不少这类的装束,然后没有几个人能够如同伯爵一样英姿勃发威严满满,比她的两个前夫更是好得太多太多,简直是天壤之别。

    况且,因为埃德蒙不太懂这种装束和礼仪上的问题,所以这些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埃德蒙这身行头也是她找到知名的裁缝制作而成的,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说差。

    得到了爱米丽的认可之后,埃德蒙原本一点点的心虚也渐渐地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现在也越来越习惯于塔列朗亲王给他包装出来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当着一位真正的伯爵。

    从“配置”上来说,他现在也确实拥有了伯爵应有的一切,权势,钱财乃至情妇,所有世人艳羡的一切他都有了,而这些,都是陛下赐予他的。

    所以,他必须将自己所有的能力和热忱都奉献给陛下,他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勋章,暗暗发誓。

    就在这时,仆人前来通报,诺瓦蒂埃侯爵前来拜访。

    虽然对维尔福检察官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对这位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侯爵,埃德蒙是非常敬重的,于是他连忙让人把对方带到会客室,然后换回了平常的便装,前去会见侯爵。

    “侯爵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见到老人之后,埃德蒙问。

    诺瓦蒂埃侯爵没有直接说出来意,而是笑着看了看房间周围奢华的陈设,“埃德蒙,这可真是一个好房子啊,这是你从唐格拉尔那里拿到的吗?”

    “是的。”虽然对侯爵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疑惑,但是埃德蒙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当时唐格拉尔破产潜逃,他的房产自然要被拿去抵债,然后那个时候我花钱把它买了下来。”

    “唐格拉尔先生破产的风潮,也是你暗地里鼓捣的是吧?”侯爵再问。“你之前说过,他也是你的一个仇敌。”

    虽然埃德蒙这些事做得都挺隐秘,但是他是通过特雷维尔侯爵等人去执行的,所以侯爵只要有心,打听出这些事情都很容易。

    “是的。”所以,埃德蒙再次承认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吗?”侯爵追问。

    “我没有杀死他,现在他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等达到我希望的年限之后,如果他还没有死的话,我会让他自由。”埃德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毕竟,当年虽然他犯下了教唆之罪,是一切灾难的起因,但毕竟……负有最大责任的是另外两个人。”

    “所以,你留下了他一条命,但让他破产变成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还让他背负了卷款潜逃的恶名……不仅仅是这些而已,你还拿下了他的房子,甚至笑纳了他的妻女,完完整整地地夺走了他毕生心血所建立的一切,光是杀死他一定还不够吧?夺走唐格拉尔的一切,是不是特别满足了你的报复欲?”诺瓦蒂埃侯爵突然问。

    侯爵犀利的诘问,让埃德蒙一时间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您是来审问我的吗?那么好吧,我可以告诉您,我确实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于是,埃德蒙的神态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强硬地回答了对方,“我不会为此感到有任何愧疚,他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然而,面对埃德蒙挑战的眼神,侯爵却陡然笑了起来。

    “埃德蒙,不必如此紧张,我并不是来指责你的,我反倒是认为你做得对,干得漂亮!你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报仇雪恨,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埃德蒙想要这么反问对方,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

    笑了片刻之后,侯爵重新绷紧了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从中发现,你并不是非要你的仇人命不可。”

    空气瞬间冻结了起来,埃德蒙好像终于察觉到对方真正的来意了。

    作为自己的老前辈,在其他事情上,他很乐意卖侯爵一个面子,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做出让步。

    “维尔福检察官和唐格拉尔是不一样的,我不需要跟您详细解释,您应该知道其中的区别。”于是,他低声回答。

    “我知道其中的区别,但我更加知道,仇恨并不仅仅是用死亡来宣泄的,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如此。”

    “您之前不是说过不会干涉此事的吗?”眼见老人这么说,埃德蒙终于来脾气了,于是强硬地瞪着对方,“好吧,我也理解,毕竟是父子,您无法真正对儿子视而不见,这没什么,我不会责备您的。但是我必须告诉您,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做出妥协……您也是一个男子汉,我不需要再多解释什么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对侯爵非常尊敬的话,他恐怕直接已经呵斥对方滚了。

    埃德蒙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侯爵的预料,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他丝毫不为所动,而是轻轻地笑了出来。

    “是的,埃德蒙,你说得没错,他让你失去一切,所以他也应该失去同样甚至更多的东西……而我,就是在为此而来的。伯爵,我们两个都是大忙人,而且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喜欢玩花样,所以我就不兜圈子了……我问你,你觉得瓦朗蒂娜怎么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埃德蒙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确实认识瓦朗蒂娜,之前在指控奥尔良公爵的时候,为了安全期间,他把维尔福父女放在这里安置,也就是说瓦朗蒂娜曾经在这里寄住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虽然他们来往并不多,但足以让他对这个孩子建立起初步的印象了。

    “是个好孩子,谦逊而且好学,性格善良。”于是,他耐着性子回答了侯爵的问题。

    他心里怀疑对方这时候提起瓦朗蒂娜是为了打感情牌,让他不忍心对孩子的父亲下手,于是他又继续说了下去,“诚然,我和您一样希望她能够万事顺遂,不必遭遇人生的坎坷,所以,如果以后她需要我帮助的话,我会倾力相助的。”

    “不,埃德蒙,我不是这个意思。”侯爵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你认为,瓦朗蒂娜是否适合做你的妻子?”

    第一个瞬间,埃德蒙觉得自己是幻听。

    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他陡然生出了一股愤怒感,甚至感觉自己人格遭遇了侮辱。

    “我怎么会想过这个问题?她还是个孩子!”

    “那么,我以她爷爷的身份,希望你想一想这个问题。”面对愤怒的伯爵,侯爵却镇定得犹如冰块一样,“她所拥有的美好品质,以及她注定可以继承的我的财产,配不配得上你,基督山伯爵大人?不瞒您说,我已经决定了,维尔福也许会有别的孩子,我毕生积累的遗产,却会作为嫁妆给她,以及她的夫婿。”

    虽然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对话,但是诺瓦蒂埃侯爵这种冰冷的镇定,却感染了埃德蒙,让他强制也镇定了下来。

    就客观条件来说,确实配得上,不管维尔福检察官私下里如何为非作歹,但从明面上来说,瓦朗蒂娜是一个家世清白的名门之后,而且诺瓦蒂埃侯爵又做出了遗产都给她的决定,那么瓦朗蒂娜长大之后,势必会成为巴黎最热门的待嫁姑娘之一……

    但这不是埃德蒙需要考虑的东西。

    “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她还是个孩子……”埃德蒙嘶声回答,“您怎么能忍心拿自己的孙女做交易?”

    “婚姻就是交易,我们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侯爵平静地回答。

    不过,虽然貌似平静,但是也能够隐约听得出些许的悲凉,显然侯爵心里也不是这么好受,“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再过几年她就可以嫁人了。所以,我为她考虑将来又有什么不行吗?而且,基督山伯爵大人,不就是现在巴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吗?埃德蒙,你平心而论,如果有哪个长辈能够为自家女儿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婿,他是在犯罪吗?他这是在做坏事吗?肯定不是吧?他只会得到旁人的艳羡——”

    埃德蒙感觉口干舌燥,他本来就不擅长于舌辩,面对常年在政坛上混的侯爵,轻易地就落了下风。

    而且,侯爵的话,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错啊。

    但整个事情还是太荒谬了。

    “将您的孙女儿嫁给我,换取我不杀死维尔福检察官,这就是您的条件吗?”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无力地询问对方,“你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为了救儿子的命,付出一些代价,难道不是可以理解的吗?”诺瓦蒂埃侯爵苦笑着反问,“而且……这不是我提出的唯一筹码而已——维尔福就此退出法律界,从此前途尽毁隐姓埋名,而且这一桩冤案也将公之于众让他承受应有的舆论代价,这样够了吗?你既然可以不杀死唐格拉尔,那么身败名裂还要付出女儿的维尔福检察官,难道你不能网开一面的吗?”

    面对侯爵的诘问,埃德蒙还是没有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他的思绪有些紊乱,以至于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侯爵。

    身败名裂,人财两失,满意了吗?

    如果这样的条件不满意,那么只能亲手杀死他了,可是亲手杀死他真的就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快乐吗?

    他不知道。

    可是他至少知道一点,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侯爵,而是一位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而不惜付出任何努力的父亲。

    他真的希望让这位父亲陷入到无尽的绝望吗?

    “埃德蒙,我这只是一个提议,你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继续你的计划,我之前说过了不会干涉那就不会去干涉。”诺瓦蒂埃侯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假若你有一丁点的犹豫……那就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哀求你。”

230,退路

    “假若你有一丁点的犹豫……那就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哀求你。”

    面对老人的哀求,埃德蒙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话来。

    他确实有了“一丁点的犹豫”。

    但这种犹豫,不是来自于对瓦朗蒂娜的家世和财富的觊觎,而是来自于对老前辈的怜悯。

    回想侯爵当年作为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在大革命当中纵横捭阖,面对山岳党的追杀面不改色,何等英雄了得,却没想到到了暮年,却要低下腰来如此哀求自己。

    他如此想尽办法为维尔福保命,作为一个人,他肯定道德有亏,但作为一个父亲,却又合情合理。

    正因为对这位老前辈尊重和怜悯,所以埃德蒙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决绝的话来。

    “您……您今天所说的话太过于意外了,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我……我没有办法给您回答。”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用干涩的嗓音做出了答复。“我们现在情绪都不太稳定,等以后再谈论这个问题吧。”

    “我明白了。”侯爵缓缓点了点头。“那好,我们以后在合适的时候再谈,反正现在三年之约还没有到期,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表情凝重,但是他的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刚才伯爵第一反应是暴怒,但最终却并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这就意味着他的内心当中产生了些许的动摇,不管这种动摇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反正至少说明他的意志并不是不可以撼动的。

    自己给出的价码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几乎是付出一切来换儿子一条命,哪怕他的报复心再怎么顽强,也有理由得到满足了。

    【在原著当中,维尔福检察官是身败名裂之后,目睹自己续弦妻子带着儿子自杀的凄惨场面,然后精神崩溃疯掉了,基督山伯爵在满足了自己的报复欲之后并没有杀死对方,甚至还自我怀疑‘我是不是报复太过头了’,伯爵确实是个好人……】

    他知道,现在他身处在困局当中,他既不想要像一个懦夫一样阻止伯爵进行合理的复仇;也不想要自己的儿子真的在复仇当中丧生,所以现在提出的这些条件,已经是他面对眼下困局当中能够找到的最好办法了。

    这甚至不能算做牺牲瓦朗蒂娜,毕竟倘若她真的在未来嫁给了伯爵,那么除了年龄差距大一些之外,这桩婚事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一直是个执着坚定的人,无论认准了什么都会坚持到底,当年他在国民议会当中有勇气反对罗伯斯庇尔,现在自然也有必要的勇气去在暗中解决掉面前的困局。

    事在人为,只要肯投入足够多的代价,没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礼貌地向伯爵微微躬身,然后悄然走出了书房,而伯爵却好像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继续留在书房当中沉思。

    不过,侯爵在告别伯爵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原属于唐格拉尔的豪宅,而是悄悄地走到了爱米丽面前。

    “女士,您能否为我抽出一些时间?”他彬彬有礼地问。

    爱米丽虽然过去曾经在巴黎社交界当中混得如鱼得水,但面对着这位赫赫有名的老贵族,还是明显心虚气短;再加上侯爵现在位高权重,她哪里敢拒绝?于是连忙点头。

    “您这是哪儿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阳台上。

    这座豪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从阳台上,可以以绝佳的角度,将旁边的小花园尽收眼底,此时,阳台上吹着冰凉的风,花园里则盛开着山茶花和水仙花,姹紫嫣红好不美丽。

    在之前因为伯爵有意遣散仆人,造成豪宅的维护人手不足,所以花园有些破败,不过自从罗马王进京、大局已定之后,爱米丽不再有所顾忌,又重新招募了必要的人手,几个月时间里这幢豪宅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显眼。

    “您很幸运,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面对着楼下的小花园,诺瓦蒂埃侯爵轻声说,“您摆脱了那个除了有点钱之外一无是处的唐格拉尔,转身得到了仪表堂堂、才能出众的基督山伯爵大人的爱宠,甚至连房子都不用挪动一下……”

    爱米丽的眉头陡然跳动了一下。

    无论以任何标准来说,这是在当面揭短,摆明了在冒犯自己。

    她脸上那种社交礼节性的笑容陡然消失了,然后瞪了侯爵一眼。

    “我不太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先生。”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诺瓦蒂埃侯爵冷笑了一声,“爱米丽女士,就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您一直都在谋求让自己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为此还曾经拜托我的儿子给您办妥了婚姻无效手续,摆脱掉了讨厌的唐格拉尔夫人头衔……”

    “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眼看对方继续在揭自己的短,爱米丽一听就火冒三丈,于是大声呵斥了对方。

    “那么,您不否认我所说的话咯?”面对爱米丽的怒火,侯爵不光没有任何退缩,反倒是继续追问。

    爱米丽涨红了脸,如果不是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一耳光甩过去了。

    “侯爵,您毕竟出身名门,我原以为您至少知道什么叫做礼节,却没想到您竟然如此粗鲁无礼!您面对一位弱女子,却说出这样阴损刻薄的话,难道您不觉得可耻吗?!”爱米丽气呼呼地怒视着对方,她的措辞,以巴黎社交场上的标准来说,已经近乎于辱骂了。

    “好了,我觉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祝您心情愉快。”说完之后,她提裙行礼,准备告别这个可恶的老东西。

    “不,您理解错了,我恰恰是在尊重您,女士。”然而,就在爱米丽准备离开之时,侯爵却冷冷地开口了,“比起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冰冷的戒备才是真正的尊重。我一生当中已经见过太多因女人而死的倒霉蛋了,几句风月场上的挑拨,或者几句故意示弱的哀求,曾经害死过多少才华横溢的人啊!所以,对您这样风姿绰约的上流社会女士,我绝无半分轻蔑,相反却有太多的敬畏……”

    爱米丽懒得听这个糟老头子废话,转身就想离去。

    “请留步。”侯爵虽然说了请,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如果您现在就胆敢离开我的视线的话,那我敢保证,您会为此后悔一辈子,我说得出做得到。所以,为了您自己好,请给我站住,听我好好说完。”

    虽然背着着老人,但是爱米丽却仿佛感受到了他冰冷的视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脚步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来。

    “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她被迫重新转身,然后怒问对方。

    诺瓦蒂埃侯爵现在的面庞苍老但又庄重,和刚才在伯爵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您成不了基督山伯爵夫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这是两位陛下的意见——他们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最亲信的重臣,娶一个曾经有过两个丈夫、而且还名声可疑的夫人,这无异于将成为帝国和宫廷的笑柄,所以他们绝不会接受,您明白吗?”

    爱米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其实这些话她自己也非常清楚,但是她心里毕竟还抱着些许的侥幸,这段时间她也在想尽办法“洗白”自己,不光借助维尔福检察官洗掉了“唐格拉尔夫人”的头衔,还刻意地和过去那些事情一刀两断,眼下的她简直可以用“贤良贞淑”来形容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过去的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改变,她哪怕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她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当初的纵情欢乐付出代价。

    “就算如此,那又跟您有什么关系?”爱米丽忍住了心中的悲痛,然后颤声问对方,“看我的笑话让您感觉很愉快吗?”

    “过去没关系,但现在大有关系了。”侯爵蛮横地说,“因为,我们家预定了基督山伯爵夫人的头衔,非要把它抢到手不可。”

    “谁?您要他娶谁?”爱米丽连忙问。

    “瓦朗蒂娜。”侯爵理所当然地回答。

    和刚才的伯爵一样,爱米丽一时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第一反应是有些好笑,但是面对着一脸认真的侯爵,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瓦朗蒂娜还那么小,您为什么要做如此打算?我承认,伯爵确实是一位极好的结亲对象,但您也无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笼络他吧?巴黎在未来有的是和她适龄的青年才俊……”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总之除了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之外,你不需要知道别的东西——”侯爵打断了爱米丽的话,“女士,现在我已经把我的打算告诉给你了,而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实现自己的愿望。”

    “……呸!”爱米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啐了一口,“我凭什么帮助您?您想要把自己的孙女儿嫁给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选择余地吗?”侯爵仍旧冷言冷语,“我已经说过了,两位陛下绝不会允许他娶你,你注定成为不了伯爵夫人。那么相对来说,瓦朗蒂娜现在尚且年幼,你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来为自己准备后路,至少攒够你未来安身立命的资本——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帮助你。”

    “别以为我稀罕你的钱,你这个粗鲁无礼的老家伙!”爱米丽怒火中烧,直接怼了回去,“您刚才对我这样的态度,现在却还想要我帮您的忙?想都别想……!瓦朗蒂娜要是有本事做什么伯爵夫人,那她自己去做啊,难道还要我给她上几堂课,指导她怎样迷住男人吗?”

    以社交界的标准来说,她这句话也算是在破口大骂了,显然爱米丽此刻已经气急攻心,根本顾不上什么风度了。

    但是,爱米丽却终究还要承受来自过去的报应。

    被激怒的侯爵,这下也不再进行任何的掩饰了。

    “水性杨花的交际花,果然,你无论怎么装腔作势,都永远脱不了那一身淫荡的习气!好吧,那我就给你点教训,让你永远别忘记你是在和谁说话!”

    年迈的侯爵瞪大了眼睛,然后严厉地注视着面前美貌的贵妇人,“如果我所知不差的话,你当年应该和我的儿子偷情,气死了你第一个丈夫,还偷偷生下过一个私生子……你可真行啊,大半个巴黎的夫人都没有你玩得花,你是不是要为此感到自豪?”

    完了……全完了。

    当侯爵说到了爱米丽内心最隐秘的软肋之后,原本气急攻心的爱米丽,骤然之间就失去了一切气力,再也无法抵抗对方的气势。

    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一切?是从维尔福口中得知的吗?还是自己打听出来的?

    不重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

    爱丽丝,维尔福,诺瓦蒂埃侯爵,这已经是第三次被人用同样的把柄威胁了,然而每一次爱米丽却无从抵抗,因为这个把柄太致命了——尤其是她还希望留在伯爵身边的情况下。

    自己到底还要为当初的孽债付出多大的代价?

    爱米丽心如刀割,眼角当中也沁出了眼泪。

    她抬起头来,用仇恨的视线注视着侯爵。

    “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那犯下罪孽的不止我一个人吧,你的儿子不也一样?说起来那也是你的孙子啊,一出生就夭折您一定很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面对彻底破防、状若疯癫的爱米丽的视线,侯爵置若罔闻,他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怎么会害怕一个妇人。

    如果是过去,因为害怕维尔福也因此身败名裂所以他还会有所顾忌,但现在他都不在乎了,那爱米丽怎么可能反过来威胁到他?

    “利害关系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如果听我的,那就有很多时间留在他身边,为自己谋点资本,说不定我开心了,还允许你留在这座宅邸里继续做你的女主人;你要是不老实……我顷刻让你一无所有,我说得出做得到。”

    “什么档次,也敢跟我这么说话。”眼见爱米丽哑口无言,诺瓦蒂埃侯爵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也不屑于继续再吓唬爱米丽,直接转身离去。

231,加冕

    虽然一直在暗地里做着保全儿子的活动,但是诺瓦蒂埃绝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艾格隆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合法性手续”。

    在11月的全民公决当中,法兰西国家的合法选民们,以700万对15万的悬殊票数,热情地确认了“邀请罗马王陛下登基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全民公投,而这也意味着这一幕大戏终于走完了最后的流程,来到了它应有的尾声。

    于是,在1830年12月2日,注定属于波拿巴家族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在这一天,巴黎的天气甚是寒峭,猎猎寒风在大街小巷当中来回扫荡,空气中甚至还飘荡着细小的雪点,轻轻地撞击着行人们的面庞。

    然而,在宽敞的圣母院礼拜堂当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

    穿着制服的卫兵、穿着大礼服的帝国重臣、以及穿着各式华服的名流显贵,此刻都济济一堂,让这座平日里孤寂的教堂变得人声鼎沸。

    人们的呼吸仿佛化作了白雾,飘荡在了穹顶和墙壁之间,让这座神圣的厅堂变得更加飘离于尘世。

    虽然各自在窃窃私语,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仿佛生怕自己在这个历史的瞬间留下什么令人遗憾的记录似的。

    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等待着今天两位主角的到来。

    而这两位主角此刻在哪儿呢?

    他们正在杜伊勒里王宫当中,做最后的启程准备。

    在侍从们的注视下,特蕾莎亲自给艾格隆整理好了衣物。

    此时的艾格隆穿着一身自己定制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制服,身上还佩戴着自己设计的大十字荣誉勋章,勋带、穗带、颈饰样样俱全,充满了盛气凌人的招摇气势。

    而相对来说,特蕾莎的穿着要简单一些,她佩戴着耳环和项链,身上穿着白色的礼袍和镶嵌金线的丝缎披风,并不如艾格隆一般沉重。

    不过不要误解,这并非他们两个人的“最终形态”,等到了圣母院的加冕仪式上,艾格隆要穿上属于皇帝的大礼服长袍,而特蕾莎还要按照传统穿上长裙,作为皇后的大礼服,它不光装饰华贵,而且长长的裙摆还有好几米长,必须有人在后面捧着一起走。

    而到时候身为艾格隆皇后陛下亲信女官的爱丽丝,就跟在特蕾莎的身后,为皇后陛下捧着裙摆,也由此亲身、近距离地参与到了这一个历史性瞬间当中——至于艾格隆的贴身女仆夏奈尔,则作为骑士团的礼宾以官方身份参与其中,成为了罕见的传奇。

    在确认丈夫打扮妥当之后,特蕾莎仔细地打量着丈夫,眼睛里充满了溺爱和骄傲。

    “殿下,好看极了。”

    “你也一样,我亲爱的。”心情甚佳的艾格隆,也以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应了妻子,“今天我们配得上这个国家,甚至可能还有余。”

    确实如此。

    艾格隆自己固然称得上英姿勃发,特蕾莎也同样美貌端庄,才堪堪虚岁20岁就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光有着青春的魅力,也有着属于母亲的稳重,而身上从小养成的威严和深沉,更让她理所当然地拥有着皇后的气度。

    所有人都相信,她将是骄傲的母亲,也将是一位称职的皇后,她也将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将这个命运多舛的国家带入到崭新的轨道当中。

    很快,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在上午10点,随着礼炮的轰鸣,艾格隆和特蕾莎登上了华丽的马车,然后从杜伊勒里宫启行,向着不远处的圣母院进发。

    除了大量的卫兵之外,在这条短短的路上,还有着数不清的群众,这些人群既有看热闹的巴黎市民,也有从全国各地涌到巴黎来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

    当礼炮响起、马车轰隆隆地驶出宫门进入他们眼帘之后,他们不顾低温和寒风,热烈向马车挥手和欢呼,响亮的“皇帝万岁!”的欢呼声,很快就汇聚在了一起,响彻云霄——一如26年前那样。

    如此热烈的欢呼声,马车当中的艾格隆夫妇也深受触动。

    “何等热忱与忠诚!他们当初无怨无悔地为了我们的家族流过血,现在也在矢志不移地支持我,我们必须满足他们的期待才行啊……”艾格隆低声说。

    “法国人民会见识到我们的努力的。”特蕾莎抓住了丈夫的手然后轻轻一捏,以此来表示对丈夫的支持。

    “但愿我们的子孙也能够在同样的欢呼中走入圣母院!”艾格隆看着窗外那座越来越近的精美建筑,然后发出了最后的感慨。

    因为要尽享民众的欢呼,所以马车的移动速度非常慢,直到接近一个小时之后才到达了圣母院礼拜堂旁边的大主教宫殿,艾格隆夫妇先进去更衣,而后正式进入到众人簇拥的圣母院之中。

    尽管时间在不断流逝,但在圣母院教堂当中,人们却不见有多少焦急的情绪,所有人都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接着,这对至高无上的夫妇联袂出现了在众人的面前。

    此时的艾格隆,按照古老的仪式规则,穿着一身镶嵌着黄金和宝石袍服,外面套着内衬貂皮的绯红色天鹅绒披风,唯一不同的是,在过去那些加冕的国王们的披风上,绣着属于王室的鸢尾花纹样,而这一次,披风上却有着蜜蜂的纹饰。

    这一身行头相当沉重,哪怕艾格隆年轻力壮却也感觉到肩头压力巨大,这仿佛也在暗示着他——你今后承受的不仅仅是权力,也是堆积如山的压力。

    而特蕾莎,也换上了大礼服长裙,身后好几位女官为她手捧裙摆,跟在了她的后面。

    夫妇两个身上都佩戴着大量的装饰品,这些珠宝的璀璨光华让他们显得如此显眼,足以让每个人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群自动分列两旁,为夫妇两人让开了道路。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夫妇两人缓缓前行,一路走向了祭坛的台阶——负责此次加冕仪式的艾格隆舅公费什红衣主教,此刻也正等在那里。

    艾格隆一步步地朝前走着,两旁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却置若罔闻。

    终究,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尽管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这一切是值得的吗?当然,完全值得。

    回首往事,仅仅在数年之前,那个在美泉宫当中孤身长大的少年,那个阴鸷而且满腔怨愤的少年,他曾经多少次诅咒过命运带给他的一切灾难,他也曾经多少次暗暗发誓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终于,透过他的努力,以及命运的机缘,他终于抓住了那个属于他的机会,走到了圣母院当中,走到了权力之巅。

    会有人咒骂他,也会有人祝福他,当这无关紧要,他这一生,绝不愿仰赖他人,他只迷信自己,别人的评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只为自己的信条而活。

    此时,宽阔的礼拜堂当中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向皇冠缓步前行的少年夫妇,他们也同样百感交集。

    站位离祭坛最近的是艾格隆的祖母莱蒂齐亚太后,她将亲眼见证孙子的加冕,也将了却自己这一生最后的遗憾。

    1804年因为二儿子拿破仑和三儿子吕西安闹翻了,她站在了吕西安这一边,选择跟拿破仑皇帝赌气,因此留在罗马没有参加皇帝的加冕仪式,后来皇帝命令画师在作画的时候硬把自己的母亲画在了自己旁边见证自己的加冕。

    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及圣赫勒拿岛上悲剧性的结局,曾经的家族恩怨都已经化为了过眼云烟,只剩下了天人永隔的遗憾和悔恨,她无数次地为此懊恼,叹息自己应该多和这个可怜的儿子相处。

    为了不再次品尝这种遗憾,莱蒂齐亚不顾自己年迈体弱,千里迢迢地从罗马赶到了巴黎,只为了亲眼目睹孙子重新戴上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皇冠。

    上一次的遗憾,这一次将会被了却,上一次的短促,也将由这一次来弥补,她深信,有着特蕾莎辅佐的艾格隆,将会谨遵上帝的教诲,不再重蹈覆辙,而是将这顶皇冠安然地流传于后人。

    就在老人的注视之下,艾格隆夫妇终于走到了祭坛之下,走到了她的身边。

    在这对出类拔萃的少年夫妇面前,莱蒂齐亚与其说面对着皇家的威严,到是更多地抱有那种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已经行将就木,也许不久之后她就必须蒙上帝的恩召前往天堂——但是这不重要,她的骨血将会借由子孙的延续而延续,她将永远被后人们传颂,这就够了。

    喜悦与悲伤,骄傲与遗憾,兴奋与酸楚……重重思绪纷至沓来,让这个虔诚而且顾家的老太太留下了

    老人感动留下了眼泪来。忍不住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然后喃喃自语。

    “我的儿啊,愿你安息!”

    艾格隆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眼泪,此时他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金盘里的皇冠之上。

    这个国家如今已经被装上盘子奉送给了他,只等他亲手接过就行。

    是的……很快了,很快了,只需要最后一点手续罢了……他按捺住了内心的骚动和焦急,以庄严的姿态面对着自己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

    而红衣主教此刻也怀着和他一样的激动。

    作为神职人员他并没有后代,所以他早已经把姐姐的孩子们当成了自己的后裔来看待,也早已经和波拿巴家族同呼吸共命运,他在拿破仑皇帝得势的时候青云直上,也曾在帝国毁灭之后受尽冷眼,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他唯一心心念念的,只是这些孩子们能否在命运的泥沼当中重新站起来,创造外甥当年做到的奇迹。

    而令他欣喜若狂的是,他的外甥孙真的做到了。

    这个孩子的胜利,就是他的胜利,他真心实意地为孩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当艾格隆走到他的面前时,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但嗓音仍旧有着些许的颤抖。

    “我的孩子,我将为你祝福。”

    说完之后,他为艾格隆的额头和双手涂抹三层圣油。

    对喜好洁净的艾格隆来说,这种头上黏糊糊的感觉当然不舒服,但是既然这是必要的仪式性“手续”,那么他也能够忍受下来——就像当年的拿破仑皇帝一样。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红衣主教耐心地为艾格隆做弥撒,为他祈求上帝的保佑,同时也希望上帝保佑这个奉他为君的国家。

    当祝福的祈祷词说完了之后,红衣主教仅仅地拥抱了自己的外甥孙,接着喊出了那句经典的“皇帝万岁,永垂不朽!”

    老人中气不足,哪怕鼓足力气这一声也喊得虚弱无力,但是这就足够了。

    艾格隆从红衣主教的旁边那个金盘上,自己拿起了皇冠,然后轻轻地为自己戴上。

    这一个仪式是古所未有而由拿破仑皇帝亲自独创的,26年后,他的继承人沿袭了这一条规矩——在他们两个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冠并非由上帝赠予,而是由他们自己亲自拿到手中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子孙在登基之后,也将沿袭着祖先的方式,自己为自己戴上皇冠——这将成为家族最严格的历史传统。

    就在他戴上皇冠之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祝贺着法兰西新君主的诞生。

    “皇帝万岁!”

    “帝国万岁!”

    按照之前已经确定好的流程,所有人都喊出了同样的欢呼口号。

    响亮的喊声在圣母院当中久久回荡,甚至让艾格隆的耳朵都有些发疼。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因为……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妻子。

    此时,特蕾莎正如他忠实的臣仆一样,跪倒在他的面前,当然她并不是臣子,而是在等待另外一个仪式流程。

    艾格隆从金盘的旁边,又拿起了另外一顶皇冠,这是属于皇后的冠冕。

    接着,他微微屈身,将这一顶冠冕,轻轻地放在了特蕾莎的头上。

    帝国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番外(31)分庭抗礼

    【珂丽公主返回到法国的正统世界线,承接番外10和20】

    这是1837年8月的某个平凡的日子。

    一向以风景优美著称的枫丹白露宫,此时正迎来自己最为迷人的时节,它刚刚已经从盛夏的炎热中走出来,却还保留着春夏的勃勃生机,无论是花园和树荫此刻都散发出了大自然最纯正的清香;温柔恬美的塞纳河,也在静悄悄地从它身边流过,更加把它妆点得清新宁静。

    身为这座王宫的主人之一,珂丽丝忒尔公主正坐在自己卧室的窗户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塞纳河。

    虽说今天气候宜人,风景优美,但是她此刻却似乎另有心事,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片令人惊叹的美景当中。

    时光荏苒,对小孩子来说尤其如此,不知不觉当中现在离她来到这里,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当中,她不光年纪从8岁变成了10岁,也完成了“默默无闻的林中女孩”到“一国公主”的阶级跃迁。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适应生活的剧烈变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也习惯了自己身边新的家人、新的朋友。

    不过,总的来说,“家人”和“朋友”对她来说就和自己的身份一样暧昧不清,她好像有着许多兄弟姐妹,但好像从未被他们接纳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她在皇宫当中也好像有着许多同龄的朋友,但这些朋友又像是跟她若即若离。

    她既像是这里的主人,又像是客人,既得到尊重,但又好像被人们心照不宣地排斥在外,虽然她周围到处都是人,但却仿佛还是和过去一样孤单地活在森林当中。

    唯一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她终究还是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可以真心以对的朋友——那自然就是她的亲密玩伴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

    也许是出于皇帝陛下的嘱咐,也许是出于对珂丽尴尬地位的怜悯,自从两个人结实之后,夏露确实对珂丽丝忒尔公主十分照顾,并且时常陪伴在她身边带着她一起学习和玩乐。

    也正是有了夏露的陪伴,珂丽丝忒尔才能够如此顺利地融入到新的生活当中,并且在这种生活里得到乐趣——以及更重要的,对未来的希望。

    不过,虽然平日里夏露一直在珂丽的面前表现出了积极强势、乐天派的一面,但是敏锐的珂丽丝忒尔也能够察觉得到,在夏露的笑容当中也隐藏着些许的阴霾,她也同样有着发愁的事情。

    两个孩子在平常的来往当中,对各自的烦心事都心照不宣地自动回避开了,夏露从没有追问过珂丽丝忒尔的母亲,珂丽也不会去问她家里的事情,她们虽然年纪轻轻,但都已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烦恼,注定是不应该倾诉出去的,只能够独自承受。

    不过,即使不能为好友排忧解难,但是珂丽仍旧想要为自己的友情去做点什么——

    比如,为夏露准备10岁的生日礼物。

    虽然离那个日子还有一点点时间,不过确实需要精心准备了。

    在不久之前,珂丽丝忒尔公主过了自己的10岁生日,她的父皇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整个宫廷都在为之欢声笑语,她也在那个时候收到了许多礼物,几乎堆满了一间屋子。

    虽然在内心当中并不在意这种被人注视和追捧的气氛,但是珂丽丝忒尔却也非常乐意和好友分享她的“光辉时刻”。

    所以,在那个庆祝宴会当中,她特意安排夏露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甚至还让夏露和自己一起分切了那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如果不是夏露坚定拒绝的话,她甚至还想要把自己收到的礼物也分一部分给夏露,反正她也用不完。

    而现在,就要轮到夏露生日了。

    珂丽丝忒尔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和夏露的“官方阶级”是不一样的,夏露再怎么在父皇面前得宠,也不可能得到和自己一样整个宫廷盛大庆祝的资格。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争取更多的“光芒”了。

    因为从小孤身一人长大的缘故,珂丽丝忒尔并不擅长、也并不喜欢社交,甚至和陌生人交谈的时候她还会感到莫名的紧张,平时也是沉默寡言的风格。

    所以,这意味着她要做很多的麻烦事,但这不要紧,只要她能够让好友开心,并且稍稍回报她这两年来的照顾和关心,她就满足了。

    就在她沉思当中,门被侍从轻轻地打开了,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轻盈地走入到了她的卧室当中。

    虽然她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更是没有什么声响,但是敏感的珂丽丝忒尔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然后她转身面向了这位被自己邀请过来的客人。

    “芙宁娜,午安。”

    映入到她眼帘当中的,是一个年纪和身高都比她略小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有着和特蕾莎皇后一样的柔顺棕发,面孔精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她的身上穿着蓬松的裙子,裙摆上还有各种珠宝堆砌成的星星形状作为装饰,既华美又充满了堂皇的贵气,与之相比甚至就连珂丽丝忒尔都显得有些朴素了。

    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国皇帝和皇后陛下的长女芙宁娜公主。

    此时,被邀请过来的芙宁娜公主殿下正看着珂丽丝忒尔,既疑惑又有点冷淡的疏离感。

    虽然珂丽丝忒尔和芙宁娜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但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比较恶劣。

    不过这倒也可以理解,芙宁娜一方面自恃自己是合法的婚生子,瞧不起“来历不明”的私生女珂丽丝忒尔;一方面,又嫉恨她的到来分薄了父皇对自己的关爱,所以从珂丽丝忒尔一到枫丹白露宫定居开始,她就在有意地疏远这位“姐姐”。

    对芙宁娜来说,自己原本和父皇母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果某天突然来了个来历不明的“姐姐”,堂而皇之地享用了公主的头衔还被父皇百般照顾,不怀恨在心才怪吧?

    而珂丽丝忒尔对妹妹的敌意也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主动远离芙宁娜,平日里两个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感。

    对珂丽丝忒尔来说,她在面对芙宁娜的时候,内心里也忍不住会有些许的自卑感——毕竟,她是真正的公主,被父母视若珍宝留在身边、集万千之宠爱的存在,她从小到大不曾经历过任何孤独和磨难,被众星拱月享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恭维。

    如果在平常的话,珂丽丝忒尔宁可躲这个妹妹躲得越远越好,更别说主动邀请她来自己这里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为了自己的好友,她愿意自找麻烦。

    “午安,珂丽丝忒尔。”面对珂丽的问好,芙宁娜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面对妹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珂丽丝忒尔有些踌躇,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哦?我可不知道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呀。”芙宁娜微微歪了歪头,然后嘴角一撇,嘲讽地笑了出来,“如果是想要我帮什么忙的话,那就直说出来吧,我心情好的话会考虑一下哟~”

    ……

    珂丽丝忒尔的内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芙宁娜身上没有任何对姐姐的尊重,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当对方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的时候,她仍旧还是感觉难受。

    好在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当做一回事。

    “好吧,我确实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唔,我就说嘛~”芙宁娜没有任何意外地点了点头,“那要我帮你做什么呢?先说好,我没有说答应哦,只是考虑下而已。”

    “过阵子就是我的好友夏露的生日了,所以我想要给她举办一个庆祝会……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出席一下,至于礼物你可以不用准备了,我会帮你准备的。”珂丽细声细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珂丽丝忒尔提出的请求,芙宁娜微微感觉到有些意外。

    不过,她立刻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吗?为什么?”珂丽丝忒尔有些失望,然后追问对方。

    按照她过往的性格,被别人这样对待的话肯定就会立刻放弃了,只是此刻她却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芙宁娜才是宫廷里真正的长公主,如果她不给夏露这个面子的话,那么自己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了,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凑热闹的。

    “这跟我愿意不愿意没关系。”面对着珂丽丝忒尔的追问,芙宁娜没好气地回答,“怎么?就你们是朋友吗?我和她也是朋友啊,如果要为她庆祝生日的话,我为什么要假借你的名义呢?更别说,还要你帮我准备礼物了……可笑。”

    妹妹的无礼并没有激怒珂丽,反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因为芙宁娜如此表态,反而让她的想法实现难度大大降低了。

    “原来你也想要给她祝贺生日啊,那太好了,这下我们站在一起了!”

    “谁跟你站在一起了?”芙宁娜不耐烦地反问了她,“我可不像你一样有那么招摇的爱好……”

    这简直是凭空指责了,珂丽扪心自问,论性格招摇,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当中,又有谁比得上芙宁娜?

    然后她马上明白过来了,肯定是之前自己生日的时候父皇那样大肆为自己庆祝,惹起了她的嫉妒了。

    “我只是因为满10岁所以被父皇特别庆贺了而已……等你满10岁的时候,一定会比我更加耀眼的,因为,你有母亲留在身边,有她在的话你还用发愁什么呢?”她幽幽地为自己辩白。

    与其说辩解,倒不如说在指出一个事实,其中又夹杂着许多的酸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面对着突然忧伤起来的珂丽丝忒尔,芙宁娜骄傲地昂起头来,但终究也没有说出更加伤人的话来。

    于是,两姐妹沉默了片刻之后,芙宁娜貌似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好啦……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我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我会给她庆祝的,礼物我也会为她准备的,我的哥哥也会在场……她会有很多东西,但这不是因为你而得到的,完全不是!明白吗,完全不是!”

    珂丽丝忒尔想要笑,但是面对妹妹嫌忌的眼神,她还是忍住了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目的,具体怎么得到的,已经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她为夏露争取一个盛大的庆祝会的努力,没有白费。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芙宁娜又问她。

    “没有了。”珂丽丝忒尔摇了摇头,“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因为我没有为你做任何事情!而且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这只是我为朋友所做的事情而已!”芙宁娜又认真地强调自己的立场,尽管好像没什么意义。

    “嗯嗯,我知道。”珂丽丝忒尔点了点头。

    “哼!”眼见自己在气势上完全压过了这个讨厌的“姐姐”,芙宁娜似乎终于心满意足,她轻轻地提起裙角,然后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珂丽丝忒尔的房间。

    在芙宁娜离开之后,珂丽丝忒尔又重新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此时,她既有喜悦也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感慨。

    在宫廷当中两年的生活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已经渐渐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听到那些漂亮话之外的弦外之音,学会了怎样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生存——也许这就是长大吧。

    其实她也能够理解这个妹妹为什么特别不喜欢自己,可是这一切都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既然命运把她带到了这里,那么不管再怎么样,她都只能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并且试图在这里创造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其中必定有许多酸楚和痛苦,但必定也会有许多的希望和快乐,因为这里有爱自己的父亲,也有照顾自己的好友。

    而她,现在就在尽力为自己,也为自己身边的人创造快乐。

    这就是她为自己找到的生存之道吧。

番外(32)两小无猜

    时光在悄然当中流逝,转眼间,就来到了夏露的“大喜之日”。

    就在这一天的早晨,夏露兴冲冲地来到了自己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公主的居处,打算邀请她前去参加自己的生日庆祝会。

    虽然一个孩子的生日其实并不重要,但10岁毕竟是一个象征性的门槛,所以她的母亲爱丽丝夫人非常重视,特意在百忙当中抽出空回到特雷维尔家族的宅邸当中,为女儿布置生日宴会,和她最亲近的艾格妮丝姨妈也会参加进来。

    而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夏露,这一次也来了兴致,打算将自己在宫廷中的好友们、以及堂姐和妹妹都叫到一起,来一次热热闹闹的庆祝,给自己的“童年”留下一个无法忘怀的美好回忆。

    正因为出于这种考虑,所以一大早她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好友这里,准备把她当成自己第一个客人邀请。

    虽然一开始她接触珂丽是“皇命难违”,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这位私生女的重任,不过在这两年的相处当中,她对珂丽渐渐地也产生了深厚的友情,不光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心态而和她相处,本身对她也产生了怜悯的情绪——虽然珂丽名义上已经是公主之尊,但终究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宫廷和外界只是以礼貌而疏远的态度对她敬而远之,她也注定不可能像婚生子女那样得到和其他国家王族门当户对的婚姻。

    正因为有这种怜悯,所以她平常一直对珂丽照顾有加,两个人的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亲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会是一辈子的“闺蜜情”了。

    不过,最近夏露却感觉珂丽好像有事瞒着自己,有时候面对自己的时候会躲躲闪闪的,好像在私下里搞什么事情一样。

    珂丽丝忒尔虽然有着父母遗传的聪慧,但她与人来往的经验很少,自然也不善于隐瞒和说谎,所以她的异样当然瞒不过早熟而又聪慧的夏露。

    不过,夏露也没有太在意这种事,毕竟哪怕再亲密的朋友也会有彼此各自的秘密,反正她不相信珂丽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如同往常一样,珂丽身边的侍从们热情地接待了夏露小姐,夏露直接就一路闯到了珂丽的起居室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珂丽!我来找你啦!”

    “夏露!快进来吧!”珂丽丝忒尔听到是好友的声音,连忙叫好友进来了。

    门刚刚被打开,夏露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好友。

    虽然是公主之尊,但是她身上只穿着一条素白的裙子,并不显得富贵招摇,反倒显得极为文静恬淡,而她的一头银发更是柔顺地飘散到身后,此刻正在微风当中轻轻摆动,大大的淡色眼瞳正对着夏露,深邃得犹如泉水一样。

    好漂亮。

    尽管已经是无数次看到珂丽的外貌了,但是夏露仍旧不禁在心中感叹——她虽然从小到大也一直被周围的人们称赞漂亮,但面对珂丽的时候她却时常有自愧不如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把这种杂念抛到了脑后,然后比出了一个剪刀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接着笑眯眯地对着珂丽大喊。

    “登登登登!珂丽,猜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吧。”珂丽马上冷静地给出了答案。

    “嗨……你就不能演一下吗,这也太冷静了。”夏露顿时就泄气了,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好吧,这也是你的风格嘛……”

    接着,她又重新抬起头来面向着珂丽,“珂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玩什么花样了……跟我走吧,一起去我家,我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庆祝会的,你可不要不给面子哟!”

    “不,我不跟你过去。”珂丽轻轻地摇了摇头。

    夏露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一时间她的表情变得极为滑稽。

    “我……另外有别的安排。”好在珂丽也没有故意逗她的意思,而是揭晓了答案,“跟我来吧!”

    嗯?她早已经在为我的生日做了准备了?原来最近她鬼鬼祟祟的就是在忙活这个呀?夏露终于差不多明白了一切。

    但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珂丽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接着,她带着夏露往门外跑了出去。

    此时,她的脚步极为轻快,和平常慢吞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甚至有一种“渴盼已久终于释放”的兴奋感。

    夏露无奈只能牵着手跟在她的身后,这一刻她想起了当初她们两个见面的第一天,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欢快地拉着珂丽在这座宫廷当中旁若无人地飞奔的。

    时光仿佛倒转了,但主角和配角却反了过来——而更重要的是,那种纯真无暇的友谊也已经比那时候深了太多太多。

    夏露心里在猜测珂丽到底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她等待着接下来答案被揭晓的时刻,不过她相信,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会非常开心——因为比起礼物来,她对自己的一腔好意才更加贵重。

    这样……不也挺好吗?她在飞奔当中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迎着前面裙摆散发出来的清香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没跑多久,珂丽逐渐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毕竟她一直都不是体力很好的类型,刚才的跑动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

    她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额头上面还出现了汗珠,不过此刻她的眼睛里却荡漾着喜悦,显然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顺利实施而感到极为高兴。

    “夏露,你看!”她指向前方,然后往旁边稍稍移动,让开了视线。

    夏露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此刻置身于一片草坪上,而草坪上正有一支制服整齐的乐队正在整装待发。

    当珂丽丝忒尔抬起手指时,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乐队开始演奏庆祝的乐曲。

    而就在同时,在草坪周围突然冒出了许多的人影,夏露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毕竟,都是一些老熟人,甚至还有陛下一家人。

    哇,这阵仗真是浩大啊……我这是被围捕了吗?夏露突然冒出了一个滑稽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再多想了,因为人群已经慢慢地向夏露围拢了过来,很快就将她围得无处可逃。

    为首的自然是陛下一家,身穿着便装的陛下满面笑容,然后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拿过了一束花,送到了夏露面前。

    “夏露,生日快乐。”他笑着向这位可爱的孩子祝贺。

    虽然陛下笑容可掬,但是一贯对陛下敬畏有加的夏露却不敢怠慢,慌忙接过了这束花,然后屈膝向陛下行礼致谢。

    “很抱歉,因为我也是临时得到了请求,所以一时间没有准备好礼物……夏露,你想要什么?”陛下再问。

    “陛下能够亲自给我庆生这已经是我无法言表的荣幸了,我哪儿配得上您来为我准备什么礼物……”夏露连忙回答,“还请您别开我的玩笑啦,陛下!不然回家以后我会被妈妈说教了……”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陛下听得笑出了声,然后俯下身来,友好地亲吻了一下夏露的脸颊,然后趁势在她耳边说,“一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十分感谢你对珂丽的照顾……这让我庆幸自己两年前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所以,夏露,你理所当然应该得到我的感谢,你虽然是个孩子,但我也不会赖账的,你应该得到应有的奖赏……”

    夏露听得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心里猜测所谓的奖赏到底是什么。

    而陛下似乎卖了个子,也没有再继续解释。

    “好了,你就好好享受今天吧……祝你玩得开心。”

    接着,他转身离开,而皇后陛下也走了上来,轻轻地抚弄了一下夏露的头发。

    虽然特蕾莎皇后对夏露也一直算是恩宠有加,但是相比于陛下和夏露那种类似于“忘年交”的亲切,她却显得有着正常的距离感,她只是如同长辈那样面对着夏露。

    “生日快乐,夏露……祝你玩得开心。”

    “谢谢您,陛下!”夏露也连忙屈身行礼,做出了礼节性的回复。

    接下来是皇太子殿下,他年纪比夏露小一点点,性格也十分温和,所以哪怕身为帝国的继承人,但平常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反而属于弱气的那一方。

    此时他也笑着向夏露祝贺,“夏露,生日快乐。”

    “嗯,谢谢您殿下。”

    再接下来,是芙宁娜公主了。

    相比于文静斯文的皇太子殿下,芙宁娜公主可是强势太多,她昂着头,一脸自命不凡地看着夏露然后傲慢地向她邀功。

    “哼,你可别以为是她给你挣下来的面子,她没有这样的能耐使唤这么多人,是我……是我请动了父皇和母后,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呀!”

    虽然语气不太中听,但好像是事实,夏露知道,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恩遇”,反正就她所知,在枫丹白露宫廷当中,除了皇室成员的孩子之外,没有一个孩子——哪怕ta的父母地位再高——得到过这种待遇。

    一直以来她就备受宫廷的宠爱,拥有着巨大的特权,但今天这一幕,更是让她奠定了“宠儿”的地位。

    “那也谢谢你了,芙宁娜殿下!”夏露笑眯眯地向致谢,然后轻轻拥抱了一下芙宁娜。

    “你知道就好!”芙宁娜禁不住得意地笑了出来。“她才不如我呢!”

    皇室成员一一向夏露祝贺,而皇帝和皇后陛下在短暂的祝贺之后就离开了,只有孩子们继续留在这里与夏露同乐。

    而到了最后,终于轮到珂丽丝忒尔了。

    就在悠扬的乐声当中,珂丽丝忒尔怯生生地走到了夏露的面前。

    “夏露,你开心了吗?”

    “这还用问吗……?”夏露笑着反问,“我太开心了,谢谢你!”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一样,她陡然紧紧地拥抱住了自己的好友。

    在这热情的拥抱当中,珂丽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既然夏露满意了,那这就证明了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一切都是值得的。

    “生日快乐……夏露。”她闭着眼睛,然后微笑着向夏露祝贺,“对了,我还没有把我的礼物送给你呢。”

    “什么礼物呀?”夏露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而这时候,珂丽从自己的身旁拿过了一个盒子。

    夏露打开了盒子上的丝带,然后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这……这样不太好吧?”她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因为她赫然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顶小王冠。

    这一顶王冠算是参加礼仪性活动所佩戴的,上面的装饰比较简单,只有银质的底座上镶嵌着几颗钻石而已。

    但即使如此它也足够贵重了。

    “这是……你在生日庆祝会上佩戴的公主王冠吧?”夏露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她在片刻的疑惑之后,很快就认出来了它的来历。

    “是的。”珂丽丝忒尔点了点头。“就是那顶,我一直想要送你我最好的礼物,最后发现只有这个了……”

    “这可不行啊!我可不能要。”夏露一听就急了,虽然她一向骄横跋扈,但是她也分得清轻重,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要。

    “你不必担心僭越……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就说是给你的奖赏,也算是我们两个人永久的纪念。”珂丽向夏露解释,“他说只要你别时时戴出来招摇就行了,今天他恩准你把它戴上。”

    哈……?夏露听得呆住了,她没想到陛下居然对她如此恩重。

    正当她还在发愣的时候,珂丽丝忒尔已经抬起手来,轻轻地将自己戴过的这顶小王冠戴到了夏露的头上。

    金发的少女,在钻石的璀璨光华之下,一下子变得堂皇贵气,熠熠生辉。

    “真漂亮呀……”珂丽丝忒尔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还是你更加漂亮。”夏露回答。“哪怕没有王冠做陪衬,你都超过我们所有人啦……”

    被夏露如此夸奖,珂丽丝忒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等下一起去我们家吧,我妈妈她们还在等着呢!”夏露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笑声也越来越大了。

    “嗯!”珂丽丝忒尔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意料之中的邀请。

    “别忘了我啊!我也要去!”芙宁娜一听就不乐意了,“明明是我贡献最大的!”

    “当然了,都去,都去!”夏露连连点头,然后她面对着高空中的太阳,轻轻举起了手,小小的王冠在阳光下为她沐浴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她小小的身躯在顾盼当中神采飞扬,“让她们见识见识我这模样!妈妈一定会吓坏了吧,哈哈哈哈!给她一点震撼瞧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雏鹰的荣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雏鹰的荣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雏鹰的荣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驱使他的,不是因父之名,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全订书友群741384741(已炸),新全订群468067893,有空可以来玩~】雏鹰的荣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雏鹰的荣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