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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2,风尚

    “只要您做出正确的选择。”

    听到这话,塔列朗亲王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是一个贪婪无比的人,能收到艾格隆这样的重礼,自然满心欢喜。

    而这也正是艾格隆想要达到的效果。

    正当埃德蒙想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塔列朗亲王突然冷不丁地询问。

    “卡尔大公还好吗?”

    埃德蒙和福雷斯蒂上尉顿时愣住了。

    “朋友们,我对艺术品还稍微有点了解……”塔列朗的脸上露出了那种虚伪的笑容,“所以我知道,清单上的某些东西,就是卡尔大公的收藏,所以这份馈赠不可避免地让我对他非常感谢……他还好吗?”

    果然是老狐狸!

    埃德蒙心里再次暗骂。

    虽然贪婪,但这家伙确实不好湖弄,他能够看出宝物的来历。

    这下轮到埃德蒙紧张了,因为一个处理不好,就搞得好像是卡尔大公在故意参与到这种政治阴谋当中——这对本来就被皇兄嫌忌的大公来说,不是什么好印象。

    “您果然目光如炬。”思考了片刻之后,埃德蒙想好了说辞,“这些宝物,有些确实曾经是卡尔大公的收藏,但也只是曾经而已。特蕾莎公主从小就喜爱艺术,哪怕出嫁了也对家中收藏的艺术珍品念念不忘,于是在她出嫁之时,卡尔大公体谅爱女,就把一部分收藏赠送给公主殿下当嫁妆了,所以这些是公主殿下。”

    也亏得埃德蒙有机智,短短时间内想好的说辞几乎毫无破绽——毕竟,身为公主的特蕾莎,出嫁的时候拿到父亲的大笔嫁妆也实属正常,这样就可以把大公摘清楚了。

    “哦?”塔列朗亲王耸了耸肩,“那这样说来,这实际上是公主殿下康慨解囊,把自己的珍爱画作赠送给我咯?”

    “确实如此。”埃德蒙点了点头。

    “真是贤明而又聪慧的女子啊,居然肯为丈夫做到这一步!”亲王眨了眨眼睛,“特蕾莎公主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了,我很欣赏她的个性,如果未来能够和她见面的话,我一定会向她奉上我最美好的祝福——”

    哼,她还等着你死了以后把东西都收回去呢……埃德蒙在心里冷笑。

    不过他当然也不至于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澹然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也听说过您的许多事迹,她同样对您这样的传奇人物非常好奇。”

    “这个国家现在就是太死气沉沉了,完全没有过去的风雅。”塔列朗亲王又笑着回答,“如果我国未来能够有一位年轻美丽、懂得风雅的皇后陛下,想必能够挽救一下我们这个日益无趣的民族。”

    埃德蒙不知道塔列朗到底是在随口开玩笑还是认真,不过塔列朗虽然是个瘸子,但一直也以风流浪荡着称——说到底,在遥远的旧时代,贵族又有几个不是这种人呢?

    可是他现在在开自家主母的玩笑,这又让埃德蒙不好接口。

    眼见埃德蒙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塔列朗又哈哈大笑起来,“您可太拘谨了,一点都没有我们过去的风尚!放心吧,我虽然风流但也懂风雅,自然懂得在公主殿下面前保持分寸的,再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想法呢?哈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他刺耳的笑声,仿佛他在为捉弄了埃德蒙等人非常开心。

    “对了,你的陛下不会和你一样拘谨吧?”就在这时候,亲王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当然不会,陛下才华横溢,自有他的风范,您到时候见过就知道了。”埃德蒙立刻就为艾格隆辩解。

    塔列朗看得出来,伯爵这是对他的陛下有着发自内心的敬仰,于是他又干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还好,这才像话!我们的君王当然得有我们的气度,否则如何服人呢?”

    接着,他又小声滴咕了一句,“若他有意于留连花丛,我倒是能传授他几招!”

    埃德蒙更加尴尬了,塔列朗可以摆出老前辈的谱,他哪里敢对陛下不敬,在背后编排他们夫妇?

    再说了,特蕾莎公主心腹福雷斯蒂上尉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也不敢去颂扬自家陛下的风流事。

    眼看伯爵的气势被自己压制住了,塔列朗心里颇为高兴,刚才这个小辈在自己面前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可让他感受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压力,而现在他终究也让对方明白了,自己可不是和他一样的臣仆,是可以和皇帝开玩笑的存在。

    不过他终究也是一代名人,自然也没有跟伯爵赌气的想法,压制了对方之后,他就放伯爵一行人离开了。

    伯爵悄悄地和上尉一起登上了马车,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路途,而这一次他们已经近乎于两手空空——他们从瑞士带来的珍品画作,都已经送到了塔列朗亲王的手上。

    而这也就意味着,上尉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

    “塔列朗真是让人不舒服。”在马车离开了瓦朗赛城堡之后,一直沉默上尉终于开口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他了。”

    上尉性格严肃古板,自然很不喜欢那种轻浮的法兰西贵族作风,塔列朗居然敢拿自家公主口嗨,还有意无意地鼓励艾格隆风流,他心里更是倒尽了胃口。

    “是啊,没人喜欢他。”埃德蒙附和了一句,“不过既然现在陛下用得上他,那我们也只能对他尊重点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是给他临终关怀吧。”

    埃德蒙的话很刻薄,但正合上尉的心意,他立刻就点了点头,“真希望我能亲自参加他的葬礼,目送他入土,顺便确保他永远不会再爬起来!”

    “哈哈哈……”埃德蒙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相信那一天为期不远了。”

    笑了片刻之后,上尉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公主殿下交代给我的第一项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准备去完成第二项任务了——伯爵,有关于那个刺客的消息,您帮我多打听一下吧,另外,我在巴黎人不生地不熟,麻烦您为我收集信息。”

    埃德蒙也笑不出来了。

    事实上,他也在为比昂卡的事情头疼,倒不是因为他同情比昂卡,而是因为这又牵扯到了艾格妮丝小姐——他知道,艾格妮丝小姐一直都希望以自己出手的方式来解决比昂卡的难题,顺便保住师傅的命。

    如果比昂卡被上尉杀死了或者被上尉带到了特蕾莎公主的面前,那她的心愿就恐怕永远也无法完成了——可想而知,以特蕾莎公主的性格,是绝不会饶恕胆敢重伤自己丈夫的刺客的。

    我已经深深有负于艾格妮丝小姐一次了,难道在这件事上也要有负于她吗?

    可是如果自己不遵从命令的话,似乎也是有违于对皇后陛下的忠诚。

    这种两难的境地,不由得让他大感头疼。

    “伯爵?您怎么了?”看到埃德蒙沉思的样子,上尉好奇地问。

    埃德蒙顿时惊醒了过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一些别的事情而已。”

    接着,在这个间隙当中,他做出了决定——他为艾格妮丝小姐拖延一点时间,如果艾格妮丝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完成心愿那最好;如果完不成,自己也算尽了点心意,毕竟不能真的违逆特蕾莎公主的意志。

    做好决定之后,他重新镇定了下来,“您放心吧,一到巴黎之后,我就会为您去寻找刺客的踪迹,对那个刺客,我怀着和您一样的痛恨心情。”

    “那就拜托您了。”上尉点了点头,然后重新陷入沉默。

    又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旅途之后,在夜幕之下,埃德蒙一行人悄悄地回到了巴黎当中。

    而这时候,离他之前离开巴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在辗转于法国和瑞士,还在陛下跟前呆了几天,最后又去面见了塔列朗和苏尔特,收获很大,但却也让他身心俱疲。

    他太需要休息一下了。

    在深夜当中,他带着上尉来到了他买下的房子里,然后把上尉安顿了下来,然而他自己却并没有打算在这儿停留,而是转身就准备离开。

    “您要去哪儿?”上尉好奇地问。

    “我……”埃德蒙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尴尬,“我要去看一看我的家人,我离开她们太久了。”

    上尉睁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暧昧的笑容,还吹了一声口哨。“据我所知您可没有娶亲。”

    “……”埃德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想跟上尉透露爱米丽母女的事情。

    好在上尉也知道人情世故,没有追问,他也不想对别人的私生活穷根究底,“我明白了,伯爵大人,您请便吧——”

    接着,他又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您毕竟也是个法国人啊……”

    埃德蒙知道他又想起了在塔列朗面前的事情,心里更是有些尴尬,不过此时对爱米丽母女的思念已经让他难以顾忌这种小事,于是他对上尉点了点头就匆匆告辞。

    接着,他乘坐自己的马车在熟悉的道路当中穿行,速度之快宛如疾风,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原属于唐格拉尔的府邸大门口。

    他隔着铁栅栏,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确定一切如常之后,他敲响了大门。

    现在这里才是他的家,而他回家了。

    ——————————————————

    已经在卧室就寝的爱米丽,突然听到了来自于楼下的响动。

    按理说来,女仆是不敢在深夜弄出这样的响动惊扰主人睡眠的,除非……

    她立刻就来了精神,然后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了睡衣之后,她走出了卧室,然后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果然,一走下楼梯,她就在客厅当中发现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

    “先生……”她用柔媚而又激动的语气,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接着,她直接快步走了过去,拥抱住了这个男人壮实的身躯,“您终于回来了!”

    虽说一部分是她为了讨好伯爵而发挥的演技,但是在内心深处,她也确实为伯爵平安归来而感到庆幸——毕竟,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她可不想再去冒险找个新饭票了。

    “是的,我回来了。”埃德蒙点了点头,“你们还好吧?”

    “我们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太想念您了,我和欧仁妮都是。”

    爱米丽在埃德蒙的怀中,抬着头看着伯爵的脸,恰到好处地表演出了久别重逢的庆幸和思念,“她现在已经睡了,要不要我把她叫醒来迎接您?”

    “不了,没必要,明天早餐我们就会再见了。”埃德蒙连忙制止了她。

    “您一定很累了吧?”看着埃德蒙疲惫的神情,爱米丽问。

    “是的,这是一段很长的旅途。”埃德蒙点了点头。

    “想必那很有趣吧。”爱米丽不敢追问埃德蒙这趟旅途到底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她只能苦笑着回答,“真希望哪天,我也能够和您去各处旅行……”

    “会有那么一天的,等我完成了我的使命,而且你乐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和欧仁妮去很多地方看看。”埃德蒙诚心诚意地回答。

    “好,那我等着那一天了。”爱米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虽说两个人的身份特殊、关系也非常微妙,但是在相处久了之后,也算是日久生情吧,彼此之间竟然也充满了家人一般的温馨。

    而对伯爵来说,被人想念、被人依赖,这让他精神上的极大满足。他不在乎这种想念和依赖当中掺杂了多少功利的因素,对历经了人间一切灾难的他来说,人性的一点点私心根本已经无足挂齿了。

    当一个人的要求足够低的时候,他就太容易得到满足,而久经“历练”的爱米丽,恰好又很懂怎么满足伯爵的精神需求。

    “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人,您能否现在就给我一个重逢的安慰?”爱米丽突然笑着问。

    虽然她没有明说什么是安慰,但是她眼波流转当中流淌着的魅惑,自然不会让人误解她的意思。

    两个人已经有了多次露水之欢,而现在也没有旁人存在,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拘谨,伯爵立刻就沉迷在了这种魅惑之下,垂首亲吻住了爱米丽。

    爱米丽热切地回应着伯爵,以此来宣泄自己这段时间的思念。

    然而,在如此令人着迷的欢愉当中,埃德蒙却也保持着些许清醒。

    他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陛下之前的告戒。

    她会不会有什么过去瞒着我呢?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自己打消了。

    算了,管它呢,过去也只是过去罢了!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再让自己沉迷到了温柔的海洋当中。

263,疑心

    在爱米丽的曲意逢迎之下,埃德蒙一扫旅途的疲惫,享受到了久违的舒畅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去吃早餐,而这时候,欧仁妮也已经醒过来了。

    看到伯爵之后,欧仁妮似乎也颇为高兴,还特意为他献声歌唱。

    就这样,伯爵和这对被他当成家人的母女共进早餐,品尝着家庭的幸福。

    而就在伯爵和爱米丽母女共进早餐的时候,被他留在原本那个家里的福雷斯蒂上尉,悄悄地离开了房屋,然后进入到了外面的街道当中。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巴黎,所以这座大都市各处的建筑和景色都让他大为新奇,然而此刻他并没有和一个游客那样驻足欣赏美景,而是用结结巴巴的法语,礼貌地跟路人询问一个地址。

    经过一路的询问,这个来自异国的游人穿街过巷,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府邸的大门之外。

    确认了这里确实是特雷维尔府上之后,上尉敲响了大门,然后跟门房道出了自己的来历——当然,他没有直接提到特蕾莎的名号,只是说奉爱丽丝夫人的一位友人之命前来拜访。

    此时的爱丽丝正在和丈夫和女儿一起共进早餐,而这时候仆人拿着一张纸条走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有一位外国人,自称是奉您朋友的命令来求见您。”

    爱丽丝心里有所预感,然后拿过了纸条。

    “自从之前分别之后,我对您甚是想念,希望您和您的女儿一切安好。”

    纸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一段简短的祝福语,但是爱丽丝是见过特蕾莎笔迹的,所以她轻易地就认出来这是特蕾莎公主所写。

    于是那个拜访她的人,身份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快带他过来!”她连忙吩咐。

    “爱丽丝,发生什么事情了?”埃德加好奇地问。“谁来了啊?”

    “特蕾莎公主的使者来了。”爱丽丝简短地跟埃德加解释。

    “她会派特使来找你?为什么??”埃德加更加疑惑了。

    他虽然不喜欢特蕾莎,但是他也知道特蕾莎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任性公主,肯定不会是心血来潮想念爱丽丝了所以就派个人来问好而已。

    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跟丈夫解释这件事。

    毕竟,她也不想让自己私底下的谋划暴露出来。

    “你别问那么多了,一点小事而已……”于是她回答。

    埃德加愣住了。

    他并不是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自然也无所谓妻子有点小秘密,只是妻子的语气有点接近于命令,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模模湖湖地感受到,随着瑞士那一行之后,爱丽丝在自己面前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原本总是低眉顺眼的她,现在却经常在无意之间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对妻子发脾气毕竟有损丈夫的体面,再说了他自己也对妻子内心有愧,于是他也就一笑而过,不在意这种小事了。

    “好吧,亲爱的,那我就不问了,不管怎么说,你能够和特蕾莎公主保持友情,对我们家来说也是好事。”

    接着,他又从餐桌上站了起来,打算离开这里,“既然是公主的使者,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你们女士之间总有许多体己话,我可不方便听。”

    “你要去哪儿?”爱丽丝连忙问。

    “去俱乐部。”埃德加熟练地回答,“我今天在那里有约。”

    爱丽丝的表情不变,但是在餐桌之下,她紧握住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入到了手掌心当中,让她有些发疼。

    痛楚沿着神经,从掌心传递到了头部,但是最终却在爱丽丝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哦,是这样啊?那祝你玩得开心,早点回来吧。”

    “嗯,我知道的。”埃德加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跟妻女告辞,接着匆匆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前去赴约——当然,这肯定不是俱乐部的约了。

    爱丽丝目送着丈夫离开,她的拳头没有松开,掌心中尖锐的刺痛依旧在持续不断地烧灼着她的内心,让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无奈和悲伤。

    接着,她又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夏露。

    这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此时正认真地用瓷制的汤勺喝着浓汤,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离开。

    看着女儿全神贯注的样子,爱丽丝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容。

    这是自己在人间最宝贵的财富,这恐怕也是自己今后人生最重要的落脚点了。

    就在不久之前,在和父亲的谈判当中,盛怒之下的公爵当面骂她说丈夫依旧在沾花惹草。

    虽然艾格妮丝拼命打了圆场,虽然爱丽丝自己也指责父亲是在造谣污蔑,但是她心里又何尝不知道,父亲其实并没有说谎?

    她并不愚蠢,甚至可以说是敏感而又聪明,所以在新婚期间的甜蜜过去之后,她很快就能够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且猜测到丈夫可能在跟哪个旧日的情人藕断丝连。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那位情敌到底是谁,但是她真的很好奇也很不甘心——为什么我都已经明明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却还能够让埃德加念念不忘?

    但是,她的怒火并没有爆发出来,一来她没有实际的证据;二来她也不愿意吵架,闹得大家不体面,成为笑话。

    更重要的是,这种风流韵事在巴黎比比皆是,她就算吵架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所以在察觉到那些蛛丝马迹之后,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无视,继续过着婚后的平静生活。

    然而,父亲的怒吼,终究戳破了她不愿意直面的现实,她再也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了——有时候,装湖涂可以让人凑合着生活,清醒却会让人感觉到痛苦,到底哪个更好可能还分不清。

    因为即使清醒看到了现实,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改变现状,靠加倍的温柔和爱意来挽回丈夫的心吗?这不可能,她自问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和丈夫大吵大闹逼着他不再去偷情吗?如果是之前的她可能会这么干,但现在的她却不想如此选择。

    那是因为,之前的她,为这段婚姻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和家人也反目了,婚姻可能就是她仅剩的一切,正因为如此所以更加不能容忍丈夫的背叛;而现在,她除了婚姻之外,还有了别的东西,特雷维尔这个姓氏虽说让她被王家关上了大门,但是却也帮助她敲开了波拿巴家族的大门。

    她也借着和艾格隆夫妇的友谊,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反而不能和丈夫反目——因为波拿巴家族重视她,正是因为她是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媳妇,她如果和丈夫决裂的话,她很可能就会失去目前的一切恩惠。

    甚至可以说,正因为她可以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所以才不会那么痛苦。

    于是,思前想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如往日的沉默,没有跟丈夫大吵大闹,依旧扮演着自己平常的角色,只是在内心当中,对丈夫的怨念却也越发滋长了。

    随着婚后生活的消磨,以及埃德加的背叛,那种驱使她不顾一切嫁给埃德加的迷恋,现在已经悄然褪色;而她在丈夫那种翩翩风度和艺术天赋的表皮下,也终于看清楚了丈夫的本质——一个从来都只爱自己、也不想去承担任何责任的花花公子。

    真相曾经被滤镜隐藏了起来,但是当滤镜消失以后,它冰冷地展现在了爱丽丝的面前,一点都没有漏掉。

    可是现在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身为名门之后,她不可能让这段婚姻就此中断,从此让两家人成为笑柄,也让自己的女儿处境尴尬,她只能跟社交场上的其他所有人一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而随着这种痛苦和怨念而生起来的,是一种决心。

    她已经真正长大成人,面对了世界的真相,少女时代那些玫瑰色的幻想都已经被现实狠狠打碎,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了,她也再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了,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她决心独立地生活下去,这才是她真正的人生目标。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那么投身于艾格隆的任务当中,那既是在为自己积攒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也是在实现她自己的人生价值,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其中,以便躲避其他无法面对的痛苦。

    但是,她终究还是太过于稚嫩了,虽然机智和谨慎让她做好了很多事情,但是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却终究还是出了纰漏——她最珍爱的妹妹,借着拜访的机会,找到了幕后提供资金的博旺先生。

    而更糟糕的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如此巨大的错误——在和博旺的来往当中,她也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这个银行家依旧有一如往常的热情接待着她,并且康慨地为她提供资金。

    这不仅仅是博旺演技高超,更是因为爱丽丝本来就没有趁机谋夺父亲家业的“阴谋”,所以她也没有跟博旺提出类似的要求,那么博旺就没有必要去拒绝她——也就根本没有机会去发现博旺背叛自己了。

    公爵以自己的猜疑和狡诈,挫败了一个本就不存在的阴谋,而他也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

    但是如果再给公爵一次选择的机会,恐怕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饱经世故的他根本就不敢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了,哪怕是女儿他也会加倍提防。

    人间的恩怨纠葛,爱丽丝将有很多机会去一一品尝。

    就在爱丽丝沉思的时候,福雷斯蒂上尉被仆人带到了会客室当中。

    因为两个人之前在瑞士见过面,所以相互之间也留下了印象,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爱丽丝夫人,多日不见,您还是如此光彩照人。”

    上尉郑重地向爱丽丝行礼。

    他敏锐地察觉到,虽说爱丽丝夫人和之前一样美丽,但此刻却总感觉有点哀伤。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追问别人的私生活,所以也只是装作没有看见。

    “好久不见,上尉……看到您真是让人高兴。”爱丽丝也笑着向对方致意,“两位陛下还好吗?”

    “非常好,他们也希望这边的人们一切顺利。”上尉回答。

    接着,他直接进入了正题,“夫人,我奉公主殿下的命令来见您,正是为了追查刺客一事。请问,您有头绪了吗?”

    爱丽丝对此早有预感,因为之前,就是她故意跟特蕾莎透露过自己有刺客的消息,就是为的引为夫报仇心切的特蕾莎来对比昂卡动手。

    她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让特蕾莎开心,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不受风险。

    在她看来,比昂卡现在已经是敌人了,也没必要在意什么荣誉之类的东西,更不愿意看到妹妹冒着生命风险亲自和比昂卡动手。

    所以,在上尉提问之后,她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有点头绪了。”

    “请告诉我吧!”上尉顿时大喜。

    “那是一位女士,名字叫比昂卡-迪-弗洛里尼。”爱丽丝小声回答。

    “又是一位女士?”上尉闻言有些惊讶。

    爱丽丝的妹妹艾格妮丝小姐剑术高超,他是见过的,他原本以为那肯定是特例,却没有想到居然又来了一个女剑士。

    接着,他又产生了一个正常的联想。

    “这位女士,和艾格妮丝小姐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了。”爱丽丝马上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们并不认识。”

    “那您怎么知道没关系的?”上尉马上又问。

    爱丽丝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上尉一开始过来,并没有直接追问比昂卡的下落,却直接套了自己的话。

    看来这个人并不是单纯的剑客,而是一个头脑冷静的人,他本能地怀疑起了艾格妮丝和比昂卡的关系……太犀利了。

    而这正是爱丽丝不愿意让上尉知道的——因为这会节外生枝,更让人怀疑艾格妮丝的动机。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样回复他呢?爱丽丝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而她更加知道,自己不能思考太久,以免惹起对方更大的疑心。

    “我知道她,她是奥尔良公爵的支持者!”她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然后立刻回复了上尉。

264,信息差

    “我知道她,她是奥尔良公爵的支持者!”

    “嗯?!”听到这句话,上尉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犀利了。

    虽然对政治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他肯定也知道奥尔良公爵的存在,更加知道公爵也同样是王位觊觎者,因而也就是艾格隆的政敌。

    那么,那场刺杀就可以解释为有预谋的政治刺杀——倒是合情合理了许多。

    然而,正因为影响太大,所以他也不能因为爱丽丝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这是事实,于是他又问对方,“您为什么会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爱丽丝又沉默了片刻,思考着自己的说辞。

    刚才她只是急中生智,为了撇开上尉对艾格妮丝的怀疑,所以找了一个借口来吸引开上尉的注意力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

    而现在,她的成功了,上尉确实已经不再关注艾格妮丝了,但是接下来爱丽丝却要再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服上尉,让他相信自己没有随口在说谎。

    当然,其实她也不是随口乱说,之所以脱口而出提到奥尔良公爵,是因为比昂卡真的和奥尔良公爵一家有过来往。

    之前,她最初碰到比昂卡的时候,是在1815年的那不勒斯,当时拿破仑皇帝的妹妹、那不斯勒王国的王后卡特琳娜仓皇逃离自己的首都,而原来统治那不勒斯王国(两西西里王国)的波旁家族成员,则返回到了这个国家。

    当时的爱丽丝尚且年幼,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也让她无暇去注意这种国家大事;然而,等回到巴黎之后,年纪渐渐长大的她,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也很自然地找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

    比昂卡在当时那不勒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可以到处横行,没有任何人阻止她,甚至她还曾经拿出过特殊人士签发的证明,以便应付官员们的盘问。

    很明显,她之所以在那个乱糟糟时间点来到那不勒斯,并不是兴之所至,而是曾经得到了某人的请托。

    虽然比昂卡并没有明确说过自己和这个王室的关系,但是仔细一想的话,如果没有王室的许可,比昂卡绝对无法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而奥尔良公爵的妻子,正是出身于两西西里王国王室的玛丽亚-阿玛莉亚-特蕾莎公主——所以也许,有可能当初他们之间就有过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只是爱丽丝隐隐约约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而且,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她本来都快要把这些事情都澹忘了。

    如果是在法庭上,她的这种推理非常牵强,甚至可以说是捕风捉影,没有任何法官会采信这种说辞。

    但是对政治上的问题来说,人们通常都是疑心病,哪怕再怎么样清白无辜的人,也有可能因为这种疑心而成为牺牲品,更何况是一个“有嫌疑”的人?

    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之后,爱丽丝定下了心神,然后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上尉。

    “上尉,我不能说我确定,因为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是,这个名叫比昂卡的女士,据我所知,曾经和奥尔良公爵一家有过来往,这一点我可以跟您保证——我也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至于为什么我会这么断言,请允许我保密,因为我也不想连累到其他人,毕竟给我传递消息的人也是冒着风险的……”

    爱丽丝表现出了十足的镇定,但是实际上她的口风却留有余地——她也只是说‘有过来往’而已,并没有咬死比昂卡一定是奥尔良公爵派出的杀手。

    这样的话,哪怕最终事实证明自己是真的“冤枉”了比昂卡,她大不了也可以推脱说自己猜错了,反正比昂卡无论是谁的走狗,刺杀陛下的罪过肯定是无法洗清的。

    爱丽丝如此澄澈的眼神,和笃定的语气,让上尉不由得信了几分,毕竟之前他也见识过爱丽丝的风采,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无事生非、一惊一乍的普通妇人。

    至于爱丽丝的保密态度,他也能够理解——他猜测,爱丽丝是通过父亲那边的渠道得知这些消息的,毕竟她父亲也是个公爵,而且宫廷中的大臣,消息灵通一点也很正常。

    为爱丽丝脑补出了理由之后,上尉再重新思考了她的说辞,然后觉得符合逻辑——毕竟,奥尔良公爵想要用刺杀手段来排除掉艾格隆这个政治对手,也算是合情合理。

    甚至可以说,也只有一个有势力的人,才能够在艾格隆冒险前往法国之后,暗中窥探艾格隆的行踪,雇佣刺客然后发动刺杀。

    一想到这里,他又相信了几分。

    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就艰巨了几分——如果那个刺客不是孤狼,而是背靠着某个势力,那么自己该如何完成任务?

    “那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公主殿下呢?”他略带着点责备,质问爱丽丝。

    “很抱歉,我当时消息也颇为闭塞,只是有所耳闻罢了,等到回到巴黎之后我才了解了更多情况,而那时候我又不好跟公主殿下联系……”爱丽丝苦笑着回答。

    眼见她对自己致歉,上尉也耸了耸肩。“好吧,我也能够理解您的苦衷。那就这样吧,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恐怕对我来说,怕是难以完成公主殿下的心愿了。好在,在临行之前,公主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把那个刺客除掉,只是叫我见机行事罢了,我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她,如果没有就算了。”

    “嗯,我也会尽一切努力协助您的。”爱丽丝也立刻表态。

    她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一来,上尉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有点难以招架,现在庆幸自己总算把他湖弄过去了;二来,她也庆幸有上尉的帮忙,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自己的妹妹不用面对生命危险了。

    是的,她就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比昂卡落到自己的手上,不至于和妹妹去搞什么公平决斗。

    当然,现在一切还只是开始,她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筹划,但是仔细盘算的话,她手里已经有了好几张牌了——

    其一,她认识比昂卡,而且比昂卡对她没什么戒心;

    其二,她手里有厉害人物,足以代替她来动手;

    其三,她可以利用时间差和信息差来制定整个计划。

    随着她逐渐摆脱家庭,参与到这些大事当中来,她渐渐地已经习惯了一种思维——冷静地盘算手中的资源,权衡利弊,思索各种步骤,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冷静筹划,坚定执行,在悄然之间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她不知道对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来说,这是否是好事,但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思索当中,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您是自己一个人潜入到巴黎的吗?”

    “不,不是,我是跟着基督山伯爵一起来到巴黎的。”上尉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伯爵已经回来了啊?”听到这个消息,爱丽丝不由得欣喜起来——毕竟,伯爵是她的朋友,这段时间他离开之后,很多事情都必须她自己亲力亲为,实在有所不便,现在他回来了自己也就轻松不少。

    但是很快,她突然又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要一个人过来呢?

    于是她重新看向了上尉。

    “那为什么您不跟着他一起过来拜访呢?”

    上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她说出了实情。“公主殿下有点放心不下他。”

    “什么?皇后陛下还信不过伯爵吗?”爱丽丝大为惊讶,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信不过伯爵,“我认为伯爵的忠诚是毫无问题的。”

    “伯爵的忠诚当然毫无问题,谁也没有怀疑过他,但是他对这件事好像不太上心。”上尉又摇了摇头,似乎也有点疑惑的样子,“之前公主殿下跟他谈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有点犹豫,好像不太想要掺和到这件事里;而昨晚我跟他再提的时候,也能够感受到他确实对这件事不太热衷……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这样,也许是因为他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不想在这件事上分散精力吧,毕竟想要在巴黎找个人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

    接着,上尉又笑了笑,“您看,连我自己都对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抱有怀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又怎么能责怪伯爵不热衷呢?既然他不热衷,那我也不能拖着他办,所以我就干脆一个人来找您了。”

    上尉对伯爵的态度不明所以,但爱丽丝却对伯爵这么做的理由心知肚明——他一定是不想对不起艾格妮丝,所以刻意敷衍了吧。

    想来,他也是希望看到艾格妮丝能够得偿所愿的。

    可是,你们的所谓“荣誉”,怎么比得上我妹妹一滴血?

    看破不说破,爱丽丝也不想把事情挑明,况且她现在也知道,信息差就是自己最大的资本,所以干脆地选择了沉默。

    “伯爵大人确实很忙,他身上的重担太多了,确实也不好拿着节外生枝的事情来劳烦他……”她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上尉的意见,“这样吧,您这段时间就在您现在的住处蛰伏休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会通知您的,如果有希望杀死或者擒获那个刺客我们就尝试一下,如果没有机会,那您就当来这儿旅行了一次也好——我相信,巴黎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您这话可说得让我满怀期待了。”上尉当然明白,爱丽丝这番话的意思,也是自己可以离开了,于是他欠了欠身,准备向爱丽丝告辞,“好吧,那就如您所说吧,我们就看看运气到底能不能卷顾我……”

    正当这时候,在会客室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熟悉家里人的爱丽丝,光是听到这种脚步声就知道,自己的公公特雷维尔侯爵回来了。

    既然一家之主回来了,那么于情于理,她也得让客人和主人见一面。

    “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吧?将军回来了。”

    “好的。”上尉当然也不好意思当着将军的面不打招呼就走,于是就点了点头。

    很快,爱丽丝就走了出去,然后跟特雷维尔将军说了上尉的情况——当然,她只是说上尉是被特蕾莎公主当做护卫派过来给伯爵帮忙的,并没有提及上尉的其他任务。

    一听说有这事,将军当然也不敢怠慢,于是他就来到了上尉面前,向对方问好,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非常欢迎您的到来,上尉。有您的帮助,我们如虎添翼。”

    “特雷维尔将军,我对您仰慕已久,也一直都很佩服您的忠诚,今后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使唤我吧。”上尉也非常客气地回答。

    在短暂的寒暄过后,特雷维尔侯爵热情地挽留上尉在自家做客,但是上尉坚决地推辞了,表示自己还有要事在身,然后跟将军以及爱丽丝告辞离开。

    等到他离开之后,特雷维尔侯爵这才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然后疑惑地看着儿媳妇。

    “爱丽丝,为什么特蕾莎公主居然派人来找你?”

    也不怪他起疑心,毕竟他和他儿子已经得罪过特蕾莎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儿媳妇居然得到了公主殿下另眼看待——虽说她们看上去关系不错,但是特别派一个使者过来问好,也太出格了。

    爱丽丝顿时又犯了难,她虽然有把握瞒住丈夫,但却没有把握在自己公公面前说谎。

    考虑了片刻之后,在将军的注视下,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他。

    “这位使者是来跟我询问一件要事的。”

    “哦?什么事?”将军追问。

    “特蕾莎公主之前跟我说过,想要提前熟悉巴黎的人情风貌,免得到时候来到这边的时候措手不及,以至于有失自己的威望。”爱丽丝镇定地跟公公回答,“我答应了她,要为她收集这边各个名门的情况,编纂成册子先送给她过目……”

    “哼,她倒是想得真美……”这个理由倒是让特雷维尔侯爵相信了。

    于是他冷笑了起来,“你能她打好关系,倒是对我们有点好处,那你就好好做吧。”

    接着,他又提醒了一句,“不过,你和埃德加也最好要考虑一下更重要的事情了……现在你的身体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吧?”

    爱丽丝听得出来,很明显,侯爵想要一个孙子,所以跟她催生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你儿子说?她顿时就想要反驳回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接着,她又有些后怕——很明显,虽然侯爵平时在夏露面前是一个完美的爷爷形象,对她照顾有加,但如果自己生了儿子的话,按他的表现,肯定会把夏露抛到一边的。

265,风波

    自从嫁到特雷维尔家之后,爱丽丝一直都对公公特雷维尔将军非常尊敬,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份,但更重要的是,将军那种冷静刚毅的气度,非常让她折服。

    如果不是因为埃德加的所作所为,原本爱丽丝是会一直如此尊敬将军的。

    然而,随着对丈夫逐渐心灰意冷,爱丽丝对自己一贯尊敬的公公也禁不住生出了怨念。

    将军没有管束好埃德加尚在其次,毕竟埃德加已经成年他也无法掌控;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还要催着夫妇两个赶紧生个儿子,更是让爱丽丝感觉自己被将军当成了工具。

    为什么将军这么着急?

    爱丽丝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因为夫妇两个都还很年轻,生育能力也已经被证明没问题,以后总归是会有孩子的,大不了再等等就是了。

    可是,某一天她灵光一现,终于想明白了侯爵的用意——

    他是对埃德加彻底失望了,所以想要早点抱个孙子培养下一代!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因为他的年纪在日渐增长,他怕自己已经年老,如果孙子得来太晚,就来不及培养下一代继承人。

    一想清楚这一点,爱丽丝心里的怨愤就越发难以抑制。

    侯爵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何等作派,既不约束埃德加的浪荡行为,又不约束他振作起来,相反还是百般宠溺,甚至还帮着儿子瞒着自己,只把自己当成了软弱可欺的人。

    很明显,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儿子的附属品罢了,什么都不必知道,也不需要为自己考虑什么。

    一旦对儿子失去希望,他也只是想着重新培养新一代,根本就不肯把埃德加给匡正回来,只是听之任之。

    你固然是一个宠溺儿子的好父亲,可是我呢?我这一生就活该忍气吞声,然后被你们欺骗一辈子,最终默默地走入坟墓吗?

    这个怨念,让她始终难以心平气和。

    正因为积怨已久,所以这次又听到侯爵“催生”之后,她的怒火更是难以抑制。

    你越是想要,我越是不给你们。

    并不是她不想再要孩子了,只是对侯爵父子两个的怨念,让她暂时有一种赌气和报复的情绪,所以逆反心理占了上风。

    不过,虽然心中生气,但是在表面上她却非常平静,甚至还有点歉疚。

    “抱歉……爸爸,其实我也很想再生一个,只是最近身体还是有点虚弱,而且要忙的事情挺多,所以我觉得暂时还是再等一等吧。”她小声对侯爵回答。

    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但是为了不让爱丽丝伤心,所以他又重新摆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爱丽丝,既然身体虚弱,那就好好调养吧……闲杂的小事就不要管了,平白浪费精神。”

    接着,他又鼓动爱丽丝,“我们家人丁实在单薄了一点,作为一个老人,我自然希望膝下有更多的孙辈可以逗弄,我恳请你体谅一下我的心情……”

    “那是当然,爸爸。”爱丽丝笑着回答,“作为一个母亲,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被孩子们围绕在身边,尽享天伦之乐呢。”

    接着,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如果我生下了儿子,您还会像今天这么宠爱夏露吗?”

    “那是当然了,这么可爱的孙女儿我怎么会舍得放在一边?我会一如既往地宠爱她的。”侯爵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爱丽丝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您打算怎样安排她的未来呢?”

    “我的孙女儿,当然得拥有最美好的未来!我会让她享尽荣华富贵。”为了让爱丽丝安心,侯爵故意说得天花乱坠,“等她长大了,我会为她找一门最好的亲事,然后给她最丰厚的嫁妆,让她过上人人艳羡的生活。”

    爱丽丝当然看得出来,侯爵是认真的。

    平心而论,这种许诺也足以让许多人为之倾倒。

    可是,那依旧是被操纵的人生——侯爵显然没有想过让夏露自由决定自己的人生吧。

    她触景伤情,想到了自己,自己身为长女,因为想要决定自己的命运,选择了自己的夫婿,结果被父亲所嫌弃,被丈夫所欺骗,被公公所轻视……而身为长女的夏露,她承受得起选择的代价吗?

    爱丽丝绝不想要让宝贝女儿再重复自己的人生了,身为长女的夏露就是另外一个自己,她希望看到一个更美好更幸福的自己。

    “而我会让她拥有选择的自由,她可以过上任何她想要的生活,无论和贩夫走卒在一起,还是同王孙公子婚配,只要她想,我都会为她做到。”在心情激动之下,爱丽丝小声对侯爵说,“我会荫庇着她,为她遮挡暴雨,让她不用面对狂风和雷鸣。她会有犯任何错的余裕,因为所有的代价我都会替她偿付……她会过得比我更幸福更惬意。”

    侯爵听了爱丽丝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他看不出来爱丽丝心目中对他隐藏的敌意,自然也就想不到这是暗地里向他发出的挑战。

    “何等让人敬佩的母爱!”他忍不住发出感叹,“唉,我和埃德加都早早失去了母亲,到了第三代,也该走运起来了。”

    “我爱我所有的孩子,他们都会在我的照看下健康成长起来的。”爱丽丝点了点头。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继续拖下去,拖到侯爵老了,然后自己再生育,而且生下孩子后要亲自养育长大,这不光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孩子不至于被父子两个影响,跟自己形同陌路。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往事,侯爵这下也有点触景伤情,一时也不忍心再向爱丽丝催生了,于是他又转开了话题。

    “最近你父亲那边好像有点动静。”

    “什么动静?”爱丽丝连忙问。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好像不知道在哪儿弄到了钱,资金状况大为好转,原本到底的债务也开始正常偿付了。”侯爵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情报,“看上去,他应该已经走出危机了吧,真替他感到庆幸。”

    虽说看上去是在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但是说老实话,侯爵心里还颇为遗憾,毕竟当初可是他跟着基督山伯爵他们,把公爵一家整得元气大伤,甚至巴不得这个亲家公早点破产,如今看着他们拿到钱,又重新爬起来了,心里不惋惜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我父亲交游广阔,在宫廷当中也有点地位,所以能够找到肯康慨解囊的朋友也不奇怪吧。”爱丽丝心里明明知道情况,但还是装出了意外和庆幸的样子,“这也算是他的运气。”

    “是啊,名门终究是名门,总能绝处逢生——正如我们一样。”特雷维尔侯爵耸了耸肩,“不过话说回来,爱丽丝,难道你不好奇吗?到底是谁给了他们那么多钱?这可绝对不会是小数目。”

    这个问题,顿时让爱丽丝紧张了起来。

    她根本不想让将军知道自己私下里做的事情——毕竟,她是在给自己积攒资源,可不愿意让老奸巨猾的将军参与。

    “我不是很好奇。”于是,她暗然摇了摇头,“况且,我就算去问,父亲也绝对不会告诉我的,他跟我形同陌路呢。”

    “呵,那是他有眼无珠!”将军嘲讽地笑了起来,毕竟公爵瞧不上自己的女儿,本质上还是瞧不上特雷维尔侯爵父子两个,这让将军一直愤愤不平。

    自尊心特别强的将军,每次想到这件事,就恨不得亲自下手,让自己的好亲家万劫不复。

    “他是跟博旺借的钱。”于是,他用冷澹的语气,跟儿媳妇揭开了谜底。“庞塞纳银行的博旺先生。”

    这个答桉爱丽丝自然也是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她还是装出了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原来是他?我听说那可是一位很有名的银行家呢。”

    “何止很有名!”侯爵笑了笑,“应该说鼎鼎大名才对,人人都说他精明强干,等庞塞纳先生彻底退休之后,估计这家银行就要变成博旺银行了吧——不过,爱丽丝,你不应该对他完全陌生才对啊,你最近不是经常去庞塞纳银行吗?难道没有见到过他?”

    爱丽丝的心脏陡然剧烈跳动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每次离开家去庞塞纳银行,都是乘坐家里的马车,仆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动向——即使不知道自己去见谁,但是肯定有人密告给了将军。

    丈夫对一切漠不关心也茫然无知,但那可不代表将军会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一瞬间,她不禁有些慌乱起来,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

    虽然她已经足够机密和谨慎,但是有些事情毕竟没有经验,稚嫩的她留下破绽自然也是正常的事。

    “爱丽丝,不用紧张。”侯爵笑着摆了摆手,“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你也不例外,所以你即使私下里做了什么事那也是你的自由,只要不破坏到我们一家人的整体利益,那都是无所谓的,我也无权干涉你的一举一动。我只希望你不要在仓促之间编出拙劣的借口来诓骗我就好了,那样既侮辱了我,也是在侮辱了你自己。”

    接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爱丽丝,眼神当中既有戏谑也有鼓励。

    爱丽丝渐渐地镇定了下来,现在她才想明白,原来最近她的行动,侯爵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有过问而已,今天他刻意回来找到自己,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别有目的。

    我终究……终究还是不如他。她在心里叹息。

    一时间,她的心里充满了懊恼,惭愧,后怕,甚至有点隐隐间的钦佩。

    那是玩家对玩家的钦佩,爱丽丝纯粹是以“输了一局”的棋手的心态来面对此时的侯爵。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镇定地看向了侯爵。

    “如您所知,我确实去过几次庞塞纳银行,而且见到过博旺先生……我的目的是为了向他求情,让他给我的父亲放款。虽然父亲对我不闻不问,但我终究还是放不下父亲。”

    “可是,为什么一个银行家求情,居然会起作用呢?博旺可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贵妇人的眼泪对他可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侯爵饶有兴致地问,“让我猜一猜吧……莫非是你奉了陛下的口谕?”

    “一切都瞒不过您……”爱丽丝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抱歉,爸爸,我知道您和我父亲关系不好,所以我不想告诉您,免得惹您生气……”

    侯爵之前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毕竟他和伯爵之前动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逼迫诺德利恩公爵对陛下低头求援,所以爱丽丝能够得到陛下拯救娘家的口谕,并不奇怪。

    而爱丽丝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正是在他之前的意料当中。

    正因为猜到这些,所以侯爵在得到仆人的密报之后,也并没有当回事,更没有阻止爱丽丝的行动,彼此心照不宣地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虽然他精明狡诈,老于世故,但毕竟不是全知全能,所以他也没有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的隐情,更没想到,爱丽丝居然是主动插入进来的,准备把资源都截留到她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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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都知道了这些隐情的话,恐怕也会和艾格隆一样,当面向自己的儿媳妇鼓掌叫好顺便祝贺的吧……

    “看样子您做得很成功,您的父亲脱险了。”侯爵笑着点了点头,“我为他感到庆幸,他终究生了两个好女儿,关键时刻能救自己的命!”

    为什么说是“两个”好女儿,侯爵自然也是带着一点暗藏的嘲讽了。

    只是爱丽丝此时没有心情去揣摩那种微妙的东西,她现在在为自己的挫败而感到懊恼——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解决这种疏漏。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手底下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不管怎么样,要培养属于自己的手下……爱丽丝痛切地得出了结论。

    “我们也只是尽点孝心罢了,毕竟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倒霉吧……”爱丽丝苦笑着回答。

    “现在,风波已经平息,你也可以少劳心劳力了。”侯爵耸了耸肩,“我估算过,你父亲的账已经快平了,外面的债主都差不多快要拿到钱了,也没人再传他的闲话……前几天你父亲去拜访博旺,估计是商讨最后的清账了吧。听我一句劝,到此为止吧,不用再为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劳心劳力了,还是把精力放回到家庭上吧。”

    侯爵的本意是向儿媳催生,但是他却没想到,他随口的话,却引发了爱丽丝脑海炸裂般的反响。

    “什么?!”爱丽丝失声惊呼。

266,振作与反击

    “什么?!”

    侯爵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在爱丽丝听来却犹如惊雷。

    她当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事态的严重性。

    关于资金来源的问题,她之前一直都对父亲保密,为的就是获得对父亲的优势地位,让父亲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命令。

    可是,如果父亲找到了博旺,那也就意味着她的优势地位瞬间就及及可危了——如果父亲直接就能够从博旺这里拿到钱,那还需要爱丽丝做什么?

    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甩开爱丽丝对任何人都没有损失,别说父亲了,哪怕陛下也无所谓,他们都能皆大欢喜各取所需,而唯独对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爱丽丝知道,陛下对自己的信任绝不是可以无限挥霍的资源,如果自己这件事办砸了,那么搞不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他的信任了,那之前一切的行动,都会成为可笑滑稽的表演。

    进一步来说,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独立掌控命运的希望化为泡影,夏露……夏露也不可能做到了。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心如刀绞,差点都站不稳了。

    “爱丽丝?你怎么了?”看到儿媳妇突然的表现,侯爵有些莫名其妙,连忙伸手试图搀扶爱丽丝。

    然而,就在这时候,爱丽丝心中的骄傲,也渐渐地让她稳定了心神。

    自己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必须要有尊严,不能表现得丢人现眼让人耻笑,输不起的人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她一边对自己默念要镇定,一边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身体。

    接着,她伸手挡住了公公的手。“没什么,爸爸……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如您所知,最近为娘家到处奔走,确实消耗了我的精力。对了,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我父亲去见博旺,应该不会告诉您吧?”

    在爱丽丝疑惑的视线下,特雷维尔侯爵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他当然不会告诉爱丽丝,之前为了整垮公爵一家,他收买了公爵家里的仆人,监视公爵的行动,同时掌握公爵的财务状况,而那个内线到现在还在发挥作用,告诉给了他这件事。

    侯爵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这么热衷于发掘亲家的秘密,是因为他心里有鬼,毕竟之前把公爵一家整得这么惨,他也出了力。

    ——就连唐格拉尔,现在还被他关押在秘密的地牢里面受苦呢。

    既然被儿媳妇质问了,他也只好半遮半掩地回答了她。

    “公爵做得挺隐蔽,但世上总有能透风的墙,他又不是什么做事无懈可击的人。不过你放心吧,我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并不打算干涉他的行动。”

    看来是真的了……爱丽丝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父亲到底是怎么察觉到博旺的?她们心自问,想要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难道……是艾格妮丝?最终,她脑中闪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什么破绽的话,最有可能找到破绽的就是艾格妮丝了吧,毕竟她一直都在和自己来往,也奉父亲的命令参与到交易当中来,既然侯爵能够发现自己的行动,那妹妹做到了也不奇怪。

    而且,她也有足够的动机去保护自己的家。

    虽然不知道妹妹具体是什么方式做到这一点的,但是爱丽丝很正确地把妹妹列为了头号嫌疑人。

    不过,虽说猜测到了妹妹的“背叛”,但是她并没有生妹妹的气,相反她的心情倒是非常苦涩和复杂。

    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妹妹不是她的附属品,她有她的性格也有她的判断力,她选择站在父亲那一边,也没有任何过分的地方。

    她相信,艾格妮丝在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一定会有过痛苦和纠结,只是现实让她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而已。

    现在长吁短叹解决不了问题,爱丽丝知道自己必须赶紧为自己想办法解除现在的困局,否则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踢出局,而且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困局呢?

    她一下子又愣神了。

    最后,她只能虚弱地扶住了额头,然后向公公行礼告退。“爸爸,我去休息去了。”

    侯爵也没有多在意,于是让她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以后,爱丽丝开始疯狂转动自己的头脑,为自己分析现在的处境。

    父亲找到博旺谈判是事实,那么他想要和博旺谈判什么,自然也不用多问——肯定就是想要绕过自己,直接从他那里拿到资金,把自己撇到一边。

    这不仅仅是报复自己,也是为了把自己排除在家门之外,断绝自己挟制娘家的希望。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博旺的态度,并且确保他继续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而博旺那种铁石心肠的人,绝对不会是用感情攻势就能够打动的,自己装可怜可好、发脾气也罢,对他来说都只是可笑的表演,唯一能够打动他的也只有利益了。

    爱丽丝再一次痛感自己的势单力孤——没有金钱,没有权势,也没有为自己效劳的人,最可怕的是连能用的人都没有。

    爸爸不可信,丈夫和公公不可信,博旺当然不可信,现在就连最珍爱的亲妹妹也不可信了,那现在自己还能够信谁?又能够去借助谁的力量?

    思来想去,唯一可以稍微信任、可以借助力量的人,只有基督山伯爵大人,以及他背后的那个少年人了。

    是的,伯爵是关键,一方面,他是陛下的全权代表,可以震慑住博旺,让博旺不敢乱来;另一方面,他也是自己能够联系上陛下的渠道,如果他愿意帮忙,自己也可以从陛下那里得到更大的帮助。

    所以,在现在这个困境之下,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只有伯爵了。

    那么伯爵能够站在自己这边吗?爱丽丝又想。

    伯爵和艾格妮丝关系很好,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如果非要在自己姐妹立场相悖的时候做选择,爱丽丝并没有信心能够说服伯爵。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必须去试上一试。

    既然做出了决定,爱丽丝也不想耽误时间了,毕竟眼下对她来说,任何一点耽搁都可能是致命的。

    于是她就重新振作起了精神,然后歇息了片刻,等到了下午之后,她前去拜访伯爵——从上尉早上的话来看,她知道伯爵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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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埃德蒙知道爱丽丝前来拜访的时候,他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太在意,毕竟爱丽丝不是第一次跑过来了。

    于是,他让爱米丽暂且回避,然后在会客室接待了她。

    “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很重要的事情,伯爵。”爱丽丝也无暇客套,于是直接开门见山,“我现在碰到了一个大麻烦,我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埃德蒙顿时有些惊讶。

    接着,爱丽丝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伯爵。

    “居然会这样……”伯爵听后,大为惊讶。“您的父亲怎么会找到博旺呢?”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猜,很有可能是他从艾格妮丝这里得到的消息。”爱丽丝回答。

    伯爵顿时沉默了。

    他是全程参与过此事的,当然也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平心而论,他自己也认为艾格妮丝的嫌疑最大,虽然他对艾格妮丝极有好感,但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埃德蒙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我需要您的帮助——”爱丽丝直接回答了他,“我希望您能够站在我一边,您会吗?”

    说完之后,她昂着头,以锐利而又充满了期盼的眼神看着伯爵。

    这个眼神,让埃德蒙顿时有些心里发虚。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他们心自问。

    平心而论,无论是爱丽丝还是艾格妮丝,他都非常尊敬,但事到如今他好像必须要选一边来站了。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站在爱丽丝这一边。

    毕竟,于公来说,爱丽丝现在和他一样是同党,艾格妮丝不是;于私来说,也正是不久之前,爱丽丝力劝他打破了心防,让自己和爱米丽走到了一起,得到了现在半真半假的“幸福”,自己做出一点回报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很对不起艾格妮丝小姐,但好像也只能这么选择了。

    “我按陛下的意志行事。”于是,片刻之后,他做出了明确的答复,“既然陛下说过,让您来主导此事,那么我必须坚决执行……一切其他的干扰,都不足以动摇我的意志。”

    果然……还是说服他了……

    爱丽丝顿时如释重负。

    看来,之前自己想尽办法讨好拉拢伯爵,果然是正确的一招,当时得到的好感,现在就发挥作用了。

    虽说因为父亲的悄悄背刺,她乱了阵脚,但是只要有伯爵在自己这边,那就等于自己手中握住了王牌,也守住了至关重要的阵线。

    但守住是不够的,重要的是收复之前丢失的阵地,让形势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下。

    “那么您能够为我说服博旺先生吗?”于是,爱丽丝又提出了要求,“我不知道我父亲到底跟他谈了什么,但是肯定他是想要蛊惑博旺先生。虽然我相信以博旺先生的精明,不至于被我父亲三言两语就打动,但是最好还是跟他说清楚为好——”

    既然已经答应了爱丽丝,那伯爵自然也不会介意再帮她这么一个小忙,“好的,我会找个时间去见博旺先生,跟他说明情况的,您放心吧,他也是个谨慎的人,不会乱来的。”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和压力骤然消失,爱丽丝甚至有了一种感激涕零的冲动。

    “谢谢您……伯爵先生,虽说这对您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来说,您简直是挽救了我的生命……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惠的。我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报答的机会,但是如果有,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您,绝不会比您今天对我的帮助更小。”

    “您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重……这是我应该做的。”看到爱丽丝的表现,埃德蒙也有点慌了神,连忙安慰了她。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解,爱丽丝为什么要把这些看得这么重?在他看来,不管怎样,只要陛下的事业成功,那么特雷维尔将军必将飞黄腾达,爱丽丝作为他的儿媳自然也可以沾光,就算这一次失败了,又有什么影响呢?为什么她好像要搞得像是攸关性命一样。

    “夫人,为什么您这么在意这些呢?”他忍不住问。“恕我无礼,在我看来,您付出的代价和能够得到的东西相比,似乎有点过于大了。”

    “那么您认为我付出了什么?”爱丽丝苦笑着反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您和亲人反目了——”埃德蒙回答。

    “那么我能够得到什么?”爱丽丝再问。

    “金钱,权势。”埃德蒙耸了耸肩,“可是这些,您原本就会拥有……特雷维尔侯爵必将得到重用的。”

    “侯爵是侯爵,我是我,我们不是一个人,况且他所得到的一切,也不会给我的……”爱丽丝小声回答了他,“我原以为我得到了爱情,得到了幸福,可是结果呢?低头一看,双手空空……您说我和亲人反目,可是我早就反目了!

    我曾经无数次地们心自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最后我得出了结论,不,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而是我没有能力去做错什么,以至于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意见,如果我继续如此无力,那无论我选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错!所以,这个世界已经给我上了课了,只有真正握到手里的,才能算是得到的……如果我要让自己走出困境,让自己得到应有的尊重,我就必须拥有让他人疼痛的能力。只有不怕作恶,人才有行善的自由,不是吗?”

    虽说语气平静,但此时爱丽丝的眼睛里闪耀着狂热的光彩,那是被痛苦而打磨得无比刺目的光彩,也代表着她心中愤满的呐喊。

    面对着这视线,埃德蒙心里也有点发毛。

    不过,虽然他不太认同爱丽丝的话,但此时,他却又不禁对爱丽丝产生了些许的钦佩。

    也许,埃德加确实配不上她……他心想。

    “我知道了,那祝您好运,夫人。”

267,两全其美

    既然答应了爱丽丝夫人,埃德蒙也不敢怠慢,在第二天晚上,他就悄悄地来到了博旺先生的家中拜访。

    和之前一样,博旺立刻就以贵客的礼节招待了伯爵,把他单独地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好久不见,伯爵。”见到他之后,博旺先愉快地向他问好。“您可终于回来了。”

    这种愉快并不是装出来的,最近他一直都在为诺德利恩公爵一家的事情犯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如今看到伯爵回来了,心里自然好像看到了主心骨。

    “我是前两天才回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时间顾得上您这边,请您见谅。”埃德蒙随口回答。

    在寒暄过后,他又马上进入了正题,“我今天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想要问您——”

    “是有关于诺德利恩公爵的事情吗?”博旺连忙问。

    埃德蒙知道博旺是如此精明的人,自然心里有所觉悟,所以也没有绕弯子,直接点了点头,“我听说他上门拜访您了?”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他某天晚上偷偷上门拜访我了。”博旺倒也干脆,立刻就承认了,“我当时非常意外,但既然他来了,我也只能接待他了。”

    博旺没有问伯爵是怎么知道那位公爵的行踪的——伯爵必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相反他反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困扰着他的难题如果能够得到解决,反而是一件好事。

    在公爵和爱丽丝父女之间,他并不在乎谁对谁错,这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位少年人到底需要他站在哪边,他不能选错一边,不然搞不好就是花了钱还要遭殃。

    所以,他只是极力撇清自己和公爵有什么勾结,强调自己也是置身事外的中立者,只等伯爵给出一个裁决了。

    “他跟您说什么了?”埃德蒙连忙问。

    “他只是请我和他合作,不要理会爱丽丝,正常调度资金给他度过难关。”博旺也没有隐瞒,直接就回答了他。“我本来是不想理会他的,可是他拿出了一个我无法立刻拒绝的理由,让我犹豫了。”

    “什么理由?”埃德蒙追问。

    “他拿出了陛下给他的亲笔信,让面显示陛下和他的小女儿艾格妮丝小姐关系非常……亲厚。”博旺叹了口气,“我当时被他唬住了,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伯爵,这是真的吗?”

    埃德蒙点了点头。“是真的没错,陛下确实……很喜欢艾格妮丝小姐,他之所以出手相助,也是看在艾格妮丝小姐的情面上。”

    看来到伯爵证实了这个消息,博旺顿时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和公爵闹翻,保住了这条关系网。

    虽说公爵现在处境相当窘迫,但是既然有艾格妮丝小姐这条线,天知道未来可以给他带来什么,博旺当然明白投资未来的重要性。

    “那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满足公爵的心愿?”博旺试探着问。

    “不……!”埃德蒙斩钉截铁地回答,“陛下固然出于艾格妮丝小姐的情面,希望帮助公爵一把,但是对这个差点败光自己家业的无能之辈,他并不放心,他不想让自己的援助金都打了水漂,所以他希望有一个他信得过的监督者来管理这些资金——”

    “原来如此!”博旺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也就是说,爱丽丝夫人是陛下委派过来挟制公爵的,这不是什么家族争产的戏码,而是陛下通过自己的代理人控制公爵一家?”

    “是的,您猜得完全没错。”埃德蒙再度点头确认。

    博旺微微眯起了眼睛,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他和伯爵,是整个事件的发起者,一开始他们制造金融风潮,目的是挤垮唐格拉尔银行,而后顺带加上了“打击诺德利恩公爵”的目标。

    从结果上来看,整个计划执行得相当圆满,唐格拉尔在风潮当中破产逃亡,公爵也陷入困境,濒临破产,博旺也享尽了在幕后操纵一切的快乐。

    然而,时至今日,博旺发现在幕后的幕后,居然有个人比自己赚得还要多。

    先是让自己的手下基督山伯爵把公爵搞破产,然后在艾格妮丝小姐求情的时候爽快答应帮忙,用公爵自己的钱救了公爵一家,顺势以救世主的姿态得到美人的芳心;不止如此,居然还让公爵的大女儿来作为他的代理人,再来挟制公爵一家,想必也在美丽的爱丽丝夫人那里刷了一波好感。

    一来二去,在几乎什么都没有额外付出的情况下,不光让几个人对他感恩戴德,还顺势让自己成为了他们战战兢兢争相讨好的对象,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确实大手笔,要是不知道来龙去脉可能还感受不到,但作为可以统揽全局的人,博旺看到之后,只觉得有些害怕。

    他还没有见到那个少年人的面,但是此时已经被少年人这种无情又精妙的手段所震慑了——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艾格隆并非能够一步十算的天才,而是根据各种突发事件随机应变,最终让事件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不管怎么样,如今的博旺觉得面对那个少年陛下,不能再耍花样了,生怕自己触怒了他,未来不知道会怎么死,于是他又特意跟埃德蒙强调了一遍,“伯爵,我是个银行家,我只负责金钱往来,我不想得罪任何人,但是现在您也看到了,我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当中,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您既然是陛下的代理人,那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您,您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绝不会有半点保留!”

    埃德蒙不止博旺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从博旺的表现来看,他也相信博旺不会耍花招,于是他也跟对方摊牌,“以陛下的意志,一切最好照旧不变,爱丽丝夫人继续来全权处理,您也不要声张——”

    “好的,明白。”博旺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答应了。

    对他来说,有一个明确的指点就够了,站在哪一边都无所谓,反正公爵和爱丽丝父女两个对他来说都是好解决的问题。

    但是,虽说心里最大的困惑被解决了,但是博旺却并不想要止步于此。

    他正苦于没有办法直接和陛下搭上线,如今看到了点希望,当然想要继续把握住。

    “先生,您之前执意要打击诺德利恩公爵,是否就是为了今天?”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主动问。

    “有些事是随机应变的,当时肯定想不到那么多……”埃德蒙没有正面回答对方。

    “但您无疑应该能够预测得到形势应该如何发展。”博旺微微冷笑了起来,“艾格妮丝小姐我见过,确实是一个非常可爱,也非常特别的女孩儿……和其他人不一样,应该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吧,也难怪陛下会对她念念不忘。”

    埃德蒙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说话。

    博旺这番诛心之论,虽然很难听,但他没有办法反驳,应该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也是他最为惭愧的事情。

    可是以他的立场,他也只能这么做。

    “伯爵,我们合作已经这么久了,您应该知道我对您有多么配合,我自认,我为您多少也立了一点功劳,所以,希望您看在这点情面上给我一点帮助吧……”博旺压低了声音,“艾格妮丝小姐,到底有多讨陛下的喜欢?她到底能否稳固自己的地位?您是陛下的心腹,我只需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个情报,这一个情报就够了。”

    埃德蒙又犹豫了一下。

    虽说博旺的问题有些过于露骨,让人不适,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对方也给他帮了不少大忙,于情于理,他也必须给予一点回报。

    再说了,他也希望艾格妮丝小姐在日后能够得到幕后的支援,也许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于是,他摆出了严肃的样子,然后给予了对方一个遮遮掩掩的回答,“我不便讨论陛下的私事,而且,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从在希腊开始,他就对艾格妮丝小姐念念不忘了,想必在他心里,她的分量绝对不可忽视……”

    “我明白了。”博旺轻轻点了点头,幅度之小犹如是蜻蜓点水,但是却又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魄力,“那么看来,公爵手里可是有王牌在手,难怪他敢于有恃无恐。”

    他又微微眯着眼睛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请您明确告诉我,爱丽丝夫人有没有野心借机吞并她父亲的所有家业呢?”接着,他又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了埃德蒙。“先生,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桉而已,无论她想不想,我都不在意。”

    虽说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但是此刻,博旺身上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魄力,以至于埃德蒙在不知不觉当中也被感染了,于是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就我来看,她没有这种意思,她只是满足于借机挟制父亲、并且控制资金的使用罢了,并没有借机吞没家业的意思。”

    “如果她真有呢?”博旺追问。

    “就算她真有,陛下也不会允许的——”埃德蒙断然回答,“陛下只是想要一个代理人,可没想过要把公爵的家业都送给爱丽丝夫人,再说了,那样的话艾格妮丝小姐也会因此而翻脸的,这不符合他的本意。”

    “那就好办了!”博旺拍了拍手。

    “嗯?”埃德蒙对博旺的反应有点疑惑。“怎么?”

    “伯爵,您难道看不到吗?我们在面对着一个有利可图的局面——”博旺微微笑了起来,“公爵担心爱丽丝夫人借机侵吞家产,所以耍弄各种花招想要翻盘,但是爱丽丝夫人根本就办不到!所以他是白担心了,根本就没有被侵吞家业的风险,他只是在与风车作战罢了。”

    “您说得对。”埃德蒙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把事情摊开来说,让他们的误会解除,这一场风波也就可以结束了吧?”

    “您这是哪儿的话?”博旺反问,“如果误会就此解除了,那么我们应该怎么解释我们的所作所为呢?再说了,如果误会解除,我们又怎么去推动形势向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呢?公爵一旦没有了后顾之忧,又怎么会让别人插手他们家的私事?”

    “……您是指什么?”埃德蒙有些懵懂了。

    “现在应该这么做——”经过刚才的思考,博旺现在已经胸有成竹了,于是他拿出了平时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气,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我去稳住公爵,告诉他,看在艾格妮丝小姐的份上,我愿意加大对他的资助,替他解决燃眉之急,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必须给我一份有陛下担保背书的保证,这样我才能确定我的资金是安全的。”

    “这样的保证他怎么拿得出?”埃德蒙反问。

    “就是要他拿不出。”博旺冷冷一笑,“他拿不出,自然就会着急,而在这时候,我再向他暗示爱丽丝夫人想要查账,而且起了疑心;那么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他就会去使出决定性的一招,让艾格妮丝小姐去跟陛下求情,换取这样一份保证。这一切我可以办妥,而您只需要适时给我站台就行了,毕竟您就代表着陛下的意志,不是吗?”

    接着,他又对埃德蒙补充,“而爱丽丝夫人那边,您也可以稳住,告诉她一切如常,我这边不会出现什么破绽,她依旧可以正常地行使她的权力,我想她也会满意的。”

    ……

    听着博旺的话,一股寒气顿时从埃德蒙心里涌出。

    这个家伙实在是吃人不吐骨头,难怪能够这么快地爬到银行的高位。

    可想而知,类似的花招他已经玩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清楚情况,然后制定计划。

    博旺这种人,实在让人有点害怕,哪怕是已经和他来往了这么久,埃德蒙还是忍不住有点忌惮他。

    但是忌惮归忌惮,对于博旺的计划,埃德蒙想了想,却又觉得好像是可行的。

    “伯爵,您看,这么做我们并无任何风险,谁也无法指责我们做错了什么……毕竟要确保陛下的资金安全使用,不是吗?到最后,无论哪一个都得感谢我们,因为我们忠诚地为他们效劳,回应了他们的诉求。”博旺笑着对埃德蒙说,“我看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没有理由不做。陛下也会因为我们办事得力而夸奖我们的。”

268,逆徒

    这是一个阴霾密布下午。

    也许是因为要下雨的缘故,空气非常沉闷,让人呼吸起来都带着几分压抑,天地之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半明不暗的光晕,犹如少女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重。

    当马车疾驰到郊外的公寓门口之后,艾格妮丝走下了马车,然后静静地抬头看着面前熟悉的楼房。

    这里就是她师傅比昂卡女士每次来巴黎的时候会暂住的地方了。

    自从从瑞士返回巴黎之后,牢记约定的艾格妮丝一直找不到师傅的行踪,她心底里有点庆幸,甚至隐隐希望师傅就此杳无音信,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安然生活。

    然而,现实总是能够将她的期望重重打碎,昨天,她收到了师傅的信件,比昂卡表示今天她回来到自己的寓所。

    自从她出师之后,她的师傅一直过着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每次来到巴黎的时候才会给她口信让她去见一见,她本来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以前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带有发自内心的笑容,见到师傅之后,她会问好,会开玩笑,会度过快乐的时间;而此时的她,脸上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神采飞扬的笑容,愁眉紧锁仿佛中了什么诅咒一样。

    如果说中了什么诅咒的话,那应该就是现实的诅咒吧,沉重的现实,变幻莫测又各怀鬼胎的人心,让这个少女掉入了犹如泥淖一般的陷阱当中,哪怕想要挣脱,却因为亲情的羁绊而不得不暗自忍耐,无法逃离。

    她今天来见自己的师傅,带来的将绝不会是喜悦。

    然后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到了房门口,接着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透过空旷的客厅,她看见师傅正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

    听到房门的声响之后,比昂卡回过头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师傅。

    上次两个人见面,还是在王宫的舞会当中,那时候师傅打扮得如同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妇人一样,不过却难掩受伤后的虚弱气色;而今天的比昂卡,虽然衣着恢复了往常的朴素,却显得利落干练,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伤情是已经恢复好了。

    太好了……艾格妮丝心想。

    如果需要对决,她也希望是和不受任何身体因素影响的师傅对决。

    “好久不见,艾格妮丝,最近还好吗?”

    “好久不见,女士。”艾格妮丝先向她屈膝行礼,然后又迈动脚步向师傅靠近。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接近,比昂卡敏锐地察觉到了徒弟的神情和往日不太一样。

    “怎么,艾格妮丝,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是的,我碰到了很多事,很多应付不过来的事情……”艾格妮丝苦笑着回答。

    “啊呀,说话这么软弱,这可不像你。”比昂卡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人长大了,总要面对很多烦心事,有什么可害怕的?鼓起勇气勇往直前闯过去就行了,我给你的剑不就是用来披荆斩棘的吗?”

    “您说得对……”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又抬头看向了师傅,“师傅,您能够回答我一件事吗?我希望您说实话。”

    “什么事?”比昂卡越来越奇怪了。

    “上次我见到您的时候,您受的伤,是因为刺杀罗马王的行动吗?”艾格妮丝鼓起勇气问。

    比昂卡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接着,她的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尽管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但是那种随时会暴起发难的紧张感,迅速地从她身上泛起。

    “你知道什么了?”接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所以您没有否认是吗?”艾格妮丝反问。

    “你都已经这么问了,我还需要否认什么?!”比昂卡不耐烦地回答,“说吧,是谁告诉你的——”

    接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是了……你认识罗马王,你们有交情?难怪他说他知道你!我早该想到的……”

    师徒两个刚刚见面时那种轻松感被一扫而空,在悄然之中,她们彼此对峙了起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之后,比昂卡重新开口了,“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我……我……”一股气在艾格妮丝心中郁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很快,这股气从她腹中喷薄而出,她大声对自己的师傅喊了出来,“我想向您挑战!不是那种切磋,而是挑战,输了的人要任凭胜者处置,我请您应战!”

    “呵!看看吧,好一个逆徒!这就是她对我的回报!?”

    比昂卡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本来她的脾气就很坏,此时更是吓人,目光仿佛都能把人刺穿。

    她这一生漂泊不定,家人们也都已经陆续过世了,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唯一还能够算作“家人”的,就是从小看到大的艾格妮丝了,这个徒弟也算争气,传承了她的艺业,也算是她人生的安慰。

    结果有一天,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徒弟却突然跑过来,要为了给别人出气,来跟自己挑战?是个人恐怕都会气炸。

    如果是过去的她,恐怕早已经按捺不出,抽出剑就要把逆徒当场手刃了,总算多年相处的感情,让她没有一时冲动。

    片刻之后,比昂卡又冷笑了起来,“你想向我挑战?这倒是好事,我还挺乐意。但你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讨好他吗?你就为了这个,跟我挑战?”

    这个质问,让艾格妮丝的气势顿时衰弱了不少。

    毕竟,无论怎么狡辩,为了家里人而讨好罗马王,以至于对师傅挥剑,是明摆着的事实,她无法也不屑于去否认。

    “怎么?被我说中了,果然是少女思春了吗?”看到徒弟这个表现,比昂卡更是相信了,顿时冷笑了起来,“那个家伙确实油头粉面,能骗到像你这样的无知少女。但是别忘了,浪荡的王孙公子才不会专情一人,据我所知他不是早就结婚了吗?而且那边我刺杀他的时候,他身边就还有个女人呢……艾格妮丝,你费尽心力冒着生命危险跟师傅挑战,就为了献媚取宠,换取一个成为不知道多少号情人的机会吗?真是卑微又可笑……”

    师傅的话越来越难听,这种羞辱让艾格妮丝涨红了脸,直到最后,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请给我住口!”她大声地向师傅喊了出来,“我有我的理由,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比昂卡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能找出什么其他荒唐的借口吗?”

    “我是在救您!”艾格妮丝回答,“您应该知道他有势力,既然刺杀过他,那他肯定怀恨在心,随时会找您寻仇。我已经跟他约定过了,只要我击败您然后把您带到他面前,他就可以饶您的性命,不然的话……您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的!”

    虽然艾格妮丝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盛怒之下的比昂卡自然不会接受。

    况且,本来就非常骄傲的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靠谁饶命。

    “怎么,你还真以为他是皇帝了吗?上次是他运气好躲过去了,下次我再找到机会,一剑就会要了他的命,让他带着他的皇帝梦滚进棺材里去!”比昂卡不屑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指望用这种蹩脚的理由就可以让我原谅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艾格妮丝。”

    “我原本就没指望过您会原谅我……”艾格妮丝苦笑,眼睛里也浮现出了泪光,“但是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一旦动手,我就不会留情了。”比昂卡冷冷地说,“艾格妮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你现在给我滚回家里去,我可以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你知道我的脾气,能让我容忍到这种地步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就希望您不留情,这样我会觉得最光荣!”艾格妮丝没有后退一步,而是昂然看着自己的老师,“您别再劝我了,就像我也不会再劝您一样,我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会去做到底的……所以,我恳请您应战。”

    看着艾格妮丝的目光,比昂卡就知道,她恐怕已经做好了死在自己手下的准备。

    徒弟的身手她是知道的,那将注定是一场恶战,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自己能够必胜——就算赢,恐怕也得付出代价。

    真的就必须如此不可吗?比昂卡们心自问。

    一瞬间,她突然有点后悔,要不是当初碍于过去的交情接下了刺杀的任务,现在也不会闹到师徒拔剑相向的地步。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已经毫无意义。面对着凛然的少女,比昂卡心里剩下的恻隐之心,逐渐被骨子里的骄傲所盖过去了。

    既然你选择了向我挑战,那我就成全你。

    “好,那我满足你的愿望吧。”于是,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还没有等艾格妮丝说话,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艾格妮丝连忙追问。

    “把夏露给我。”比昂卡斩钉截铁地回答。

    “嗯?”艾格妮丝有些懵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傅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外甥女,“夏露……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比昂卡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之前去你姐姐家见过她,她很可爱,长大了一定很漂亮,甚至可能比你还漂亮,而且她的身体柔韧性也不错,看上去适合做我徒弟。如果你输了,就把她给我。”

    艾格妮丝这才明白过来,师傅是想要在自己的挑战结束之后,让夏露成为她的徒弟。

    “满足这些条件的小孩儿有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夏露?”艾格妮丝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就要立刻跟师傅动手了,“您在故意激怒我吗?”

    “激怒你?你想多了。”比昂卡反唇相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一辈子就带了你一个徒弟,如果你死在我的剑下,我就得另外去找个徒弟,但我的徒弟不能丑,不能丢我的人;而且我现在的年纪也已经大了,想要再好好培养一个徒弟也等不了多久,既然有一个现成的对象,为什么我还要再去慢慢找?既然我已经相中夏露,那一劳永逸就得了,何必舍近求远。”

    说到这里,她又恶狠狠地瞪了艾格妮丝一样,“我会悉心调教她的,不会让她比你更差。到时候等她长大了,我也老了,就该隐退了,再也不会发生逆徒向我拔剑相向的事了……”

    当师傅说到“我年纪已经大了”的时候,艾格妮丝心里一酸,可是一想到她居然想要从姐姐手里抢走她最珍爱的女儿,她就立刻怒不可遏起来。

    她是亲眼看见过姐姐是多么宝贝自己女儿的,要是姐姐真的被夺走了女儿,那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您休想!”她怒视着师傅,“我不会让您得逞的。”

    “这可由不得你。”比昂卡微微撇嘴冷笑,“你让我失去徒弟,那就得赔我一个徒弟,这不是公平合理吗?”

    “谁胜谁负还得看最后的结果,您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也许您以后再也不用考虑收徒弟的事情了。”艾格妮丝毫不退让地对师傅大吼,“总而言之,我不会答应您这个条件的,挑战是挑战,夏露是夏露,我也没有权利拿我的外甥女当赌注!”

    比昂卡皱紧了眉头,显然对徒弟的态度非常不满。

    “好吧,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到时候也没你的事情了。”最后,她冷冷地说,“我最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们约定一个时间吧,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收拾你——”

    虽然心愿实现了,但是艾格妮丝的心情却比刚才还要沉重了。

    一方面,要和多年师傅关系的比昂卡对决,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另一方面,突然多出的“赌注”,也让她不得不牵挂在心。

    虽然师傅没有多说了,但是艾格妮丝知道师傅的脾气,她是真的干得出来抢走夏露这种事的——毕竟,当初她也是用强迫手段收下自己这个徒弟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赢下来……她下定了决心。

    “那好,我们就约定时间吧!”

269,烈火与决心

    “那好,我们就约定时间吧!”

    比昂卡见状,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于是她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恼怒,同自己的逆徒约定时间。

    “一周之后,就在这里——我们一决高下吧。”

    到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既然你是在挑战我,那你最好做出应有的觉悟……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如果你死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师傅的威胁并没有吓倒艾格妮丝,反倒是让她更加斗志昂扬。

    她并不害怕死亡,事实上,经过了这么多烦心事之后,这个少女反而觉得,如果在决斗当中光荣地死去,那可能比继续留在人间被各种烦心事折磨要更舒畅一些。

    死了的话就没有人可以以“亲情”的义务来要求她做这做那,就可以一身自由,再也不受良心的约束了。

    “我知道……我不会害怕的!”于是,她昂首对师傅回答,“您也多保重,因为我也不会留情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艾格妮丝心里还是存了一点侥幸的期待——她希望她能够生擒师傅,这样的话,就可以保住师傅的生命了。

    只是师傅的实力她自己最清楚,她也知道,在全力相搏的情况下,想赢她根本没那么简单,无论输赢都需要全力以赴,“控制住力度把她生擒”简直有点天真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如愿以偿地和师傅约战了,但是她心里的烦闷和苦恼非但一点也没有减少,反倒更加浓厚了几分。

    那种沉重的压力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想要呕吐出来了。

    艾格妮丝的表现,比昂卡也都看在心里,她能够感受得到,自己徒弟现在非常难受,而且她自己心情也非常糟糕。

    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居然要以这种方式来做出了断,她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唉……”最终,她发出了一声长叹,“我是挺喜欢你的,艾格妮丝。哪怕你死在我的剑下,哪怕以后我可能有更出色的徒弟,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直到我入土的那天为止。”

    虽然比昂卡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生硬,措辞也很难听,但是那种不舍和惋惜,艾格妮丝也完全感受得到。

    她毕竟没有成年人的情绪控制能力,于是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

    “谢谢您,师傅。”她带着哭腔回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请您原谅我!”

    说完之后,她转头看了看大厅的周围。

    空旷的大厅,斑驳的武器架子,还有上面各种锋利锃亮的武器,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她不知道曾经在这里见到了师傅多少次,又不知道和她在这里切磋了多少次,这个简朴的地方,甚至比自家奢华的宅邸更加让她觉得亲切。

    然而,不久之后,她就要亲手毁坏这一切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可抑制地悲从中来。

    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以她的见识和脑力,这已经是她能够找到的最好办法了——只要自己击败师傅,就能保住她的性命,还能够偿还自家欠的恩情,除此以外,她能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了。

    “啊!”她突然感觉头疼欲裂,于是捂住了耳朵发出了一声悲鸣,接着她也没有和过去一样对师傅行礼告别,而是直接转身就跑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比昂卡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徒弟跑出去的背影,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苦笑。“真是个傻姑娘!”

    但也傻得可爱。

    “夫人,艾格妮丝小姐前来拜访。”正吃完晚餐在逗弄女儿的爱丽丝,收到了仆人的报告。

    艾格妮丝是自家的常客,自然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到仆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爱丽丝于是就问。

    “怎么了?”

    “小姐她……她……”仆人欲言又止,“有点奇怪的样子。”

    “嗯?”爱丽丝更是惊讶。

    “总之您见到她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仆人一脸为难的样子。

    “让她过来吧。”爱丽丝连忙回答。

    虽说她心里大致确定之前肯定是妹妹出卖了自己,导致博旺被暴露,但是爱丽丝对妹妹的深爱之情却并没有因此折损多少,因为她也知道妹妹是情非得已——换句话说,自己不也逼迫过艾格妮丝?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一如既往地和妹妹来往,并没有加以训斥和指责,反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行了。

    当见到艾格妮丝的面之后,爱丽丝刹那间就明白为什么仆人刚才是那样的表现了。

    因为艾格妮丝现在的样子确实无比的狼狈——衣衫凌乱,裙角上还沾了不少灰尘,眼角泪痕斑斑,头发也散乱地披散着。

    艾格妮丝虽然个性散漫,但是她毕竟从小受过严格教育,对仪态当然不会松懈,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爱丽丝之前还从未见过。

    刹那间,爱丽丝忘记了姐妹之间的任何恩怨,心情地拥抱住了妹妹。

    “艾格妮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是真心实意在为妹妹担心,生怕艾格妮丝遭遇了什么惨事。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姐姐的温暖好意,艾格妮丝稍稍地定了定神,眼睛里也恢复了些许的神智。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是一时间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于是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姐姐。

    爱丽丝不明所以,更加担心了,但是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紧紧地抱住妹妹,然后轻轻地抚弄她背后的头发。“好的,没事了,艾格妮丝……没事了。”

    安抚了好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终于镇定下来了。

    爱丽丝松开了手,然后再看着妹妹,开始询问。

    “艾格妮丝,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吧,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并且会竭尽全力为你想办法的。”

    “我……我刚刚找到了师傅,然后跟她发出了挑战。”艾格妮丝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原来如此。

    爱丽丝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妹妹这么失魂落魄。

    她和比昂卡相处过那么多年,师徒情分深厚,现在不得不拔剑相向,想必在感情上对她来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

    爱丽丝心里也有点唏嘘,虽说比昂卡和她没什么情分,但毕竟也是故人。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妹妹冒险。

    “唉……我明白你的心情,要不这样吧,我们另外找人去和她对决算了,你没必要做出这种牺牲的。”于是她努力劝说妹妹。

    “不行的……”艾格妮丝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要做个了断,那就应该是我,这事关荣誉,师傅落败在我手里至少不会辱没她的一身艺业!”

    对妹妹奇怪的坚持,爱丽丝有点不太理解,但是从妹妹执拗的表情,她已经看出来,继续劝说她已经毫无意义了。

    也罢,她原本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靠唇舌劝说上面。

    想要保住妹妹的命,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好吧,艾格妮丝,既然你坚持,那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我只能劝你多加小心,毕竟你师傅很厉害。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真的会心碎的!”她长叹了口气,然后又问妹妹,“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战?”

    “一周之后,在我们的老地方。”艾格妮丝闷声闷气地回答。

    “我能去做个见证人吗?”爱丽丝试探着问。

    “还是不要了吧。”艾格妮丝摇头拒绝了,“您见不得血腥,恐怕到时候会受到很大刺激的,这不太好;再说了,如果您在场,我不可避免也会分心的……”

    “我明白了。”爱丽丝失望地点了点头。

    看来,经过了最初的精神冲击之后,艾格妮丝已经缓过气来了,她的思维也变得更有条理了。

    “你把握大吗?”爱丽丝又问。

    “这种事,哪有什么把握?”艾格妮丝苦笑着反问,“但是我坚信自己能赢,因为我必须赢。”

    艾格妮丝的坚信是货真价实的,毕竟必胜的自信心是每个剑士都需要有的素质,但是作为局外人,爱丽丝对这种“坚信”也不敢抱以太大的信心。

    “如果想赢就能赢,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她小声抱怨。

    “无论输赢,全力以赴去和师傅一战,不已经挺好了吗?”艾格妮丝反问,“世界上比这更加纯粹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如果赢了最好,但输了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就以我的性命来偿还我们家欠的人情,这也够了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爱丽丝一听就怒了。

    “好啦,姐姐,我们别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艾格妮丝摆了摆手,制止了姐姐的怒火,“我过来,还想要告诉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叫无关紧要!这是最重要的!”爱丽丝依旧不依不饶。

    然而艾格妮丝已经不想和姐姐争执什么事情更重要了,她继续开口,转告了比昂卡的打算,“刚才我和师傅约战的时候,她提出如果我在比试当中输了,就要把夏露给她,她准备把夏露当成下一个徒弟培养,弥补自己的损失……”

    “什么!”如果说艾格妮丝刚才的话已经激怒了爱丽丝,那现在这个消息,更是让她火冒三丈。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重重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她怎么敢?!她有什么资格拿夏露当赌注!”

    接着,她着急上火地瞪着艾格妮丝,“你该不会答应她的条件了吧?”

    很显然,如果妹妹真的答应了的话,她就要当场翻脸了。

    看着犹如母狮子一样的姐姐,艾格妮丝也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夏露是您的宝物,也是我最珍爱的外甥女,我怎么会拿她当赌注?我直接拒绝了老师的无理要求,指出我们的决战于此无关,我也不欠她一个徒弟。”

    听到了艾格妮丝的解释之后,爱丽丝心里稍稍放了心。

    但是很快,她又紧张了起来——因为她也知道比昂卡的性格,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如果真的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就不会管什么人情和道德的,当年如此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而艾格妮丝恰好也如她所想,“但是,师傅这种人,是不会听取别人意见的,一旦认准了什么她就会去不管不顾地做,不然她也不会对罗马王挥剑相向了……所以,我担心,如果她真的赢了,她就会来抢夏露,于是我就提前来跟您提个醒……”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姐姐,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回来,你就严防死守看紧夏露吧,必要的话也可以出逃一段时间。”

    爱丽丝没有答话,只是面色变得极度阴沉起来。

    原本她就不想让妹妹和比昂卡决斗,背上失去妹妹的风险,而现在突然得知的消息,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无论艾格妮丝多么有信心,她自己也承认,还是会有落败的可能性。

    那么如果妹妹落败的话,会发生什么?

    很显然,到时候妹妹的性命,以及女儿的自由和未来,都会随之化为乌有。

    要么被比昂卡抢走;要么就因为担心被她抢走而不得不东躲西藏,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光是想象一下这个结果,爱丽丝都会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人生灾难。

    她能够清醒地预知到,如果这个结果从想象变成了现实,那么她有可能就此理智崩溃。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在悄然之间,爱丽丝进入到了一种奇怪的空灵状态当中,心里越是愤怒和激动,她的头脑越是冷静,仿佛变成了局外人,一切都已经事不关己了一样。

    但是,所有的冷静,都实际上来源于一种刻毒和可怖的决心,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此时她的决心仿佛已经能够把金属也烧灼殆尽。

    已经失去得够多了,所以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要抓在手里,再也不能任由它们被命运的洪流冲走,因为再也不想体会被命运摆布的感觉了。

    所以,艾格妮丝,你在意荣誉,可我不在乎,我要你活着,要我女儿好好长大……

270,说服与计划

    在爱丽丝的刻意安抚之下,艾格妮丝的精神状态总算安定了下来。

    “抱歉,姐姐,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再次向姐姐致歉,“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赢下来的,为了荣誉,也为了夏露!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虽然言不由衷,但是爱丽丝仍旧做足了样子,“艾格妮丝,你一定可以赢的。”

    “嗯!”艾格妮丝从姐姐的鼓励当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一下子又来了精神,眼神也重新焕发光彩,“我先回去做准备了,您和夏露也多保重吧。”

    “艾格妮丝!”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爱丽丝突然叫住了她。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艾格妮丝连忙问。

    爱丽丝看着妹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人生在世,难免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哪怕再深的感情,也许也有天也会发生立场冲突,我毕竟比你多经历过很多,所以我看得开,我能够原谅这种冲突,因为我知道,你那颗心永远熠熠生辉,你绝不会对我有什么真正的恶意……”

    听姐姐说到这里,艾格妮丝突然一阵惭愧——因为她就在不久之前,还如同一个窃贼一样,从姐姐这里偷走了至关重要的票据。

    虽然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但是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非常难受,如今姐姐这番话情真意切,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刚想说什么,爱丽丝伸手阻止了她,然后再严肃地看着她,“艾格妮丝,虽然我的心不如你纯粹和高洁,但是对你,我从未有过恶意,我永远都爱你。可以相信我,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不知道姐姐突然为什么这么说,搞得好像诀别一样,她猜测姐姐可能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感动得差点又落下眼泪。

    “我相信,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呢?我也爱你,姐姐。”

    “那就好……”爱丽丝点了点头,“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永远不会褪色,你做错任何事我都会原谅你的,我也希望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也会原谅我。”

    她自知自己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可能会引起妹妹的警觉,只是此刻她的心情也过于激动,所以难以抑制地说了出来。

    好在艾格妮丝大敌当前,也无暇去仔细斟酌姐姐的每一句话,她只是重重点头。

    而这在爱丽丝看来,就足以是自己可以放手去做的理由了。

    接着,艾格妮丝匆匆告辞,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夜间,但是爱丽丝却不敢耽搁,她让人备好马车,然后趁着夜色出门去拜访基督山伯爵。

    此时的埃德蒙也正在原属于唐格拉尔的宅邸里休息,听到爱丽丝夫人居然又过来拜访,感到非常疑惑,但还是非常正式地接待了她。

    一见到爱丽丝,埃德蒙就注意到了她那严肃至极的样子,他心里立刻猜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您有什么事情吗,夫人?”他连忙问。

    “比昂卡的行踪已经浮现了。”爱丽丝言简意赅地回答,“而就在今天,艾格妮丝已经向她提出了挑战,时间就定在一周之后。”

    如此简短的描述,对埃德蒙来说却犹如惊雷。

    他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又禁不住有点唏嘘。

    他算是一个知情人,知道比昂卡就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师傅,也知道为什么艾格妮丝会提出挑战,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才会感慨万千。

    不过感慨归感慨,对这一切他之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会太震惊。

    甚至他心底里觉得也许这对艾格妮丝小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一直拖着没有为福雷斯蒂上尉寻找比昂卡的踪迹,也算是为艾格妮丝留足了时间。

    “我非常敬佩艾格妮丝小姐,我会为她祈祷的。”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对爱丽丝回答。

    “祈祷……如果祈祷有用,人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灾难?”爱丽丝却瞪大了眼睛,然后冷笑了起来,“当然了,您和她非亲非故,能够为她祈祷,已经算您好心了。”

    这暗藏的讥讽,让埃德蒙一下子就来了脾气,“我确实和艾格妮丝小姐非亲非故,但是我尊敬她!我和您一样希望她平安得胜。”

    “可是像我这样的至亲,却不需要她用什么胜利来妆点自己,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全须全尾地好好活着。”爱丽丝反驳。

    “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埃德蒙反问,“这是艾格妮丝小姐的选择。”

    “我是她的姐姐,我可以代替她做出别的选择,在她做错事情的时候,我也可以想办法纠正。”爱丽丝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我就是要纠正这一切。”

    “您……您打算做什么?”埃德蒙有些吃惊地看着爱丽丝。

    而迎面而来的,是爱丽丝碧蓝的眼童。

    在过去,这双眼童中一直会荡漾着温柔的笑意,而此刻,眼童中透出来的却是凛冽的冰寒。

    “伯爵,我不需要您的祈祷,我需要您帮助我,在艾格妮丝动手之前,就把比昂卡除掉,或者生擒。”接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这片刻之间,爱丽丝所显露的气场,让伯爵有点害怕,以至于一时间他都忘记了说话。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艾格妮丝小姐会怎么想?她那么重视荣誉,和师傅对决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如果这一切被我们毁掉,她一定会气疯的!那时候怎么办?”

    “那时候的问题,那时候再说,一切责任我自己承担,您不会有事的。”早已经下定决心的爱丽丝,对此反而非常平澹,“我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疯狂地咒骂我,可是那又如何?至少她还活着,她还能够活蹦乱跳地咒骂我;可如果我不这么做呢?您能确保她一定胜利吗?”

    爱丽丝瞪着伯爵,然后厉声质问,“如果她落败了,以她的心气,肯定会是打到筋疲力尽为止,那么落败就意味着她可能会死亡,就算不死也会受重伤,难道您希望我这个做姐姐的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结果,然后欢呼她的荣誉感吗?再说了,无论胜负,她都可能受伤,如果胜利了却带来了不可恢复的伤害,比方说破了相,这对女孩子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结果,您能够保证可以避免吗?我知道比昂卡很厉害,所以我不会抱有什么侥幸心理,我必须去想到那些最坏的结果,您能够理解我吗?”

    在爱丽丝的质问下,伯爵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被爱丽丝这么质问,他心里也渐渐地动摇了,毕竟他也不想看到艾格妮丝小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在气势上压制住了伯爵之后,爱丽丝继续说了下去,“伯爵,我知道,您很尊重她,也故意在拖延时间,想要成全她的荣誉,可是……我恳求您,看在我的份上,为她的生命着想吧!我不想在某天听到噩耗,然后永远失去自己的妹妹,比起那个,什么荣誉都不值一提……”

    接着,她又抖出了另外一个杀手锏,“还有,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也可能成为这场比试的牺牲品……您让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什么?夏露小姐?”伯爵又是一个激灵,连忙追问。

    爱丽丝将比昂卡的打算,转述给了伯爵。

    虽说听上去有些离奇,但是伯爵却很快就相信了——因为这确实很像是比昂卡的行事作风,我行我素,还有对徒弟那种奇怪的标准和执念。

    这个消息犹如是一颗重重的砝码,让他内心的天平终于完全倒向了爱丽丝这边。

    荣誉的对决是一回事,把不相关的孩子扯进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艾格妮丝如果堂堂正正地死在剑下,伯爵虽然惋惜但也会尊重她的选择,可是如果夏露小姐也会成为牺牲品,那就是他无法接受的了,尤其是那么可爱的孩子。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他反而对爱丽丝同情了起来。

    “我明白了……”于是,他终于重重点了点头,“夫人,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夏露小姐遭受什么危难的。”

    看到伯爵终于下决心站在了自己这一边,爱丽丝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时间庆幸,而是继续施展了自己的计划。

    “那好,我们就立刻开始做准备吧。首先——艾格妮丝约好的时间是一周之后,地点肯定就是在她平常和比昂卡见面的地方,您去过吗?”

    “我知道。”伯爵立刻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来到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就带他去过那个地方,然后和他“切磋”了一会儿,他对此现在还记忆犹新。

    只不过当时的他肯定不会想到,居然还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这也算是命运的捉弄吧。

    “好,既然您知道,那我就省下不少功夫了……”爱丽丝点了点头,“那么您就在这段时间,派人在周围盯梢吧,确定比昂卡的行踪,我们要在决斗开始之前截住她,然后把她杀死或者擒获。”

    埃德蒙对此提不出反对意见来,只能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让人盯着的。”

    “另外,我们不能派太多人,人多了她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我们需要身手厉害而且善于隐藏自己的人——”爱丽丝再度看向了伯爵,“您可以让那位远道而来的上尉来负责此事吗?他想必一定会有经验的。”

    你连他都知道了?伯爵心里又是一惊。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肯定上尉来到巴黎之后,偷偷地和爱丽丝夫人联系了。

    看来,特蕾莎公主对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不够满意,所以让上尉私下行动了吧……

    不过现在的场合下,他也来不及去细想自己在公主殿下那边的“圣卷”还有多少。

    他只是略微有些感慨,终究自己的拖延战术还是失败了,最终还是让艾格妮丝小姐失去了荣誉对决的机会。

    “既然您知道他,那么我也没什么补充的了。”埃德蒙也叹了口气,“没错,上尉来到这边,就是为了执行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他理应对此负责。”

    “那我们一起去见他吧?”爱丽丝提议,“时间紧迫,我们不能拖延。而且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把事情交代清楚。”

    埃德蒙能够察觉得到,爱丽丝夫人一反常态,对自己步步紧逼,不过他现在无论在立场上、还是在信息上,都已经被爱丽丝占据了主动权,甚至已经避无可避,因此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的,夫人。”

    于是,两个人结束了对话,然后在漆黑的深夜当中,又乘坐马车一起回到了埃德蒙之前买下的房子里。

    而上尉,此时已经就寝了。

    自从来到巴黎之后,他一直都栖身于此,除了偶尔伯爵会来探望一下他之外,平时绝没有人敢于打搅他,他的日常起居也被人照顾得很好,他也乐得过上这种生活,甚至还有点优哉游哉的感觉。

    不过他毕竟意志刚强,平日都在琢磨怎么完成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锻炼身手更是从来没有拉下来过,就等着行动的消息了。

    而得知伯爵和爱丽丝夫人居然联袂过来找自己之后,他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快要到决定性的时刻了。

    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穿上了衣服,然后来到了伯爵的书房当中。

    而此时,伯爵和爱丽丝夫人,也正一脸的凝重。

    “我猜,两位是过来使唤我的咯?”上尉笑容满面地开了个玩笑。

    “先生。”爱丽丝首先开口了,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们找到了那位刺客藏匿的地点——”

    “是吗?那太好了!”上尉顿时就来了精神,“在哪儿?”

    “伯爵明天就会带您去的。”爱丽丝不紧不慢地回答,“那个女人行踪飘忽不定,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她到底什么时候现身。但根据情报,一周之内,她必定会再次在那里出现,因为跟人有约。”

    “我明白了!”上尉才懒得打听那个女人跟谁有约。“那么我明天开始,就在周围监视。”

    埃德蒙感觉有些头疼,但到了现在,他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上尉,我的计划是,我们先踩点,做好准备,等确定她的行踪之后,我们就一起动手……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生擒她,陛下想必会更高兴自己来处置她。”

    “可以。”上尉想了想,然后点头应下,“一个活的刺客确实更有用一些。”

271,先制

    自从入秋之后,巴黎周边地区似乎陷入了一个漫长的雨季当中,连续一两周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冰凉的雨滴和肆虐的秋风,让各处都快速降温,提前让人们感受到了一股冬天的寒意。

    今天也同样如此。

    比昂卡-迪-弗洛里尼漫步在狭窄的街道当中,独自一人向着自己的寓所走去。

    天空当中飘着细细的雨滴,能见度变得很低,对行人们来说这是一个尴尬时刻,带伞会嫌累赘,不带伞又会受点影响,于是几乎每个路人都一边暗自咒骂糟糕的天气,一边行色匆匆地走路,谁也无心驻足观察周边的情况。

    然而比昂卡却显得镇定自如,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裙子,外面则披着厚重的斗篷,因为没有带伞,所以上面斗篷的毛料沾上了细细的雨滴,随着她的脚步而汇聚成了稍大一点的水珠,坠入到地面上。

    她戴着帽子,低垂的帽檐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孔,只有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帽子下的头发微微摆动,才能够提示路人们她的性别。

    没有人在她身边说话,也没有人停留下来特别注视她,但是比昂卡却仿佛一种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这是她多年来在各种各样的格斗和决战当中积累的一种感知力,她本能地可以察觉到某种危险。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胆怯,甚至脚步也丝毫不乱,就这样镇定地沿着街道走了过去。

    艾格妮丝,你果然已经来了吗?她在心里暗自质问。

    就在一周之前,她在这里和她的徒弟约好了,要进行一次决战,败者要么死,要么听凭处置。

    徒弟挑战,她没有任何理由退缩,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就是为了方便处理手中的事——而她也确实以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了。

    而她今天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完成这个约定的。

    虽然在徒弟面前她显得非常有自信,一副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傲慢样子,但是比昂卡并不会轻视对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艾格妮丝的天赋和能耐,多年来也正是她,一点点见证了徒弟的成长。

    那时候一直为此感到欣慰的她,又何曾想到,有一天居然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

    比昂卡知道这绝对会是一场恶战,她虽然相信自己能赢,但是她也认为自己确实有输掉的可能性。

    但这种“可能性”非但没有让她畏惧和退缩,反而激发出了她那种深入骨髓的好胜欲望,这种欲望支撑着她不断淬炼自己的技艺,让她在一次次的战斗当中体验到嗜血和狂暴的乐趣,而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在之前的那些经历当中,她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自然这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

    艾格妮丝,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吧!

    在冰冷的小雨当中,比昂卡踏着镇定的脚步,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寓所当中。

    也许就在此刻,也许一个小时之后,她就将在这里见到自己唯一的徒弟,然后和她以性命相搏。

    她随手脱下了沾湿的斗篷扔到了武器架子旁边,然后随手从上面拿起了一把剑,接着站在宽阔的大厅当中,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虽然看似悠闲随意,但是她手中紧握的剑上,正闪耀着兵刃的寒光,足以展示出此刻主人真正的心情。

    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在楼梯上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一路从楼梯蔓延到了门口,最后停了下来。

    来了吗?比昂卡的呼吸变得稍微紧促了一些。

    然而,来者似乎在门口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这绝不是艾格妮丝,因为艾格妮丝有钥匙。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人跑到这里拜访自己?难道艾格妮丝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谁?!”于是,比昂卡喝问。

    “是我……比昂卡大师。”门外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回应。

    比昂卡听出了这不是艾格妮丝,但是很快她就分辨出了对方是谁。

    “爱丽丝?!”她惊讶地问。

    不过,既然听出了是爱丽丝,那么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戒备了,她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果然,打开门之后,她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爱丽丝。

    不过相较于她平日里那精致的打扮,现在的爱丽丝却显得满面愁容,眼角甚至还挂着泪珠,一看就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更加让比昂卡没有想到的是,爱丽丝并非孤身一人,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赫然就是她的女儿夏露。

    一看到这副景象,比昂卡顿时陷入到了疑惑当中。

    “爱丽丝,你来这儿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我……我从妹妹那里听说了您和她将要决斗的事。”爱丽丝惶急地回答,“大师,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看到消息外泄,比昂卡有些不悦,不过转念一想,艾格妮丝和自己不一样,她有家人至亲,既然要生死决斗,她肯定会跟家人交代几句托付后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想到这里,她也就释然了。

    “人世间总有很多事情就奇奇怪怪的,何必去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她跟我挑战,我应战,然后我们准备打一场,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了。”

    “你们两个师徒十几年,您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绝情呢?”爱丽丝一听就又哭了,“难道您就不顾念往昔的情分吗?”

    爱丽丝的诘问,让比昂卡又皱了皱眉头。

    她怎么可能不顾念?如果不顾念,就不会对徒弟提醒那么多次了。可既然徒弟要犯傻,她又怎么可能退缩?

    “情分……真是可笑,难道不是她不讲情分吗?”她冷笑了一声,“那我再给你们姐妹一次机会,等下她过来了,你劝她认错停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听到了比昂卡的回答,爱丽丝哭得更加厉害了。

    “我……我已经劝过她无数次了呀,可是她就是不听!她已经疯了!”

    她的哭声是那样哀婉凄切,哪怕同为女性,比昂卡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但是她的意志,自然是不会被这种哭声所动摇的。

    “既然你劝不动她,为什么你认为你能劝动我?她要打,那我陪她,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冷冷地回答,“爱丽丝,与其在这里做这种无用功,倒不如把精神放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吧——你今天来了,正好,可以给我们做个见证人,万一你妹妹死了,你也可以自己把她带回去安葬……总比被别人的手玷污了她的遗体要好。”

    虽然以比昂卡的内心来说,她这算是在安慰了,但是毫无疑问,在其他人听来,这是一种刺耳的嘲弄,而爱丽丝自然毫无例外,于是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难道不知道吗?要是艾格妮丝死了,我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眼见爱丽丝哭得更加厉害了,比昂卡一时之间也有种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候,恰巧夏露看到妈妈哭了,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女两个的哭声更让比昂卡觉得烦闷。

    “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就先告退吧,等我们这边完事了你再过来,要么带人走要么收尸,就交给你清场了。”她不耐烦地催促爱丽丝离开。

    然而,爱丽丝却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她勉强地抬起头来,用沾满了泪水的碧蓝色眼睛看着比昂卡。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比昂卡不容动摇的决心,她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所以显得更加痛苦了。

    “大师,我还听说,您想要带走我的女儿?”

    “是的。”比昂卡点了点头,“我就艾格妮丝一个徒弟,所以如果她死了,那我就没徒弟了,她让我蒙受了这样的损失,就应该给我补偿——我看夏露不错,那就选夏露了。”

    明明是歪理,但是她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果不是因为事关女儿,恐怕爱丽丝已经哭笑不得,但是现在她自然是笑不出来了。

    “您这就太过分了不是吗?您当初抢走了我妹妹,现在又要抢走我女儿……”她似乎鼓起勇气向比昂卡抱怨,“您难道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我们本来就非亲非故,也不欠你的情。”比昂卡疑惑地反问,“再说了,能当我徒弟,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我也是看在你把女儿生得这么漂亮的情况下才选择夏露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是我对你莫大的认可。”

    这么难听的话,让爱丽丝听后心里更是气得要炸了。

    不说她早就下定了决心,哪怕没下决心,听到比昂卡刚才这些话,都会恨不得亲自动手教训这个比昂卡。

    但越是愤怒和憎恨,她就越是显得娇弱无力、悲痛欲绝,“可是我失去了女儿以后,我该怎么办?您想想看,如果我失去了艾格妮丝,又失去了夏露,我该怎么活下去呢?我真的会死的……而且您难道不想想吗,如果夏露长大了,知道您害死了她的姨妈,害得她和母亲骨肉分离,她会怎么看您?您难道还想再和自己的徒弟生死搏斗一次吗?”

    嗯?这倒也是啊?比昂卡突然愣住了。

    她被提醒到了思维的盲点。

    她一直想要弥补失去徒弟的损失,却没有想过这样做的话,夏露长大了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

    哪怕以她的脑回路,也能够想象得到,这肯定是生死大仇,会跟自己报复的。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啊……”她喃喃自语。

    “是吧,您也想到了吧?”看到比昂卡陷入迟疑,爱丽丝仿佛也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继续劝说比昂卡,“所以我求您三思,不要再让我失去最后的人生支柱了……”

    一边说,她一边拉着还在哭泣的夏露,一起弯腰向比昂卡哀求。

    “不能让她报仇……不能让她报仇……”比昂卡却没有理会母女两个的哀求,反而陷入到了思索当中,“所以……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吗?!”

    她以她的“正常”思考,得出了结论。

    接着,她冷冷地看着爱丽丝,然后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们母女两个来得正好,再好也没有了……哈哈哈哈……”

    然后,她伸出手来,对着还在哭泣的爱丽丝说,“把你女儿交给我。”

    “大师?!”爱丽丝察觉到不对劲了,于是抱住自己的女儿。“您想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不能让她对我报仇,那我就不能让她知道长辈的事情,这样的话,我把她带到别处让人养大,不就能解决了?”比昂卡从容地回答,“这么说来你倒是给我省事了,我打完就可以带她走……”

    她想要先抓住夏露,等会儿和艾格妮丝决战完了之后再带走,从此飘然离开。

    “您别这样!”爱丽丝似乎吓坏了,原本就苍白的面孔此时更是惨败,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然后连连哀求。“可怜可怜我吧!求您了……”

    “别反抗了,那只是让你自己受苦罢了。”比昂卡一步步往前走。

    不过,因为害怕伤到夏露,所以她也没有暴起发难,只是逼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并不担心爱丽丝反抗,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这么娇滴滴的美妇人怎么可能有什么能耐反抗自己?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在她逼近的时候,面对着她的压力,爱丽丝似乎精神崩溃了,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了地上,“我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夺走我的女儿……”

    “哼,没出息。哀求能换来什么呢?”比昂卡嘲讽。“我一定不会把夏露教成你这样的温室花朵。”

    而就在她凑到了母女两个的面前,准备弯腰抢走夏露的时候,那种面对危险的本能却让她僵住了。

    接着她发现,在夏露的背后,似乎冒出了什么金属的反光。

    那是爱丽丝的手,而她的手上……是黑洞洞的枪口!

    爱丽丝的手又纤细又白皙,与金属的黑色形成了强烈对比,触目惊心却又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还没有等大脑分析出现在的处境,比昂卡的肌肉瞬间紧绷,然后马上往后疾退。

    然而,她还是慢了,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无法让她安全躲避。

    爱丽丝仍旧跪倒在地,但是她此时的眼神却没有了任何哀求和痛苦,只有着残酷和冰冷。

    她的体质并不算好,而且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她舞刀弄枪,甚至她自己就非常厌恶武器,但是为了妹妹和女儿,她愿意拿起武器。

    几天的训练当然不足以让她成为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但是足以让她在如此至今的距离,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击中对手。

    她为此策划了很久,她知道自己带夏露过来会分散比昂卡的注意力,她也知道比昂卡会怎样回复自己……

    对,就是此刻……!

    “砰!”

272,荣誉?

    “砰!”

    虽然比昂卡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往后退的速度也已经很快,但是之前她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已经离爱丽丝太近,因而也就无法逃离危险。

    爱丽丝手中的燧发手枪,有着银色的击锤,黑色的枪管、还有黄铜的火药盒,以及凋花的木制枪托,看上去宛如是精美的艺术品。但这个精美的艺术品也是危险的武器,在火药的加速之下,子弹呼啸着从枪管当中窜了出来,然后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冲到了比昂卡的身上,再狠狠地扎进了她的体内。

    犹如是被人拿起大锤重重砸了一下,比昂卡的动作勐然停了下来,然后往后栽倒,她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然后勐然坐到了地上。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眼睛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剧痛传来的方向,然后感受到了从里面冒出来的泊泊液体。这液体温热而又刺鼻,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任何人也不可能搞错它到底是什么。

    我,被人偷袭了。

    温热的触感和尖锐的刺痛,让比昂卡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然而,即使剧痛,她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紧皱眉头忍着痛苦,然后抬头看向袭击自己的妇人。

    而此时的爱丽丝,也正好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擦洗身上的灰尘,她一把拖住女儿往后跑,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虽然此时她精神高度紧张,样子也有点狼狈,但是因为计划顺利实施,她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股激动和喜悦之情,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

    她迅速地扫了比昂卡一眼,确认对方现在的死活。

    虽然速成的训练可以让她确保在这么短的距离打中敌人,但是她的枪法也不可能好到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确保不取人性命的程度。

    也就是说,她也不确定是否能够让比昂卡在枪响之后活着——这完全就是看命运的安排了。反正,虽说能活捉最好,但就算当场打死了比昂卡,陛下和特蕾莎公主也不会来责备她。

    不过,她很快就确认到,比昂卡还没有死。

    那就最好了……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珍惜比昂卡的性命,而是不想让妹妹太过于伤心,如果亲手杀了比昂卡,那很难对妹妹交代过去,而只要比昂卡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终究姐妹之间还有关系缓和的余地。

    即使刚刚开枪伤人,她身上也看不出几分残忍的杀意,依旧是那样温婉,也正是因为这种娇弱的形象,所以比昂卡才会放松了警惕,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埋伏在楼下的两个男人迅速地往上冲,只花了短短的几秒钟,他们就来到了门口,然后把爱丽丝母女护在了身后。

    就这样,在几秒钟之间,兔起鹘落,最终大局已定。

    这两个男人,自然就是基督山伯爵和福雷斯蒂上尉了。

    伯爵是见过比昂卡的,他也知道比昂卡的身份,所以他心里自然有些唏嘘,一位剑术大师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落败”,实在有些凄凉。

    而上尉的心情更加复杂,他身为一个剑术大师,自然也以剑术自豪,如今见到了一位剑术家,自然也有一种想要切磋切磋的冲动,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以更加荣誉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女人。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来强求这份荣誉——一来,因为徒弟的一剑,他已经大不如前,自问没有把握赢下艾格妮丝,自然也就没有把握能赢下她的师傅;二来,特蕾莎公主也跟他几次叮嘱,不要为了所谓的荣誉冒险,以完成任务为优先。

    荣誉虽然重要,但远比不上使命和任务重要,他被大公托付了照顾他女儿的重任,自然不能够有半分疏忽。公主殿下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很多,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让她折损了一个有用的帮手。

    所以,他最终也赞同了爱丽丝的计划。

    三个人会和之后,爱丽丝完全放下了心来,于是她又关上了门,让房间再度和外界隔绝。

    虽然这里是人迹较少的郊区,但是发生了枪响毕竟不宜久留,还是要尽快解决为好。

    爱丽丝向两个人,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们赶紧擒获比昂卡。

    虽然她并非他们两个的上司,但是此时在无形的气氛当中,却好像有了一种气场,两个男人毫无质疑地就接受了她的命令——

    也许,他们都已经被爱丽丝夫人制定计划时的周密、以及不惜以身犯险的果断给震慑到了吧,谁也不敢以外貌来轻视她了。

    上尉也向伯爵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留在原地保护爱丽丝母女,然后,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独自一人向着委顿在地的比昂卡走了过去。

    如果面对这样重伤的女人,他也不敢自己上,那他还不如当场自尽算了。

    “女士,我奉罗马王夫妇之名前来逮捕您。”一边走,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请您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然而,比昂卡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依旧死死地盯着爱丽丝。

    接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剑拄在地上,强行支撑自己的身体。

    “卑鄙无耻。”她强忍痛苦,用尖刻而虚弱的声音对爱丽丝痛骂。

    爱丽丝面无表情,这种痛骂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冲击——反正她本来就没把什么荣誉当回事。

    “是艾格妮丝指使你们的吗?”比昂卡再问,“她……她不敢和我正面对决,就派你们来?”

    “不,不是这样的。”埃德蒙突然开口回答,“我们只是抢在她之前抓捕您而已,艾格妮丝小姐从头到尾不知情。”

    虽然比昂卡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了,但是他不想给艾格妮丝的名誉抹黑,所以忍不住澄清了事实。

    埃德蒙回答之后,比昂卡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又看向了爱丽丝,虽然她的视线因为流血而越来越模湖,但是这眼神依旧充满了刻毒和锐利。

    “呵……呵呵……”她苦笑了出来,“我小看了你。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气,连我都骗过去了,无耻,但也有点本事!看来当初真该不让你找替身。不,应该把你们两个都收下……”

    爱丽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比昂卡在中计受伤之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她是指当初要强行收自己做徒弟。

    对比昂卡的脑回路,爱丽丝早就领教过了,所以现在也没有兴趣和她再做什么口舌之争,反正现在只要把她带走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况且,现在比昂卡伤口还在不断流血,不尽快处理的话,搞不好要失血死在这里。

    于是她没有理会比昂卡,而是看向了上尉,“快点抓住她!”

    上尉也没有再犹豫了,提着剑就向比昂卡走去。

    比昂卡虽然自知已经来到了绝境,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犹豫和恐惧,尽管身上还在不断滴血,但是她依旧强行提起剑来,向着上尉迎击。

    尽管此时比昂卡的动作和步伐早已经跟不上了,只要上尉乐意的话,很快就能够重创甚至杀死她,但是上尉却只是不断地挥剑格挡,而没有主动进攻。

    一方面,他不想用重手加剧对方的伤势,另一方面,他也想见识见识比昂卡的身手——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比昂卡不可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但基本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就在短促的交战当中,比昂卡越来越虚弱了,但是她却没有显示出慌乱,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种完全不能称为比试的比试很快就来到了终点,比昂卡的眼神变得冷冽,抬手斜刺向上尉的胸口,似乎想要倾尽最后的余力寻求一击致命。

    上尉不慌不忙,然而,正当他打算格挡的时候,却发现比昂卡中途变招,抬手就往自己的脖子抹了过去。

    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手想要活捉自己,也知道自己必然无法逃离,刚才的抵抗都只是为了迷惑对手,为了不蒙受羞辱她打算直接自杀。

    上尉连忙箭步冲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这一剑,然后用力一压。

    已经无比虚弱的比昂卡,再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冲击了,她的手一松,剑随之掉落在地。

    接着,她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然后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了眼前几个人,最终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

    而上尉警惕地看着比昂卡,一步步地向她挪了过去,深怕她再耍什么花招,然后他俯下身来,伸手测试了一下比昂卡的脉搏,再对着自己两个同党说,“她没有死,只是伤势太重了,需要尽快救治。”

    看到她最终倒下了,爱丽丝和伯爵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对望了一眼,虽然现在也算是“大功告成”,但是彼此都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

    毕竟,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在等待着他们。

    此时,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地板上留着一大滩血迹,而空气中也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实在让人不想多呆。

    而且他们也没有兴趣多呆,根据计划,他们将会把比昂卡带到楼下,然后乘坐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前往秘密地点,治疗伤势顺便囚禁比昂卡。

    伯爵也走到了昏迷的比昂卡身边,准备和上尉一起把比昂卡抬下去。

    “确实身手很不错,不愧是艾格妮丝的师傅。”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上尉的感慨,“可惜……终究不能堂堂正正地和她一战。”

    埃德蒙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他非常理解上尉此刻的心情,他更加知道,上尉为了忠诚做出了何等的牺牲——这种不名誉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他个人的话,他宁可死也不会去做吧。

    只是,人间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那也没办法。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上尉,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向上尉点了点头。

    上尉也没有再多话,随手把佩剑扔到了一边,然后伸手和埃德蒙一起抬比昂卡。

    比昂卡虽然身手矫健,但毕竟是个女性,两个大男人抬起来自然也没有多大难度,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门外想起了一阵轻轻的响声。

    接着,门就当着他们的面,重新打开了。

    接着,三个人都认识的那个少女,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师傅,我来啦!”

    年轻而又充满了决心的喊声,瞬间回荡在了这个宽敞的房间里,它在最高亢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声音本来会让人觉得清新振奋,此刻,伴随着触目惊心的血污,却好像多了几分莫名的滑稽。

    “……”艾格妮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五个人,一时间居然呆住了。

    她分明看到,她的师傅此时正闭着眼睛被两个人抬着往外走,而那两个人旁边,是她的姐姐和她的外甥女儿。

    “啊!”这个开朗无比的少女,发出了一声尖叫。

    接着,尖叫变成了愤怒的质问。“你们干了些什么?”

    其他人也都愣住了,上尉和伯爵面面相觑,然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毕竟,他们都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刚才干的事情。

    就在同时,艾格妮丝从伞中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金属的寒光瞬间让所有人心头一冷。

    “把她给我放下!”

    “艾格妮丝!”爱丽丝看不下去了,连忙喝止了她,“别乱来!”

    姐姐的呼唤,让艾格妮丝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然后她质问地看着姐姐,“是您做的吗?您……您到底做了什么?!”

    妹妹的愤怒和质问,都被爱丽丝看在眼里,也让她心里发疼。

    尽管她心里早就预估到了可能会遭遇到这种东西,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可是,该面对的东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没有任何荣誉可言,一切都已经触目惊心地摆在这里了……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

    “艾格妮丝,她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你先让一下,我让他们送她去救治。”

    艾格妮丝瞪着姐姐,却没有任何让开的意思。

    “你希望她就这么死了吗?”爱丽丝追问。

    艾格妮丝依旧瞪着姐姐,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爱丽丝使了一个眼色,伯爵和上尉如蒙大赦,连忙抬着比昂卡走了下去。

    现在,除了无知无视的孩子之外,这里只有姐妹两个人了。

273,绞痛

    在两个男人把重伤昏迷的比昂卡抬走以后,宽敞的房间内又恢复了之前寂静。

    除了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痕,以及依旧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之外,似乎一切都和半个小时之前差不多。

    然而,一切终究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艾格妮丝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她瞪大眼睛,怒视着自己的姐姐。

    “您到底干了什么?难道现在都不肯说吗?!”

    “我所做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爱丽丝平静地回答,“我抢先一步来到这里,然后用手枪袭击了她——”

    接着,她向妹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枪。“那两个人都是我叫过来帮忙清理现场的,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

    为了避免上尉的身份暴露,引起艾格妮丝有可能的寻仇,爱丽丝刻意将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刻意地隐瞒了刚才的具体过程。

    “所以,您卑鄙地偷袭了她。”艾格妮丝断言。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承认。”爱丽丝轻轻点头,“不过,就我来说,卑鄙或者高尚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罢了,不是什么骑士。”

    “即使最卑微的人,心里也应该有尊严和名誉存在!更何况是您呢?!”艾格妮丝大声驳斥了姐姐的话,“您玷污了我们的姓氏,甚至……甚至也玷污了夏露的姓氏!您把您的孩子带过来,见证那最卑鄙的一幕,难道您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那怎么可能?

    爱丽丝低头看了看女儿,而女儿也随即抬头看了看母亲,刚才那血腥而又惨烈的一幕,夏露也看在了眼里,可是这个年幼而孩童心里根本没有生和死的概念,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刚才自己见证的那一切有多么恐怖,所以反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甚至都没有尖叫,仿佛自己面前刚才只是演出了一幕戏剧一样。

    看到母亲的视线,夏露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而女儿的笑容,也给予了爱丽丝无穷的力量。

    “不,我相信,等夏露长大了,明白了这一切,她不会为我羞愧,她会为我感到骄傲!因为她看到了,她的母亲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而鼓起勇气做到哪一步!我希望我能够给她成为榜样……”

    接着,她又质问妹妹,“艾格妮丝,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如果我同时面临失去妹妹和女儿的危机,我该怎么做?我又还有什么是不敢去牺牲的?别说是区区荣誉,更大的代价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支付。”

    姐姐的强硬态度,让艾格妮丝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她心里清楚,姐姐这么做,确实有她的理由,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感觉到无可遏制的愤怒。

    “您再怎么巧言令色,也无法洗清您的所作所为。我被迫斩断过去的情分,向我的师傅挑战,并且甚至做出了不赢就去死的觉悟……而您,让我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您现在让我变成什么了?您让我变成了一个谋害自己师傅的同谋,一个不敢拼命所以玩花招的胆小鬼!您让我卑微得像一只老鼠一样……”艾格妮丝说到心里痛处,忍不住又滴下了眼泪来,“您把我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我的师傅,她不应该蒙受这种耻辱,我也不应该被您如此羞辱!因为您,我成了卑鄙阴谋的一份子了。”

    面对妹妹的指责,爱丽丝这下哑口无言了。

    确实,无论她找什么借口,在客观上,她都是利用妹妹确定了比昂卡的行踪并且袭击了她,妹妹成为了钓饵——甚至,比昂卡第一时间还怀疑是艾格妮丝不敢决斗所以派自己姐姐来偷袭。

    这一点这确实让打碎了艾格妮丝的骄傲。

    “没人会知道的。”她小声安慰,“今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比昂卡恐怕也没有机会到处宣扬——”

    “可是这里知道!”艾格妮丝伸出左手的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只要这里还有一刻在跳动,它就会提醒那个最卑微的艾格妮丝,你是一个卑鄙之徒,你连……你连提剑面对老师的勇气都没有……”

    在哭的同时,艾格妮丝的右手也抖了起来,因此手中那细细的长剑也随之上下摆动,在空气中划出了无意义的痕迹。

    接着,她抬起泪水涟涟的脸,看着自己的姐姐。

    “论口才我不如您,永远都不如您,之前无论您说什么,无论我心里有没有意见,我都信,我无条件地相信。可是在这里,我的姐姐,无论您说什么,您都欺骗不了我的心,您的所作所为我是绝不会原谅的!”

    一边说,她一边向姐姐凑近。

    爱丽丝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此时的艾格妮丝神智已经近乎于混乱,她手中的武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

    爱丽丝视线往下一瞥,手里的枪没有装弹,现在就算装弹也来不及了。

    再说了,就算里面有子弹,难道她还能再给自己妹妹来一枪,一口气带走两个女剑士?

    她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枪直接扔到了一边,然后坦然面对着自己的妹妹。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艾格妮丝,我不会跟你道歉的,而且即使重来让我选一千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宁可被你唾骂,被所有人耻笑,也不忍心看到你倒在我的面前。我不要荣誉,我要我珍爱的人们活着……为此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有顾忌,今后也是如此。”

    艾格妮丝凑到了姐姐的面前,她剑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然而,虽说这剑锋只要再前进十几厘米就可以轻易断送爱丽丝的生命,但是却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一步,

    “您是我的姐姐,我从小最敬爱的人……”她带着哭腔重新开口了,此时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勃勃英气,只有痛苦、悲愤和懊恼等等负面情绪,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可是恰恰是您,刺穿了我的心,您背叛了我,还以爱我的名义振振有词,何等恶毒和卑鄙!如果您真的爱我,难道您不能尊重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吗?我有多么重视这一切,难道您不知道吗?不,您知道的,但您还是毫不犹豫地践踏了,口口声声要我活着,难道您觉得失去了自尊和荣誉之后,纵使活着,我还是我吗?!”

    爱丽丝叹了口气。

    虽然她们是互相珍爱的姐妹,但是却有着两种价值观。

    说到底,这也是两种价值观的碰撞,一种觉得目的高于手段,荣誉只是敷衍机谋的外衣;一种却认为手段高于目的,万万不可有失尊严,这两种价值观说不清哪一种更加高明,但是在通常,笑到最后的往往是前者。

    如果是平常生活,价值观的冲突是可以被互相姐妹情所冲澹的,她们都愿意互相忍让和体谅,然而当命运真正的考验扑面而来的时候,那种价值观的冲突就再也无所遁形了,结果这边觉得那边天真可笑,那边觉得这边卑鄙可恶。

    所以到底谁对谁错?也许根本就没有对错,只是彼此选择不同而已。

    “艾格妮丝,我说了,我不指望你理解我或者原谅我。现在我已经累了,需要回去休息,我看你也累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爱丽丝叹了口气,然后提出离开。

    “您就想这么一走了事吗?”艾格妮丝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大声质问姐姐。

    虽然她此时拔剑在手张牙舞爪,然而以爱丽丝对她的了解,此刻妹妹的心情极度彷徨和脆弱,甚至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已经发生的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地,她已经什么都不可能挽回了,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所以拼命在这里大喊大叫而已。

    就像因为玩具被抢走而在原地嚎啕大哭的小孩儿一样可怜。

    也许,她就是在等自己的道歉和忏悔吧。

    爱丽丝知道,如果自己愿意道歉,愿意哭诉自己是如何如何不得已,又是何等痛苦地做出抉择,妹妹可能会好受一些。

    可是爱丽丝却不愿意这么做,经历了刚才的恐惧和紧张之后,她此刻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再也不想浪费精力哄小孩儿了。

    更重要的是——一直在她面前扮演姐姐角色的爱丽丝,也不愿意违心地对妹妹低三下四,说一些自己都作呕的骗人话。

    “不走又在这里做什么呢?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爱丽丝反问,“艾格妮丝,我不会道歉的,也不会向你求饶,该说的一切我已经说完了——如果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得到其他什么,那我只能说我很遗憾。”

    姐姐如此绝情的话语,击碎了艾格妮丝最后的希望。

    她的愤怒和绝望几乎可以燃尽一切,然而却无法动摇姐姐的分毫,手中的剑虽然锋利,但是在姐姐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

    是的,刺不下去的,艾格妮丝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甚至不相信,难道自己敬爱的姐姐竟然就如此轻易地摧毁了自己的自尊,甚至都不曾感到歉疚?

    与其说她在恐吓和威胁,倒不如说她是在拼命想要挽回曾经珍惜的那个幻影。

    心目中的姐姐居然是这样的真面目,尽管最近已经见识到了几分,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接受。

    “如果这就是您最后的回答,那我只能认为,您再也不想和我来往了吗?”她大声质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爱丽丝连忙回答,“我只是说,我们需要冷静一下,等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能互相理解和接受彼此的所作所为,那么一切就会过去了。”

    “不,我不可能!”艾格妮丝执拗地大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理解和接受如此卑鄙的行为!”

    妹妹再一次的叱骂,让爱丽丝终于有点生气了,而疲惫和焦躁也磨损着她的神经,让她心理防线也随之松动。

    “别耍孩子气了,艾格妮丝。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和我恩断义绝吗?比昂卡是你师傅不假,可是我是你的姐姐!我们这么多年相处,我是怎么对待你的,难道你看不到吗?我对别人耍弄过手段不假,可是我从小对你的爱护和照顾难道也是假的吗?别忘了在我们一家子都在那不勒斯挨饿的时候,是我……是我想尽办法为你到处找口粮,如果不是我,你甚至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痛骂我!而现在,你难道要为了她,抛弃和我之间的感情……?”

    接着,她反唇相讥。

    “再说了,你也并不像你口口声声的那样洁白无瑕!你奉爸爸的命令,像个间谍一样在我这里刺探虚实,难道这就很光明正大吗?”

    面对姐姐突如其来的质问,艾格妮丝仿佛被人刺中了要害,一下子愣住了。

    艾格妮丝,你还是不善于说谎。

    看到妹妹的反应,原本只是猜测的爱丽丝,瞬间就坐实了判断——果然之前就是从艾格妮丝这里泄密的。

    不过即使证实了猜想,她也并不感到生气,毕竟妹妹也有自己的立场。

    话出口之后,爱丽丝深知有点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艾格妮丝,我没有责备你,我知道你的动机,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你自己,在爸爸面前你也很难办……这一切我都知道。”于是,爱丽丝转而安慰妹妹,“我不介意的,一切发生了就发生了,我们向前看,等待一切过去了就好了。我保证……无论怎样,我都会想尽办法来爱护你的……”

    姐姐的安慰,并没有让艾格妮丝平静下来,她呆愣了片刻之后,一把把手中的剑也扔到了旁边,然后捂住脸,发出了一声和刚才进门时候一样的惨叫。

    “啊!”

    接着,她转身冲下了楼梯,然后犹如是疯了一样,冲入到了还在下雨的街道当中,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看着妹妹消失的影子,爱丽丝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剧烈跳动,传来一阵绞痛。

    可想而知,这一次的打击,让妹妹短时间是难以恢复了。这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发生了,那就只能接受,然后以后想办法挽回。

    她抱着女儿也走下了楼梯,到了门口的时候,穿堂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噤。

    这个雨天,似乎很冷。

274,走卒

    在妹妹消失之后,爱丽丝带着女儿走到了楼下,看着漫天的雨水怅然若失。

    她知道,以妹妹的性格,短期内自己恐怕是难以和她修复关系了——而且,她也没有资格去要求妹妹原谅自己。

    虽说这是她早就已经预料的结果,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种心痛的感觉。

    “夫人,没事吧?”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旁边的呼唤。

    她从沉思当中被惊醒了过来,然后愕然看向了旁边的埃德蒙,“伯爵,您还没有离开吗?”

    “上尉已经走了,我还担心您这边出事,所以回来看看。”埃德蒙回答,“看上去,您和艾格妮丝小姐谈得很不愉快。”

    “何止不愉快!”爱丽丝苦笑,“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冲我大吼大叫,我怕是伤透她的心了。”

    埃德蒙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耸了耸肩,“她受不了这种打击很正常,不过我想,你们那么深厚的感情,日后她一定还是会原谅您的——”

    “希望如此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呢?”爱丽丝苦笑。

    “您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埃德蒙友善地提醒。

    “天哪!”被埃德蒙一提醒,爱丽丝也回过神来了。

    刚才因为袭击,以及姐妹之间的争吵,现场已经一片狼藉,地上还有爱丽丝的枪和艾格妮丝扔下的剑,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虽然未必会有人能够打开门看到这一切,而且这些东西就算被人缴获,也很难追朔到原主,但留在原地毕竟也是麻烦。

    以爱丽丝的慎重性格,本来也不会需要提醒,只是刚才姐妹争吵给她带来了太大的精神冲击,所以在精神恍忽之下,就连清理现场都忘了。

    “那就拜托您了,伯爵……”爱丽丝低头向伯爵致谢。

    “举手之劳罢了。”埃德蒙摇了摇头,“我倒是应该感谢您——正因为有您,我们才能够擒获胆敢刺伤陛下的刺客,为陛下一雪前耻,我和上尉一定会将您的功劳报告给两位陛下的,想必他们也会给您记上一功。”

    爱丽丝倒不关心什么记功不记功的问题,她反而趁机提醒了伯爵。

    “伯爵,我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够配合我。”

    “什么事?您请说吧。”埃德蒙连忙回答。

    爱丽丝偷眼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能够听到之后,才小声对伯爵回复,“您最好把比昂卡控制在您手里,确保她不要死去。”

    “嗯?”伯爵不太明白爱丽丝的意思。

    “陛下之前答应过艾格妮丝,给她一次和比昂卡对决的机会,换取比昂卡活命。”眼见埃德蒙还没想明白,爱丽丝连忙为他剖析,“您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他难道不恨那个刺客吗?不,他肯定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愿意给艾格妮丝这个机会——那就说明,只要艾格妮丝向他求情,那么他未必想要比昂卡死。”

    埃德蒙立刻反应了过来。

    陛下会故意饶过比昂卡的性命来讨艾格妮丝小姐欢心,这一点他倒是很相信——甚至,反过来说,比昂卡落到他手里之后,某种程度上,也会成为陛下挟制艾格妮丝小姐的工具。

    眼见埃德蒙反应了过来,爱丽丝又小声提醒了他,“而特蕾莎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而且她重视家庭,她是绝不会饶恕胆敢刺伤她丈夫的人的……”

    是的!埃德蒙勐然醒悟了过来。

    爱丽丝是在暗示他,在比昂卡的问题上,两位陛下之间的诉求是不太一样的,如果比昂卡被上尉控制或者带走,那么公主殿下一道命令传过来,就将是比昂卡的死期,谁求情都没用。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选呢?

    毫无疑问,特蕾莎公主作为主母,埃德蒙必须忠诚,但是作为陛下的心腹,他对陛下只能更忠诚,所以他不能让比昂卡就这么死了。

    “谢谢您的提醒。”他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会把她控制起来的。”

    眼见对方心领神会,爱丽丝也彻底放下了心,她屈膝向埃德蒙告别,然后打着伞,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消失在了街巷当中。

    爱丽丝之所以提醒伯爵,并不是她多么忠于陛下,也不是她真的在乎比昂卡的生死,只是她知道只要比昂卡不死,那么艾格妮丝心里就还会存着一线希望,那就不至于彻底和她闹僵——这也是她挽回姐妹感情的最后努力了。

    现在,她已经身心疲惫,只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家中,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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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丽丝离开之后,埃德蒙草草地收拾了现场,然后也离开了。

    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中,而这时候,上尉已经提前一步回来了。

    “她在哪儿?”见到上尉之后,埃德蒙连忙问。

    “在客房里。”上尉也十分干脆地回答了。

    接着,他带着埃德蒙一起走到了客房当中。

    一进门,埃德蒙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然后他发现,比昂卡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而她原本的伤口,此时已经被包扎好了。

    “我是个剑士,而且还参过军,为了保命,学过点简单的救护。”上尉略微得意地说。“而且,看上去这个女人的生命力旺盛得惊人,虽然现在很虚弱,但肯定死不了。”

    一听到比昂卡没有生命危险,埃德蒙也放下了心来。

    “我要把她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囚禁起来。”接着,埃德蒙说,“放在这里,终究不太好。”

    上尉的脸色变了一下。

    在离开之前,特蕾莎公主特意跟他嘱咐过要以伯爵为首,听从他的调遣,他也乐意执行这个命令。

    比昂卡刚刚落到手里,还没有审问过她的具体情况就要被带走,他总觉得有点可惜。

    只是,他也不好违背伯爵的命令,所以在犹豫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我觉得应该给两位陛下报个信。”

    “当然,我会立刻报告的,您也可以在上面副署。”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埃德蒙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绝不会隐瞒,“我们先把她囚禁起来,等待两位陛下的指示。”

    上尉强调“两位陛下”,其实是为了让特蕾莎公主一定要知情。

    而埃德蒙强调“两位陛下”,其实是指只有在艾格隆做出指示的情况下,他才会遵照命令处置比昂卡。

    虽然两个人所指并不相同,但也达成了殊途同归的共识。

    “那好,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您是这里的头儿,按您说的办。”上尉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意见,但是他最终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但我也得知道您把她放到哪儿去了,伯爵我不是信不过您,但既然身负使命,我就必须知道。”

    埃德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了天黑,两个人一起又把昏迷中的比昂卡装进了马车,悄悄地带出了房子。

    马车在灯火当中,沿着熟悉的道路,悄悄地来到了旧唐格拉尔府邸当中。

    一走下马车,上尉就看了看面前宏大的建筑物,然后吹了个口哨。

    “够大的房子,用来关人倒是合适了……”接着,他又笑着看向了埃德蒙,“老兄,这就是你和那个相好住的地方?真是够舒服的。”

    埃德蒙略微有些尴尬,不过有道是习惯成自然,所以现在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的。”

    “让女人照顾女人,那确实不错……总比我们大男人做这种事要好。”上尉点了点头,但马上又冷笑了起来,“不过,她真的那么可信吗?”

    为什么你胆敢对她寄托如此大的信任?其实埃德蒙也这么问过自己。

    爱米丽绝不是什么单纯天真的女人,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但是,他现在就是相信,爱米丽会站在自己这边。

    也许是盲信,也许是直觉,但是他做出这种判断的时候还没有错过,无论是在希腊还是在巴黎。

    “她是我的人,自然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接着,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

    上尉注视了伯爵一会儿之后,又点了点头,承认了埃德蒙的担保。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了,那么我当然听从您的安排。”

    此时的爱米丽已经在卧室里准备安寝了,不过她内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期盼,希望伯爵今晚也能够过来陪伴自己。

    自从和孔武有力又充满激情的伯爵混在一起之后,爱米丽体验到了许久未有的舒适,也有了一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而正当她的心里在想着那些既甜美又有些不堪的画面,准备就此入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卧室的门把好像在移动。

    他来啦!

    爱米丽的脸顿时浮现出了些许的潮红,那既是羞涩更多却来自于兴奋。

    很快,门被拉开了,她白日里牵肠挂肚的面孔出现在了门口,不过这张脸却比平常严肃了许多。

    “爱米丽,抱歉,先起床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伯爵的严肃神情让爱米丽有些惊讶,不过当然她不敢违抗伯爵的命令,于是她小心地穿好了衣物,然后来到了小客厅当中。

    她很快就注意到,在房间里除了伯爵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而在男人脚边的地毯上,赫然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女人,那个女人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似乎上面还透着血迹……

    “呀!”爱米丽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吓得花容失色。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好几种猜想——不过每一种猜想都很危险而且恐怖。

    然而,对面那个男人却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爱米丽,接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伯爵。

    “真行啊,老兄。”他小声都囔,似乎在夸奖伯爵的眼光和手段。

    “爱米丽,别慌。”伯爵站在爱米丽的旁边,小声安慰她。“没事的。”

    这怎么可能叫没事?!爱米丽在心里反驳,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伯爵的目光,却让她稍微镇定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躺在地毯上的女人。

    “她……她是谁?”

    “一个女人,一个我朋友的仇敌。”伯爵简短地回答了她,“爱米丽,这里有什么地方适合关人?我需要在这里囚禁她一段时间。”

    “顶楼上面有个小阁楼。”爱米丽脱口而出,“那里很隐蔽,平常也没人被允许上顶楼。”

    说完之后,爱米丽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站在同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这明明是很危险的事情。

    “好。”然而没等她再说什么,埃德蒙就点了点头,“带我们过去吧。”

    爱米丽此时心乱如麻,但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而两个男人也把地上的女人抬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顶楼,然后搬过木制的梯子,从一个天井窗口里钻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空气里还多了一些霉味儿,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

    不过,无论是上尉还是埃德蒙都没有任何同情——毕竟,这也是她咎由自取,现在还能够留下命来已经算走运了。

    接着,上尉和伯爵从下面的房间里拿了一些毯子被褥过来,还特意找来了铁链,把比昂卡捆了起来。

    也幸亏在破产之后,豪宅内绝大多数的仆人要么自己走了,要么已经被遣散,偌大的豪宅变得极为空旷,不然这些动静恐怕已经惊动到旁人了吧。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上尉点了点头。

    “好了,这就差不多了,希望她喜欢自己的新住处。”

    这个恶劣的玩笑,自然没有逗笑任何人。

    “现在看上去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搅你们两位的欢聚——”接着,上尉垂首向伯爵和爱米丽告别,“对了,在巴黎的这段日子,我会定期前来拜访的,请好好看住她吧。”

    说完之后,他走下了楼,然后从黑暗当中飘然而去。

    埃德蒙和爱米丽相顾无言,一起封好了阁楼,然后走回到了卧室当中。

    “这里剩下的仆人尽快遣散吧,我会派可靠的人过来的。”沉默了许久之后,埃德蒙开口了。

    爱米丽默然点了点头,“您不必跟我商量的,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您,您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爱米丽,谢谢你。”埃德蒙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爱米丽的笑容既苦涩,又有几分凄楚和妩媚,“只是,伯爵大人,您难道打算让我继续一无所知吗?至少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那好,我告诉你。”埃德蒙回答,“我是罗马王派来的,我是他亲封的基督山伯爵。而你……你是我的家人。”

275,夜话

    “我是罗马王派来的,我是他亲封的基督山伯爵。而你……你是我的家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埃德蒙停了下来,小心注意爱米丽的反应。

    这是他对爱米丽最后的考验了。

    他确实很喜欢爱米丽,但是对他来说,自己的恩主更加重要,但如果爱米丽对波拿巴家族表现出明显的反感甚至痛恨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做出断然的抉择了。

    既然已经关了一个比昂卡,他也不怕再关一个爱米丽。

    好在,命运并没有再次捉弄他,听完他的话之后,爱米丽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只是有点惊讶而已——甚至,就连惊讶的成分也并不算太大。

    伯爵之前诡秘的行踪和阔绰的钱包,早已经惹起了爱米丽的猜疑,在两个人走在一起之后,她私下里对伯爵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了好几次猜测,而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这一身份,并没有超出她的想象力。

    “果然如此呢……”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也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埃德蒙问。

    “我不觉得怎么样。”爱米丽干脆地回答,“对我来说,您是大难临头时保护了我们母女的人,在您的照顾下我们过得很好,那我为什么要在乎您到底做什么工作呢?只要我们的生活能够继续这样每一天过下去,其他事情我看是无关紧要的。”

    埃德蒙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他也能够察觉到,这是爱米丽的真心话。

    “那你不怕危险吗?”他再度追问。

    “危险……要说怕,当然是有点怕了。但这危险并不比沦落街头然后更可怕,我宁可去承担这种风险,也不愿意再度落到失去一切的境地。”说到这里,爱米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再说了,您不是已经把我当做家人了吗?作为家人,我不应该惧怕危险,不是吗?”

    她这话说得几分真几分假,一方面她确实对伯爵有点感情,因此愿意和他共同面对风险;但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并未参与到什么阴谋当中,就算事情败露,她也可以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受害者,追究起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不如先守着伯爵这张饭票再说。

    爱米丽的表态,让埃德蒙更加满意了。

    “爱米丽,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果然没有信错你。”他搂住了爱米丽,然后亲吻了一下她,而爱米丽也顺从地配合了他,并没有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有所芥蒂。

    接着,两个人来到了卧室,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躺在了一起。

    因为今天受到的精神刺激都比较大,所以谁也没有快速地入睡。

    “先生,要不您给我讲讲您的经历吧?”爱米丽干脆向伯爵提议,“我已经被您惹起了好奇心了!”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埃德蒙也觉得自己应该让爱米丽多知道一点自己的事情。不过,他不想跟爱米丽透露自己年轻时受苦受难的历史——毕竟,如果让爱米丽知道唐格拉尔是自己仇敌的话,她不可避免地会猜疑自己在唐格拉尔银行破产事件当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进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将自己过去的身份简略,只是说自己是一位帝国拥护者的儿子,在罗马王出逃之后跑去效忠罗马王,并且得到了罗马王的信任和重用,最终被授予了伯爵爵位,然后作为罗马王的亲信派到了巴黎来。

    后面的内容自然基本都是真的,他还讲了一些自己在希腊时的所见所闻,倒是让爱米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对拥有传奇经历的埃德蒙深感佩服。

    “您还真是厉害!”听完之后,爱米丽紧紧地拥抱住了埃德蒙,把脸贴到了他仅仅穿着薄薄睡衣的胸膛上,“在您这个年纪就能够拥有这些经历,足以称之为英雄了吧?罗马王还算识货,给了您应有的礼遇……”

    “不,在陛下麾下有很多人同我一样忠诚,才能也胜过我,我能够蒙受陛下如此殊恩,是我莫大的荣幸。”一提到陛下,埃德蒙就严肃了起来,“我也会肝脑涂地,来报答他对我的赏识和恩情。”

    看到埃德蒙如此推崇他的恩主,爱米丽也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对罗马王表示出轻视了,于是她也换了一副极为尊崇的口吻。

    “我也很尊重他,他替上帝为我们驱逐了异教徒,解放了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那是何等义举!如今我们这边的世道也变得这么混乱,如果他能够回来把我们也从水深火热当中解救出来,那就最好了……”

    这倒是爱米丽的真心话。

    她并不关心统治这个国家的家族到底姓什么,只关心自己能够获得什么。

    很明显,罗马王对她的情人非常看重,如果他真的重返皇座,那么伯爵就能够成为货真价实的伯爵,一个法兰西的伯爵……而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因祸得福,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她是一个小贵族的女儿,从小双亲早逝也没有什么财产,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不得不学会了那些风流招数,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小贵族,也能算是体面;而第二次结婚的时候,因为自身已经“贬值”,所以只能嫁给一个没有任何头衔的暴发户银行家,在上流社会的鄙视链当中,很明显地出现了“阶级下滑”,有些人家的客厅她再也没有机会登门了。

    她虽然不甘心,但原本也接受了这种现实,安心做个银行家的阔太太。

    可是,现实却是柳暗花明的,如果时势翻转,自己成为了某位帝国重臣的伴侣……那还有谁敢于嘲笑自己?又有谁敢于把自己拒之门外?自己将会爬上社交界顶端,被所有人笑脸相迎。

    一想到这里,她在顷刻之间就成为了罗马王的忠心支持者,只盼着陛下赶紧登上皇位,接受自己的朝拜。

    爱米丽喜滋滋的眼神,也没有逃过伯爵的眼睛,他也猜得到此时爱米丽在期待着什么。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很难回应她的这种期待——之前在瑞士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明确说了,他是不会认可爱米丽成为自己妻子的。

    毕竟,爱米丽过去的那些历史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是一旦有资格登堂入室,那注定她就会被世人所审视,说不定过去的一些事就会被人翻出来当成笑柄。

    一位帝国重臣,他的婚姻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也代表着这个朝廷的体面,尤其是刚刚草创的时期,更不容忍有谁以丑闻来动摇它的威望——

    埃德蒙知道,自己不能违抗陛下的意志,更不能给陛下抹黑,但是对爱米丽,却又有了几分不忍,左思右想之后他找不到答桉,最后只能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等到时候再说。

    “我不在的时候,看好那个女人,千万不要出闪失。”他抱紧了爱米丽,然后说出了最后的叮嘱,“小心点她,她身手很好。另外,照顾好她,帮她好好养伤,要怎么处置她,得陛下自己说了算。”

    “我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但爱米丽还是连忙点头答应了,“放心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接着,两个人就此进入了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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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这对情人在夜半私语的时候,年迈的诺德利恩公爵却依旧在书房当中煎熬着。

    最近一直失眠熬夜的他,现在看上去比几个月前整整老了十岁,虚弱而又萎靡,但为了自己的家庭,他还是勉强地鼓起仅剩的精力,来应付现在的局面。

    迎接他的还是一个个接踵而来的坏消息。

    之前,他好不容易从女儿爱丽丝那里窃取到了幕后出资人的信息,并且亲自跑到博旺府上,连哄带骗地把博旺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然而,没过多久,当时还一脸恭敬的博旺,却突然好像又变了脸一样,跟自己又追加了一个条件——为了确认那位少年人的心意,在进一步的放款之前,他希望得到一份书面同意,让罗马王亲笔手书,请他出资来解决公爵一家的困难。

    这个意外的要求,可让公爵又重新陷入到了困境当中——之前他拿出的艾格隆的亲笔书信,只是他移花接木后的东西,现在让他再拿出一份书面保证,他又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他跟博旺抗辩,但是博旺却好像下定了决心,虽然笑脸一直没变,但是就是不肯让步。

    公爵心里猜测博旺可能是起了疑心,可是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有好办法,因为眼下是他有求于博旺,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和对方闹翻了。

    所以,他就需要想办法拿到一份书面同意。

    但是到底应该怎么拿到呢?

    他和罗马王非亲非故,很明显,哪怕他拉下那张老脸去求情,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的;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小女儿身上。

    也只有艾格妮丝,才能够战胜爱丽丝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最终让陛下决定挽救自己——他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他和博旺谈判完了回家以后,艾格妮丝却不见踪影了。

    一开始他也没有在意,毕竟女儿经常出门去玩,以女儿的身手他也不担心什么安全问题,然而直到深夜女儿还是没有音信,这就让他有点慌神了。

    他让人到处去找,然而每一处都回报,没有艾格妮丝的踪迹。

    一方面,艾格妮丝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父女亲情确实深厚;一方面,他现在也确实非常需要艾格妮丝这张“王牌”,承担不起女儿出事的代价。

    于是,公爵就此慌了神。

    他暗自抱怨女儿到底干什么去了,夜不归宿居然也不留个口信,以至于连找都找不到,焦虑之下,自然也就再一次失眠了。

    就在凌晨时分,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谁?”公爵问。

    “爸爸……”外面传来了一声回应。

    这是艾格妮丝的声音……公爵瞬间狂喜。

    “进来吧!”他连忙喊了一声。

    门重新打开了,接着,一个少女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人影……”公爵刚开始抱怨,就停住了。

    因为他分明发现,女儿此时的样子极为狼狈——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被一条一条地黏在了一起,裙子上也沾满了污泥,看上去哪还有什么公爵小姐的样子?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在烛光之下,此时女儿的眼睛里,没有平常那种灵动和骄傲的神采,仿佛一片死灰。

    “艾格妮丝,你……你怎么了?”公爵既恼怒于女儿的失态,又心疼她此时的狼狈,忍不住问。“为什么变成这副打扮?”

    “没什么。”艾格妮丝惨然一笑,“我……我心情不好,所以在外面逛了一圈,抱歉让您担心了。”

    没事跑到雨水里面逛了一圈,还叫我不要担心?此时公爵甚至怀疑女儿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艾格妮丝……发生什么事情了?”公爵再问,“有人欺负你了吗?”

    “欺负我?怎么会,明明是保护我,容不得我有一点闪失呢……”艾格妮丝嘲讽地笑了起来,“就因为这份爱盆满钵满,所以我受不了了。”

    “够了。”公爵对这种疯言疯语听不下去了,于是拍了拍桌子,制止了女儿的话。

    他想要斥责女儿,不过此时他也已经是心力交瘁,于是勉强扶了扶额头,定了定神然后才开口。

    “好吧,看上去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先不问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我今天又去见了博旺。”公爵突然装作不经意地说,“那家伙果然老奸巨猾,突然又跟我变脸了,又跟我索要什么罗马王的亲笔书面证明,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跟他也吵了一架,现在我也心情非常糟糕。”

    艾格妮丝的身体僵住了,片刻之后勐然回头,然后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父亲。

    “所以您是想让我帮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公爵连忙否认。“我只是想找你商量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找我商量……难道您在意过我的头脑和才能吗?无非是想让我去求情罢了。”艾格妮丝惨然一笑。“既然如此,何必跟姐姐一样绕弯子呢,直说不就好了?”

    女儿的嘲讽让公爵有些挂不住了,他皱了皱眉头,“艾格妮丝,怎么能这么跟父亲说话?我也是为了我们家……”

    “那要我怎么说?你们都想这样想那样,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什么没人想过我想要什么?”艾格妮丝大声跟父亲回敬,“见鬼去吧,我不想管你们了!”

    接着她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然后摔门而去。

276,蝴蝶

    门重重被摔上的声响,让公爵的身体为之一震。

    他还是很惊愕,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好端端地变成这副模样;他更加害怕艾格妮丝真的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对一切都不管不顾。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苦思冥想,却完全抓不到头绪,只能归结为“女儿已经长大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原因上。

    比起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更加想要弄清楚,到底应该解决目前的困局。

    如果平常艾格妮丝发脾气也就罢了,现在在这个要命的时间点上突然任性,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博旺那边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必须再要一封罗马王本人的手书才会配合,而这份手书,他不可能靠自己拿到手——那么,他只能让女儿帮忙了。

    这一点是无法回避的,如果做不到,那么他就前功尽弃,之前的那些心血就等于白费了,还会继续受到爱丽丝的挟制。

    所以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决定再给女儿施加一点压力,让她不要任性,为自家再出一份力。

    痛苦和无奈,让他也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感,刚刚女儿狼狈的样子他也看在眼里,他又何尝不心痛?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心痛,也顾不得女儿的想法了。

    不管怎样,先去睡一觉吧……他眨了眨眼睛,让生涩的眼珠终于得到了些许的滋润,接着在酸痛的感觉当中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此时的艾格妮丝,也在自己的卧室当中。

    虽然身体非常疲惫,但是内心的痛苦却让她无法入睡。

    她趴在床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枕头当中,无声地呜咽着,而她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水,早已经把枕套打湿。

    今天从姐姐面前跑开之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当中乱走,被雨水浇得透心凉。

    但是身体感受的寒意,却远远不及她的心所受到的寒意。

    原本的她,已经做好了一切觉悟,跑去和师傅赴约,准备来一场堂堂正正比试,要么让师傅束手就擒要么就光荣地死于剑下;然而,最终当她来到师傅面前的时候,见到的场面让她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她的师傅,那么骄傲那么厉害的师傅,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自己最敬爱的姐姐!

    更可恨的是,姐姐的“胜利”并没有任何堂堂正正的因素,她是用偷袭的手段才重伤师傅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艾格妮丝感到愤怒的了。

    虽然姐姐并没有详细描述她偷袭的经过,但是她并不傻,她能够大致猜出来——姐姐故意带着夏露一起过去,肯定是为了用夏露来降低师傅的防备,然后趁机拔出手枪偷袭。

    这么无耻的恶行,艾格妮丝绝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姐姐干出来的!

    如果不是姐姐所为的话,她还可以当场拔剑,手刃恶徒,为师傅报仇,可是,偏偏是姐姐做的……

    在她的心目中,姐姐是那样优雅,和善,聪慧,几乎是人间一切美好品质的集合,然而现实却给她上了最残酷的一课——正是这个姐姐,毫无怜悯地对师傅开枪偷袭,让她身受重伤。

    她并非没见过血的天真少女,之前她的手上就沾过不少血,然而那些鲜血在她看来都是荣誉的证明,是她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努力和技艺换来的。

    但是这一幕血腥的场面,却她从小坚信的一切,以及整个世界观几乎都随之崩塌了。

    最敬爱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艾格妮丝都无法接受。

    更让她愤怒的是,姐姐还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不想看自己冒生命危险,这更意味着她整个人,都已经被否定了。

    那些她愿意去用性命去捍卫的荣誉和尊严,一切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那么可笑,不值一提。

    她痛苦地感到,她的人格和才能,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似乎好像不具备任何意义,哪怕至亲都在嘲笑和否定自己。

    姐姐和父亲都是这样,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剑术只是小孩子耍把戏而已,他们并不以此为傲,哪怕平时对自己多么照顾和疼爱,他们都没有一刻理解过自己,他们倒更希望看到一个在上流社会当中如鱼得水的名门淑女……

    到底是谁对谁错呢?

    如果是以人数来投票的话,那似乎姐姐和父亲才是对的,因为自己不正是因为这些理由,被王室所排斥和嫌弃吗?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离经叛道的野丫头而已。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现在,她的整个世界都几乎崩塌了。

    亲人离心离德,师傅重伤生死未卜——似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立足之处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认为我做得很好,很对,很值得钦佩,愿意赞美我,仰慕我,认同我所坚信的一切,钦佩我所坚持的荣誉吗?!”绝望之下,她在心里,近乎自暴自弃地质问。

    有……

    好像真的有。

    悄然之间,心底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回答了这个质问。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少年人模湖不清的影子,以及他那优雅而又戏谑的声音。

    “艾格妮丝小姐……”

    这个声音每次回荡在她心头时,都会让她回想起那些可恶的经历,以及他试图轻薄自己的羞耻。

    但是即使如此,艾格妮丝也知道,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欣赏自己,赞美自己超群的剑术,

    ——他认同这一切,所以他想要染指。

    虽然浪荡而且可鄙,但这不也是在认同自己的魅力吗?

    一想到这里,原本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的艾格妮丝,似乎又找到了几分尊严。

    你们轻视我,只是因为你们都不识货,总还有人会认同我的,甚至那个人比你们更强!

    这个想法,让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终于从自我厌恶和自我否定当中稍微走出来了。

    她从枕头中抬起头来,然后擦干了眼泪,接着抬起头来,茫然看着窗外的月亮。

    清冷的月光不会给人间带来一丝温暖,但是却让艾格妮丝得以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

    现在的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首先需要确保师傅的生命。

    比昂卡如果是在决斗中重伤甚至杀死,那是一名剑士的荣耀末路,艾格妮丝当然会为老师感到骄傲,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她是在卑鄙的袭击当中被重伤的,像师傅那样的人,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凋零。

    所以……师傅不能死,她应该活下来。

    艾格妮丝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师傅被人抬走。

    姐姐肯定是知道她的去向的,但是艾格妮丝现在不想去见姐姐,她也知道逼问姐姐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就得去找另外一个人——

    当时在场的人,还有那位基督山伯爵,他一定知道!

    而且,以伯爵的地位,搞不好师傅就在伯爵手里。

    所以不管怎么样,要先找到伯爵,确认老师的生死以及去向。

    光是了解这些还是不够的,师傅的生死,伯爵并不能做主,既然她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那么能够决定她生死的,自然就是那个少年人。

    归根结底,师傅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刺杀得罪了他,所以也只有他才能够宽恕师傅的性命,其他人说任何话也是没用的。

    艾格妮丝整理了思绪,然后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可是……自己之前在那个少年人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以自己之力擒下师傅,以换取他饶师傅一命,而现在自己却没有做到,那么自己又该以何种理由来恳求他饶恕刺杀自己的刺客呢?

    这个问题,让艾格妮丝刚刚燃起的斗志,又接近熄灭了。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家里的事情,现在好像又遭遇到了新的挫折。

    虽说刚才艾格妮丝在父亲面前说得决绝,但是那只是绝望之下说出的气话而已,终究她还是放不下。

    她又怎么忍心看到父亲过世之后,她哥哥以及未来的家族继承人又重新过当年的苦日子?

    听父亲刚才说,博旺先生要求追加一份证明书,要求是那个少年人亲笔所写,这样他才敢放心放款。

    这个条件,就意味着她又有一件事需要向那个少年人求情了。

    艾格妮丝愕然发现,自己现在面对的种种困境,最终的解决办法,好像都落到了那个少年人手上,仿佛在不知不觉当中,有一张蛛网悄然落到了自己头上,而自己就像是一只落到了蛛网的蝴蝶,虽然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找不到脱困的方法。

    在恍忽当中,她好像又看到那个少年人,他正一脸坏笑却又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

    “你逃不掉的,艾格妮丝。”

    这种画面让她感到愤怒和厌恶,她立刻就将它从自己的脑海当中驱逐,但是现实却又好像是无法否定的。

    求,还是不求?好像很简单,但却又让人头疼至极。

    艾格妮丝对着月光想了半晌,但是除了让自己更加头疼之外,没有找到其他任何出路。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艾格妮丝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智慧过人的谋士,之前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依赖于姐姐给自己出主意,自己也习惯了听从姐姐的命令。

    可是现在,她已经和姐姐决裂了,她失去了可以咨询意见的唯一一个人。

    所以,那就只能依靠直觉的判断了。

    现在情况紧迫,无论是师傅的问题,还是自家的问题,都不容许她再去拖延,师傅已经危在旦夕随时可能会死,所以她必须趁着师傅还活着,赶紧解决这些。

    至于要支付什么代价……

    罗马王之前想过要让自己做什么来着?

    艾格妮丝的头更加疼了,因为她还记得那个提议——去扮演一个死去了几百年的少女。

    之前她刚刚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觉得是那样可笑,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会去做,但是眼下在经过了一系列打击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只有用这个“筹码”,才能换取别人做出重大的让步。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他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艾格妮丝把心一横。

    她一向是个爽快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会去做,更何况现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再拖延行事了。

    所以……要去找到伯爵,打听师傅的现况,然后把自己的决心和条件都摆给那个少年人,让他对自己宽宏大量。

    对,就应该这么干。

    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在现状之下,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之所以她想把一切挑明,是因为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在剑术之外和那个少年人差了太远,所以她根本不想(也不敢)玩弄什么心机手段,免得自取其辱还耽误时间坑害了师傅的性命。

    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只能听凭天命了,艾格妮丝也没办法左右艾格隆的想法,她只能期盼并且等待。

    艾格妮丝也知道,她现在已经陷入到了泥沼当中,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只有“难受”和“更难受”的区别而已。

    失败了,师傅死了,家里破产,自然是无法接受。

    可是假设成功了……那也挺让人尴尬的。

    接着,她下意识地偏开了视线,看了看床边的落地镜。

    在月光和烛光下,镜中的少女,此时头发凌乱、眼神涣散,裙子也脏乱不堪,沾满了水迹和污泥。

    你又有哪一点像个圣女了?她看着镜中的少女,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艾格妮丝虽然性格粗枝大叶,但是她毕竟还是一个自律而且爱洁净的少女,在回过神来之后,自然会嫌弃自己现在的模样。

    是的……这样怎么能见人呢?这样又怎么可能被人仰慕,被人引以为傲呢?

    艾格妮丝虽然此时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然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要好好跑一个澡,换一身好的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找回之前的自己。

    无论今天有多么糟糕,但当太阳出来之后,又将是新的一天,她还可以努力,也必须去努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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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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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驱使他的,不是因父之名,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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