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循序渐进
远在枫丹白露的艾格隆，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巴黎的动向。
从他手下们的汇报当中，他已经知道自己一方和塔列朗亲王的谈判细节，也知道了塔列朗亲王已经暗中靠向了自己一边。
而他，也借助自己的党徒和塔列朗等人，开始到处散布“奥尔良公爵刺杀罗马王未遂”的指控。
无疑，法律根本就制裁不了向奥尔良公爵这种地位的人，在现在这种王朝崩塌、秩序崩坏的情况下尤其如此，但艾格隆本来也无所谓将自己的政敌绳之以法，他只要用舆论上的污名，让对方承受打击就行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真相，所以他只是把这个指控当成了给对方涂上“污泥”的手段，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指控给奥尔良公爵和他的亲信们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
正因为并不在意真相，所以即使把卓有名望的维尔福检察官叫了过来，他也并不急着催促对方查清案件，反而让检察官把精力放在了尽力罗织罪名、把案件往奥尔良公爵身上引。
检察官对此也心领神会，他装模作样地审问比昂卡，每次还故意拉着艾格妮丝一起旁听，
既不使用刑讯，也不刻意去逼问，只是不断地询问比昂卡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在旁敲侧击当中以比昂卡的名义说他自己想说的结论。
这种花活，看似复杂，但是多年来检察官早已经玩得得心应手，以至于让比昂卡和艾格妮丝这样的外行人完全看不出门道，心里只是暗自忌惮这个检察官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够在犯人如此不配合的情况下，一步步逼近“真相”。
今天，又是一场讯问，除了每次都出场旁听的艾格妮丝之外，之前几次都未曾出席、故意避嫌的艾格隆，也出席到场了。
面对着自己现在效忠的主人，检察官依旧摆出了一副铁面无情的样子，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场面。
“比昂卡女士，根据您之前的供述，以及我调查之后确认的情况，我认为您是受到了法国境内某位大人物的委托，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追踪到了罗马王的行踪然后进行刺杀——而这位大人物，应该是属于我国顶级贵族当中的一员，您对我的推断是否有异议？”
之前在接受检察官讯问的时候，比昂卡曾经试图以沉默来抵抗，但是每次她故意沉默，维尔福检察官就说一段自己的“推论”，让比昂卡不得不做出回应。
“我有异议！”她大声回答。“您的推论，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只是您自己的无端揣测而已。”
“您已经提供给我不少证据了，女士。尽管您自己可能并不觉得如此。”维尔福检察官不慌不忙地回应，“诚然，以您目前提供的情况来看，我还难以指控到具体的某一个人，但是至少我已经足以确定嫌疑人的范围——您如果想要推翻我的结论，那您大可以提供否定性的论据，请您说吧！”
比昂卡原本就不擅长说谎，又如何能够编织出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于是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您难以推翻我的结论了。”等她说完之后，维尔福检察官冷冷地做出了回应，“女士，您大可以藐视我，但您在法律面前是无处藏身的！”
说完之后，他以庄严、冷酷的眼神看着面前凶悍的女剑士，而他多年来面对罪犯们所培养出来的煞气，一时间居然也镇住了本就心虚的比昂卡。
艾格隆看着比昂卡理屈词穷、既愤怒又无力反驳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但是在表面上，他却做出了一副怨恨与不满的神情，“检察官阁下，我谢谢您孜孜不倦的努力，为我逐步解开了困惑已久的谜团。那么，既然已经推论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妨再继续探究一下……这位幕后的指使者到底是什么呢？嫌疑人范围只有寥寥几位，应该还是很好猜的吧？”
“陛下，请恕我我无法去无端猜测这些嫌疑人中谁的嫌疑更大，因为他们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我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污损到他们的名誉。”检察官故作矜持地回答。
“真有意思！”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就在不久之前，王宫遭受了围攻，然后可怜的国王陛下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王位，请问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名誉有什么意义？又有谁尊重了他的名誉？再换到奥尔良公爵这边，他勾结叛贼，以血腥的手段围攻王宫，最后亲手终结了一个王朝……请问他又有什么名誉可言？既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把名誉当回事，难道我们就不能在私下里猜测一下，到底是哪个人让我一度重伤昏迷？”
艾格隆的反问，让检察官也尴尬到无法即刻回答。
确实，如今已经翻天覆地，一个国家政权都已经轰然倒塌了，又遑论那几个所谓的皇亲显贵呢？
“虽然现在出现了种种意外，但至少在法律上，我不能轻易给人定罪。”过了片刻之后，维尔福检察官勉强回答。“比昂卡女士不肯明确指认幕后的指使者，那我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也无法妄下定论。陛下，既然您将我请了过来，并且将这个案件委托于我，那就请您尊重我的判断，否则就请您另请高明吧！”
在检察官的抗议之下，艾格隆只好摆了摆手。“好吧，既然您态度如此坚决，那我们就不要做无端揣测了，我们好好再探究一下。”
在师徒两人面前，艾格隆和检察官一唱一和，继续演着双簧，让她们都相信了检察官公正的立场，而且比昂卡还暗自庆幸，自己又拖延了时间。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艾格隆早已经对外发布消息，说她已经全部招供，并且已经指证奥尔良公爵本人了——所谓的讯问，都只是艾格隆用来稳住她、顺便把艾格妮丝一起拉下水的手段而已。
艾格隆并不介意对比昂卡使用这种卑鄙手段，毕竟比昂卡曾经让他受了重伤一度性命垂危，他能饶恕她的性命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污蔑她的名誉、拿她当枪使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经过了艾格隆的小小插曲之后，维尔福检察官又重新开始了自己的讯问，他翻来覆去地询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每次比昂卡选择缄默不言，他就主动回避绕开，时不时再穿插一些自己的推论让对方无从躲避。
经过了这好几次讯问之后，维尔福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而艾格隆也好好欣赏了一番戏码。
在下午时分，这场讯问终于结束了，比昂卡被送回到了艾格妮丝的住处，而艾格妮丝本人则被艾格隆留了下来。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艾格妮丝问他。
“艾格妮丝，事到如今，你认为我是否履行了对你的承诺？”艾格隆没有卖关子，单刀直入地问。
“您当然完全履行了。”艾格妮丝对艾格隆的问题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我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那好，那么你是否认为这一场调查是公正的？”艾格隆再追问。
“那是当然……”艾格妮丝点了点头，“检察官阁下在调查讯问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旁听，您没有对师傅采取过任何刑讯措施，一切都是公正的。”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我已经做了我能为你所做的一切？”艾格隆紧追不舍地问。
这个问题，似乎带有一些暧昧，但艾格妮丝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再度颔首。“您给我的恩惠，是我之前难以想象的……我为此感激不尽。”
很好，她已经上钩了。
在铺垫了前面三个问题之后，艾格隆确信自己已经调动起了艾格妮丝“知恩图报”的心理，于是他就决定开始收网了。
“既然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那我也希望你能够为我做一点事情。”
“您尽管吩咐吧！”艾格妮丝轻快地回答，仿佛一直在期待这一刻，“我早就想为您报恩，稍稍缓解心中的愧疚了呢！”
“那就让我们再继续一下刚才中断的话题吧……”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通过检察官一系列的追查，我心里对幕后凶手大概有结论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奥尔良公爵干的，你信不信？”
艾格妮丝当然相信，因为之前跟师傅的交流当中，她已经心里有数了。
只是，为了不给师傅添麻烦，她只能对此避而不答。
“我……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刚才检察官阁下不是已经拒绝做结论了吗？我们这样妄下定论恐怕不太好吧……？”
“检察官是个死板的老学究，他只在意他的破烂法律程序，哪怕90%确定，只要不到100%他也不敢下定论，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不是一个咬文嚼字的律师……我只需要根据已知的事实做出判断就好。”艾格隆断然回答，“现在我认为这就是奥尔良公爵干的，你相信不相信我？”
面对着艾格隆咄咄逼人的视线，艾格妮丝既心虚又有些愧疚。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牵涉到师傅，她才不会在意奥尔良公爵等人的死活，既然这是艾格隆自己“猜”出来的，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当然相信您。”于是，她轻声回答。
艾格隆仔细端详着艾格妮丝，他此刻并不知道艾格妮丝的认同，到底是愿意她自己掌握的信息或者推断，还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和服从，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玩弄了这么多花招之后，终于绕过了“强迫比昂卡服软”的关卡，获得了艾格妮丝的认同，也将她置于未来指控奥尔良公爵的同党之列。
而这就足够了。
“好吧，只要你相信我，那我就满足了。”于是，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搂抱了一下艾格妮丝，“谢谢你。”
艾格妮丝并没有反抗艾格隆的亲昵，这些天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她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两个人彼此的温存，“您何须谢我呢？这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我该谢您才对……所有人都看得到，您为我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好了，我们无需再去猜测什么幕后凶手了，检察官刚才告诉我，他过两天就会出具一份报告书，列举他在调查这一桩刺杀案当中所获得的情报，以及根据情报所得出的结论……之前你就答应过我，你要在最后的调查报告当中署名。”艾格隆一边搂着她，一边在她耳边叮嘱，“到时候你就签上名字吧。”
“您放心吧，我会签上的，签几个都行。”艾格妮丝微微红着脸，然后顺从地回答，“只要它能够换来师傅的性命，我很乐意去做。”
“当然了！只要能够揪出幕后的指使者，我无意再去为难比昂卡女士，我可以赦免她，当然，一段时间的监禁是免不了的。”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艾格妮丝，如果她还不知悔改，以后还要继续谋害我，那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我不会让她那么做的。”艾格妮丝连忙回答，“师傅本就与您无冤无仇，经过了这一场风波之后，她也没有必要再卷入到纷争里了，我会看住她的！”
“如果有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那我确实就不用担心了。”艾格隆笑着回答。
“保护您……？”艾格妮丝感到有些好笑，“您身边有那么多卫兵，您自己也身手不凡，又何须我保护呢？”
“那可不一样。”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执拗地看着她，“卫兵不可能靠近在我咫尺之内，而你可以，也许某些时刻这就能救我一命。”
艾格隆表面上说得严肃，然而实际上却大有调笑之意，艾格妮丝顿时感到大为窘迫。
“您……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为什么我不能说？”艾格隆欣赏着她困窘的样子，然后笑着回应。
不过，他也知道，艾格妮丝还没有做好“咫尺之内”的心理准备，他也只是循序渐进，慢慢地给她做心理建设罢了。
常言道水滴石穿，他与其说享受床笫之欢，倒不如说也在享受这种一步步摘取果实的过程。
因为艾格妮丝过于窘迫，所以挣扎着想要挣脱怀抱，然而艾格隆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然后向外走去。
“您要去哪儿？”艾格妮丝放弃了挣扎，然后问。
76，宫廷人事
“您要去哪儿？”
艾格妮丝的问题带着一丝惊恐。
虽然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了亲昵，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展露出这种非同一般的关系，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无非是自欺欺人而已，毕竟在这里，这个少年人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关注，所以他和自己亲密相处的时候，旁人又怎么会毫无所觉？只怕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
但就算是自欺欺人，至少也帮助她得到了一些心理安慰，让她可以躲过心理上的冲击。
从少年人此时的举动来看，她最后一丝侥幸，似乎也把守不住了……
然而，即使慌张惊恐，她也无力阻止，在些微的反抗被少年人无情挫败之后，她已经不知所措，只能跟随少年人行动，进而听天由命了。
他要带我到哪里去？此时少女满心忐忑。
不会……不会真的拖到卧室去吧？她不禁想到了最坏的猜测。
不管怎样这也太过分了吧？她也知道，来到枫丹白露宫之后，在特蕾莎公主的强烈要求下，艾格隆选择了住在皇后寝宫当中，夫妻两个人日常起居在一个地方，如果他把自己带过去，那就意味着要当着特蕾莎公主的面……就算这个少年人真的胆大妄为，应该也不至于离谱到这个地步。
……而且，而且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再说了，旁人会怎么看？
越是害怕，艾格妮丝就越是禁不住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办？是继续屈从还是拼死反抗？从道理来说，肯定应该是选择拼死反抗，可是拼死反抗真的有用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艾格妮丝头脑中纷至沓来，以至于她已经无暇再顾及周围的情况了，只是机械地跟随着艾格隆一起行走于金碧辉煌的走廊之间。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这时候，艾格隆回过头来，然后发现艾格妮丝面色绯红、神情好像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艾格妮丝？”于是他问。
“我……我没事。”艾格妮丝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她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好在，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个少年人并没有真的把自己拖到他的寝殿去。
但就算不是他的卧室，好像也很可怕……
“陛下，您想要做什么？”艾格妮丝压制着心中的惊恐，然后小声问少年人。
“你马上就知道了。”艾格隆似乎兴致盎然，然后他转身敲了敲门。
他要敲门？那就意味着里面有人。艾格妮丝瞬间感到无比的庆幸，她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不过，她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询问。
“谁在外面？”
这声音轻柔动听，一听就是那种教养深厚的贵夫人，而艾格妮丝马上就听出来了，这是姐姐爱丽丝的声音。
陛下要把我带到姐姐的面前？他想要做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艾格妮丝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又瞬间波澜万丈起来。
这绝不是她想要面对的场面——她该怎么跟姐姐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一想到这里，她慌忙想要挣扎。
然而，她的醒悟似乎还是太晚了一点，正当她还在思考的时候，艾格隆已经回应了里面的询问。
“是我。”
“陛下！”虽然艾格隆并没有自报名号，但是门内的贵夫人自然听出了艾格隆的声音，她原本镇定从容的语调出现了些许的慌乱，接着连忙走到了门口，把门给打开了。
随着门被迅速打开，爱丽丝姣好的面孔出现在了艾格隆的面前，她原本满面逢迎的笑容，但是当看到艾格隆身后的艾格妮丝之后，笑容当中出现了些许的疑惑。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忘却自己的仪态，屈膝行礼向少年人致敬。
“陛下，抱歉，我不知道您要驾临，所以没有早做准备……”
“没关系，爱丽丝，我只是临时起意想要过来看看而已，并不需要你提前做什么准备。”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拖着艾格妮丝往里面走。
在姐姐的面前，艾格妮丝自然也不敢失态，所以只好放弃了抵抗，跟着艾格隆一起走了进来。
走进里面之后，艾格隆闻到了脂粉和香水的清香，不过更多是书卷和墨水的气味儿，房间虽然铺着精美的地毯，还挂着名贵的水晶灯，但是却看不到多少奢靡的生活气息，书桌上摆放着大量的文书，旁边的柜子里，也分门别类放置了许多捆扎好的文件，如果不是书桌上放置的鲜花和熏香的话，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小公务员的办公室。
不过在本质上两者也差不多——在被艾格隆和特蕾莎委以重任之后，爱丽丝俨然已经成为了宫廷当中炙手可热的重要人物。
对特蕾莎来说，爱丽丝性格端庄，行事谨慎，而且为了避嫌她也不好任用自己身边的奥地利人，于是就将爱丽丝当成了自己在这里的心腹和代理人。
而现在由于特蕾莎第二次怀孕，爱丽丝能够负责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因此更加繁忙起来。
爱丽丝也确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了两位陛下的信任和厚爱，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各种各样的繁忙事务当中，从人员录用、资金分配和调动、再到各处的维护和修缮，几乎各处都有着她的身影。
可以说，如果没有爱丽丝的努力，这座宫廷不会这么快就运转起来，更不会在短时间内呈现出井井有条的态势。
作为冉冉升起又炙手可热的权力人物，爱丽丝自知自己必定遭受了许多人的嫌忌，为了避免被人取而代之，于是她不仅没有恃宠而骄飞扬跋扈，反倒行事也越发谨慎低调起来，平常待人也谦逊温和，丝毫不因为别人地位低微而有所轻慢，她的表现也让她得到了各方的交口称赞，渐渐地也坐稳了自己的地位。
艾格隆走到了房间里，然后直接坐到了茶几旁边的沙发上。
而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彼此对视了一眼。
爱丽丝不太清楚现状，所以想要让妹妹为自己解惑；然而艾格妮丝此时则尴尬而面红耳赤，根本不敢再说话。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姐姐解释现状。
“两位，请坐。”尽管这是爱丽丝的办公室，艾格隆却摆出了主人的架势，摊了摊手示意她们在自己身旁都坐下——当然，他本来就是此地一切东西的主人。
毕竟这是陛下的命令，所以两姐妹尽管都有些迟疑，但还是分别坐了下来。
“爱丽丝，之所以我带着艾格妮丝来叨扰你，是因为我听说你已经雇佣了她？”等她们都坐下之后，艾格隆终于进入了正题。
“是的，陛下。”爱丽丝连忙应了下来，“不久之前，鉴于现在宫廷当中鱼龙混杂，而且局势混乱，为了更好维护宫廷的安全，所以我决定任用了艾格妮丝。毕竟，宫廷卫兵虽然很多，但有很多地方不方便接近，而她是女子，就少了很多顾虑……”
顿了顿之后，她又抱歉地笑了笑，“在您面前我必须坦诚，所以我也不否认我也有些私心——我的妹妹之前因为一些事和我闹得很僵，所以我也希望以这种方式把她留在我的身边，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请您谅解我的些许私心。”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件事总归是有点“私相授受”的意味，哪怕陛下不会介意，她也必须摆出一副为此愧疚的姿态来。
“爱丽丝，不必紧张，我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今天也不是来干涉你的工作的。”艾格隆又挥了挥手指，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这种私心，“况且，我觉得你的任用是非常合理的，艾格妮丝的身手我们都早已目睹，她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我倒是有点感谢你，毕竟如果没有你帮忙说服的话，恐怕她也不会这么容易答应吧。”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要说不妥当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您是说哪里不妥当呢？”爱丽丝感到有些紧张，连忙追问。
“你只是雇佣了她而已，但是却没有明确她的这份工作。”艾格隆笑着回答，“比如，她的薪水和职级到底如何？负责哪一块区域？工作时长是多少？该如何考核评价？如果表现优异又应该给予何种奖励？这些都没有定出来，这样的话，即使艾格妮丝有热情，想要做好这份工作，恐怕也很难做到。”
“这个……”爱丽丝愣了一下，最后只能再抱歉地笑了笑，“您说得对，我确实有欠妥当。”
她这段时间，几乎负责了整个宫廷的人事工作，艾格隆所提到的各项工作的“职级和职务范围、津贴与考核”等等细节，自然她也极为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参与制定的。但是放在艾格妮丝这边，她却没有做得这么详细——毕竟，对她来说，雇佣艾格妮丝只是自己私相授受而已，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工作”可以参考来明确细则。
况且，艾格妮丝如果缺钱的话只管向她讨要就行了，要多少她都会给，又何必多此一举定什么薪水和津贴？
而她没有想到，艾格隆却想要在自己的私相授受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把艾格妮丝的“工作”给编制化了。
难道这是艾格妮丝自己的要求吗？她想要谋求地位？所以求着陛下来给她说情？
她闪过了这个念头，然后自己又马上否定了，因为她太了解妹妹了，她绝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她又看了看妹妹，发现艾格妮丝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陛下强行拉过来了而已。
不过，即使猜测到了这些，面对艾格隆的意志，爱丽丝也无从反对。
“陛下，那么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厘清艾格妮丝的工作呢？”
“我只是提出了这个要求而已，具体如何落实就交给你来办吧。”艾格隆耸了耸肩，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有一条，在待遇上面，我们不能委屈了艾格妮丝的身份和才能，否则就未免有失我的体面了。”
“我明白了，陛下。”爱丽丝立刻点了点头。
依照陛下的意思，是要给艾格妮丝丰厚的薪水和待遇，爱丽丝当然也不会反对。
既然陛下自己不在意，那么自己就只管多给妹妹一点零花钱好了——虽然艾格妮丝肯定不会在意这些，但有点钱在手上又有什么坏处呢？
接着，她用眼神催促了一下还有点茫然的妹妹，让她赶紧谢恩。
在姐姐的催促下，艾格妮丝只能轻声向艾格隆致谢。
“谢谢您的厚爱，陛下，我一定会努力做好我的工作，回报您的恩惠。”
在三言两语之间，艾格隆就把艾格妮丝留在自己身边给规制化了，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说了下去。“除了薪水待遇之外，在工作上面，我们也应该明确起来。艾格妮丝要负责的地方就是皇后的寝宫附近的警戒，你也说过，她毕竟是女性，在这些地方女眷众多的地方行走起来也更加方便……”
因为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所以爱丽丝对此当然无法反驳，可是她很快又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毕竟，陛下和皇后就住在一起，艾格妮丝如何要负责这里的警戒，那岂不是说，她就名正言顺地被陛下划拉到身边了？
一想到这里之后，她才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陛下原本是根本不会关心所谓的宫廷人事的，这些事情之前都一把甩给了自己负责。
所以，他之所以关心这些，就是为了艾格妮丝……
她陡然升起了一股明悟。
接着，她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事实。
其实陛下带着艾格妮丝过来到自己面前，并不是要帮她询问她的工作，而是……要让自己帮忙，使得艾格妮丝无法拒绝他的安排。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到这一步她还猜不到原因的话，那她简直白活这么多年了。
一瞬间，她陷入到了迟疑当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目光在面前的少年和少女当中逡巡，他们都是如此俊美可爱，原本她曾经还幻想过他们会喜结连理。
可是……她从没有期待过他们的缘分还会以这种方式继续。
为了维护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她应该顺从陛下的意志，可是真的应该答应吗……？
她陷入到了痛苦的纠结当中。
“陛下，能否先让我和艾格妮丝单独谈谈呢？”在沉默片刻之后，她低声问。
78，任性而为
“陛下，能否先让我和艾格妮丝单独谈谈呢？”釿
爱丽丝沉默片刻之后，向艾格隆询问。
本来艾格隆可以完全无视这个请求，但是面前金发碧眼的美妇人自有一股温婉的气质，让少年人不忍心粗暴拒绝。
反正这也没什么关系，于是艾格隆也就答应了她。
“当然可以，那我先出去吧。”
“不，不用，我怎么能赶您出去呢？”爱丽丝连忙留住了艾格隆，“我和艾格妮丝到里面去，请您稍等一下就好了。”
所谓“里面”，是指她在这个套间里的一间小房间，她把它开辟成了自己的休息室，在累了的时候会暂时休息一下。
“好吧。”既然如此，艾格隆就更加没有意见了，他半躺在沙发上，然后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书，随意地浏览起来。釿
爱丽丝从沙发上起身，然后示意妹妹跟自己过来，艾格妮丝虽然神色依旧有些尴尬，但还是听从了姐姐的召唤。
很快，姐妹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房间当中，房间里有着一把躺椅，壁橱当中也放置着熏香，窗外还面对着花园，温暖地春风不断地从窗外涌入，将花香和熏香混合，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爱丽丝此刻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她紧张地看着妹妹，然后开口发问。“艾格妮丝，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得并不比您更多。”艾格妮丝苦笑着回答，“陛下想要做什么，也不会跟我商量吧。”
“可你是当事人啊。”爱丽丝有些疑惑不解，“难道事前他不跟你商量一下？”
“没有。”艾格妮丝老老实实地回答，“可能他确信我根本不会反对吧。”
“那你会反对吗？”爱丽丝追问。釿
这一下艾格妮丝沉默了片刻，但很快还是做出了回应，“……不会。”
“为什么？”爱丽丝追问。
“这还需要为什么吗？”艾格妮丝反倒有些疑惑了，“他是陛下，我们一家也在给他效忠，他想要怎么安排我做事是的权利，我只需要照办就是了。”
妹妹的回答，让爱丽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按理来说，这确实是无可指责的正确回答，可是她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妹妹，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妹妹说得对，如今她的娘家和夫家都已经在为陛下效忠，她自己也在承蒙陛下的恩惠，既然如此，既然陛下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那么她根本就推翻不掉、也没有资格去推翻艾格隆的意见。釿
但让她就此住口，她却感觉自己无法做到。
她担心妹妹还太过于年轻幼稚，看不出其中蕴含的危险。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提醒妹妹。
“艾格妮丝，事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她努力压低音量，以便不让外面的少年人听到。“你真的以为他把你放在身侧，只是为了所谓的‘保卫’吗？他身边有的是卫兵，自己也身手那么好，哪里需要你时时看顾？”
还没有等妹妹回答，她就继续说了下去，“很明显，他是对你有所觊觎，所以要找一个貌似合理的借口把你留在身边而已……”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大不敬”，她很快又把话往回找补，“当然，我也不是说陛下一定会是图谋不轨，但你想想，外人会怎么看呢？如果我都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外人只会有更加恶毒的揣测，到时候流言四起，你的名誉该怎么办？艾格妮丝，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事情，你最好认真掂量一下后果。”
说完之后，她急切地看着妹妹，等待着艾格妮丝的回应。釿
出乎意料的是，即使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艾格妮丝却也没有任何焦急和愤怒的表现，反倒是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姐姐，“这么说来，您是在劝我拒绝了？”
“我也不是这么说……我只是劝你仔细考虑，不要被表面上的荣誉迷花了眼。”爱丽丝本能地闪避了一下，但话里话外都已经暗示了自己的意思，“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气，但在这一件事上，我请你相信我的判断，这绝对会让你陷入到风波当中，败坏你的名誉……你何苦自找苦吃？”
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爱丽丝已经等于是在以下犯上，她真的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劝说了。
她也是诚心诚意地希望妹妹不要掉入火坑当中——毕竟，她不同于父亲和公公两个心心念念想要借艾格妮丝献媚邀宠的老家伙，她即使没有妹妹这份恩宠，也一样已经得到了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她根本就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去“卖妹求荣”。
然而，她的努力，在这个时候注定不会再起到什么作用了。
因为她眼里最高洁、最不可能和世俗同流合污的妹妹，在这个险恶丛生的人间，终究还是会出现些许变化——或者说，做出某些不可避免的选择。
“太迟了。”艾格妮丝低声说。釿
“什么太迟了？”爱丽丝有些疑惑地问。
“首先，我要谢谢您，面对陛下的压力，您还能鼓起勇气劝我拒绝，这说明您确实还和过去一样疼爱着我……”艾格妮丝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容里，既有欣慰，也有无奈，“但我也有点不满，因为您一直把我当成孩子，当成懵懂无知的孩子，为我去着想一切，或者对我隐瞒一切。但您恐怕忘了，即使是我，也会慢慢长大的——您难道以为，我只是在被陛下哄骗，什么都察觉不到吗……？”
“艾格妮丝！”爱丽丝听后大惊失色。“原来你知道的吗？”
“我虽然对他的心思完全捉摸不透，也懒得去琢磨，但他对我怎样、想要对我怎样，我自然还是看得出来的。”艾格妮丝这下已经笑不出来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跟姐姐回答，“这段时间以来，他几次三番跟我纠缠，现在估计是想要更进一步吧。”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爱丽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内心当中已经震惊不已。
因为妹妹的话，意味着一个对爱丽丝来说很可怕的可能性——既然艾格妮丝已经知道了一切，还准备答应，那岂不是说……她已经默认自己将会委身于陛下了？
并不是说“成为陛下的情人”很可怕，即使艾格妮丝真的成为了陛下的情人，也并不会让爱丽丝感到羞愧丢人，毕竟以习惯了放荡的贵族社会的标准来说，做一个有妇之夫的情人尚且已经不算惊世骇俗了，做陛下的情人更是谈不上丢脸——甚至反倒可以成为全家人的光彩。釿
真正可怕的是，艾格妮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是为了贪图富贵荣华吗？固然这些东西确实足以惑人心智，但爱丽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妹妹会变成这种人。
她眨了眨眼睛，迷惑地看了看面前最熟悉不过、但却又慢慢陌生的妹妹，简直有些世界崩塌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她颤声追问妹妹，“是被父亲逼迫了吗？还是说，他挟恩胁迫了你？”
看着姐姐的样子，艾格妮丝在感动之余，也有些好笑，“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的决定。父亲当然想要这么做了，几次三番在我面前明示暗示我要想办法讨好陛下，但是他也没办法绑了我是吧？而且陛下……陛下也从没有强迫过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自己做出了决定。”
“决定也分对和错的。”爱丽丝小声回答，“这个决定对那些喜欢荣华富贵的女子来说当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可是对你就不一样了，你根本就不贪图那些东西！既然你根本不需要那些，那你又何苦给自己沾上污泥，去面对种种是非？以你的容貌和才能，就算不依附于陛下，也一样能够过得很好了！”
“那您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额外的因素呢？”艾格妮丝轻声反问。釿
“什么？”
“我喜欢他。”艾格妮丝两片嘴唇微微摆动，以两个人都难以听清的音量回答。
“嗯……？！”爱丽丝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噎住了。
“很奇怪吗？”艾格妮丝问。
爱丽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仔细一想，一个少女喜欢上陛下好像也不怎么奇怪——或者说，似乎有些理所当然。无论容貌还是才华，或者说别的东西，都足够让一颗少女心沦陷了。
她仔细打量着妹妹，努力想要从艾格妮丝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但是，以她对妹妹的了解，妹妹真的没有说谎。
如果是初遇陛下时听到这话，她会感到非常满意，可是现在一切毕竟大有不同。釿
“好吧，我接受这个理由。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并不是只要喜欢就可以无视一切了。”她思考了下，然后小心地提醒着妹妹，“皇后陛下会怎么想？她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之前你们稍有暧昧的时候她就曾经不顾仪态地大闹过一次了，如果你们现在更进一步，她会怎么想？”
“这种东西您就算问我，我也不明白应该怎样处理呀，我没有过丝毫经验。”艾格妮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对她并无恶意，更没有想过要主动去刺伤她，我也没有主动勾引过陛下——可是陛下要亲近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呢？无论是从我父亲、从家族，还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我都只能接受，不是吗？”
也许是这些话在艾格妮丝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在姐姐引发了契机之后，艾格妮丝突然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喜欢他，恰好他也喜欢我，想要亲近我，想要把我留在身边，而且他是陛下，是我们所有人应该服从的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的每一个亲人都在仰仗他……既然如此，那我满足他就好了！有什么不行的呢？就算真的不行，那也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如果特蕾莎公主非要生气，那我也没办法，她想怎么样就随她好了，丈夫是她自己的，她管不住还能怪我吗？”
艾格妮丝一番话，让原本一贯头脑清晰的爱丽丝也有些迷茫了。
她觉得妹妹的脑回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仓促之间却又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就理论上来说，既然是自家效忠的陛下，那确实应该尽全力满足他的一切愿望才对，甚至爱丽丝也许还能从中得到好处，更应该大力支持。
可是，爱丽丝毕竟和父亲不太一样，父亲能够抛却亲情，完全把女儿看成一个“工具”，用来献媚邀宠；但是她却做不到把自己从小最疼爱的幺妹完全当成工具——虽说她也曾经欺骗和利用过，但终究还是还是存了斩不断的亲情。釿
“你还太年轻了，因为年轻你才会做出稀里糊涂的选择，你不知道命运的残酷，更不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东西往往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爱丽丝说着说着，几乎哽咽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一步走错，从此追悔终生啊……”
“我刚才说过啦，您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儿，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不到。”艾格妮丝反驳了姐姐，“可是这些，我自己都看得到呀！您无非是说以后他可能会不喜欢我，把我抛弃，可是那又如何呢？我还要说我有可能抛弃他呢……我不求他任何东西，也不会害怕自己失去依靠，因为我自己就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我可以承受自己命运的一切代价，相应地，我也可以去我想要做的任何事！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出决定，无论是对是错，我都会为自己负责的，您不用再为我如此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爱丽丝心里抽痛。
“好啦，我们别再争这件事了，您也不必为我去冒触怒陛下的风险，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吧。”艾格妮丝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也许您觉得他这是在玩弄我，但换个角度说我也想要尝尝玩弄皇帝的滋味呢~那些小姐们天天笑我是个没才情的大老粗，结果她们恐怕要嫉妒我嫉妒到发疯吧，她们一辈子也实现不了我的成就……”
爱丽丝知道妹妹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她的泪珠悄然滚落了下来，但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把搂紧了妹妹。
78，深谋远虑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当中，艾格隆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銝
他并不担心最后的结果，因为在他看来，在他一手操纵之下，如今无论是爱丽丝还是艾格妮丝，都已经没有了反抗自己的余地，别说她们自己了，她们的家人都也攀附在自己脚下，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志。
艾格隆看得出来，虽说是个女子，爱丽丝却有着浓厚的功名心——这种功名心，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本性如此，另一方面，她在娘家和夫家都受到了冷遇和压抑，所以她急切地盼望用她个人的飞黄腾达来抵消自尊心的创伤。
正因为心里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艾格隆才决定在这个时候把一切都挑明，毕竟爱丽丝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之后，爱丽丝的休息室终于重新开了门，结果姐妹两个终于回来了。
这对姐妹花，都颜值极高，而且各有各的气质，当她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为之倾倒迷醉，艾格隆自然也同样如此。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姐妹两个的情绪都不高，尤其是爱丽丝，白皙的眼角边似乎还看到了泪痕，眼睛周围也略微有些红肿。
喂喂，至于这样吗？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艾格隆心想。銝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本质上也是在利用权势“强抢民女”，所以看到爱丽丝的样子，心里也略微有些尴尬了。
“你们聊得怎么样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虚，艾格隆勉强凑出了笑容，然后问。
“陛下，我和艾格妮丝商量了一下，她决定答应您的任命。”爱丽丝重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向他回答。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艾格隆的预料，不过爱丽丝此刻的恭敬之下，毕竟还隐藏着一些哀怨和无奈，想来她其实也并不乐于看到这件事成真吧。
“不过，陛下，我还是有一个疑问。”就在这时候，爱丽丝突然又开口了。
“什么疑问？”艾格隆反问。
“您刚才说要把艾格妮丝的工作规制化，要给予她应有的待遇和尊荣，这一点我完全赞同，而且也很乐于为艾格妮丝确定好这些。可是，不知道您认为到底应该给予她何种程度的头衔和级别呢？按理说来，既然她负责着两位陛下的安全，这是极为紧要的职位。而且您身边重臣和贵族多到数不清，如果没有足够的头衔，恐怕也没有人会给她足够的尊重……”銝
爱丽丝言下之意，就是要艾格隆尽量赐予艾格妮丝尊荣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讨价还价吧。
看来，爱丽丝毕竟有几分气度，并没有一味沉浸在愤怒和痛苦中，在看清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她无力阻止之后，她在伤心之余还能强打起精神来，尽力为妹妹争取更大的利益——尽管艾格妮丝可能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既然爱丽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格隆自然也乐于满足她的请求。
“你说得很对，既然艾格妮丝肩负如此重大的责任，那她理应得到应有的尊荣……”艾格隆略微思索了片刻，“艾格妮丝先加入到我的骑士团当中吧，我再给她颁发勋章，等到以后时机合适了，再给她另外的头衔……除了这些荣誉之外，应有的薪水和赏赐我当然也不会亏欠了她……”
艾格隆倒也不是空口白话，反正都已经有了夏奈尔作为先例了，把艾格妮丝拉入到他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当中也不会引发什么争议——毕竟艾格妮丝当初在希腊的时候，可是好好地让大伙见识了她的厉害，足以折服众人了。
“有您这个话，那我就放心了。”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催促自己的妹妹。“艾格妮丝，你该谢谢陛下的恩典了。”
“谢谢您赐予的恩典，陛下。”之前一言不发的艾格妮丝，终于开口了，同时还屈膝向艾格隆行礼，“我将尽我所能地履行您赋予的职责，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两位陛下。”銝
“嗯，那今后就仰赖你了。”艾格隆点了点头。
当然，想要册封艾格妮丝的话并不会如此草率，肯定要举办一个仪式，艾格隆暗暗在心中决定，在艾格妮丝给维尔福检察官的调查报告署名、一起控告奥尔良公爵之后，以这份巨大的“功劳”来正式册封她，正好名正言顺。
姐妹两个并不知道少年人的盘算，不过她们也相信艾格隆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对此爱丽丝算是松了口气，而艾格妮丝则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艾格隆对爱丽丝的痛苦心知肚明，而她现在梨花带雨的样子，也让他不忍心再去刺激她，而且既然已经得偿所愿，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爱丽丝这里了。
于是他挥了挥手，准备向姐妹两个告别，让她们两个继续互相安慰。
哪里知道，这时候爱丽丝突然又开口了。“陛下，如果您还有时间的话，能否再和我单独谈谈呢？我有一些话，冒昧请您听一下……”
艾格隆对这个要求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所以也并不介意满足爱丽丝这个要求——反正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已经大局已定。銝
“当然可以。”于是他点了点头。
爱丽丝又使了一个眼色，催促艾格妮丝先行离开，艾格妮丝会意，而后她就告辞离开，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两个人。
艾格隆闻着熏香，然后轻松自如地看着对方，“爱丽丝夫人，有什么指教呢？”
爱丽丝同样也看着少年人，她原本就温婉的气质，在刚刚哭过的情况下更加显得楚楚可怜，“陛下，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我刚才哭过。”
“是的，这很容易看出来。”艾格隆回答，“老实说，我对此感到有些歉意。”
“真的有歉意吗？就算有，您也不会因此罢手，对吧？”爱丽丝反问。
接着，没等艾格隆回答，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满怀感慨地看着少年人，“陛下，在我的兄弟姐妹们当中，我和艾格妮丝感情最好，她是我从小照看长大的，我也曾经希望能够帮助她一世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只可惜，我终究只是个无能的凡人，没有做到这一点，不光没有做到，我甚至还为了一己之私，让她承受了痛苦的打击！我失职了，也没有资格再以她的保护人自居。銝
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比希望看到她能够拥有幸福，人间的污秽和痛苦我已经见识过太多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我就不说了，难道，您会忍心毁掉她吗？”
“我不会。”艾格隆连忙回答。“我和你一样喜欢她的纯真和率直，也希望她能够幸福。”
虽说他的动机不纯，但是他确实喜欢艾格妮丝身上的那些特质，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毁掉艾格妮丝的话，他也没必要玩弄那么多花招了。
“不瞒您说，刚才我劝说艾格妮丝拒绝您的任命。”爱丽丝微微苦笑起来，“我知道，这是在违背您的意志，是不忠，但我还是冒险一试了，甚至已经做好了等会儿跪下来求您的心理准备。”
艾格隆对她的说辞并不感到意外，他反倒意外为什么这些没有发生。
“那为什么你们出来之后答应了？”
“因为那是艾格妮丝自己的意志，她拒绝了我的建议，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您的‘好意’。”爱丽丝回答，“她说，她喜欢您，而且现在也没有立场拒绝您的要求，所以她服从您的意志，哪怕……哪怕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我未曾预想过的事情。”銝
这个意外的回答，让艾格隆既欢喜又略微有些尴尬。
这个小妮子，可从不肯当面对我这么说！不过这个答案，依旧足够让他满意。
“难怪你会是这种表现。”艾格隆现在明白了一切。“那么，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没有什么需要您做的，您为我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放心不下的是她……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灾难，一度精神都濒临崩溃，我难以想象如果她再度遭受惨重打击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所以，我只希望您能够好好照顾她，千万不要让她再去承受额外的灾难了……”爱丽丝说着说着，突然又哭了出来，“您如果只是贪图一时之欢的话，那我求您现在放过她吧，她嘴上说得豁达，但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呢？”
贵夫人哭泣哀求的样子，不光美丽，也让人看得于心不忍，不过对此艾格隆倒是可以做出保证。
“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夫人。我虽然并不敢说自己专情，但也不会是个变幻不定的人，对于我喜爱之人，我一向会非常眷恋。艾格妮丝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只要她自己不想走，我不会厌倦然后抛弃她的，只要我能够给她的，我都会给，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嘲笑她、轻视她。”
艾格隆让爱丽丝听得万般感慨，毕竟无论怎样，自己的妹妹都不可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爱人，他这番“保证”，怎么听都有些刺耳——銝
不过她也知道，要求君王们专情简直就是缘木求鱼，既然她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她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为妹妹争取到一个相对美好的未来。
在她看来，只要艾格妮丝不被这个少年人在一时新鲜感过去之后就随之厌弃，那妹妹至少不会再精神崩溃掉，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事已至此，现在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这么办了。
她知道，无论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公公，都会为这个结果而欢呼雀跃，但是她并不为妹妹即将的“飞黄腾达”感到开心，只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一切。
就连妹妹自己，恐怕也不会为了这个未来而感到自豪吧？她恐怕也只是无奈接受命运给她开辟的道路而已。
既然注定已经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她只能但愿艾格妮丝以后能够有其他所有的一切。
“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爱丽丝又开口了。銝
“还有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
“尽管……尽管可能难以避免，但是我请您顾忌一下皇后陛下，至少……至少不要让她当面看到那些会使她痛苦的场面。”爱丽丝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尴尬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皇后陛下对您用情极深，不会向古时候那些王后们一样对此完全视而不见，况且她虽然平素谦逊，但性格同样也骄傲刚强，您虽然可以任意支使我们，但如果过度刺激她的话，我简直难以想象后果，但我肯定那对您绝对极为不利，而且也会把艾格妮丝陷入到尴尬境地。所以，我请求您，至少照顾一下她的心情。”
如果说爱丽丝尴尬的话，艾格隆此时的尴尬还要胜过她几倍。
不过，对于自己风流债所面对的困难、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艾格隆自然也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唉，人无完人嘛，人总归要去犯下一些错误的……他又一次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了。
“这一点你也放心吧，我也不会故意去刺激特蕾莎，相反，很多事情我们之间都会当成秘密的。”艾格隆尴尬地笑着，然后回答，“首先，我根本就不打算在现在就做什么，我只需要造成一个既成事实，让她也难以改变而已——接下来，不久之后，我们恐怕就要面对一次全民表决了，我们需要到外面去巡游拉票，而怀着身孕的特蕾莎，实在不适合去跟着我一起巡游，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考虑其他事情吧……”
爱丽丝听得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少年人居然已经暗地里盘算了这么多。銝
该说妹妹是倒霉透顶呢？还是幸运地得到了垂青呢？
或者说，特蕾莎殿下倒霉透顶？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她只能面对这一切。
于是，她收敛了一下裙琚，郑重地向艾格隆屈身行礼。
“陛下，从今往后，不管是好是坏，您都将背负着她的人生了，我知道对您来说，已经习惯了利用他人、背弃他人，可是唯独对她，我请求您一定要不离不弃。求您了，陛下！”
“当然了。”
79，求荣
“当然了。”
面对着爱丽丝梨花带雨的哀求，艾格隆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到底是怎样摧残艾格妮丝的——先是一手把她一家人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危险当中，然后又假模假样地站出来充当“白衣天使”，把她一家人从火坑之前拉了出来。
接着，他又利用比昂卡，逼迫牵挂师傅性命的艾格妮丝向自己低头服软……
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手段绝对不光彩，而且大大地伤害了这个少女。
一想到那个曾经神采飞扬，折磨得差点精神崩溃，他也确实有些“良心不安”。
他也知道，这是为了实现他的心愿而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毫不犹豫地做了下去，但要说内心没有点歉疚感那也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多打击，艾格妮丝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尽管她自己嘴上说得豁达，但如果自己再来点“打击”的话，搞不好她直接就疯掉了也说不定。
所以，即使爱丽丝不提醒，艾格隆也早早有了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安抚自己得之不易的少女。
而且他也相信，不求名利的艾格妮丝，其实也是很容易笼络的，只要自己略施手段，一定就可以让她心满意足。
看到艾格隆如此干脆地答应了下来，爱丽丝也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她最想看到的，但是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让妹妹能够得到一个尽量圆满的将来。
她一贯头脑清晰，此时也能够洞若观火——无疑，艾格妮丝即将“羊入虎口”，但即使是羊入虎口，其中也有区别的，艾格妮丝既然在未来能够离陛下如此之近，那也必然会承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恶意，毕竟宫廷当中总是不缺乏嫉妒和阴谋诡计。
而艾格妮丝这样心思单纯的人，面对这么多恶意她肯定难以招架，所以自己要保护她，这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陛下，我很抱歉自己刚才违抗了您的意志，请您谅解我。”她再一次向艾格隆致歉。
“无妨，我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好意。”艾格隆对此不以为忤。
既然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爱丽丝刚才那些毫无意义的挣扎自然也不会触怒他，他自然乐得宽宏大量。
话说到这里，看着仍旧站在自己面前的爱丽丝，艾格隆也不禁有了别样的感触。
虽说爱丽丝已经是个已婚妇人并且有了女儿，但是现在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出头而已，而且她出身高贵、从小又受过极为良好的教育，自有一股不同于凡俗的气质。
更加令人惊艳的是，此刻这个小妇人正低眉顺眼，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自己，眼神当中也满含哀求，实在是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埃德加真是个大傻瓜！这样的妻子居然还能够冷落。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更让人意难平的是，想孙子想疯了的特雷维尔侯爵，为了尽快能够扶植起足以承担家业的孙子，居然在导演一场变相的“夺嫡”戏码，把儿媳妇当成了牺牲品。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就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立场去谴责埃德加——要说荒唐妄为，他肯定比埃德加更加严重。
虽然内心当中对爱丽丝充满了怜悯，但是艾格隆终究还是没有告诉爱丽丝实情，毕竟在他心里，爱丽丝固然非常好用，但是肯定还无法和特雷维尔侯爵相提并论。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以暗示作为提醒，“爱丽丝夫人，你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非常感激你的辛劳和付出。但是，你毕竟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我觉得……有时候你也需要兼顾一下家庭，免得冷落了丈夫和孩子。”
爱丽丝不明就里，还以为艾格隆是在暗中排斥自己，所以连忙再度表了忠心。
“陛下……我并不感觉我有什么辛劳，我满怀热情地干着您赐予我的工作，因为这是您对我的信任，也是在承认我的价值！我从不会感到厌倦和劳累，我请您继续信任我、使用我，无论多么繁重，都会甘之如饴地继续做下去。
至于我的家人，我想他们都会理解我的选择，因为他们也同样忠诚于您，他们会因为我为您做出的贡献而无比自豪，而不会责备我在冷落他们，这就是我们一家为您效忠所应有的觉悟。”
唉……爱丽丝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艾格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某种意义上，爱丽丝和特雷维尔侯爵一样，都已经把权势看成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甚至当成了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体现，他们之间的争执，只是因为两个人都站在自己立场上互不相让而已。
“好吧，既然你乐意这样，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请你注意一下身体。”最后，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另外，今后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尽管可以来跟我求助，我是非常乐意帮助你的。”
说完之后，艾格隆挥了挥手，然后在爱丽丝再一次的行礼致敬当中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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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艾格隆让人把艾格妮丝的父亲、现在同样寄居于枫丹白露宫当中的诺德利恩公爵给叫了过来。
公爵诚惶诚恐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先生，我有一个想法，所以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艾格隆单刀直入。“为了应对目前纷乱的形势，我希望让艾格妮丝小姐来到我和特蕾莎的身边负责安全保卫工作，毕竟皇宫女眷众多，男性卫士们始终需要避嫌……您意下如何？”
艾格隆看似是向公爵询问，但实际上已经是通知了，而且态度比刚才面对爱丽丝时要生硬了许多。
毕竟，一个人对自己的“价值”，决定了艾格隆对这个人的态度。
虽然公爵有着名门血统有着高贵的头衔，但既然他只是一个招牌而已，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才能，艾格隆也不会对他太过于尊重。
而且他也不怕对方会有什么反抗。
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当听到了这个决定之后，公爵并没有任何反感和惊讶，反而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以及隐隐然当中的期待。
他早就朝思暮想地盼着这一天了——如果艾格妮丝能够在陛下跟前得宠的话，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家族能够继续长盛不衰下去。
“陛下，能够为您效力，是小女的荣幸，我怎么可能反对！”他立马就笑逐颜开，然后对艾格隆回答，“您无论想怎样使唤她都行，我只盼着她能够长留在您的身边，为您排忧解难……”
看着公爵这谄媚的笑容，原本应该算是得偿所愿的艾格隆，反而心里生起了一种厌恶。
公爵久在宫廷，他肯定比爱丽丝更加清楚其中的门道，但和试图力劝妹妹拒绝的爱丽丝不同，他居然就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哪怕是卖女求荣，也应该表现得悲伤一点才对吧？
明明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当公爵“过于配合”的时候，艾格隆的心里反而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男人的心思有时候确实这么奇怪。
不过，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都这么俯首帖耳了，艾格隆自然也不会对他冷眼相待。
“我很感激您这份忠诚，先生。您放心吧，我绝不会亏待艾格妮丝小姐的，至于您，也理应得到应有的奖赏。”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您应该知道，在不久之前，废王已经离开法国了吧？”
公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后马上点了点头，“确实已经耳闻。”
虽说他已经改换门庭，但他毕竟侍奉了国王那么多年，并且从国王那里得到过不少恩赏，此刻看到国王一家如此落魄的下场，心里自然也有点唏嘘。
不过唏嘘归唏嘘，人最重要的是向前看，他自然也能够轻易调整心态。
“我听说，有些名门贵族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艾格隆再问。
“是的，陛下。”公爵又点了点头，“就我所知，确实有些比较顽固的保王党分子选择同王室一起离开……不过嘛，大多数人都选择流了下来，毕竟他们在国内家大业大，谁也不想轻易抛家舍业跑去流亡。”
既然和这帮人曾经同殿为臣，公爵当然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在过去的大革命期间，政府曾经颁布了法令，只要一个贵族流亡出国，那么他在国内的财产一律充公。
当年为了躲过屠杀贵族们不得不跑，但是现在既然看上去形势不会到那一步，这些名门贵族们害怕政府再通过类似的法令，所以就不想逃亡了。
就算不通过类似的法令，如果跑了的话，那些如狼似虎的各路权贵和商人们，一样有办法把他们留在国内的财富生吞活剥。
所以，在这种考虑下，大部分正统派贵族尽管嘴上还是继续“坚决拥护王室”，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留在了国内，继续惴惴不安地观望着形势。
这些东西不光公爵明白，艾格隆也明白。
艾格隆更加知道，这些人虽然目前处于政治上的弱势当中，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价值。
不谈门第、血统这些虚的东西，首先他们有财产，其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现在都还是贵族院的世袭议员，虽然世袭的贵族院必然是他未来将要改革甚至废除的东西，但不妨碍他现在和这些人合作。
他有必要去安抚这帮人，并且把他们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考虑到奥尔良公爵吸引了他们的绝大多数仇恨，艾格隆的想法并不难以做到，但首先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他要表现出足够诚恳的态度；其次他要派出有说服力的说客。
而他面前恰好就站着这样一个人。
公爵是名门贵族，曾经和这些人相谈甚欢，更妙的是他确实在自己这里得到了极好的待遇，所以如果他出面去拉拢这些人的话，想必能够得到更好的效果。
“先生，我希望接下来您能够替我出马，一一去拜见这些留在国内的贵族，转达我的诚意，以及我们共同维护国家安定的愿望……”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尤其是你要让他们明白，为了保全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是必须的，而我，也只有我，现在能够得到全国各阶层人士的拥戴和赞赏，建立一个这样的政府。”
公爵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是陛下赋予他的重任，也是他不容推辞的任务。
他也知道，这项任务并没有超出他的能力，甚至可以说，非常适合他来干。
想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他也非干好不可。
“我会去认真地说服每一个人的，我相信他们也会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陛下。”于是，他微微欠身，恭敬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无论需要多少花费，你都可以从我这里支取，现在为了获取支持，我并不吝啬于付出代价。”艾格隆又强调了一遍，“先生，我只想要获得一个理想的结果，别的我不想多过问。”
公爵当然听得懂弦外之音——这是摆明了给自己一个中饱私囊的机会。
这算是买我女儿的价钱吗？诺德利恩公爵一瞬间在心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之前因为唐格拉尔银行的倒闭和卷款潜逃，他的家业大大受损，为了重建家业，他也确实需要这样的援助和恩赏。
“谢谢您，陛下！”公爵努力装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我一定会为您肝脑涂地，做好您交办的任务！”
艾格隆对这种表演有些厌烦，但他也淡然点头，接受了这番表演。
接着他沉默了片刻。
这种沉默，让公爵有些惊疑。
“陛下，您还有什么任务吗？”
“我想问您一件事——”艾格隆突然问，“您知道您的女婿在外有情人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公爵大为惊诧。
但是面对着艾格隆，他又不敢说谎，于是他只能尴尬地笑了起来。
“让您见笑了，陛下。不过我确实听说他素来风流浪荡，在婚前就罢了，婚后还另有情人……唉，原本我就不喜欢他，可惜爱丽丝却昏了头！”
“那个情人是谁？”艾格隆打断了他。
“我……我没有确证。”公爵有些为难地回答。
“那您听说是谁？”艾格隆不耐烦了。
“我听说……听说是卡迪央王妃。”公爵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但我并不认为百分百如此，我也不想去干涉他们夫妇的生活所以没多过问。”
一切都印证上了……艾格隆心里恍然大悟——特雷维尔侯爵之前在他面前夸耀私生子的身世，曾经说过那个私生子是王妃的儿子。
“如果那位王妃还在国内，找到她然后扣住她。”艾格隆下了又一道命令。
81，雷霆
“如果那位王妃还在国内，找到她然后扣住她。”菼
艾格隆的命令非常简短，所以公爵听得一头雾水。
他认识卡迪央王妃，所以知道她虽然地位高贵，但本质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贵妇人，喜欢奢华喜欢风雅，但绝对不热衷于权势，所以没有任何政治影响力，她哪怕站在了保王党的立场上，也不可能对这个少年人产生任何威胁。
可想而知，哪怕留在国内，失去了依仗和权势王妃恐怕以后也只会低调生活，拿着自己剩下的钱财，安享余生罢了。
就常理上来说，既然没有任何威胁，陛下自然也没有必要为难这个女人。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是为了给爱丽丝出气？
想想应该也不至于吧，虽然爱丽丝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这种风流韵事，公爵在上流社会当中见得太多太多了，甚至可能说本来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陛下如果要管哪里管得过来？菼
再说了，这位陛下自己，现在不也在觊觎自己的小女儿……
正因为不明白艾格隆的用意，所以公爵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再试探了他。“陛下，王妃的行踪很好找，不过……我们以什么理由扣押她呢？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如果让外界得知您刻意为难了她，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那我们就采取不引人误解的方式好了。”艾格隆断然回答，“你尽量保密行事，请她接受我们的保护。”
看到艾格隆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公爵不禁面露苦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王妃本身也不是一个小人物，如果自己把她扣押起来了，那到时候自己恐怕也会惹人非议。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反抗陛下的能力了，既然陛下已经明确下了命令，他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只能执行。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一点陛下的真意，不想让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成为了“帮凶”。菼
“陛下，所有有关于埃德加和王妃的消息，只是风传而已，算不得有真凭实据，如果我们在毫无实据的情况下，贸然对这样一位知名女士采取措施，难免……难免会让人非议。再者说来，她就算和埃德加真的有私情，那也只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而已，我作为丈人哪怕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不满我的女儿所托非人，总不好以这种方式介入……”
公爵一直都在说自己，但实际上却是在暗自劝说艾格隆，而艾格隆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有证据？证据恐怕都有好几公斤重了——当然，艾格隆也不想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公爵。
“您不要误解了，我并不是想要为难王妃，也并没有因为她和埃德加的私情而对她有什么意见，诚如您所说，这种事情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太多了，别说在法兰西，在奥地利的时候我也已经司空见惯。”艾格隆小声向公爵解释，“之所以我打算这么做，是希望让这桩风流韵事能够就此尘封下去，不要再无事生非了。特雷维尔将军和爱丽丝现在都是我的重要手下，埃德加的风流韵事，很有可能让他们两个产生嫌隙，这并不是我乐于见到的。只要他们两个能够斩断私情，我当然可以当做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格隆此言不尽不实，公爵心里也将信将疑——他并不太相信艾格隆居然会这么在意这种事。
难道是爱丽丝已经知情了，特意利用自己现在的影响力，请求陛下折辱情敌为自己出气？他突然闪过了这样的猜疑，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合理的。
不过，既然陛下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追问了。菼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最终，公爵弯了弯腰，接受了艾格隆的命令，“我会尽快查明她的所在之处，然后把她‘保护’起来的。”
等他答应之后，艾格隆随意挥了挥手，公爵会意，再度行礼然后离开了。
其实，对特雷维尔侯爵一家人之间的冲突，艾格隆现在也没有一个完整的意见，也不知道应该更加倾向于哪一边。
但是唯独一点他是极为明确的——他必须掌握事件的主导权。
特雷维尔家族未来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他也乐于赐予，但首先，只有他才能决定赐予多少、怎样赐予。
所以，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但不管怎么样，整个事件的仲裁权要掌握在他的手中。无论是特雷维尔侯爵得偿所愿，还是爱丽丝大获全胜，唯一能够做出决定的只有他。
而王妃既是一个当事人，也是极为重要的证人，无论艾格隆未来决定倾向于哪一边，王妃都是一个重要的道具，因此他决定趁着现在局势混乱，先把王妃控制起来再说——当然，说得好听点，就是保护她。菼
他现在精力充沛，野心勃勃，只想要把一切都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早年的经历在精神上早已经扭曲了他，让他贪恋权力，一旦对自己有了自主权以后，他就绝不肯让任何细微的东西脱离掌控——他只想要体验拥有，再也不想面对‘失去’了。
艾格妮丝是如此，特雷维尔家族同样也是如此。对于那些属于他的东西，他愿意宽宏大量，但是任何脱离他掌控的苗头，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消灭。
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之后，艾格隆终于回到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寝殿当中。
平常这时候，特蕾莎会在众位侍女的簇拥下，在花园当中饭后消食散步，然而此时当艾格隆回来的时候，她却好像已经等候在了这里，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她身边，此时一个人都没有——显然，已经被她支开了。
艾格隆心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表面上仍旧装作若无其事。
“特蕾莎，你怎么没有休息啊？”他亲切地笑着，凑到了妻子的身边，然后询问她，“而且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太危险了吧？”菼
在确认第二次怀孕之后，为了安心养胎，生育健康茁壮的孩子，特蕾莎重新开始深居简出，原先那些由她自己料理的事务，也大部分转移给了她身边的亲信随从们。
她原本确实是非常开心的，但最近一些事情，慢慢地破坏了她的好心情——而这些事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笑容满面地站在她的面前。
尽管心里已经生气了，但是面对着丈夫那俊美的笑容，特蕾莎仍旧难以发脾气来。
所以，她先是以不经意的态度，向自己的丈夫发难了。“殿下，我听说，你打算让艾格妮丝小姐来到我们身边来，负责保卫工作？”
“是的。”艾格隆心想不出所料，于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认为这是很合适的。”
眼见丈夫居然就这么痛快地承认了，特蕾莎心里的怒气就更加浓烈了。
“你做决定的时候怎么没跟我商量一下呢？”她略微带上了质问的语气。菼
“我并不是每一个决定都需要跟你报备吧。”艾格隆小声回答。“否则恐怕有人会认为你权欲太重，这对你影响也不好。”
艾格隆这话让特蕾莎一时难以反驳，但她心里清楚，丈夫这就是在避重就轻躲闪自己。
“难道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还不够让你和周边人满意吗？”她再次质问。
“这从何说起？我很满意啊。”艾格隆连忙回答，“艾格妮丝小姐的任命只是人尽其才而已，你也见过她有多厉害，由她来看顾我们，我们的安全肯定就多了一重保障，不是吗？”
虽说他的话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少了几分理直气壮。
“我这里有的是人手，可没想过需要她来保卫……”特蕾莎苦笑了起来，然后盯着自己的丈夫，“恐怕你也是另有考虑吧？你需要她在哪儿保卫你？在殿堂之外还是在御榻之内？”
以特蕾莎的修养，如果不是心里特别生气的话，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尖锐讽刺、冷嘲热讽的话的，而正因为她的话，于是夫妻两个人之间，在这件事情上也猝然失去了转圜的余地，非要有一个人得偿所愿不可了。菼
而这一次，艾格隆不想再和之前在瑞士时一样让步了——他已经逐步习惯了自己说一不二的状态，哪怕是身为妻子、和他分享权威的特蕾莎，也不能真正让他让步。
“你不应该这样说的，特蕾莎。”艾格隆皱了皱眉头。“艾格妮丝小姐忠诚而且热忱，不应该承受这种讥讽。”
“那我应该怎么做？赞扬她好好地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和你搂搂抱抱逗主上开心吗？她自己不要尊严地讨好你，却还要我来忍气吞声对她百般尊重？”特蕾莎反问，“我自问我已经足够优容大度了，这些事我都没有计较，因为我觉得你自己开心一下也无所谓，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这样不顾体面，还要跑到我们身边来……这难道不是你们在得寸进尺，向我耀武扬威吗？”
因为实在生气，所以特蕾莎也不再讲究那么多，用词也越发尖刻起来，矛头直指两人——当然，在她眼里，丈夫固然做错了事，但一直勾搭丈夫的艾格妮丝更加过分。
“你在监视我吗？”艾格隆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反问了她。
“监视你？我需要监视你吗？你们都做得那么明目张胆了，试问这里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们那些事？”特蕾莎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他，“再说了，我也是这里的主人，难道我不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或者说你希望我对一切视而不见，任由你为所欲为才对吗？”
特蕾莎一连串的反驳和质问，让艾格隆一时间也哑口无言了。菼
他知道，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过错都是在自己这一方，而且特蕾莎确实已经足够体面了，尽管对之前艾格隆的所作所为都心知肚明但从未表露出来，只是今天因为他做出了这个决定，才最终爆发出来。
在决定把艾格妮丝正式留在身边的时候，他早就知道，夫妇之间吵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特蕾莎居然会这样大动肝火。
毕竟是她，口才了得，比艾格妮丝强上百倍。
而且，特蕾莎也同样出身皇室，什么都见识过，也什么都心知肚明，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艾格隆哪怕想要编一些谎言，恐怕也只是徒增笑耳。
“特蕾莎，不要发脾气了，这件事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通知了当事人，我总不能收回这个决定吧？那会惹人耻笑。”艾格隆叹了口气，试图回避掉这个问题。
“殿下，如果我非要坚持让你收回成命呢？为了我。”特蕾莎这次却没有让步，依旧咄咄逼人，“我不需要任何合理理由，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个决定，那么你能够为我推翻吗？”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把视线转移到了别处，而这种沉默，也就等于做出了回答。菼
特蕾莎定定地看着丈夫，脸色憋得通红，她此刻正经历着她此生最为激愤的时刻，甚至连她自己事前也不会想象到，自己会有失仪态到这个地步。
然而即使是现在，她还是不忍心把所有的恼恨都倾泻到面前的少年人身上。
这是她自己选定的丈夫，也是她最心爱的人，两个人成婚之后，她也享受到了她最珍重的幸福时光，她为他而骄傲，并且希望能够和他就这样永远在一起过完这一生——这是她从未想过要改变的东西。
她出身皇室，自然也知道王孙公子们平常的所作所为，所以比起所谓的风流韵事，丈夫对艾格妮丝如此念念不忘才是让她恼怒的事情，她不会介意丈夫找乐子，却不愿意让那颗心在为旁人而跳动——哪怕只是少部分时间。
“殿下，对不起，我失态了，我不该这样面对你。”她回过神来之后，首先向丈夫致歉，然后，才略带哀求地询问丈夫，“难道除了她，谁都不行吗？她就那么让你念念不忘？”
81，及时圆场
“难道除了她，谁都不行吗？她就那么让你念念不忘？”廜
如果特蕾莎的质问，是含怒而发的话，艾格隆已经做好了和她针锋相对的准备，自然也会继续硬扛；可是现在，特蕾莎却还在强忍怒气，近乎于恳求自己不要一意孤行，这却让艾格隆犯难了。
他心里其实都知道，过错其实都是在自己这里，特蕾莎却选择了首先退让——如果不是过于珍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她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退让了，毕竟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如果再原地收回的话，岂不是惹人耻笑？
“特蕾莎，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吧？我觉得你和艾格妮丝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水火不容……即使她在我们身边，我相信她也绝不会对你有所不敬的。”
当艾格隆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的时候，特蕾莎的眼神瞬间就从祈求和期盼转化成了幻灭后的冰凉。
她和艾格隆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少年人，她知道，他这个样子也就意味着他不打算改变决定了——哪怕自己已经把姿态放低到这个地步，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那个浪荡王孙，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廜
“我们关系确实不错，而且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还可以一直把她当做朋友。”接着，她冷冷地回答，“但如果她非要来给我添堵的话，那我又怎能可能将她看成是朋友呢？要我们友好相处的话非常简单，只要她不纠缠你就行了。”
看来特蕾莎也摆明了立场不肯让步了。
不过，艾格隆也没指望过特蕾莎支持这个决定，反正自己只要不松口，她也没有办法驳回自己的决定。
诚然这确实很对不起特蕾莎，以后和艾格妮丝小心一点，避让着她一些吧……
少年人眼神的闪烁，并没有逃过特蕾莎的双眼，对于丈夫的所思所想，她轻易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此刻，她的心情除了痛苦之外，还有着百倍的纠结。
以她自己的角度来看，她和艾格隆的婚姻已经十足的美满了，她实现了自己当初最美好的期待，与殿下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完全热爱着自己的丈夫，而且她深信，她这一生当中绝对不会有更加理想的伴侣。廜
正因为幸福和美满，所以她舍不得过于呵责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他就不肯为我纠正这最后的缺点呢？她禁不住自怨自艾起来。
“殿下……”她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们结婚已经两年多了，在这段时光当中，我们朝夕相处，我从中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快乐，我也试图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来讨你开心，我从来不会计较我失去了什么，因为我爱你，我相信你看得出来。”
艾格隆对此当然无法质疑，只能低下头继续沉默。
“我们都还很年轻，现在也还不到20岁，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在人生路上携手好几十年，我们参与过彼此的事业，也分享着彼此的权威……我考虑事情的时候，不曾从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而是我们。
我说这些，并不是在向你炫耀什么，我也不指望你对此感恩，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说着说着，特蕾莎慢慢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着少年人的脸，“如果不是偏爱你这个傻瓜，如果不是偏爱到让自己昏了头的地步，我何须如此失态，在大家面前扮演一个可笑的泼妇呢？我从未期待过成为什么皇后，我要当皇后只是因为你的妻子必须是皇后；而我生你的气，只是因为在乎你，如果我只想着要什么皇后的尊荣体面，我倒乐得对你不闻不问……可是我做不到啊，难道你希望我这么做吗？！”廜
特蕾莎这一段剖白，让艾格隆更是心虚不已。
确实，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特蕾莎在嫁给自己之后，都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在他内心当中，也早已经把特蕾莎当成自己天经地义的妻子，哪怕有过招蜂引蝶的念头，却也从未想过还会有别的妻子。
诚如特蕾莎所言，他们两个会携手继续走下去，十年几十年，直到走入坟墓为止。
“特蕾莎，对不起。”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最终还是对特蕾莎道了歉，“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了。”
“仅仅是道歉而已吗？”特蕾莎的眼波流转，似乎将要浮现出泪光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再说点别的什么？”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手有些发凉，艾格隆只感觉脸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正在刺痛着他仅剩的良心。
他伸出手来，抓住了特蕾莎纤细白嫩的手掌，然后放进了自己温暖的怀中。廜
“特蕾莎……情况并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也爱着你，你是我的妻子，也分享着我的一切，这一点不会变的，无论是在这宫殿当中，还是在坟墓里，我们都会长久地在一起。但同时，恐怕你也能够理解一下，我会保留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就当找找乐子寻开心。毕竟……毕竟你也能够理解吧？我们从小所见所闻，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大家都这样所以你就要这样吗？再说了我父亲就不这样！”特蕾莎瞪了艾格隆一眼，“如果你愿意克制自己，你也可以和他一样，难道我满腔爱意和无止境的付出还不够让你满足？”
也许是觉得自己“要求过高”，她又稍稍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而我现在怀了孕不能和你一起，你想要找点乐子也不是不能理解……那我可以让夏奈尔来侍奉你，或者我们身边任何一位女官，只要你单纯只是为了找乐子，她们又有什么要紧呢？”
艾格隆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这么说，特蕾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你如果只想着寻欢作乐，那我们这里有的是吧？只要招招手你就可以满足，你何须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去勾搭艾格妮丝小姐呢？”特蕾莎反驳，“只要你的心不为别人跳动，这点小事我又怎么可能在意？”
面对这样的诘问，艾格隆觉得有些挂不住了。廜
“艾格妮丝小姐当然和她们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难道她还会有什么别样的花式？那我倒不介意做个学生，跟她好好讨教，然后学会了用来取悦你……”
“特蕾莎！别再说了！”这话说得让艾格隆再也挂不住了，他捂住了特蕾莎的嘴，免得她说出更加可怕的虎狼之词来。
他知道，特蕾莎是故意用这种话来自我伤害，变相地刺激自己。
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和修养，让她即使生气了也很难口出秽言，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懂得怎样刺伤别人。
夫妇之间的争吵，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两败俱伤了，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唔……你害怕什么……”特蕾莎还在试图挣扎，继续说这话。“我……说错了什么吗？”廜
就在这时候，在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接着还没有等夫妇两个人回应，门就被打开了，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谁啊，这么不知死活？
原本正处于焦急暴怒当中的艾格隆，正愁没地方发泄，他微微一斜眼，却马上停住了。
原来跑过来的人赫然是夏奈尔。
虽然此刻两个人非常尴尬，但夏奈尔在身边侍奉了自己这么久，艾格隆也不忍心向她发火，于是他只是眨了眨眼，示意夏奈尔出去，别让夫妇两个人此刻尴尬的样子露于人前。
然而夏奈尔却对他的示意置若罔闻，她三步并作两步，然后冲到了夫妇两个人的面前，接着一把抱住了的特蕾莎。“皇后陛下，您怎么了！？”
因为她的动作，艾格隆被迫从怀中放开了特蕾莎。廜
而这下他也明白了夏奈尔的用意，于是主动配合了她。
没错，当收到了“皇后陛下单独见陛下”的消息之后，夏奈尔就已经猜到了特蕾莎肯定是要为了这件事跟陛下兴师问罪，所以连忙放弃了手上的所有事跑了过来，接着屏退左右自己在门外守着。
当听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赶紧为两位陛下打圆场——
恐怕，在这里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她才有这个“特权”，在任何时间点上都有资格出现在陛下的面前，而不用担心受到责难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及时行动，形势终于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因为夏奈尔的打断，夫妇两个人的争吵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面对夏奈尔的询问，特蕾莎就算再怎样生气，也不愿意在臣下们面前丢人现眼，于是只是淡然回答，“我没事，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而已。”廜
“您现在怀了孕，最好不要情绪激动，也不要做出什么剧烈动作，不然恐怕会让孩子和您自己都受到伤害。”夏奈尔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特蕾莎，一边轻柔地安抚她的情绪，“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您先放一放吧……”
接着，她又貌似不满地扫了艾格隆一眼，“陛下，您也是的，刚才皇后陛下身边没有人照顾，您怎么能和她争吵呢？要早点叫人进来才行。”
“你说得对，是我没做好。”面对夏奈尔的指责，艾格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而夏奈尔的“小骂大帮忙”，也无异于将这一场风波从夫妇之间的争吵，转移到了“怎样照顾好特蕾莎”上面了，而这件事情，本来也不需要艾格隆操心。
当然，夏奈尔知道，自己这样的操作，不可能消弭已经存在的矛盾，只是暂时掩盖下去而已。
所以，她也并不打算就此止步。
“陛下，您先出去一会儿可以吗？皇后陛下现在需要安静一些。”她向艾格隆提出请求。廜
“好的。”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那么这里一切都交给你了，夏奈尔。”
他这是一语双关，希望夏奈尔能够帮他把这件麻烦事给平息下来，而夏奈尔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陛下，您可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呢……她在心里腹诽。
在宫廷当中，几乎有一个人所共知的规则——干涉皇家的家事非常的危险，知道越多就越可能成为牺牲品，哪怕只是被迁怒也可能万劫不复，夏奈尔对此也心知肚明。
但是她不愿意选择明哲保身，为了给陛下排忧解难，哪怕心里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她刚才敢于打开门，现在自然也敢于做个和事佬。
在用眼神示意了夏奈尔之后，艾格隆走出了房间然后把房门给关上了。廜
眼下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平静，特蕾莎原本激愤的心情，也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
她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她自己也知道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此刻正处于惊魂未定当中。
除了后悔之外，她心里也有些迷茫。
她从没有想到过，在自己如此明确地表示了态度之后，殿下仍旧顽固地坚持己见，不肯为自己而退让，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所以她才会心态失衡。
“皇后陛下，您刚才和陛下为什么吵得那样厉害？”就在这时候，夏奈尔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才对。”特蕾莎平静地回答，“夏奈尔，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的怕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您不必谢我，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连忙继续安抚特蕾莎，“而且，就我看来，您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错处，我都能够理解。”廜
“你能够理解我？”特蕾莎继续追问，“你不会觉得我是在无事生非吗？”
“当然了。”夏奈尔连忙笑着回答，“您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错，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谢谢你……”特蕾莎如释重负，然后再次致谢。
可是，就算错不在您，我也只能站在陛下那边啊……夏奈尔在心里又默默地加上了一句话，然后歉疚地叹了一口气。
归根结底，在“对错”之上，她还有另外一个更高的准则。
不管怎样，既然陛下希望某件事发生，那她就必须让这件事发生。
82，让步
在夏奈尔的安慰之下，原本气急攻心的特蕾莎，心态终于平缓了下来。
她从小所受的教育，都严厉地禁止她“有失体统”，刚才她在丈夫面前所说的那些话，现在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害臊，当然也不可能在夏奈尔面前复述一遍。
而夏奈尔当然也对此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根本就不问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劝特蕾莎放宽心，多休息——毕竟，对一个孕妇来说，动气伤身的后果确实非常可怕。
可是纵使夏奈尔百般劝解，但特蕾莎心里的郁结又怎么可能轻易消除？
“我真的没有想到，殿下居然会完全无视我的抗议，这样一意孤行……难道他就一点都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吗？”特蕾莎还是余怒未消，小声地向夏奈尔抱怨。
“陛下怎么可能不体谅您呢？”夏奈尔连忙为主人辩解，“就我看来，他很在乎您的想法，只是……只是这件事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不想再更改罢了。”
“为什么？”特蕾莎不由得追问，“哪怕我都已经如此苦苦哀求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改变？难道艾格妮丝小姐如此魅力无穷，以至于他完全迷失其中了吗？”
这个问题她始终不得其解，毕竟，虽说艾格妮丝确实光彩照人，但是她自忖自己也没有不如她，怎么殿下居然会如此念念不忘，记挂在心。
长期侍奉在两位陛下身边的夏奈尔，也敏锐地看出了特蕾莎心中的忧虑。
特蕾莎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丈夫“寻欢作乐”，毕竟她从小在皇室所见所闻看到这种事实在太多了，之前她自己在怀孕的时候，甚至还主动让艾格隆和夏奈尔偷欢泄火，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胡来就行了。
归根结底，她在意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她知道夏奈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污损掉夫妇两人的感情，而面对艾格妮丝的时候，她却没有了这种自信。
正因为心里害怕丈夫移情别恋，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甚至不顾仪态地和丈夫吵架。
而抓住了症结的夏奈尔，也试图从中找到对策，让自己的主人可以夙愿得偿。
“您可别多想了，艾格妮丝小姐哪里比得上您？您可是皇室的血脉，而她呢？虽说也是贵族，但无非也只是您的臣下罢了！先不说她祖先未必能追溯多少代血统，单单就说她父母这一代，当初不也是在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有什么可以对旁人夸耀的呢？”夏奈尔以贬低艾格妮丝的方式，柔声安慰特蕾莎，“再说回个人，艾格妮丝小姐虽然漂亮，但是比您还是略有不如的，您不光有美貌，而且仪态万方，多才多艺，言行举止何等风采，她怎么比得上呢？无论和您比什么，她都比不过您。”
艾格妮丝小姐，对不起……夏奈尔一边吹捧特蕾莎，一边默默在心中向艾格妮丝道歉。
夏奈尔跟艾格妮丝小姐的关系也不错，也对她颇为仰慕，只是此时为了安抚特蕾莎，也只好说得难听一些了。
“不要胡说了！”特蕾莎忍不住笑了出来，呵斥了夏奈尔。
不过虽说是呵斥，但是她的笑容却足以证明，在内心当中她还是很受用这种比较的。
但是夏奈尔越是这么吹捧，特蕾莎越是感到迷惑——既然我比艾格妮丝强这么多，那殿下为什么还这么迷恋她？以至于哪怕跟我吵架也要把她放在身边？
她的疑惑，也被夏奈尔看在了眼里。“您是搞不懂为什么陛下那么坚持己见吗？其实这个也简单，人都是喜欢新鲜的，吃惯了松露之后某天也会想要吃点莴苣，并不是因为莴苣比松露好呀……”
打了一个粗劣的比方之后，她又话锋一转，“再说了，陛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非常骄傲固执，他不喜欢受别人胁迫，您越是强硬地要求他更改决定，他就越是会想起之前那些受制于人的日子，因而也就越是不愿意让步……最后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夏奈尔的说辞，特蕾莎仔细一想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在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什么地方不如艾格妮丝。
但是，明明自己只是想要维护夫妻之间的感情而已，怎么搞的好像还是自己的错了？
“那为什么他的胃口总是那么大呢？”想来想去，特蕾莎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难道现在已经有的都不够吗？”
夏奈尔对此也只能苦笑以对，毕竟陛下风流浪荡的缺点，也只有皇后陛下才有资格抱怨了，她可不敢多说。
抱怨了几句之后，特蕾莎也停了下来，毕竟她自己也知道答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他那永无止境的贪欲，还有沾花惹草的习性，都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自己纵使不喜欢，也对此难以改变。
不管怎样，在夏奈尔的安慰之下，特蕾莎总算从愤怒和怨念当中走了出来，开始面对现实问题了。
就在刚才，夫妻吵了一架，现在到底应该如何收场——她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之前她刻意屏退左右，却没想到和丈夫的“谈判”居然闹到了这个结果，事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她，此刻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收场了。
和丈夫决裂吗？这不可能，从现实利益来说，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决裂，父母亲也绝不会赞成；而从个人感情来说，她对这段婚姻极为满意，也还深爱着丈夫，不可能愿意选择决裂。
但是她也不愿意低头去跟丈夫和解，因为在她看来，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反而是受害的那一方，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在艾格隆让步之前认错。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即使一贯聪慧过人，但面对这个问题，特蕾莎还是陷入到了茫然当中。
让艾格妮丝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固然可恨，但是和丈夫就此决裂的话更为可怕，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不想面对。
纠结带来了虚弱，而虚弱的特蕾莎，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夏奈尔身上，寻找一个答案。
“夏奈尔，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来了……终于来了……夏奈尔心想。
这就是她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了。
“其实我们刚才已经说得很通透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特蕾莎，“您是无可替代的，也比任何人都强，陛下只是出于尝鲜的心态所以才去找找乐子罢了，无论如何他都会留在您身边的，您又何须担心陛下移情别恋？您倒不如冷眼旁观，等陛下新鲜劲头过去了，自然会冷落她的，到时候不必您多说，陛下自然会一把抛开她。”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一直忍气吞声，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吗？”特蕾莎平静地问。
虽说她貌似平静，但是夏奈尔却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风暴。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她连忙摇头否认，“您宽宏大量，那么相应地，陛下也应该懂得适可而止才对，他应该尊重您的想法，而不是做得那么出格……我会为您去规劝陛下的。”
虽说两个人都清楚她是艾格隆的亲信，但是夏奈尔也不想表现得太过于偏颇，以免激发特蕾莎的抵触心理。
再说了，在妻子面前劝说“大度”，夏奈尔自己心里也羞愧不已，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理直气壮。
也正是因为她的羞愧和心虚，反倒是让特蕾莎彻底消了气。
她打量了一眼慌张的夏奈尔，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不必难为你了，夏奈尔，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已，卷进来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虽然我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很晚，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把你当做家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我也不想再让你倒霉了……”
“陛下……”夏奈尔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特蕾莎比了一个手势打断了。
“不必再多规劝我了，我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顿了顿之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得对，我和殿下不能因为这种事情闹到决裂，这只会让我们贻笑大方，不会有任何益处。他是陛下，这里是他说一不二的地方，既然他坚持不肯收回成命，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
在听到转折之后，夏奈尔连忙打起了精神，听着特蕾莎后面的话——因为她知道，特蕾莎这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向陛下提的意见。
“不过，让艾格妮丝小姐时时刻刻陪伴在我们身边，实在是没有必要，也未免太过于折腾人了，所以我认为她在白天值守就行了，夜晚的话她可以回去休息，或者去做点别的事情。而且，作为一个未婚姑娘，她还有许多义务需要完成，她如果以后有意向辞职的话，陛下不得阻拦……”
夏奈尔静静地听着，等特蕾莎说完之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啦。”
特蕾莎这么提出了折中条款，本质上还是她让步了——面对着艾格隆毫不退让的态度，想要维护两个人之间感情的特蕾莎，最终还是选择了承认现实。
这个决定并没有出乎于夏奈尔的预料，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也没有多少“任务完成”的庆幸，反而多了一些对特蕾莎的同情。
“你认为我还需要再做什么吗？”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并没有喜悦，反而多了不少酸楚和无奈。
“不，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夏奈尔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特蕾莎，以此来安慰对方，“谁也无法再指责您什么了，我认为，是陛下有亏欠于您。”
“我嫁给他不是为了做会计去计较谁赚谁赔的。”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直到现在，我还是深深地为我们的婚姻感到幸福，并且为我的丈夫感到骄傲，我只是……我只是期待这种幸福更加完美一点而已，也许是我自己要求过高了吧？”
特蕾莎的自嘲当中，还是透着些许的不甘心。
人生当中总归是有许多的无奈，纵使她出身于皇室并且能够成为一位皇后，也不可能做到事事都称心如意。
面对着丈夫的专横，她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只能用折中条款来坚守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但，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直到现在，这一次事件，对特蕾莎来说，只是幸福的生活当中飘来一朵难看的乌云而已，虽然令人堵心，但并不至于毁灭她的幸福，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如果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她还能不能够忍受，或者说，她对丈夫的爱意还能够分出去多少。
归根结底，是我不能让他为我改变，是他可以做任何决定而不用害怕我反对……她骤然明白了这一点。
虽说艾格隆时常愿意照顾她的想法，但是这只是他“愿意”而已，当他不愿意的时候，特蕾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丈夫退让，两个人之间完全无法对等。
如果我能够有办法让他顾忌，事情恐怕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了。
为了不出现下次，下下次，乃至于无数次，特蕾莎发现，她终究还是得想办法去做点什么。
她对所谓的权力并无欲望，但是她难以容忍丈夫把可以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抛到一边只顾自己寻欢作乐。
特蕾莎确实心地慈悲，但归根结底，她和艾格隆一样，同样也是一位皇族。
为了权欲，艾格隆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做，同样，为了留住丈夫的心，为了守护自己幸福，她同样也敢做任何事情。
此时的夏奈尔，并不知道特蕾莎心里闪动的这些念头，更不知道特蕾莎平静的外表下所涌动的惊涛骇浪。
她只是为了特蕾莎终于肯让步而送了一口气。
“陛下，好了，您情绪也不能过于波动，先休息一下吧……”一边劝说特蕾莎，她一边扶起特蕾莎的身体，带着她前去躺椅上休息。
特蕾莎顺从地任由夏奈尔牵动，直到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告诉他吧，我永远爱他，无论他对我做过什么。”
83，奖赏
“告诉他吧，我永远爱他，无论他对我做过什么。”
夏奈尔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毕竟她也站在了主人的立场上，哄骗了特蕾莎公主，看到特蕾莎公主即使在这么生气的情况下，依旧执着地深爱着陛下，她当然也会为之动容。
她也没有再多说，而是小心翼翼地侍奉特蕾莎在躺椅上闭目休息之后，才悄悄地让别人代替自己继续看顾特蕾莎，然后自己径直地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
此时艾格隆也有点心情烦躁，在看到夏奈尔之后，他马上开口询问。“夏奈尔，现在特蕾莎那边怎么样了？”
“皇后陛下已经消气了，现在在休息。”夏奈尔小声回答。
“太好了……”艾格隆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希望看到特蕾莎出什么事，“谢谢你，多亏了有你打圆场，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收场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夏奈尔略带吐槽地回答了他，“在我离开之前，皇后陛下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她永远爱您，无论您对她做过什么。”
这句话让艾格隆脸上更加挂不住了。
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场风波完全是他自己惹起来的，特蕾莎并没有什么责任——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也只能怪她太爱自己了，不愿意分享。
“我其实并没有想要刺激她。”他勉强地为自己辩解，“我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也会避开她的……”
夏奈尔没有回话，而是用‘您听听您自己说的什么话’的表情看着少年人。
“好吧……”即使以艾格隆脸皮之厚，也有点受不住夏奈尔的视线了，他只得耸了耸肩，“如果她这么激烈反对的话，那我再看看有什么折中方案好了。”
对艾格隆来说，都已经闹到这一步了，自己食言而肥是不可能的，但毕竟他心里并且也不想让特蕾莎太伤心，所以准备搞点花样来稍微糊弄一下。
“陛下，这一点倒是不劳您费心了，因为皇后陛下已经提出了她的折中方案。”夏奈尔立刻回复。
接着，她将特蕾莎提出的两个条件转告给了艾格隆。
终究还是她先让步啊……当听说特蕾莎在暴怒完了之后，居然又首先跟自己退让了，艾格隆越发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深情厚爱。
而自己，却在利用这份爱，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线。
也许这底线是永不见底，也许下一次下下一次就会碰到那个底线——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呢？艾格隆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也轻易地就明白了特蕾莎的用意。
条件一，“只能在白天上班”，这是为了减少他和艾格妮丝相处的时间，毕竟艾格隆白天要处理极多的事务，到了晚上还得陪特蕾莎就寝，确实也是分身乏术；
条件二，“如果艾格妮丝自己辞职，不得阻拦”，其实是让艾格隆自缚手脚，让她可以从艾格妮丝这边想办法——她甚至可能在未来尝试给艾格妮丝指婚，名正言顺地把这个碍眼的人打发走。
在极短的时间里，特蕾莎从痛苦和愤怒的负面情绪当中走了出来，重拾理智思考对策，并且跟自己讨价还价，着实是不容易。
她毕竟是皇族出身，浪漫的思维和谦逊的性格，不能掩盖她骨子里的那些东西。
而艾格隆对此并不反感，相反，作为他的妻子，特蕾莎理应有这种才能才对。
这些条件对艾格隆不利，但很明显，这已经是特蕾莎的谈判底线了，如果自己还要得寸进尺，那已经急火攻心的特蕾莎肯定就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而且，此时他也有点愧疚，因此在妻子给了一个台阶之后，他也选择就此息事宁人——反正，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实现了。
在他的计划当中，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就当着特蕾莎的面吃掉艾格妮丝，所以做出这样的妥协折中，对他来说简直一无所损。
“……既然她这么通情达理，那我当然也乐于满足她的条件。”于是，在略微思索片刻之后，艾格隆爽快地答应了特蕾莎的条件。
“陛下，这一次的风波，看来就这样过去了，但您千万不要以为就此万事大吉。”夏奈尔向艾格隆躬了躬身，然后小心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您以后还是多多考虑一下皇后陛下的想法吧，哪怕在我们这些下人看来，她也是没有任何缺点，您的所作所为我不敢评价，但您让她气愤伤心到这种地步，老实说……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怜的。”
夏奈尔说得非常委婉，但是以她跟艾格隆相处的关系，这已经算是在直白地指责了，而艾格隆对此也无从辩解。
但是，事到如今，他又还能再说什么呢？他亏欠了特蕾莎，以后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慢慢弥补，至少现在他已经“得偿所愿”了。
“这一点我很明白，但首先是我在决定一切，我不可能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否则人们倒会好奇谁在统治帝国了！”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话锋一转，“夏奈尔，你是我们两个共同信任的人，也只有你，有资格在我们发生冲突的时候来劝架，我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你不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将会出多大的乱子！现在，我们的争吵已经结束了，我想要你安慰一下我，好吗？”
“有艾格妮丝小姐安慰您呢，您找她不是更好……”这时候，夏奈尔却微微撇了撇嘴。
“嗯……？”艾格隆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通情达理的夏奈尔居然会这样回答。
“您不至于认为我没有一点点的个人情绪吧……？”夏奈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幽怨，“您从来没有这样为我费尽心机、甚至甘愿触怒公主殿下过！在旁人面前我可以若无其事，但请允许我在您面前小小地抱怨一句吧。”
“……好吧，抱歉，夏奈尔。”艾格隆叹了口气。
“没事，陛下，您说过的，您可以随心所欲，我也接受这一点，只要能够一直留在您的身边就够了。”夏奈尔反而走近了艾格隆，然后轻轻地拥抱住了他，“我不过是个落魄的遗孤，在宫廷当中辗转，仰人鼻息受人使唤，结果却蒙您恩惠和信任，得以留在您身边照顾您，这是何等的幸运！我有时候都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如果这是做梦的话，那我宁愿一辈子长睡不醒……我不会关心陛下的所作所为是好是坏，只要是陛下做的，那就必然是天经地义的。无论我心里有何种意见，我所作所为，第一出发点都只是为了完成您的心愿。所以，我请求您原谅我这几秒钟的任性，因为再炽烈的忠诚，偶尔也会有片刻的阴霾，您就当是给我的奖赏吧~”
说完之后，她抱歉地向艾格隆笑了笑。
“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啊，恰恰相反，我可喜欢你了。”艾格隆立刻回答，“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啊，你的抱怨其实是错的，我没有为你去和特蕾莎吵架是因为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如果有需要的话——嗯，我只是打个比方不用当真——假如特蕾莎当初想要逼我赶你走，那我哪怕和她吵架十次也绝不会同意的！可惜特蕾莎通情达理，不需要给我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了……
你说你很庆幸得到我的眷顾，那我也很庆幸，在我落魄的时候结识了你，往后还有你可以分享所有喜悦和苦恼。没错，你出身卑微，可是那又如何呢？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胆敢轻视你，因为你就是我的一部分。”
夏奈尔静静地听着，接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不管主人所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至少她很受用，这就够了。
她轻轻探起头来，然后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脸颊。
“陛下，我也爱您，跟不敢说超过皇后陛下，但也绝不会比她更少了……”
说完之后，她又再问艾格隆，“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要回去就寝吗？”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毕竟刚才还和特蕾莎吵了一架，现在虽然勉强平息，但两个人恐怕心里都还有些余火，如果现在就跑回去，同床共枕的时候如果再吵起来，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艾格隆想了想还是破例在书房里睡觉算了——反正，在这奢华的宫殿当中，绝对不会缺乏寝具。
“这样也好，您和她都需要稍微冷静下，明天早餐的时候再说吧。”夏奈尔对这个回答也早有预料，于是她点了点头，“那我给您安排就寝，您稍等一会儿……”
“嗯。”艾格隆从认识夏奈尔开始，就一直被她贴身伺候，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所以不以为意。
不过，也许是看他还没有听明白，夏奈尔又满面笑容地追加了一句。
“皇后陛下让我过来的时候，没说过要我回去，您有什么指示呢？我是留下，还是回去？”
艾格隆看着这个温暖的笑容，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这个时候还能有别的答案吗？不可能吧。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心急，这么快就要‘奖赏’了？”
面对他的调笑，夏奈尔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快吗？我已经盼望着很久了，陛下……为了不让您在找到新欢之后被遗忘掉，我也得想想办法让您牢记呢。”
“哈哈哈哈……我不得不说你是担心过度了。”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终究，和特蕾莎一样，在面对艾格妮丝被拖进来的时候，夏奈尔心里也是有点危机感或者说嫉妒的，只是，她的这份危机感和嫉妒并不会以特蕾莎的方式宣泄出来，只是想让自己继续眷顾她罢了。
她和特蕾莎对自身的认知不同，所以期待值不同，行为的逻辑和目的自然也不同。
对于这种温柔的“抗议”，他当然不会生气了。
再者说来，最近因为特蕾莎第二次怀孕的缘故，他自己也有点憋坏了——
“好吧，那你去准备吧。”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脸颊。
夏奈尔脸上发烫，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殷勤地向艾格隆行礼，接着她在书房当中进进出出，仔细地为他整理好了床铺。
艾格隆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物质享受的人，因此也不会挑剔——更何况，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在陪伴着他。
很快，两个人只剩下了贴身的衣物，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当然，艾格隆并不急色，比起那种激烈的发泄，他宁可先享受一下和夏奈尔的温存——毕竟，和夏奈尔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感到无比的舒适。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的趣事，聊着现在的所见所闻。
“再过几个月，您又会多一个孩子了。”过了片刻之后，夏奈尔突然说。
“是啊。”艾格隆点了点头。
虽然这值得庆贺，但是他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所以也并不感到有多少兴奋，只是当做一个平常的新闻看待而已。
“我真心实意地为您和她感到高兴，因为您在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但是……有时候我也会禁不住偷偷在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孩子的话……哪怕注定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也会是我人生最大的报偿。”夏奈尔微微眯着眼睛，然后痴迷地注视着离她只有几厘米的主人，“因为我将我平凡的血脉，和陛下的血混合在了一起，然后永远流传下去……”
虽说这确实不错，但你怎么说得有点毛骨悚然啊……艾格隆心想。
不过，说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奈尔的想法。
“你也想要吗？”艾格隆问。
“是的……很想很想。”夏奈尔回答。“皇后陛下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她怎么可能因为小少爷摆弄自己的物件而生气呢……？我不值得她嫉妒。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出去，不会有事的。”
接着，她的眼睛里似乎闪耀出了星辰的辉光，又似乎带有某种危险的气息。“所以，陛下……我们试试吧！一次不行，就十次。”
84，妥协与委屈
也许是因为被“冷落”了太久的缘故，夏奈尔非常珍惜这一次难得的侍奉机会，虽说不至于真的实现她所说的“十次”目标，但是艾格隆确实好好地体验了一把疯狂。縿
书房的隔音并不太好，外面经过的侍从们完全可以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但好在，没有人敢于打搅陛下的“雅兴”，直到凌晨时分，这一切才宣告平息。
等到艾格隆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了。
他身上有点酸痛，眼皮也似乎变得比往常沉重了许多，但是他还是勉强让自己打起了精神，注意了一下周围。
被褥当中还有余温，不过夏奈尔却已经不见了。
还没有等他喊出来，门被打开了，夏奈尔又重新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您醒了。”
此时的夏奈尔已经整装一新，簇新的女仆衣装上再也看不到昨夜欢愉的痕迹，不过，在她尚留红晕的脸上，以及流传的秋波之间，却不难发现她身上荡漾着的春情。黑白色的衣服，看上去严肃而且禁欲，但金发少女脸上的盈盈笑意，却愈发显得动人心弦。縿
不过此时的艾格隆已经暂时“脱敏”了，所以也没有过多注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想要起床了。
夏奈尔和往常一样，体贴地为艾格隆换好了衣服。
按照往日的习惯，夏奈尔已经为艾格隆备好了洗漱后的早餐，不过此时艾格隆还有另外一件事记挂在心上。
“特蕾莎那边怎么样了。”
“皇后陛下休息了一晚，状态很不错，她等您去吃早餐。”夏奈尔诚实地回答了他，“我已经把您答应她条件的事情告诉她了，所以她接受了您的决定。”
“谢谢她通情达理。”艾格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惹出来的麻烦，这下看来终于告一段落了。
诚然，这不可能是一劳永逸的结果，也许以后夫妇之间还会有更多类似的麻烦事，但至少现在，一切似乎已经风平浪静下来了，不必再为此烦扰。縿
“可您也不能老是指望别人对您通情达理呀。”夏奈尔小声回答，“您也应该对她也通情达理才对呢，不然的话，怨念会一直累积下去的，哪怕皇后陛下深爱着您，也难保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艾格隆知道夏奈尔这是在规劝自己，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改得了自己的本性呢？所以也只能是随口敷衍，心里则决定以后做事尽量收敛一点，不让特蕾莎看见就好了。
为了躲开这个话题，艾格隆决定在见到特蕾莎之前，先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对了，夏奈尔，你现在制作制服的手艺还在吗？”艾格隆问。
之前设计枫丹白露骑士团的制服时，是艾格隆自己操刀的，不过他不会裁剪，所以在购买了衣料之后，就交给了夏奈尔处理。
“嗯？”夏奈尔显然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不过很快还是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落下……只不过，我的手艺也说不上多么好，当时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人所以勉强顶上而已，现在我们可以找到很多优秀裁缝，就不用我了吧……”
“这个还是由你来比较好。”艾格隆回答。縿
夏奈尔一时没有理解艾格隆的意思，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您是说，让我给艾格妮丝小姐做一套制服？”
“一套怎么够？满足日常换用，怎么也得来几套吧。”艾格隆摇了摇头，“况且，还有典礼穿的大礼服、平日穿的常服、夏装秋装，都不能少了。虽说我们已经有了制服，但你也知道，她毕竟是位少女，还是得稍稍为她改动一下才行。”
在这个年代，女士们穿裤子属实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就连骑马都是穿着裙子侧身而坐，女士马裤远远没有进入日常生活当中，所以艾格隆的提议虽然大部分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恶趣味，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夏奈尔对艾格隆的话感到哭笑不得，不过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她也只能执行了。
“那好吧，那您打算让她穿着怎样的制服呢？”
艾格隆顺口就说了一下他心里的构思。
毕竟艾格妮丝是承担着“保卫陛下”的重任，制服风格必然也是要以严肃端庄为主，所以艾格隆构思的是一种连体大衣款式，上半身是双排扣的蓝色呢绒款式，下半身则是到脚踝为止的褶裙，内里则是白色的刺绣衬衣。縿
按照以上的基础设计，再根据出席场合的隆重程度，再设计刺绣的宽领带，钻石纽扣、勋带和翻领徽章等等饰品，一整套制服就这样大体设计完成了。
当然，这只是大体的思路，具体的裁剪还需要对艾格妮丝量体裁衣，再进一步细化——这也是艾格隆只愿意让夏奈尔来做这件事的原因。
在艾格隆口述的时候，夏奈尔一直默默地记着，等艾格隆说完之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完成的。不过，话说回来，您还真是蓄谋已久啊……”
艾格隆对夏奈尔的轻微嘲讽假装听不出来，他只是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他来说，艾格妮丝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战利品，当然得精心料理才行。
交代完给夏奈尔的任务之后，艾格隆回到了餐厅当中，而特蕾莎也已经来到这里了。縿
艾格隆仔细观察了一下，特蕾莎的表情并不算太好，不过，却也没有了昨晚那种气愤至极、茫然四顾的样子。
“特蕾莎，早上好。”他试探着打了一个招呼。
“早上好，殿下。”特蕾莎也没有犹豫，轻声给他回应，然后点头示意丈夫和平常一样坐到她的身边来。
看上去确实过去了……艾格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迄今为止，夫妻之间每一次的冲突和吵架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和好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于是，艾格隆坐到了她的旁边，夫妻两个如同往常一般用餐。
“抱歉，特蕾莎……是我做得不对。”一边吃早餐，艾格隆一边向妻子道歉，“我应该更加体谅一下你的想法，我跟你保证，我绝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了。”縿
艾格隆所保证的意思是‘我以后做这种事绝不会摆到你面前让你难堪了’，他也知道这么明说的话会马上破坏现在的气氛，所以故意说得含糊其辞。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说出那些让人难堪的话的，要是旁人知道的话该多么可怕……”特蕾莎似乎也没有听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所以，就让我们把这场风波全部遗忘掉吧，我们就按我们说好的那样做就行了。”
看到特蕾莎如此通情达理，艾格隆也暗暗松了口气。“谢谢你，特蕾莎……你对我太好了，我……我真庆幸那一天我们重逢了。”
“你不必为此庆幸，因为我们重逢是注定的。即使那一天我们没有在罗马相见，我也会找到你，然后和你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挡我找到你。”特蕾莎认真的回答，同时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我们以后也会永远在一起的，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虽说这话说得情深义重，但是特蕾莎的神态和语气，却总让艾格隆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最终只能归结为昨晚风波造成的后遗症。
于是，他绕开了话题，和特蕾莎谈一些平常谈的趣事，夫妇之间又回归到了风波之前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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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夫妇重归于好的同时，此刻的艾格妮丝却陷入到了窘迫当中，因为夏奈尔找到了她，然后向她转达了艾格隆的命令。
“制服？需要这种东西吗？”艾格妮丝感到有些抵触。
一方面，她自由散漫惯了，本能地不喜欢制服所代表的规矩；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已经略懂人事的少女，她似乎也从这个貌似正常的决定当中，感受到了少年人的恶趣味。
不过，既然这是命令，那当然不会允许她有推脱的余地，夏奈尔笑容满面地回答了她。“当然需要了，艾格妮丝小姐，毕竟您以后肩负着保卫陛下的重任，而且不可避免地要和各种重要人物打照面，如果您穿得不够正式，那成何体统呢？不光您个人会受人非议，恐怕还会让陛下为之颜面受损。”
艾格妮丝对这种理由并不信服，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反驳，所以只好习惯性地让步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答应的条件。
“好吧……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那所谓的制服到底是什么样子呀？合乎您所说的体统吗？”
夏奈尔很快就打消了艾格妮丝的忧虑，转述了艾格隆刚才提出的设计。縿
“看上去倒是不错……至少并没有坏到不可接受。”艾格妮丝做出了评价，“没想到陛下还有这本事。”
“这还用说吗？陛下是何等才能！他还有很多别的本事，您以后就可以领教到了。”夏奈尔随口回答。
但是她很快发现，艾格妮丝小姐脸色微微发红，神情扭捏。
显然，她理解到了奇怪的方面去。
这小妮子，看来已经动了心了……夏奈尔心想。
当初在希腊的时候，她亲眼见到过艾格妮丝小姐对陛下不假辞色，甚至差点动手，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看来时光确实会改变很多东西。
不过，在夏奈尔看来，少女爱上陛下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来就不足为奇。縿
她也没有借此调侃艾格妮丝，而是对此视而不见，接下来仔细地为艾格妮丝量了各处的尺寸。
艾格妮丝非常配合，很快，夏奈尔就差不多完成了初步的工作。
“对了，夏奈尔小姐，听说昨晚两位陛下吵架了？”在临近收尾的时候，突然艾格妮丝小声询问夏奈尔。
对于艾格妮丝听说了这件事，夏奈尔并不感到意外——宫廷当中本来就满地流言蜚语，两位陛下本来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瞬间传开。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跟您说实话吧——确实如此。”夏奈尔也小声回答艾格妮丝，“而且，可能正如您听说的那样，他们吵架的原因，正是因为您……”
在消息得到确证之后，艾格妮丝的表情有些奇怪，既有无辜和无奈，也有疑惑的惊惧，而在最深处，却还有一丝丝的骄傲。“我对皇后陛下感到很抱歉，我不想让她不高兴，这一切并不是我引起的，如果陛下愿意收回成命的话，我也会和她一样感到高兴。”
“我知道的，艾格妮丝小姐，您也只是被迫从命而已。”夏奈尔对内情知之甚详，所以并不认为艾格妮丝在得了便宜卖乖，故意说谎，“您并不需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负责，谁也不能责备您什么。”縿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提醒艾格妮丝，“不过，您最好也要小心一点，皇后陛下虽然现在已经同陛下和解了，但是她肯定内心当中还会有些余怒未消，所以您最好不要触怒她，免得被她清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不敢发脾气选择了和解，但是却又来怪我，这合理吗？”艾格妮丝皱了皱眉头，显然有点不太服气，“难道她不能替我体谅一下？如今以我一家人的立场，面对陛下的意愿，难道我还能够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吗？
您放心吧，她是皇后陛下，我当然会以对待主母的态度尊重她，并且以自己性命来保护她，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有义务去承担她的一切责难和愤怒，因为我并不是有意伤害她的，在我看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要说到底的话，我也是受害者啊！”
艾格妮丝越说越是委屈，最终几乎吼了出来。
确实，这段时间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精神创伤，好像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家族濒临破产、姐姐背叛、如今还要为师傅的性命而努力，一桩桩烦心事压到了她稚嫩的肩膀上，让她难以承受。
面对这些痛苦，她放弃了太多东西，因而越发不愿意被人责难。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她不肯服气。縿
对于她此刻的心情，夏奈尔十分理解，于是她轻轻拥抱了她，小声在耳边安慰。
“当然不是您的错了！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您放心吧，陛下会照顾好您的。”
85，直面内心
“当然不是您的错了！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您放心吧，陛下会照顾好您的。”軩
夏奈尔的安慰，让艾格妮丝终于稍稍从痛苦和自怨自艾的情绪当中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相比于失去家族、师傅的可怕后果来说，托庇于那个少年人的麾下，也并不是无法接受。
她当然知道陛下对自己垂涎已久，也知道父亲一门心思盼望着她献媚求宠，以此换取家族的荣华富贵，但是她做不到去献媚，她只能把这一切当做“无法违抗的命运”给接受下来。
她顶多也只能做到这里为止了。
如果陛下一直垂青于她，那她就履行职责，陪伴在他的身边；如果陛下喜新厌旧，另寻新欢，那她也可以安心接受并且离开，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只是在接受人间的试炼而已。
这些心思，她并不打算告诉给夏奈尔，她只是微微一笑，接受了夏奈尔的安慰。
而艾格妮丝的顺从，也让夏奈尔知道，她很快就将成为自己的“同事”了。軩
虽说心里会有一点小小的酸涩，但对艾格隆的命令，夏奈尔向来都是不折不扣执行的，在给艾格妮丝量完尺寸之后，没两天她就制作好了这些制服当中最基础的常服，再经过了一系列细微的调整之后，夏奈尔向自己的主人报告，已经完工了，请他“验收”成果。
艾格隆早就在盼着这一刻，于是在夏奈尔的引领下，来到了艾格妮丝的居处。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已经穿上了这套他亲自设计的制服在等候他了。
从来没有类似经验的艾格妮丝，穿上制服之后便感觉极为不自在，而艾格隆审视的视线更是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被人挑拣的货品一样。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这种含羞待放的态度，与笔挺严肃的制服搭配在了一起，再加上少女身上满溢而出的青春活力，让艾格隆看得尤为大饱眼福。
同时，因为制服比较修身，所以艾格妮丝的轮廓曲线也随之展露了出来，她修长的双腿隐藏在褶裙之下，但衬衣的隆起，则鲜明无比地显示了少女这几年的成长——虽说她这方面还不如已婚的苏菲和特蕾莎，但是也有足够“实力”来夺人眼球了。
“太好了，艾格妮丝！”艾格隆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就庆幸地喊了出来，“这套制服确实很适合你……我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軩
仿佛是嫌光嘴上称赞还不够似的，他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然后用手触摸了几下衣角和裙摆，艾格妮丝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羞耻感了，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艾格隆的爪子。
“这下您应该满意了吧？”她凶巴巴地问。
在这种时候，她的凶横并不会吓到人，反而让人轻易就看出了她的心虚，艾格隆被逗得开怀大笑，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礼。
“非常满意，以后你就穿着这些制服留在我的身边吧——它们是我的赠礼，也是我的印记，我将一直铭记着你此刻的样子，因为你是为了我才做这一切的。”艾格隆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谢谢你，艾格妮丝，我知道这是何等的荣幸，你只为我一个人这么做过。”
艾格妮丝对此只能沉默以对，她也知道，现在的她确实只能一直跟随这个少年人了。
“恐怕你也听说过了，在我把自己的决定告知特蕾莎之后，特蕾莎略微有些不满，和我争吵了一番，后来才勉强同意。”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虽说同意了，但她也提出了条件，如果你以后跟我提出辞职，我不能拒绝。”
“真的吗？”艾格妮丝略微惊讶。軩
她自然也听得出来，“辞职不得拒绝”的实际意思就是说，如果以后艾格妮丝想要了断这段孽缘，随时可以抽身离去，艾格隆会放她自由。
“是真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向来遵守诺言，尽管这个条件并不符合我的心意，但是我既然答应了，我就会执行。所以，艾格妮丝，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我身边了，你随时可以抽身而去，我绝对不会使用暴力或者其他手段阻拦你，更不会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但是……我但愿今后我们会时常相伴，我想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我知道我让你做了许多违心的事，但不管怎样，今后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你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照顾你……一直这样下去，可以吗？”
面对着少年人的视线，艾格妮丝只感觉心头狂跳，之前和艾格隆亲热了那么多次之后，她渐渐地已经习惯了和他共处。
虽然这算不上“至福”，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她绝对不讨厌这种感觉。
也许，一直这样陪伴着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吧……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不过，至少在报完恩情之前，我是不会离开您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小声回答，“至于以后，就看我的心情了~也许下一刻就随风而去，也许就这么一直呆着也行，既然您愿意给我自由，那我就到时候自由决定吧。”
艾格隆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让这位单纯善良的少女到时候“自由”地决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軩
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之后，艾格隆挥了挥手。
“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艾格妮丝问。
“当然是去你工作的地方了。”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既然你都已经领到了自己的制服，那现在不是应该开始正式工作了吗？”
艾格隆这次倒是没有说谎，在他的授意之下，爱丽丝已经正式授予了妹妹宫廷的职位，成为了高级女官之一，并且还给她定了薪水，也就是说她已经有了“编制”了，虽说这一切都非常不正常，但艾格隆的意志却可以让这一切都正常化。
艾格妮丝也无法反驳艾格隆的话，不过她隐隐然却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我现在过去的话……要面见皇后陛下吗？”接着她问。軩
艾格隆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了，以后你在我们身边供职，不见她是不可能的。”
艾格妮丝略微踌躇了一下。
她心里也知道，特蕾莎公主现在肯定不待见自己，面见她的时候，她对自己必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为此担心也毫无意义。
再说了，她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在她看来，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无可奈何地执行命令罢了，如果害怕的话，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
特蕾莎确实在身份等级上超过她太多，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对特蕾莎有着应有的尊敬，但是并不害怕。
因此，在片刻的踌躇之后，她反而很快恢复了正常。軩
“明白了，陛下。”
接着，艾格隆让夏奈尔带着艾格妮丝前去面见特蕾莎——他也知道，此时自己如果也在场的话，可能反而会再次刺激到特蕾莎，又一次掀起风波，因此他明智地选择了暂时避开，接下来就让夏奈尔帮忙打圆场好了。
在特蕾莎和艾格妮丝面前，夏奈尔都有着良好的人缘，也只有她能够弥合大家的关系，让一切纷争暂时被掩盖下来了。
没过多久，夏奈尔带着艾格妮丝来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当看到穿着制服的艾格妮丝出现时，特蕾莎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少女穿着制服的样子英姿飒爽，又不失少女的柔媚，确实相当好看。
越是好看，特蕾莎心里越是抽痛，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为此煞费了苦心，甚至不惜和自己闹翻，才促成了这一切。軩
某种意义上，艾格妮丝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无异于是对自己的示威。
“皇后陛下，我奉陛下的命令，今后承担这里的护卫工作了。”正当特蕾莎心事重重的时候，艾格妮丝以男性化的礼节，向特蕾莎躬身致敬，“我将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辛苦您了，艾格妮丝小姐。”特蕾莎轻声回答，“我一直都知道您的本事。”
本来，这种情况下还有很多客套话可说，比如“有您在我就放心了”，或者“今后有劳您了”，但是特蕾莎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只能以这种冷淡的回应来默认现实。
她不想大发脾气，既然她已经跟丈夫妥协了，那么再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笑而已——但是，想让她开心喜悦地接受这一切，那当然也做不到。
这也只是无奈的妥协而已。
“具体的工作事项和范围，夏奈尔等下会告诉您的，您今后就按照规定履行职务就好了。”特蕾莎忍耐着心中的不满，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了下去，軩
“好的，我明白了。”因为知道这时候的气氛不太对劲，所以艾格妮丝也不想多说，只是简短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顺利结束。
“艾格妮丝小姐，有一件与您工作无关的事情，我想要问您一下，您方便吗？”特蕾莎突然问。
艾格妮丝心里有些疑惑，但既然特蕾莎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无法推脱。“您尽管问吧，我知无不答。”
“您……您如此顺从于我的丈夫，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是家族的需求，是为了救比昂卡女士的性命，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特蕾莎也不再掩饰，直白地问了出来，“如果……如果您只是为了前面两者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即使您不必做出过大的牺牲，我也可以为您解决疑难。”
艾格妮丝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对自己满怀敌意的特蕾莎，在一开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应该算是收买吗？还是鼓励她“迷途知返”呢？軩
因为事前没有准备，所以她一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
“您是不相信我有这份能力吗？”特蕾莎错会了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没错，我确实比不上殿下有能耐，但我终究也有很多东西，扶植您的家族、或者说挽救一两个人的生命，对我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事情……所以，如果您只是为了名利或者为了救人，您大可以现在就停下来，我可以帮您办了。您也不用冒着别的风险来做这种事……”
艾格妮丝相信特蕾莎的话，因为一直以来，特蕾莎就从来没有说过谎——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哄骗自己。
那么，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这下不就解决了吗？
还有什么理由来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呢？
要不，就此停下来算了？
就在她愣神期间，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我想您应该知道了，我跟我的丈夫谈了条件，只要您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我保证他不会强留您，也不会对您或着您的家人做出任何报复……所以假如您是为了这些而来，那您根本就不必惧怕什么后果。当然，如果您觉得就这么走了很不体面，那也没有关系，只要您答应我，那我当然通融，过段时间再走可以的。”軩
特蕾莎这番话，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可以称得上通情达理了，至少艾格妮丝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说辞。
所以，要不干脆就直接答应她算了？
如果自己这么做，那么自己就不用再去违心地去强忍羞耻讨好那个少年人了，也不必答应一个个得寸进尺的非分要求了……这一切是非常完美的，不是吗？
可是，既然这么完美，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为什么？
艾格妮丝不住地在内心追问自己，拷问自己，最终她得出了一个自己极为害怕的结论。
“艾格妮丝小姐？”特蕾莎看艾格妮丝好像神游天外，于是小声追问。軩
接着，她好像被惊到了，“您怎么哭了？”
是啊……我哭了。
艾格妮丝突然惊觉这个事实。
为什么而哭呢？
也许是为了自己无法逃避，不能再以“我只是为了报恩”来欺骗自己而哭吧。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不体面而哭吧？
“抱歉，皇后陛下，您说的一切都非常好，我也非常感激您的好意……”艾格妮丝带着哭腔，小声但认真地回答了特蕾莎，“但刚刚我答应了他，我要陪伴他，直到我想离开为止。”軩
86，体谅
“但刚刚我答应了他，我要陪伴他，直到我想离开为止。”
艾格妮丝的回答，无异于给特蕾莎又泼了一盆冷水。
一开始她就认为，不仅仅是自己的丈夫风流成性，艾格妮丝也在刻意地引诱他，而现在艾格妮丝的表现，更是让特蕾莎深信了这一点。
“那么，也就是说，您现在不想离开，而且不是出于家人或者其他理由，仅仅是因为您不想拒绝他，对吗？”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然后轻声问。
艾格妮丝知道自己的回答必然会更加让特蕾莎公主怒不可遏，但是此时此刻，她不想说谎，她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能再找其他借口来掩饰自己了。
“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要满足他的心愿，留在他的身边——不过，如果他亲口表示想让我离开的话，我会立刻转身就走，绝不会多加留恋。陛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这一次我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她此刻的泪水，还有这饱含诚恳的回复，如果有旁人的话，无疑听来会非常感动，只是对特蕾莎的话，这只会更加让她的怒火翻了倍。
“您……您真的比我预想中还要厉害许多，居然……居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当着一位妻子的面，说喜欢她的丈夫！艾格妮丝小姐，您往常的正直和骄傲跑到哪儿去了！？”特蕾莎气急了反而笑了出来，“那么，我是该鼓掌叫好，称赞您的爱情吗？”
“对不起，陛下。我知道自己犯下了罪孽，也没有资格奢望您原谅我，如果您希望斥责我、处罚我的话，尽管来就是了，我绝对不会为此怨恨您的。”艾格妮丝一边流泪，一边带着哭腔回答，“事到如今，任何辩解都毫无意义，我唯有跟您保证一点，之前在任何时候，我都没有主动去勾引过陛下，更加没有想过要靠着接近他来获取什么荣华富贵；我从未指望过自己受人瞩目，以后也同样如此，我只是……只是喜欢上了他罢了，我甚至知道这肯定是在犯错，可是……上帝啊，如果我能够自由决定的话，我怎么会愿意去犯下这种错误呢？我也没有办法呀！”
尽管心里非常愤怒，但是当看到原本骄傲的艾格妮丝，居然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梨花带雨的模样时，特蕾莎却一时也难以再继续责备她了。
她是亲眼见证过艾格妮丝的耀眼时刻的，那个少女曾经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个击败了前来挑战的年轻军人，那时候的她怎么想得到，有一天这个少女会软弱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的自己，当时自己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气急败坏地在丈夫面前说了一些不成体统的话，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就是他，折磨了自己和艾格妮丝，把我们摆弄得面目全非，而他却只想着自己风流快活！
她并不同情艾格妮丝，但是一想到她和自己承受着同样的折磨，她却一时也难以苛责对方了。
“唉，您别哭了，这样实在不成体统，而且会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叹了口气，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既然您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尊重您的意志，您可以就任您现在的职位，我相信以您的才能，肯定可以做好的。”
“对不起，陛下。”艾格妮丝再度道歉。
“您确实对不起我。”特蕾莎并没有任何谦让的意思，“今后会发生什么，恐怕您也心有觉悟，我不指望您会为了我而改变自己的意愿。但是……如果您真的内心觉得有愧的话，，我请您在做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情之前，稍微……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也许是说到痛处了，特蕾莎的眼眶也突然变得湿润了起来，“我不想对您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那不符合我所受的教养，更有违于我的为人；可是，不能只让我来承受一切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试问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做得不够好、不够用心呢？
我年纪不大，却已经必须战战兢兢地扮演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还得考虑自己符不符合法兰西人的期待，配不配得上皇后的尊号；当然，为了殿下，为了我梦寐以求的幸福，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做好我应做的所有事，我对我的努力和牺牲甘之如饴，因为这是我的梦想所必须的砖石，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些额外的事情来让我伤心和苦恼啊？我难道愿意在您面前、或者在任何人面前扮演恶人吗？我只是想要守护自己所拥有、所热爱的一切，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特蕾莎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但是她并不指望有谁回答她，她只是想要畅快地发泄一下心中淤积的愤懑而已。
不过，虽说情绪爆发之下她倒了一大堆苦水，但是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她和艾格妮丝毕竟不一样，她若是要靠泪水去博取同情，那就未免太可怜可笑了。
在骨子里，她也有着连她父亲都难以撼动的执拗，更有着皇室的骄傲，她会用自己的努力来解决面对的所有问题，而不是泪水涟涟地向人哀鸣。
两个人因为都被触动到了伤心处，所以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消沉和灰暗，而这个时候，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夏奈尔，终于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皇后陛下，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您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再挑剔的人也无法找出您的缺点了，这一点我可以凭着良心来跟您保证！”夏奈尔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安抚着特蕾莎，免得她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胎气，“这件事都是陛下的一意孤行，老实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而后，她又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也挺不容易的，她背负了多少痛苦？在这种情况下，爱上愿意伸出援手、而且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也相信，艾格妮丝小姐绝不会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而苟且讨好陛下，她只是忠诚于自己的心而已……”
虽说她确实无比忠诚于艾格隆，但是事实她也是承认的，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要颠倒黑白强行为主人辩解。
再说了，她就算想要为艾格隆打圆场，也必须先博取这两个人的信任，至少在道理上要站在她们的一边。
在她的安抚下，特蕾莎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她也不想再失态、平白无故沦为笑柄了。
接着，她又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我对旁人的要求一向不多，我知道我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所以我没有资格苛责别人和我一样行事……但是我想要得到我应有的尊重，哪怕您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也希望您能够尊重我。您能够做得到吗？”
特蕾莎没有特意指出自己所需要的“尊重”到底是指什么，她相信，艾格妮丝完全应该能够理解——如果不理解，那就只能说明她也不配得到自己的尊重，那时候自己做什么都合情合理了。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的。”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您，尽管这一切并非我的本意，但就实际而言，我亏欠了您太多……我不敢以您的保护者自居，但今后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您的安全，只要我一息尚存，您就不会有生命之危。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稍稍缓解对您的愧疚。”
唉……艾格妮丝小姐真是太实诚了，目睹这一幕的夏奈尔心想。
她清楚地见证过，当初特蕾莎公主从自己的首位主人那里抢走陛下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愧疚。
不过，艾格妮丝这种实诚，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有好处，相对于当初特蕾莎和苏菲的剑拔弩张，现在两位少女彼此之间的敌意倒是少了不少。
特蕾莎倒不是特别在意艾格妮丝的承诺，但是她至少知道，艾格妮丝确实会尊重自己，不会刻意利用艾格隆来折辱自己，这倒也免除了她最为厌恶和担心的事情发生。
当然，仅仅这一点，还不足以抚平她心中的愤怒，更不足以让她原谅，但至少，她现在选择了对这一切保持沉默。
“唉……命运总是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特蕾莎发出了一声叹息。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了，就这一切悄悄地平静下来吧。
“夏奈尔，面见结束了，你去带着艾格妮丝小姐熟悉地方吧。”她对夏奈尔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需要休息了。
夏奈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后陛下没有大发雷霆，两个人没有吵起来进而引发冲突，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只要特蕾莎做出了默认，那么今后艾格妮丝小姐陪伴在陛下的身边就将成为既成事实，也不会再受到阻碍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她今天是亲眼见到了一部分。
两个少女的悲伤和泪水，真的能够被一个少年的花言巧语所抹平吗？她也不知道答案，但是她只能站在陛下那边，从一开始她就不存在别的选择。
当然，这也不妨碍她在没有影响到陛下的时候，出于良心而对她们尽量好一点。
她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特蕾莎休息，接着她带着艾格妮丝走了出去。
一出门，她就拿出了丝绢，替艾格妮丝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只是少女此刻红肿的眼角，暂时是没办法消去了。
“艾格妮丝小姐，请跟我来吧。”
说完之后，她带着艾格妮丝围绕着两位陛下的寝宫，以及周围的走廊和房间转了一圈。
如果排除掉种种情感纠葛的话，这其实是一桩非常划算的工作，工作颇为清闲，只需要在围绕着艾格隆周围的小范围巡视、并且等候命令就可以了，薪水高、地位高，换成其他人恐怕求之不得——只是，此时的艾格妮丝却是无法为此感到欣喜了。
“夏奈尔，我平常……平常极少跟这里的人们交流，今后应该怎样和他们相处呢？”艾格妮丝问。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在陛下的授意之下，您的位阶很高，您甚至可以直接对他们下命令；平常您爱搭理就搭理，不搭理也没关系，谁也不会打搅您的。”夏奈尔连忙回答。
当然，这是事实，但是她没有说另外一项事实——她的命令优先权比艾格妮丝还要高，艾格隆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其实还是她。
“那么……”艾格妮丝扭捏了一下，然后小声再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在谈论有关于我的事情呢？”
夏奈尔只是微微一笑。
毫无疑问，围绕着他们夫妇以及艾格妮丝小姐的绯闻，必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宫廷窃窃私语的谈资，但只要当事人都对此保持沉默，那么这些流言蜚语又会很快平息——毕竟，在宫廷当中，再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陛下找了个情人这种小事简直算不上什么新闻。
更何况，无论是陛下夫妇，还是艾格妮丝小姐，都不是人们轻易惹得起的人物，为了避免祸从口出，也没谁敢一直谈这事。
艾格妮丝毕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才会那么纠结这种事情吧。
“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温柔而亲切地安慰着少女，“今后您有什么疑难情况，尽管问我吧，我会竭力为您效劳的……”
“谢谢你，夏奈尔。”感受到了女仆的好意，艾格妮丝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不少。
就在两个人说话之间，夏奈尔带着艾格妮丝一起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而艾格隆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在夏奈尔敲门进入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注意到了此时艾格妮丝的异常。
“艾格妮丝，你刚刚哭了？发生了什么？”他连忙对夏奈尔发问。
“陛下，她们没有吵架。”夏奈尔回答，“只是刚才艾格妮丝小姐有些情绪激动而已……”
“哦，那就好。”艾格隆总算放心了下来。
接着，他又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你来得正好，维尔福检察长已经完成了他的报告，你来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名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艾格妮丝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踮起脚亲吻住了他。
“啊……”他有些猝不及防。
“啊！”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突如其来的艳福，他又痛呼了一声。因为他的嘴唇被咬了一下。
还好，咬得不重，但是他还是对此大惑不解、
“你在做什么？”
“陛下，无论您今后想要做什么……都不能在这里。”艾格妮丝直视着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否则，我扭头就走。”
87，祸福与共
艾格妮丝的话，依旧让艾格隆迷惑不解，但是他隐隐约约猜到，估计是刚才她和特蕾莎见面的时候，她们两个说了什么。
于是，他向夏奈尔投向了探寻的视线。
不过，此刻艾格妮丝在场，夏奈尔自然也不方便把事情都说清楚。
于是艾格隆只能先点头答应了艾格妮丝的条件。“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刻意去让特蕾莎难堪的。”
接着他又一把握住了艾格妮丝的手，然后无视了艾格妮丝的挣扎，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中。
“艾格妮丝，我不会处罚你刚才的无礼，但是你也应该搞清楚，现在是你在为我效劳……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是的，我是在为您效劳，而且我会服从您的命令，不仅仅是出于我是您的臣仆，也是因为我喜欢您……”艾格妮丝虽然挣扎未果，但还是在艾格隆怀中正色看着他，“但是我也会有我的意志，我做不到事事如您所想，更无法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对您唯命是从，也许有一天您会厌倦了我，也许有一天我自己厌倦了，到了那一天，我会向您道别，我会带着对您的祝福离开……”
说完之后，她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希望您也能尊重我的意志，尽管对您来说这可能很难，但请您为我做到这一点。”
“会的，我会的。”艾格隆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说实话，他就喜欢艾格妮丝这一点，当然不愿意毁坏她最后的固执和骄傲，否则愿意为了名利而对他俯首帖耳的美女多的是，他又何必煞费苦心把艾格妮丝留在自己身边？
得到了他最后的承诺之后，艾格妮丝看着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怨怒和抗拒，而是渐渐变成了无奈和痴迷，“您真是个混账王孙，但我现在，也是个混账了……上帝不会原谅我们的堕落，但地狱我会陪您一起体验！”
说完之后，她闭上了眼睛，而艾格隆当然懂得这种暗示，于是他低下头来，再度亲吻住了怀中的少女。
这一次，他没有被袭击，艾格妮丝似乎已经认命，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享受着这种堕落的快乐，很快就沉迷在了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她才终于从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当中清醒了过来。
接着，她收回了自己的舌头，而后轻轻把艾格隆推开。“陛下……在这里，我们，只能做到这里为止了，这就是界限。”
虽然她努力试图提醒着少年人她现在的底线，但是脸上的红晕，以及不成调的声音，足以暴露出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怎么样？地狱也不是那么可怕吧？”艾格隆不无得意地调侃。
艾格妮丝无法回击，只能满脸红晕地瞪着他。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们再一起去见维尔福检察官。”艾格隆也不再继续刺激她，而是体贴地让夏奈尔带她去旁边的房间休息，等她恢复状态。
接着，等夏奈尔回来之后，他再问夏奈尔，“夏奈尔，刚才她们吵架了吗？怎么艾格妮丝变得有些奇怪了。”
“她们并没有吵架，相反反而互相体谅了，陛下。”夏奈尔据实以答，接着，将方才两个人的对话转述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特蕾莎的诉苦，激起了艾格妮丝的愧疚感，但她最终又放不下对自己的爱意，于是在正反两方的拉扯之下，她们最终做出了一个不算妥协的妥协——“不堪入目”的事情不要在特蕾莎的身边发生。而这也正是艾格妮丝刚才所说的意思。
无疑，这也只能称得上是掩耳盗铃而已，所以艾格妮丝仍旧内心有愧，但至少几个人暂时都有了台阶下，原本的风波也得以暂时被掩盖了起来。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而她们或者无奈，或者怨恨，但最终她们都还是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妥协。
这也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毕竟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本就不包括在这里就把艾格妮丝“解决”，只要艾格妮丝愿意屈从，特蕾莎愿意默认，他就算是“大获全胜”了。
哎，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如果真有上帝的话，祂到底会怎样处罚我呢？或许，上帝反而会因为我的残忍，冷酷，贪欲和专横而奖赏我吧，因为祂在圣经里不也是如此做的吗？艾格隆心想。
总之，他早已经习惯了独断专行，偶尔一瞬间的愧疚，也马上就会随风消逝了。
“夏奈尔，今后你要和艾格妮丝共事了。”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又重新开口了，“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有空的话，多为她排解一下吧……她已经吃够苦头了，从今往后我们应该对她好一些。”
“我当然会这么做的，陛下。”夏奈尔轻声回答，“但是，您不要忘记，她的大部分苦恼可都是源自于您，现在她算是平静下来了，但如果以后您变着花样地刺激她的话，恐怕就算是我也安抚不住……特蕾莎公主也是如此。”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格隆略微有些挂不住了。
“我的意思您当然明白的。”夏奈尔苦笑着回答，“无论是艾格妮丝小姐还是特蕾莎公主，她们能够容忍彼此就已经很难了，如果您得寸进尺，还要再玩出更大的乐子，那我就算是再怎样有本事，又怎么可能消弭您自找的麻烦呢？”
巧了，想不想知道我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计划？艾格隆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只是笑着耸了耸肩，“我可是个很挑剔的人，夏奈尔……现在我们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然而他的敷衍其词又怎么能够瞒得过一直跟在身边的女仆呢？夏奈尔只能用又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您真是让人可气，可我却怎么也没办法对您生气……陛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道理站不站在您这一边，无论有什么个人意见，我都永远只为您效劳，我也许不能为您移山倒海，但是我无论何时都会为您竭尽全力的。”
说完之后，她屈膝躬身，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诚。
“是的，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
在休息了片刻之后，恢复了平静的艾格妮丝被重新带到了艾格隆的跟前，而这一次多了一个外人——维尔福检察官。
看到艾格妮丝穿着新制服的样子，维尔福检察官稍稍愣了一下，毕竟着实有点新奇。
不过，维尔福毕竟见多识广，再加上他心里清楚这位公爵小姐肯定是陛下的宠姬，于是马上就装作视而不见，更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检察官完全明白宫廷的生存法则：话越多，死得越快。
他心里只是暗暗感慨，年轻的皇帝比起年迈的国王毕竟不同，会玩太多了。
很快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任务上。“陛下，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调查报告了。”
接着，他犹如是面对着老师的学生一样，把自己的“作业”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接过了报告，然后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在这份报告当中，维尔福检察官先是列举了比昂卡女士的主要口供，再列举了自己调查而来的种种事迹，接着配合自己缜密的逻辑推理，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奥尔良公爵在罗马王遇刺事件当中确实拥有重大嫌疑，需要配合调查。
不得不说，检察官确实老辣，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明确指认奥尔良公爵为幕后黑手，但是却有意无意地向这方面引导，却又让人很难反驳。
而且，为了维持一个虚假的“中立”人设，他只是宣称奥尔良公爵有着重大的幕后嫌疑，却没有定罪。
表面上，这是给了公爵一个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但是实际上，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互相打官司？只要“奥尔良公爵身负刺杀嫌疑”一事流传开来，就足以让公爵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名声承受惨痛打击了，而这也意味着艾格隆将借此过得舆论优势，推动中立者进一步倾向于自己。
“您做得很好，谢谢您，检察官阁下。因为您的努力，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讨回公道了。”艾格隆看完了以后，向检察官致谢。
接着，他又将这份报告书递给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你看看，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吧。”
艾格妮丝接过了这份文件，然后浏览了一遍。“我没有意见。”
虽说她不关心政治，但是以她的智力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份文件矛头直指奥尔良公爵。
但是，一方面她心里早就知道这事和公爵脱不了干系，所以也就没有任何抵触。
另一方面，在她眼中维尔福检察官是专业人士，更是一个名声卓著、刚正不阿的执法人员，她潜意识里就认为对方在法律上的见解肯定比自己强上太多，所以根本就没有向他提意见的想法。
归根结底，奥尔良公爵和他手下们的死活她才不在乎，只要别牵连到师傅就行了。
“如果没有意见的话，那么你能签上自己的名字吗？”艾格隆问。
“当然可以了。”艾格妮丝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好，我们就以此为依据来对外公开宣传吧。”艾格隆一锤定音。
看到自己交的“作业”得到了通过，维尔福心里半是欣慰半是懊恼。
欣慰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努力终究让自己自救成功，懊恼则是因为，这份报告是他绞尽脑汁所完成的，含沙射影罗织罪名却又无法让人抓住把柄，可以说集中了他的“毕生功力”，再配合这桩事件牵涉到了争夺王位的两位顶尖贵族，可想而知必将青史留名，成为传奇般的杰作。
然而面对这样的杰作，这对少年少女却如此漫不经心，属实让他有点自尊心受创。
好在他毕竟也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也清楚自己如今寄人篱下的处境，所以他也只是懊恼了片刻就释怀了。
“如果两位认可我的报告，就请两位在封面上以及报告的最末尾签名吧，我将把它带到巴黎，并且在最高法院将之公诸于众。”
艾格隆拿过了笔，轻快地在两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对他来说，奥尔良公爵是无辜还是有罪根本不重要，只要自己拿着维尔福检察官的一生名誉来抹黑他，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接着艾格妮丝也没有什么自己在历史性文件上签名的自觉，随手签下了名字，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所谓的后果。
只有维尔福本人，郑重其事地用端正的字体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接下来，他将拿着这份报告，以及比昂卡之前签名的自供书，还有艾格隆的指控等等文件，一起在巴黎为自己的新主子兴风作浪。
比昂卡的自供书，虽然单独拿出来没有什么威力，但是在配合这一系列文件，又加上有了她本人的签名，轻易就可以造成“比昂卡已经招认奥尔良公爵为主使者”的印象，进一步巩固艾格隆的舆论攻势，想来，即使奥尔良公爵就算真的清白无辜，在仓促之间面对这样的攻势恐怕也难以招架。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艾格隆挥了挥手，让检察官就此离开，而后，他又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你已经身处在漩涡当中了，从今往后，除了我这边，你恐怕已经无处可藏。”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艾格妮丝反问。
“是的。”艾格隆诚实地点了点头，反正这时候抵赖也没有意义，“今后无论是福是祸，我们都需要一起面对和承担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需要真正面对什么祸乱的，因为……我将撑起这片天空，谁也阻挡不了我！”
看着少年人自信满满的样子，艾格妮丝心中暗自叹息，在这种时刻，她突然有种留在他身边也不错的感觉。
但是，比起一直托庇于人，自己恐怕更愿意“祸福与共”吧。
鬼使神差之下，她脱口而出。
“如果你需要流亡，我也会跟着你一起离开的……”
接着。她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连忙捂住了脸，悄然跑出了房门。
88，交情
艾格妮丝娇羞的模样，让艾格隆都有点看呆了，这种小女儿态和她平素里的样子几乎完全不同，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尤其显得动人。苓
艾格隆毫不怀疑她的话是否真实，因为艾格妮丝几乎从不说谎，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已经做好了万一自己落败，就和自己一起流亡，亡命天涯的心理准备。
她这无异于承认，她对自己的爱意，已经到了愿意无怨无悔地追随下去的程度。
这一份深情厚谊，艾格隆了然于心，他也会珍视少女纯真的爱意——尽管他不可能完全回应。
现在，他已经得偿所愿，攫取了少女的芳心，离品尝最后的甜美果实只差最后一步了，他也并不急于迈出这最后一步——暂时的等待会让果实越发甘美。
而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办成。
在艾格妮丝离开后不久，艾格隆的卫兵将秘密赶回枫丹白露的埃德蒙-唐泰斯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埃德蒙回来，首先便是述职，向艾格隆报告自己这段时间里的活动，以及收集到的情报，供艾格隆进行决策参考。苓
而等他说完之后，艾格隆则向他开口了。“埃德蒙，你做得很好，现在我有一件事希望你来办。”
“请您指示，陛下。”埃德蒙顺从地躬了躬身。
“德-维尔福检察官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即将回巴黎去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埃德蒙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这件事他当然知情——事实上，之前就是他让诺瓦蒂埃侯爵去把自己的儿子叫到这里来的。
而艾格隆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
“这样说来，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了？”埃德蒙问。苓
“是的，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专业人士……他没费多少功夫，就领会了我的需求，然后根据他的知识和手段，短时间内就为我炮制了一份含沙射影、攻击奥尔良公爵的文件。我敢肯定，有这份文件，再加上有他的名声做担保，一定可以在巴黎乃至全国的舆论当中掀起波澜。”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
“恭喜您，陛下。”埃德蒙连忙向艾格隆道谢。
“不过，你可以放心，埃德蒙，虽然他确实很有用，但是既然他是你的生死仇敌，那我不会因为这份价值而故意袒护他，等他完成了这项任务之后，那么他就是你的了。”为了打消埃德蒙有可能的疑虑，艾格隆再向他解释。
“陛下，我从未担心过这一点……”埃德蒙连忙为自己辩白，“虽然我永远无法忘却我的仇恨，但是我也不会忘记对您的忠诚，在您有需要的时间关口，我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您的行为……哪怕是我的仇人，那我也可以平静对待。”
“那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了。”艾格隆顺着他的话回答，“埃德蒙，等下你负责接送维尔福回巴黎，顺便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吧。”
艾格隆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埃德蒙想必自己也弄得清楚——只要发布了那样的报告，维尔福检察官立刻就会成为奥尔良公爵一党的眼中钉，他的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尤其是考虑到，现在支持奥尔良公爵的民兵们暂时控制着巴黎。
艾格隆不介意检察官死不死，但至少现在不能死，所以他需要让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在巴黎保护他，埃德蒙显然就是那个最佳人选。苓
埃德蒙显然明白这一点，他没有做任何犹豫，就点头答应了，“陛下，我会执行您的命令，保护好这位检察官先生的。此刻他不是我的仇敌，我要报仇的话另有时机。”
“谢谢你，埃德蒙。”艾格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所谓政治，就是时时刻刻在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从你以后的前途来说，你现在也确实需要学习这一点了。维尔福检察官，倒是一个很不错的训练器材。”
埃德蒙能够感受到陛下对自己的殷切期待，虽然他对权势并没有那么热衷，但是他也知道，陛下能够真正信任、倚重的人并不多，自己有义务去承担更多责任，为陛下支撑帝国。
所以，他可以抛却个人的私利和荣辱，无论再怎么困难的事也能够办成。
为此，去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仇人又算得了什么呢？三年之约一过，他注定会成为一个死人，又何须自己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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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维尔福，正焦急地等待着得到陛下放行的许可。苓
自从被威逼来到枫丹白露之后，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年怀念过巴黎。
他也挂念着自己的女儿，虽然冷酷自私，虽然奸猾狡诈，虽然无恶不作，但是维尔福并不是完全丧失了人性，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可能对年幼的女儿没有任何感情。
虽然在离开巴黎之前，他已经对女儿做了妥善安排，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尤其是现在局势还这么混乱，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为了取悦这里的主人，他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帮助陛下构陷政敌，他因为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而获得了陛下的夸奖，他相信，自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成功地通过了“考验”，今后那些黑历史会埋藏在黑暗当中，自己依旧可以堂堂正正地当帝国的检察官。
正在他焦灼地等待之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仪表堂堂，优雅内敛，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股精明强干的气势，一看就是见惯了世面的大人物。
仅仅打个照面，维尔福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凡人，搞不好就是陛下的亲信，于是连忙正色面对着对方。苓
而来者看上去对他也颇为友好，在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这个男人线条刚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从容的笑容。
“检察官阁下，我奉陛下之命，送您回到巴黎；接下来这段时间内，我也将竭尽全力保护您和您家人的安全。”
看来这确实就是陛下的亲信不会错了——维尔福在心里判断。
“谢谢陛下的关照，也谢谢您的保护，先生。”他恭敬地向面前的男人致谢，然后顺口询问对方，“请问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埃德蒙还是保持着自己从容的笑容，然后回复了对方，“承蒙陛下的厚爱，我被敕封为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让维尔福眼睛一亮。
之前，从爱米丽的口中，他得知了爱米丽最近攀附上了一个名号为基督山伯爵的大人物，也正是借助这位大人物之力，她才得以进入到枫丹白露当中。苓
当时他就对这位大人物起了兴趣，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间点上就见到了这位伯爵。
“伯爵大人，我久仰您的大名了，有您来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我就完全放心了。”他连忙殷勤地向伯爵问好。
“我也同样久仰您的大名，阁下。”埃德蒙平静地回答，“在这个污秽横行的时代，您作为一个清廉正直的检察官，坚守着法律的尊严，惩罚一切有罪之人，这一点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为陛下冲锋陷阵，但我只会破坏，而您是在维护文明的大厦……您比我要强得多。”
虽然明知道对方这说的只是客套话，但是维尔福却无比受用——他一贯就喜欢以这种形象自诩。
从伯爵的态度上来看，他认为陛下并没有把自己的那些阴私告诉给伯爵——这也是非常正常的，毕竟挟制自己的把柄，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也就是意味着，至少在这位伯爵面前，自己可以扮演原来那个道貌岸然的形象了。
“您过奖了，伯爵。”他故作谦逊地回答，“这世上有许多人清白正直，不因贫穷而动摇本身的原则，我就亲眼目睹过不少，比起他们来，我真的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从小到大就从未因为贫困而品尝过饥饿的痛苦。他们坚守道德和原则，不堕落成为罪犯，需要克服太多的诱惑和困难，因而尤其可敬；而我这样的人，只需要坚守一些人类本该遵守的戒律，就被别人称赞……实在愧不敢当。”苓
“只需要坚守一些人类本该遵守的戒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万中无一！”埃德蒙扬了扬自己的眉毛，然后赞许地看着维尔福，“在我这一生的所见所闻当中，富有往往孳生贪欲而不是克制；往往孳生傲慢而不是谦虚；往往孳生穷凶极恶而不是乐善好施……您出身于富贵家庭，却能够躲开富有带来的负面影响，而是把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了维护正义、维护文明的伟大事业当中，这何其可敬！”
“您实在是过奖了。”维尔福听着这夸张的赞扬，几乎都要感到尴尬了，只能连连推辞。
不过在他心中，他却对此极为受用——毕竟有几个人不喜欢听别人逢迎拍马呢？
另外，他没有想到，这位伯爵大人看上
去刚硬质朴，但居然这么善于言辞、平易近人，难怪年纪轻轻就可以得到陛下的青睐，被委以重任成为心腹。
此人日后必将成就大业。维尔福心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多年的法律生涯当中，维尔福经受的案件不知凡几，也见过了三教九流，因而他的眼光也变得颇为毒辣，哪些人是怀才不遇的俊彦、哪些人是金玉其外的废物，他轻易就能够分辨出来。
这位伯爵既精明，又头脑灵敏，还善于察言观色，言辞对答也极为流畅，现在又在陛下面前抢到了先机，他怎么可能不飞黄腾达？苓
既然知道了他必然会飞黄腾达，那维尔福就更加坚定了结交他的想法——毕竟，随着复辟王朝的崩塌，他原本的关系网和保护伞基本上都已经灰飞烟灭，为了保证日后的地位，他也必须重建一个了。
想要结交伯爵当然不容易，不过维尔福也有爱米丽这个助力。
当然，维尔福不会傻到在伯爵面前说自己和爱米丽认识。眼下，他巴不得和爱米丽完全撇清关系，越少让人怀疑到他们当年的私情越好。
“想要维护秩序，光靠我们这些文牍庸才可不行，还得需要您这样能够动刀兵的人才行。”维尔福有感而发，顺便也回敬了伯爵，“我们的法律之所以能够起效，首先就得有刀兵的威慑，没有威慑力的法律是不会有执行力的……先生，只有我们紧密配合，帝国的大厦才会稳如磐石。”
“自然如此。”伯爵对此也极为赞同，“那今后就让我们携手来一起为帝国效劳吧，我相信陛下也非常乐意看到这一点。”
就这样，维尔福和埃德蒙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相谈甚欢，在检察官看来，他已经为两个人未来的“交情”打下了基础。
况且，他自己也知道，在提交了这份报告书之后，他立刻就会成为奥尔良公爵的政敌，这段时间里，哪怕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也应该要好好地抱紧伯爵的大腿。苓
两个人在谈笑风生之间，乘坐着马车，悄然回到了巴黎城当中，然后来到了维尔福的寓所里。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这里并不会安全，维尔福将会带着家人暂时搬到伯爵准备的住所避难，以免成为牺牲品。
对现在的维尔福检察官来说，他的“家人”只有女儿瓦朗蒂娜寥寥一人，也没有多少物品需要带走，所以搬起家来的难度极低。
他带着伯爵回到家中，而听到了爸爸回家的消息之后，一直牵挂父亲的瓦朗蒂娜立马就从自己的房间当中跑了出来，热情地迎接出了远门刚刚归来的父亲。
“爸爸！我好想念您啊！”瓦朗蒂娜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死死地抱着父亲，“这段时间里面我一直都没有听到您的消息，我担心死了，整天晚上都在做噩梦……呜哇……”
说着说着，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看着女儿的样子，维尔福心里也颇为感动。苓
“瓦朗蒂娜，好孩子……爸爸也是迫不得已，是要执行任务才出了远门，其实爸爸也一直在想念你。”他抱起女儿，慈爱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看着父女相拥的温馨场面，埃德蒙心里却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触。
他的复仇，不可避免地在下一代中间造就了牺牲品。
之前欧仁妮是牺牲品，之后阿尔贝是牺牲品，未来……瓦朗蒂娜也将成为牺牲品。
他又何尝不为此感到怜悯呢？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就是这么无奈的。
自己能做的，无非也只是尽量补救而已了。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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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藏身之处
看着面前“父慈女孝”的温馨场面，旁边的埃德蒙颇有感触，百味杂陈，他并不是一个残酷的人，虽然对自己的仇敌们恨得咬牙切齿、不共戴天，但是对他们的孩子却没有任何仇恨，因为这些孩子终究和他无冤无仇，只是继承了一个姓氏而已。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瓦朗蒂娜，但是他对这个孩子印象极好，维尔福检察官虽然虚伪恶毒，但是他对女儿的教育却没有任何问题，他的“道貌岸然”无形中成为了女儿的标杆，因此瓦伦蒂娜举止优雅，文静温柔，再加上容貌秀丽，尽管现在年纪不到十岁，却已经能够让人看到名门淑女之风。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的三个主要仇敌个个坏得无可救药，但是他们的子女却都品性很好，容貌出众，上帝难道一直都喜欢偏袒恶人吗？
无论是欧仁妮，阿尔贝还是瓦朗蒂娜，都让他仇恨不起来。
可是，只要他复仇成功，那么无论怎么补救，这些孩子都会承受无可挽回的伤害，这让他不禁颇为感怀。
他不在意这些孩子们知道真相之后仇恨他，但是他不想要让这种“复仇”的戏码无休止地演出下去，因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想要用某种方式来补救。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么容易堕落，伯爵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也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这个群狼环伺的世界当中想要健康成长起来有多么不容易，所以他打算在暗中尽到一个监护人的责任，让仇敌的孩子们可以按照他们原本应有的人生轨迹，健康地成长起来，成为善良慷慨的人，到那时候，他就真正从“复仇”戏剧当中解脱出来了。
与此同时，维尔福检察官也正沉浸在父女重逢的激动当中，但是他突然察觉到，基督山伯爵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父女身上——而且以瓦朗蒂娜居多。檂
初次见到这样的孩子，肯定会多加注意，这原本不足为奇，可是维尔福却总觉得这个视线好像不大对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疑心暗鬼的错觉，还是伯爵真的有什么奇怪而可怕的癖好。
之前碰到爱米丽的时候，他一直在好奇已经年过三十的爱米丽到底靠着什么俘虏了权势煊赫的伯爵，让伯爵居然敢冒着沦为笑柄的风险，把“唐格拉尔夫人”堂而皇之地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就算他得宠，这对他肯定会有政治上的打击，检察官扪心自问，自己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的，顶多是偷偷把爱米丽养在外室罢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伯爵居然是个痴情种？检察官不相信法兰西真有这种人，陛下都不是，他的亲信怎么可能是？
所以，当时他就猜测，爱米丽是用了另外一个“筹码”——她年幼的女儿。
虽然他这些年一直刻意不跟爱米丽来往，但是他也是见过欧仁妮的，这位唐格拉尔小姐大概和自己的女儿同龄，并且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他心里有了这种猜测之后，一直就不禁往这方面怀疑了。檂
在见到伯爵之后，维尔福被伯爵的风采所打动，开始渐渐地动摇了怀疑，毕竟伯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特殊癖好的恶魔——可是，这么多年的法律生涯，让维尔福检察官见识了太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多少恶魔戴着假面具行走于人间，他对人类的道德底线有多么低下有着深刻的认识。
正因为他相信人性本恶，所以他本能地坚持着自己的怀疑。
而今天，面对着伯爵这隐秘而又可怕的视线，他越发相信自己的怀疑了——在优雅从容、精明强干的外皮之下，真的隐藏着一个有特殊癖好的恶魔。
他到底是怎么摆布爱米丽和欧仁妮母女的？光是想想其中的画面，就让这位检察官全身的细胞都在为之惊恐颤抖，但是又有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等回过神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爱米丽母女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想管，毕竟那应该算是“公平交易”，轮不到他多嘴，可是自己的女儿可不能落入魔掌！
“爸爸，您怎么了？”怀中的瓦朗蒂娜感受到了爸爸突然身体僵硬住了，于是担心的问。檂
“没什么，瓦朗蒂娜……我只是太开心了而已。”维尔福慌忙笑了笑，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接着，他有意微微移动身体，让自己遮挡住了基督山伯爵紧盯瓦朗蒂娜的视线，总算稍微安心了一些。
毫无疑问，他想要讨好伯爵，也希望未来能够得到这位帝国要人的庇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把年幼的女儿奉上求荣，哪怕是他也觉得太过于超出底线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管怎样，坚决不能让伯爵接近自己的女儿。
伯爵根本不知道维尔福检察官此刻内心转动的念头，否则他恐怕已经直接拔剑动手了，既然现在视线被阻断，他也不为己甚，收回了视线，静等他们父女完事。
在安抚好了女儿之后，维尔福检察官和自己的仆人们开始打点行李，紧急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们需要住在一个秘密地点，以防一家人成为奥尔良公爵报复的目标。
在入夜之后，这项紧急工作终于完成了，行李、仆人还有瓦朗蒂娜，都被转移到了几辆马车当中，而后，维尔福检察官跟着基督山伯爵一起上了马车。檂
“我们接下来将要去哪儿？”检察官问。
“您恐怕去过那个地方。”伯爵回答，“就是原本银行家唐格拉尔先生的宅邸……”
“唐格拉尔！”这个名字让检察官发出惊呼。“他的宅邸现在在您的手里吗？”
他当然知道这位旧相识遭遇了什么——破产，卷款潜逃，抛下了背负巨债的母女。
“是的，我本来对唐格拉尔银行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看中了那幢宅邸，听说唐格拉尔先生卷款潜逃之后，我就想要把它买下来，所以它就属于我了。”
“原来如此……”经过伯爵的解释之后，维尔福检察官大致推理出了整个剧情。
唐格拉尔破产潜逃——爱米丽背负巨额债务，房子被债主们拍卖——基督山伯爵暗中购买了这幢豪宅，然后认识了爱米丽——为了避免流落街头，爱米丽施展各种手段傍上了新的靠山。檂
整个逻辑严丝合缝，合情合理，足以让他认为这就是真相。
当然，他表面上要继续装作不认识爱米丽，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那里安全吗？”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会不会有人趁乱过来骚扰？”
“不会有问题的，您放心吧。”伯爵做了个手势，打消了对方的疑虑。
把维尔福一家安置在豪宅当中当中，看似确实有些招摇，但这幢宅邸处在富人区，治安良好，人流量少，而且是这个动荡的时期当中那里得到了妥善保护，也极少有民兵们过来打搅，客观上也适合隐藏。
而且宅邸足够大，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不用担心外界的视线，所以如果检察官一家人躲藏到那里，反而会很安全。
自从爱米丽母女搬到枫丹白露之后，这桩宅邸已经没了人，只有两三个伯爵自己的心腹看守，把维尔福一家人塞进去绝不会走漏风声。檂
埃德蒙粗略地跟对方解释了一下情况，维尔福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主意。
相对来说，躲在那个地方，至少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条件不会太差。
“好的，那我就听您安排了，先生，谢谢您保护我们的安全。”维尔福貌似诚恳地对伯爵道谢。
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再度开口了，“对了，请问您尊姓大名呢？我一直都忘了问了……”
他这是刻意的突然袭击，但是埃德蒙是何等人？他早就提防着这一手了，所以他面不改色地回答，“出于我的工作需要，我不太喜欢跟别人透露自己姓名，不过既然您想问那我就为您破例吧……我名叫约瑟夫-法利亚，您不要把这个名字外传。”
因为他早有准备，所以可以说毫无破绽，即使是维尔福这样的老手，也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埃德蒙之所以如此流畅，一方面确实是他已经耳濡目染之下锻炼出了一部分政治家的城府演技，另一方面，在他心里法利亚神父对他恩重如山，无异于另外一个父亲，他心理上完全可以接受扮演他的儿子。檂
“法利亚……”维尔福回味了一下，“这好像不是一个法兰西姓氏啊。”
“您说的没错，我们是一个意大利家族。”埃德蒙平静地回答。“之前我家族的长辈因为渴望意大利统一而投入到了皇帝的麾下，虽然皇帝失败了，但是我们家族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等到罗马王重新打出旗号之后，我就来为他效劳了。”
“原来如此……”维尔福连连点头，“您的忠诚真是堪为表率！而且您的法语真的太好了，让我一点都听不出外国口音。”
接着，他继续似乎来了兴致，在马车上和基督山伯爵谈天说地，看似是漫无目的的闲谈，但是他还是时不时地试探伯爵，有时候甚至还夹杂着意大利语和伯爵聊天。
埃德蒙当然知道维尔福的小心思，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他故意和对方对答如流，说着地道的意大利语——当年是一个水手的时候，埃德蒙就已经在地中海沿岸各个港口来回穿梭，学会了各地的语言，在牢里的十几年，经过了法利亚神父的耐心教导，他更是学会了贵族们应有的修辞和腔调，更是把法利亚家族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在跟检察官聊天的时候，他对答如流，各种当地的奇闻异事信手拈来，俨然就像是一位真正土生土长的意大利名门后代一样。
埃德蒙的应对，应该说已经是120%的效果，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维尔福已经见过爱米丽并且和她交流过了，如果爱米丽当时顺口说了她所知道的伯爵名字，那就算他现在的表演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起效果。
然而，维尔福当时忘记询问名字的疏忽，却在无意中给了他一个时间差，让他可以先确立自己在检察官心中的形象。檂
一个人在一件小事疏忽，也许会影响到人一生的命运，而当事人却往往浑然未觉，类似的例子又何其多呢？
总之，在几次试探之后，维尔福终于疑心尽去，转而佩服起这位见多识广、干过不少大事的伯爵起来，虽然伯爵的“特殊癖好”让他有些反感和排斥，但只要不伤害到他的女儿，他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是打算继续和伯爵交好。
就在他们攀谈期间，伯爵带着他们一行人，悄悄地趁着夜色来到了原唐格拉尔府邸当中。
这幢金碧辉煌的豪宅，维尔福从未来过，也暗地里鄙视唐格拉尔穷人暴富后摆脱不了的土气，不过当真正身处在宅邸当中的时候，他还是不禁为唐格拉尔当年的阔绰手笔而暗暗惊叹。
虽然因为无人照料，豪宅渐渐有些失色，但是从各处的装饰和家具当中，仍旧能够看得出它鼎盛时期的气派。
可惜，这么阔绰又有什么用？别人还不是抢了你的房子，睡了你的老婆和……他满怀恶意地想，丝毫没有同情唐格拉尔的意思。檂
而这时候，埃德蒙带着维尔福和瓦朗蒂娜走到了各处卧室，替他们安排了房间。
“除了夫人的卧室之外，你们可以任意挑选房间休息。”埃德蒙一边说，一边无意地看向了瓦朗蒂娜，“瓦朗蒂娜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欧仁妮小姐那里休息，毕竟那里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想必会让她住得更舒服。”
“不！不必了！”维尔福正在为这件事担忧，因而一听到这个建议就立刻心里发毛，然后断然拒绝了。
他还深怕女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
看着伯爵惊讶的视线，维尔福疯狂转动脑子，然后马上找出了一个理由，“我们过惯了简朴生活，我不想让女儿被这种富贵气所沾染，这并不好。”
埃德蒙接受了他的解释，“好吧，您可以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