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雏鹰的荣耀TXT下载雏鹰的荣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雏鹰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9,恩怨

    “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

    看到苏菲满心期待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的样子,特蕾莎心里又有些怜悯。

    “殿下说,他绝不会忘记答应过您什么,并且衷心祝您早日走出过去的阴霾,翻开人生新的篇章。”

    静静地听完这句话之后,苏菲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特蕾莎回答。

    又是片刻难堪的沉默。

    接着,苏菲突然捂住了嘴,然后轰然大笑了起来。

    “嚯……哈哈哈哈……”

    这笑声当中听不出多少喜悦,倒是充满了怨念,甚至有些癫狂,“原来如此……新的篇章……哈哈哈哈,过去的陈年旧事,都已经不用放在心上了是吗?做得好,做得太对了,我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何必再去纠结过去呢?哈哈哈哈……”

    看到苏菲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特蕾莎心里更加不忍了,别开了视线再也不去看她。

    不过她觉得,殿下这番话虽然残忍,但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到如今再纠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两边都放下,享受各自剩下的人生——只要放下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一样可以过得十分舒适幸福。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苏菲才重新恢复了正常,接着,她长叹了口气。

    “也好,至少没有忘记我可怜的女儿,总算还有点最后的良心吧——特蕾莎,我倒是要佩服你了,你居然能够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允许他这么做。”

    “我不想和殿下之间产生裂痕。”特蕾莎回答,“我可以跟您说实话,我对此并不高兴,将心比心,作为女人您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的。不过,我跟您的恩怨是我们的事情,跟珂丽丝忒尔没关系,她已经够可怜了,而且毕竟也是殿下的骨血,所以,我也希望能够给她一点帮助。不过话我也跟您说清楚,我可以给她应有的尊重和待遇,但是指望我像母亲一样爱她那是做不到的。”

    苏菲默然听着,等到了最后,她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谢谢你,特蕾莎。你比我大度得多,换作我是你的话,我是做不到的。好吧,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理由盼望你们胜利了,为了珂丽丝忒尔。”

    特蕾莎这还是第一次从苏菲口中听到谢谢,一贯心高气傲的她,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着实不容易了。

    看来,生活的打击,终于让这位公主殿下学会了一点东西。

    “我现在实在有点疲乏,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又沉默了片刻之后,苏菲再问。

    特蕾莎知道眼下苏菲的精神受创,也理解她需要平复心情,所以立刻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您跟我到书房休息一下吧?眼下我的家人们都在楼下,不会有人来打搅您的。”

    接着,特蕾莎带着苏菲来到了书房当中。

    无论是她,还是大公夫妇,都把这里当成了打发闲暇时光的地方,这里有沙发有躺椅,用来让客人休息也算相得益彰。

    苏菲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微微眯着眼睛养神,特蕾莎也不想再扰乱她的精神,于是安顿好她之后,就下楼去见自己的家人们了。

    等特蕾莎走后,书房里陷入到了异样的静谧当中,苏菲半躺在沙发上,如同精美的凋塑一样,充满了贵妇人的魅力。

    就在这时候,房门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声响,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听到这个声音,苏菲原本迷离的双眼,骤然就亮了起来,立刻就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门口。

    接着,她的眼睛里闪动出了喜悦兴奋的光芒。

    “夏奈尔……你终于来了。”

    刚刚来到客厅里的时候,苏菲在左顾右盼的时候,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低眉顺眼的夏奈尔,但是她立刻装作浑然未觉,然后继续和卡尔大公一家人周旋。

    她掩饰得如此之完美,以至于连特蕾莎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

    而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单独和夏奈尔见面了。

    就在她的注视下,夏奈尔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屈膝向她行礼。

    “殿下……您受苦了……”因为心情激动,夏奈尔的声音都变调了,“陛下和我都很想念您。”

    在来之前,她原以为自己会更加镇定、更加冷静,因为苏菲殿下现在只能算自己过去的主人了,现在自己要侍奉的主母是特蕾莎殿下。

    可是,当真正又再次看到苏菲的时候,那种感慨万千的悲伤,让她差点流下了眼泪,这时候她才发觉,在自己心中,苏菲殿下的意义毕竟不同——那是她第一个侍奉的主人,虽然脾气严厉傲慢,但是毕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看到她连遭打击,落难到了这个境地,其中偏偏还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夏奈尔心中自然也就充满了歉疚感。

    “我也很想念你们。”苏菲微微颔首,示意夏奈尔坐到自己的旁边,“哎,自从上次我妹妹送信之后,再也没有你们的音信了,我可是牵肠挂肚呢。”

    接着,她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夏奈尔,“你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我吗?”

    夏奈尔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确定空无一人之后,她重新看向了苏菲。

    “殿下……我的时间有限,如果长时间不出现的话,特蕾莎殿下一定会起疑心的,所以我接下来尽快说完,您等听完了再说话可以吗?”

    苏菲微微颔首,示意夏奈尔说下去。

    在夏奈尔面前,苏菲刚才那种低眉顺眼的样子已经不见了,苏菲又变回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夏奈尔按捺住了心中的思绪,然后将要说的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陛下现在已经偷偷潜入到了瑞士,他接下来要进行最重要的计划,要去谋夺法兰西的皇位,如果他成功了,那接下来他就会想尽办法来救您。您放心吧,他从没有忘记过和您的感情,更没有想过要狠心和您一刀两断,特蕾莎殿下转述的那些话都是他不得已之下才说的,请您谅解……他上次给您送信时说的那些诺言,他会绝对遵守的。”

    苏菲再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对她来说,这段时间的蛰伏,在所有人面前装作已经认命,无疑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精神压力,也更加增添了她心中的愤恨,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重新团聚”这个念想的话,恐怕她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而现在,她又被注入了新的精神能量,感觉自己舒服了太多。

    而这时候,夏奈尔却好像有些尴尬,停住了口。

    “怎么了?继续说呀?”苏菲有些奇怪。

    “其实……其实,为了能够和您团聚,陛下想出了一个主意。”夏奈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什么主意?”苏菲一听大喜过望。

    “陛下的意思是,您有一个孪生妹妹,而且她和您感情不错。等陛下真正掌权了以后,如果她愿意帮忙的话,陛下可以想办法让她来替换掉您,然后到时候您就可以自由了,他可以和您团聚,重温旧梦。”

    苏菲先是惊喜,但是很快,对妹妹十分了解的她就提出了合理的质疑,“姑且不说怎么替换,就算能做,玛丽亚也不会肯的,她才不会愿意过我这日子呢!”

    “陛下现在已经在努力……努力说服玛丽亚殿下了,不过她确实有些抵触,所以陛下想要请您,为了他和您的幸福,帮忙说服一下玛丽亚殿下。”

    夏奈尔越说越是脸红,最后干脆低下头,不敢再看苏菲了。

    “说服?”苏菲有些狐疑,很快就猜到了什么,“怎么?他勾搭了玛丽亚?”

    夏奈尔不敢答话,苏菲自然也从这沉默当中得出了答桉。

    “好啊,真是不错,在外面混久了,越来越有长进了,不光自己招蜂惹蝶,还要我帮忙去勾搭我妹妹?!”苏菲越想越气,越气越是想笑,最后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这小杂种真是厚颜无耻!”

    如果是旁人这么咒骂陛下,夏奈尔定然会勃然大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菲如此咒骂,她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陛下……陛下也是为了您。”虽然心里知道殿下骂得对,但是为了陛下的颜面,她还是硬着辩解。

    “什么为了我?为了我他就应该留下来陪着我,和我一起过之前的日子,他怎么跑了?!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他所赐?”苏菲恶狠狠地瞪了夏奈尔一眼,“我算是瞎了眼,把心托付给了这样的豺狼!”

    因为心情激动,她面色潮红,胸前高耸的峰峦也在剧烈的起伏当中画出了白色的轨迹,即使面孔因为勃然大怒而紧皱,依旧充满了贵妇人那成熟的魅力。

    怒骂了几句之后,她算是心气平顺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罢了,罢了,在这里骂他又有什么用?回头见到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好好教训他的。”

    夏奈尔从她的话当中听出了暗示。

    “那么您同意陛下的话了吗?”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苏菲理直气壮地反问,“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顿了顿之后,苏菲又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再加上了一句,“反正当初我也考虑过让他娶了玛丽亚,现在不也差不多吗?”

    当然不一样了……夏奈尔在心中吐槽。

    当初玛丽亚如果嫁给了陛下,那她就是夫人,可是现在陛下已经结婚了,也就是说,他们顶多是情人罢了——地位简直是云霄之别,怎么可能一样?

    以苏菲的智力和阅历,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差别,只是她强行无视事实而已,为了自己能够得偿所愿就满不在乎地就把妹妹拉出来填坑,真是令人动容的姐妹情。

    不过对夏奈尔来说这倒是好事,只要能把这个主意传给苏菲并且说服她,自己就已经完成了陛下这次交代的任务了。

    当然,即使自己完成任务,陛下的这个计划还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而已,真想要实现也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玛丽亚自己还没有答应;第二,想要让玛丽亚尽量不露破绽地扮演苏菲,需要经过很多准备。

    “陛下的打算是,到时候让您和玛丽亚殿下以半年为期互换,这样的话,她也不至于有太多怨言。”夏奈尔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您最好这段时间整理一下笔迹,好好地写下您的生活起居习惯,以及您认为玛丽亚殿下扮演您所需要注意的要点,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隔半年换个人,他倒是想得挺美呢……”苏菲斜睨着夏奈尔,讽刺了一句。

    夏奈尔不敢搭腔,只是低着头。

    “好吧,过段时间我把东西写好的。”苏菲倒也没继续痛骂的意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我过着形同幽禁的生活,平常那些围着我转、对我阿谀奉承的人,现在都对我避之不及了,这倒是方便了我!现在我的交际圈子小得可怜,老东西也不想看到我,想要湖弄过去倒是容易了许多。”

    两个人又商谈了一会儿,计议妥当之后,夏奈尔又提出了艾格隆的另外一个请求。“您能够带我去看看珂丽丝忒尔小姐,陛下很想念她。”

    提到珂丽丝忒尔的时候,苏菲的表情明显变得伤感了许多。

    “这个我只能试试了,连我自己见她都不容易呢……”她幽幽地回答。

    夏奈尔心里也发疼,而且她觉得时间紧迫,所以决定到此为止了。

    “那我等您的消息了,殿下,现在我得走了。”

    “嗯,你走吧。”苏菲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也没有再挽留。

    接着,她突然又冷笑了起来,“刚才你不在场,可不知道刚才她是以怎样高高在上的怜悯来看待我的,令我反胃……她难道觉得我会感恩一个夺走我一切的女人吗?何其天真,又何其恶毒!亏得我居然能够在她面前忍了那么久,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在被灼烧!

    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处在绝境的我,也不是个待宰羔羊吧……这一切没有结束,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知道的,我要亲口告诉她,然后看着她绝望的表情……那将是我最快乐的时刻!要是能把她活活气死,那不就是万事大吉了吗?”

    虽说她语气轻松,但是其中蕴藏的怨愤和憎恨,让夏奈尔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分不清苏菲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也许兼而有之?

    她不敢掺和在两位殿下的恩怨当中,但也不敢真的看到什么悲剧发生,所以心里也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哎,人间的恩怨岂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160,宽宏大量

    【苏菲在此时因为长期被压迫,心理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可以说在崩溃的边缘,只是心里还有念想所以才勉强维持住了而已。现在看到特蕾莎结婚生子踩在自己头上得到了一切,嫉恨之下心态爆炸,所以说出那么狠的话也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按她的人设就应该这样^_^!】

    在夏奈尔走了以后,苏菲继续休息,直到觉得自己又重新调整过来以后,她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下了楼。

    此时特蕾莎正在和家人闲谈,看到苏菲走下来了,她也走到了苏菲的面前,然后关切地看着对方。

    “殿下,您现在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您的体谅。”苏菲微笑着回答,“您这儿的气氛比起冰冷的宫殿要好太多了,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我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休息过了……”

    特蕾莎听了不禁心里有些发酸,但又不好再重提往事安慰她,所以只好转开了话题,“能够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我的父母亲一定会倍感荣幸的。正好晚餐就要到了,您能够赏光同我们共进晚餐吗?”

    “不胜荣幸。”苏菲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苏菲走到了餐厅,和大公一家人一起坐上了餐桌。

    美丽的王妃,顿时就成为了餐桌上的焦点,特蕾莎的弟弟们,都不禁用仰慕和赞叹的目光频频看向了苏菲——特蕾莎虽然同样漂亮,但是毕竟和他们一起长大,早已经不觉有异;而最近苏菲深居简出,他们都没有怎么见到她,所以此时能够近距离领略到她的风采,小男孩儿们自然难以抵挡这份魅力。

    不过,他们毕竟从小接受过严格的教育,所以谁也没有失态,只是暗自注意着苏菲的一颦一笑而已。

    对儿子们的表现,卡尔大公倒也不怎么在乎,毕竟每个人都有过知慕少艾的少年时代。

    不过,因为深知苏菲之前所作所为的内情,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家和苏菲在未来产生什么关系。

    从感情上来讲,他难以谅解苏菲对皇室体面的伤害;而从政治利益上讲,这也绝对不明智。

    也许日后等皇兄死了,苏菲在宫廷当中的行情会水涨船高,但是现在她不可能有什么影响力了,和她联系在一起,只会招惹皇帝的忌讳而已,对儿子们并无任何好处。

    而不知道内情的亨利埃塔夫人却没有想那么多,对她来说,既然苏菲这次这么给自家面子,又是特蕾莎的朋友,她自然要热情招待对方。

    为了让客人开心,她主动跟苏菲攀谈,还时不时地恭维对方,惹得苏菲多次开怀大笑。

    “夫人,您真是让我羡慕极了。”在攀谈一阵之后,苏菲半真半假地恭维对方,“您有一个伟大的丈夫,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她还给您找到了一个举世闻名的女婿——而除此之外,您其他的孩子也相当出色,想来以后也会有所成就。总之,您拥有着我所羡慕的一切,如果我能够做到您一半的程度,我想我这一生也就足以满足了。”

    “您这就说得太过头了,您如此尊贵,又如此美丽,拥有着万众的景仰,又何须羡慕我呢?”夫人笑着回答,“我相信,您肯定会拥有和我一样的幸福,帝国的国祚也将因您而延续下去。”

    虽说夫人是在恭维,但是苏菲心里却五味杂陈,好生难受,她明明已经有了子嗣了,却只能秘不示人,这是何等的憋屈和痛苦。

    她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然后再问夫人,“我听说特蕾莎结婚的时候,是您在负责操办婚礼的?而且还是在雅典,这可真是稀奇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都是源于特蕾莎的任性,哎,我们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辛苦跑这一趟了。”夫人表面上在抱怨,实则在暗自炫耀,“不过好在,确实挺热闹了,那些雅典人以最大的热情,庆祝了我女儿的婚事,我挺感激他们的。”

    接着,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当初赶去希腊给女儿操办婚事的经历,还着实渲染了一番当时的盛大场面,特蕾莎在旁边听得又是羞臊又是骄傲,而苏菲则在心里更增添了几分嫉恨。

    她多么希望和艾格隆风光结婚的人是自己——只可惜,自己和他注定没有这个缘份了,哪怕是她最理想的情况,也不可能做到。

    正因为如此,夺走了她梦想中一切的特蕾莎,才更为可恨。

    更让人可气的是,现在她还不能把这份仇恨表露出来,还得对特蕾莎和她的家人们笑脸相迎……一想到这里,她的苦水更是在胸腹当中翻涌,好不容易才借着喝酒给压了下去。

    夫人并不知道苏菲此刻的心情,她越说越是高兴,也带动得家人们兴奋了起来,毕竟特蕾莎和殿下那一波三折、万众瞩目的婚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个传奇故事。

    “真可惜殿下不在这里。”阿尔布雷希特遗憾地叹息,“我多想再见识下他的剑术啊!”

    和苏菲不同,他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讲述这些事了——从希腊回来之后,夫人好多次绘声绘色地跟家人和朋友们讲述自己女儿的婚礼,俨然已经把它当成了人生的骄傲。

    而年轻的阿尔布雷希特,内心也是同样骄傲。

    上次艾格隆拜访庄园的时候,阿尔布雷希特曾经见识过自己父亲败在了殿下的手下,少年人毕竟慕强,原本对殿下还有些轻视的他,立刻就转变了态度,成为了这桩婚事的坚定支持者。

    虽然不久之后殿下丢下了姐姐逃亡,给姐姐的声名带来了极大的污点,但是同为志气高昂的少年人,他并不像父亲那样暴跳如雷,反而觉得这说明殿下胸怀大志,殿下之后闯下的传奇,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事多磨,殿下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姐夫,也许最终他还能够走上皇座,成就一番令世人炫目的功业。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是传奇人物的内弟,听上去不也是一份光荣吗?毕竟当初拿破仑的内弟可是缪拉那样的名帅呢!

    “是啊,非常可惜。”苏菲笑着回答,“不过,若现在他坐在我们这张餐桌上,我一定要好好痛骂他一次才行。”

    “当然要好好痛骂了一顿了,他给我们带来过多少痛苦,您也是受害者。”夫人附和着点了点头,“对了,殿下,我听说他在宫廷的时候,您对他颇有照顾,想来当时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吧?”

    这个问题又是狠狠一刀,让苏菲的心脏剧烈抽痛了一下。

    尤其是,大公和特蕾莎两个知情人就坐在自己旁边,对她来说更加犹如是公开处刑一样。

    “嗯,还算挺不错的吧。”她强装镇定,然后微笑着回答,“那时候我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所以在生活上尽量照顾了他,也不允许别人欺侮他。为了这个,皇帝陛下在他逃跑之后还迁怒了我呢!哎,也算我自己活该倒霉吧,当初要是和别人一样对他视而不见那该多好。”

    “原来如此……您果然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因为之前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点风声,所以夫人对苏菲的说辞也并不怀疑,她因此更加对苏菲的遭遇满怀同情,“哎,我觉得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性格真是越来越执拗蛮横了!弗朗茨任性妄为,触怒了陛下,那又不是您的错,又怎能责备您处罚您呢?您照顾一个受罪的孩子又有什么错?我认为一个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慈悲而受罚,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敢去行善?”

    发了一通感慨之后,夫人又问苏菲,“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到我们这边来的话,我一定让他好好对您赔罪才行。您是整个事件当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却承受了最大的痛苦,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哼,赔罪?怎么赔罪?让你女儿自觉滚开,消失到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你愿意吗?苏菲在心里哂笑。

    她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在她心中,导致这一切灾难的人却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另有其人。

    “赔罪倒不必了。”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时光已经抹平了我心中的怨恨,我已经不再纠结这些恩怨了,也许这是上帝为我准备的命运,我默默承受就行了。

    当初和他来往时,也有过不少愉快的回忆,这个孩子在想要讨好别人的时候,确实会是一个非常讨喜的人,他有闪亮的才华,也有过人的智慧,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默默无闻地老死在维也纳吧……平心而论,在他走后,我们那里更加冷清了,也更加无聊许多。我不知道他未来到底会有何等成就,但是想来,他一定会得活得非常精彩,比我要精彩太多,我会把他当成一位曾经的朋友那样祝福的。”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特蕾莎,笑容依旧不改,“当然,还包括特蕾莎殿下。”

    看到苏菲这样夸奖女婿,夫人自然是相当高兴,而卡尔大公和特蕾莎也暗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惊讶于苏菲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宽容而又得体的话来。

    看来经过了这一番命运的折磨之后,苏菲似乎变得更加“成熟豁达”了,走出阴霾并且放下了恩怨。

    父女两个都暗自庆幸,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就这样,这顿晚餐就在众人的闲谈之间结束了。

    苏菲强颜欢笑,这顿晚餐虽然丰盛但她吃得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才咽下肚里,而其他人却津津有味,为苏菲的风采和宽容所打动。

    不过在这时候,苏菲也该要告辞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特蕾莎单独去送了她。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着,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互动,但是似乎也没有多少敌意萦绕在身旁。

    经过了今天这一番见面之后,特蕾莎对苏菲的印象要好了不少,因而反倒是更多了几分胜者的怜悯——也就是苏菲最痛恨的那种怜悯。

    在苏菲准备走上马车回去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开口了。

    “殿下,您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宫廷,可否允许我探视一下珂丽丝忒尔?”

    苏菲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大为惊讶地看着特蕾莎,“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特蕾莎平静地回答,“我说过了,她毕竟是殿下的骨血,而且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未来要照管她,那我何不趁此机会探望一下呢?也许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再见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总得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才对。”

    特蕾莎这番话,又勾起了苏菲心头的万般思绪。

    半是为女儿心痛,半是窃喜。

    她原本正在发愁自己该以什么办法将夏奈尔带到女儿的面前,而现在特蕾莎这么主动提议,倒是让她的难度减小了一半。

    “好的,我会去说的,但我也不知道宫廷那边怎么答复。”

    “我想陛下会同意的——因为他可能是除了您之外,世界上最希望我们把珂丽丝忒尔放在心上的人,珂丽丝忒尔对他来说最大的价值不就是让殿下牵肠挂肚吗?”特蕾莎平静地向对方解释,“况且,哪怕陛下不同意,我这么表现,也能够提高他心目中珂丽丝忒尔的价值,这样至少她的生活待遇会得到保证……”

    特蕾莎入情入理的分析,让苏菲心里听了也颇以为然。

    而更让她内心触动的是,对方在只言片语当中所显示出来的心意。

    易地而处,她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大度的。

    哪怕其中有一些是源于“胜者的怜悯”,但是这份慈悲仍旧难能可贵。

    而对珂丽丝忒尔展示出的慈悲,要比直接对自己的,更让苏菲内心感到触动。

    女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甚至是支撑她现在还没有精神崩溃的支柱,她无法接受女儿未来和光同尘。

    因此特蕾莎的善意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意义也是非凡的。

    正因为如此,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真正地不带任何偏见和怨愤、正眼打量了特蕾莎。

    在月光下,特蕾莎的脸闪现出莹白的光,生过孩子之后依旧身段婀娜,哪怕是心高气傲的苏菲,也觉得她的容貌跟风姿,有资格站在面前和自己相提并论。

    刚才她在夏奈尔面前说了那么多狠话,此刻却难以再去仇恨特蕾莎。

    罢了,这次就谢了她吧。

    “有劳您费心了,为了珂丽丝忒尔,我也会饶恕您一次的。”她丢下了一句让特蕾莎莫名所以的话,然后转身走上马车的车厢。

161,探视

    因为惦记女儿的事情,当天夜里苏菲回到美泉宫之后,马上就跟皇帝陛下身边的侍从,转达了特蕾莎公主的想要探视一下“某个小孩”的请求。

    她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她知道急也没有用,所以只能安心等待。

    经过了两天的沉默之后,从皇帝陛下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她衷心期盼的好消息——批准请求。

    她心里知道,这绝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大发慈悲,这个老东西对她还是充满了厌憎,他的动机无非就是和特蕾莎公主说的一样,希望提高珂丽丝忒尔的“价值”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大为舒心。

    很快,留在庄园当中的特蕾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把夏奈尔叫到了身边,然后提出带她一起去见珂丽丝忒尔。

    夏奈尔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还以为是苏菲自己回宫之后主动争取的,因此在对苏菲的效率感到吃惊之余,也对她在宫廷当中的地位慢慢恢复而感到开心。

    过得不久之后,从宫廷当中派过来了几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来到了庄园之外,不声不响地等待着特蕾莎。

    特蕾莎带着夏奈尔坐上了马车,而后马车悄悄地离开了庄园,在维也纳郊外的乡间穿行。

    车窗并没有被缝死,特蕾莎可以随时通过车窗来看周围的风景和位置,可见皇帝陛下对她并没有多少戒备——当然,这也合乎情理,难道她还能抢人带走不成?

    夏奈尔一直都在美泉宫伺候人,特蕾莎平常也很少外出,她们对周围的地形和位置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概念而已,所以她们很快就放弃了记住路线的徒劳尝试,而是坐在座位上聊天。

    在几个小时的驱驰之后,马车终于载着她们来到了一个庄园当中。

    走下了马车之后,特蕾莎和夏奈尔下意识地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这个庄园地处偏僻,环境幽静,周边是成片的森林,不过因为此时是冬季,所以放眼望去只有大片枯黄或者灰红的颜色,看上去让人心情郁郁。

    想来,这里就是珂丽丝忒尔住的地方了。

    可想而知,珂丽丝忒尔自从出生之后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庄园了,这一片小小的空间,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不知道还有多久,她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呢?

    “可怜的孩子。”特蕾莎禁不住小声跟夏奈尔感叹,“她不该遭受这等厄运的。”

    虽说珂丽丝忒尔是她的丈夫和其他人的私生子,但是特蕾莎对她仍旧抱有恻隐之心,毕竟一个无辜的孩子,被牵涉到了大人的纷争当中,不得不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自幼被父母照顾得很好的特蕾莎,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童年应该怎样忍受下去。

    夏奈尔心里比特蕾莎更为酸楚——陛下是她的恩主,苏菲殿下在她心中也极受敬重,这两个人的孩子,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她如何能不心疼呢?

    不过,她们都知道,眼下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将这份同情和酸楚埋在了心头。

    很快,她们被带到了庄园的屋舍之内,而庄园里的负责人也在这里等待着她们。

    这位负责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举止得体庄重,看上去是个严肃谨慎的人。

    “公主殿下,我十分荣幸能够招待您。”

    见到特蕾莎之后,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的他对特蕾莎毕恭毕敬地行礼。

    不过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显然,这桩差事在他看来并不值得自豪,甚至害怕因此被来希施泰特公爵记恨,所以干脆选择不通名。

    特蕾莎也知道对方的尴尬立场,所以也没有为难对方,只是澹然点了点头。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请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对方也没有多话,显然知道公主殿下没有寒暄客套的兴趣,所以他也很干脆,直接带路,把特蕾莎和夏奈尔宅邸的大厅当中。

    而这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了。

    成年人们有男有女,他们穿着各自的制服,排成了两派,犹如是受检阅的士兵一样,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特蕾莎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逡巡,打量着他们——显然,他们都是被皇帝陛下安排过来照顾、监视并且拘禁珂丽丝忒尔的人们了。

    她发现这些人当中并没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存在,心里稍稍安下了心。

    他们干的是看守的工作,但是他们看守的囚犯却仅仅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而已,显然并没有人为这种工作感到骄傲,他们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也不可能对珂丽丝忒尔有什么仇恨和恶意。

    这时候,她发现,在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她的目光马上聚焦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大概一岁多的年纪,只有几十厘米的身长,穿着厚厚的冬裙,长着银白色的头发,漂亮得像个精致的娃娃。

    此时,她正睁大着碧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不速之客,没有害怕,也没有出声。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一时间,特蕾莎突然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应该叫我什么?

    妈妈?阿姨?显然都不对。

    特蕾莎想到这些,心里只想苦笑。

    算了,上一代人的荒唐胡闹,不应该责备到小孩儿身上。

    她收下了杂念,然后走到了怀抱着珂丽丝忒尔的女人面前。

    “这位是安娜小姐……嗯,她是珂丽丝忒尔小姐的乳母。”身旁的负责人连忙对她解释。

    接着,他又指着旁边一位穿着女仆服装,默默垂首恭听的青年女子,“这位是米亚小姐,她是小姐的贴身女仆,负责照顾小姐的起居。”

    特蕾莎又打量了一下女仆,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劳您费心了。”

    “这是我的分内工作,殿下。”女仆恭敬但冷澹地回复了她,“况且,珂丽丝忒尔小姐是个很乖的孩子,所以我们倒是并不需要费太多心。”

    特蕾莎从女仆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种疏离感,显然对方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珂丽丝忒尔的头发和脸颊。

    珂丽丝忒尔明显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并没有反抗,只是睁大了眼睛,继续好奇地看着特蕾莎。

    在这里能够见到的陌生人,对她来说显然是巨大的惊喜,再加上特蕾莎的容貌和气质,也天然地让人难以产生敌意。

    “妈妈……”她轻轻地喊了出来。

    显然,以她现在的年纪,只能说出几个固定而且简单的词语,看到特蕾莎叫妈妈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吧。

    她笑得开心,特蕾莎心里却更加发酸了。

    这不是她的女儿,确实她丈夫的女儿,按理说她应该厌恶对方,可是她心里现在只有怜悯,这个孩子太可爱了,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孩子。”她一把从乳母的手中抱过了珂丽丝忒尔,然后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她抬起头来,温和地看向了众人。“诸位,辛苦了。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最近刚刚成为了母亲,所以我能够理解照顾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你们不光要照顾珂丽丝忒尔,而且平常还要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想必外出的机会也不多,所以,想来这里的生活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毫无疑问,你们的工作并不光彩,但是奉命行事的你们并没有过错,我对你们付出的牺牲也同样感到惋惜,你们的宝贵时光,原本应该用在更加有意义的地方,而不是浪费在这里的。”

    公主殿下宽宏大量的态度,让在场的人们纷纷动容。

    在人们的注视下,特蕾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既然现状已经是这样了,再为之惋惜或者不甘,也没有任何意义。想必诸位非常清楚,你们接下来的命运和这个孩子息息相关,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想多解释,但是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你们肯定会遭殃……不光皇帝陛下饶恕不了你们,这个孩子的父亲同样也会让你们万劫不复。

    哎,就算不提这些威胁,只要有一颗正常人的心,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这个孩子是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啊!她从出生开始就遭遇到了厄运,注定要在这个方寸之地度过自己的童年,见不到外面世界的风光,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我恳请你们,能够在今后,本着人类应有的良知,稍稍怜悯一下这个孩子。我想,等她长大之后知道了这一切,她一定也会感激你们的付出的。”

    特蕾莎的话,似乎触动了在场人们的心,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而又悲伤。

    说完之后,特蕾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串珍珠项链,然后递到了负责人的手中。

    “这件首饰不是什么名贵物品,但是典当之后应该也能够换一笔钱,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你们分了这笔钱,等于多了一点津贴。我对你们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以后更加尽心照顾珂丽丝忒尔小姐——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买点礼物和玩具,就当是我给她送的礼物吧。”

    负责人一脸的惊讶和尴尬,他看着那串珍珠项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叹了口气,收下了这份礼物。“谢谢您,殿下。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地照看小姐的,过去如此今后也会如此。您说得对,我们对这份工作并不感到骄傲,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它,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也必须做好这份工作,不光是职责所在,也是我们的同情心所在,我们都很喜欢小姐,也希望她日后能够得到上帝的垂怜,得到一个更好的命运。”

    “她一定会的。”特蕾莎澹然一笑,然后做出了保证。

    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用只有对方才听得到的音量询问,“夫人能来这里探视小姐吗?”

    负责人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了她,“之前不行,但是最近半年她看上去得到了许可,大概一个月左右能来一次。”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每次离开这里,夫人总是恋恋不舍,默默垂泪,老实说我们看了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特蕾莎心里也是一声叹息,她不禁又对苏菲多了几分怜悯。

    接着,她又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珂丽丝忒尔在慢慢长大,她的教育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们有什么准备吗?”

    “我们也在为这个事情发愁。”负责人马上回答了她,“我们只会照顾人,却不会教人才艺,这得让上面派人过来才行。我之前已经几次写了报告申请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头。

    现在时间还早,珂丽丝忒尔的教育问题还不用太过于着急,但是过个一两年,必须要严肃考虑这个问题了。

    关键是,珂丽丝忒尔应该接受怎样的教育?

    以特蕾莎的想法来看,她应该和其他的公主一样接受完整的声乐、文法等等教育,以便未来可以在另外一个地方无缝融入到宫廷生活当中。、

    可是,皇帝陛下会这么想吗?那可不一定。

    而这个,是必须皇帝陛下才能决定的问题。

    特蕾莎心里想了想,最后觉得自己也只能通过父亲向皇帝陛下恳请一番了。

    她不知道珂丽丝忒尔未来将会如何,但是她愿意帮忙为珂丽丝忒尔争取——一方面,这是出于本能的怜悯,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看到殿下的女儿和光同尘,那太可怕了。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去争取的。”她小声叹了口气。

    接着,彷佛又想到了什么,她又看向了对方,“下一次夫人过来探视小姐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呢?”

    负责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您想要说什么呢?”

    “告诉她,珂丽丝忒尔终将摆脱这份命运。而只要我们一息尚存,珂丽丝忒尔将永远享有我们的照顾。”

    “明白了。”负责人立刻点了点头,他原本还害怕特蕾莎要他传什么违禁的话,现在倒是放下了心。“我也衷心祝愿您早日实现诺言,让我们摆脱这份并不让人骄傲的工作,殿下。”

    特蕾莎只是微微一笑。

    接着,她拉着珂丽丝忒尔的手,漫步在被篱笆隔开的方寸之地。

    冬日的风寒冷彻骨,但是阳光却顽强地透过云层,洒落在枯黄的大地上,悄然等待着万物复苏的季节。

162,久别重逢。

    正当特蕾莎逗留在故乡,享受着和家人们团聚的温馨日常时,悄悄离开了约阿尼纳的艾格隆,也在寂然无声当中继续着自己的旅程。

    在意大利的热那亚登陆之后,他沿着过去走过一次的路,潜入到瑞士境内,向着自己的义姐兼婶婶奥棠丝王后的隐居之地进发。

    上次,在逃离出了奥地利之后,他旅途的第一站就是跟着堂兄们一起去投奔奥棠丝王后。

    王后陛下也没有让他失望,尽管知道自己冒着风险,但是她仍旧毫不迟疑地招待了艾格隆,并且给他提供了藏身之处,让艾格隆得到了必要的喘息时间。

    而在艾格隆准备下一站旅途的时候,王后陛下在自己手头并不宽裕也缺少进项的情况下,还康慨给他提供了一笔“赞助”,可谓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艾格隆虽说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无恶不作,但是他同样也知恩图报,他心里记得这笔恩情。

    虽说他和奥棠丝王后的丈夫——也就是路易亲王,还有两个儿子——也就是他的两个堂兄,现在的关系都不太好,但是对王后陛下本人,艾格隆心中只有感激和敬意。

    在他看来,王后已经证明了她对家族事业的忠诚,今后可以对她寄予完全的信任了。

    正因为如此,在约阿尼纳筹划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艾格隆就把自己接下来的落脚点、以及策划各项阴谋的指挥部,设立在了瑞士;他还把自己的堂兄查理亲王派到了瑞士打头阵,让他去找王后陛下,然后借助这对母子为自己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从查理亲王后来的回信来看,他的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很快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顺便他还提到,奥棠丝王后十分期盼再见到他,希望能够再和他见面一叙。

    艾格隆自然乐得满足王后陛下的愿望,他潜入瑞士境内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向了王后位于阿尔卑斯山脉博登湖畔的隐居之地。

    这天的清晨,天空阴沉,寒风刺骨,细小雪粒夹杂在呼啸的风声当中似乎扫荡,残忍地折磨着每一个行人,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家中烧柴取暖,各处的道路人迹罕至,

    就在这阴沉的风雪当中,艾格隆带着自己的随从们沿着小路攀上了山岭,放眼望去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都覆盖着乳白色的圆帽,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茂密的树林在寒风当中哗哗作响,枝条上积满了白雪,时不时地在风中洒落到地上;而在谷地下方的博登湖,犹如是黑色的洞穴一样,贪婪地吸收着外界的一切光线,深不见底。

    严酷又壮美的寒冬景象,让艾格隆不禁产生了一种天地寥廓的豪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瑞士看到这种景象了,可是每一次置身其中,都不禁让他沉迷于大自然的壮观和无情当中。

    “看!这个地方多美啊!”艾格隆小声对旁边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感叹,“我们来对了时候。”

    安德烈-达武心里知道,陛下的诗人气概又发作了,于是他凑趣地点了点头。“陛下,这里确实很美,在巴黎是感受不到这种壮观的。”

    “安德烈,你会滑雪吗?”艾格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嗯?”安德烈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会,陛下。”

    “那么你就有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了——”艾格隆大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我准备好好体验滑雪的乐趣,一起来吧!”

    安德烈-达武对滑雪并没有任何兴趣,不过身为卫队长,哪怕在娱乐时他也得陪伴在陛下身边,再说了难得陛下兴致这么高昂,他也不忍心扫兴。

    “好的,陛下,我非常乐意奉陪。”于是,他恭敬地回答。

    陛下,终究还是个有玩心的年轻人啊……这样也挺好的。他心想。

    就在两个人闲谈之间,一座山庄别墅渐渐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虽说屋顶上覆盖了积雪,但是造型别致的红砖墙仍旧大致勾勒出了它的形貌,并且和艾格隆记忆当中的那座山庄重合在了一起。

    “我们到了!”艾格隆脱口而出。

    安德烈也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结束了这段寒冬中的旅途。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陛下,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确认王后陛下那边的情况吧。”

    得到了艾格隆的同意之后,他踏着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地走向了远处的别墅。

    而此时的奥棠丝王后,正在和自己的儿子查理亲王共进早餐,在喝下热气腾腾的咖啡之时,她也不忘随时眺望一下窗外。

    她这并非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等待那位访客的降临。

    自从儿子悄悄来到自家之后,她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艾格隆即将再度返回瑞士并且面见自己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儿子和艾格隆最后一次通信当中,她得知了艾格隆即将启程的消息,推算时间的话,最近他就应该来到这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可是如果并不顺利呢?

    奥棠丝王后知道胡思乱想并没有意义,可是她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毕竟,她这一生当中,所经历过的戏剧性事件实在太多太多了,命运的噩耗总是突如其来,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秒立刻疾风暴雨,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见证。

    她的父亲被革命党人送上了断头台,然而她的继父成为了英雄将军、并且很快成为了帝国皇帝;她沦落为罪人之女曾经衣食都没有着落,短短几年后却成了一国王后;而更加戏剧性的是,她所经历的所有荣耀,都在又过了几年后化为乌有。

    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大戏,永远不缺乏惊喜和噩耗。

    可是她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再也难以承受命运的再一次打击了。

    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留恋过去,越是在意后辈子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再也难有什么起伏了,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只有后辈们而已,如果再失去这种希望的话,那就不知道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

    自从见到艾格隆之后,她一直都非常欣赏和喜爱这位义弟兼堂侄,他的容貌和举止,都让她大为满意。而更重要的是,此时这个少年人肩负着整个波拿巴家族的希望,也是她的儿子们最大的依仗,她实在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闪失。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几天王后陛下一直都食不甘味,虽说平日里生活起居一如往常,但是精神上却总是心不在焉。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终于在这个普通的早晨结束了。

    就在风雪的呼啸声当中,餐厅中的奥棠丝王后和查理亲王分明听到了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母子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对话,然后同时看向了门口,面露喜色。

    王后隐居在这里,平常根本就不会有访客,世界早已经将她遗忘——所以,如果有人到访的话,那也就说明……

    “妈妈,我去看看。”查理亲王立刻起身,走出了餐厅,然后来到了大门口。

    奥棠丝王后坐在窗口,焦急地看着窗外。

    门被打开了,然后奥棠丝王后失望地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人。

    但是接着,她的眼睛又是一亮,因为她分明发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躬身向她的儿子行礼,然后她的儿子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定是艾格隆身边的人!她的脑中立刻做出了判断,然后心脏陡然快速跳动起来。

    接着,她再也按捺不住,走出了餐厅。

    远处的艾格隆一直注视着安德烈的行动,在大门打开之后,安德烈很快就回身向他这边招了招手——而那也就意味着一切正常了。

    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然后重新迈动脚步,走完了自己这趟旅途的最后一百米。

    当艾格隆走进大门之后,他发现这里的主人、他的婶婶奥棠丝王后,就在门口迎接自己。

    一年多不见,王后陛下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些许,不过总体来说倒是风采依旧,而这时候,她正在用喜悦、庆幸与激动交织的眼神看着自己。

    迎着这样的目光,艾格隆心里也极有感触。

    “王后陛下,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自从上次告别之后,我一直都挂念着您。”,他以晚辈的立场,躬身向奥棠丝王后行礼,“感谢上帝,您依旧和之前一样美丽。”

    “感谢上帝保佑了你,艾格隆。”奥棠丝王后强忍激动,用亲切的口吻对艾格隆回答。

    接着,她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这位晚辈,“你比上次黑了一些,但更加结实、也更有精神了,越来越像个君王了。”

    然后她又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额头,“我虽然隐居在这里,但是时常能够听到有关于你的新闻,我为你而骄傲,艾格隆,你做得比我所预料的还要更好。”

    “但没有我自己希望的那么好。”艾格隆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毕竟比起我的目标,我现在拥有的还太少。”

    “已经够多了,贪心的小子!”奥棠丝王后笑着打趣了他,“我可是听说你刚刚得到了儿子。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特蕾莎殿下什么时候过来呢?那个姑娘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坚持让婚事成真……在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一位公主殿下愿意义无反顾地成为我们一员,想来真是让我感到钦佩不已。”

    “特蕾莎现在正在奥地利探望父母,新年过后她就会过来的,到时候您会有很多机会同她畅谈。”艾格隆回答。

    “那太好了,我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了。”奥棠丝王后点了点头。“她在这里会得到最热情的招待,我会提前让她体会皇后的尊荣的。”

    “这大可不必。”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无论我和特蕾莎是什么,您永远是我们敬爱的王后陛下。”

    两个亲人顶着凛冽的寒风,亲切地寒暄着,为久别重逢而庆幸。

    寒暄过后,奥棠丝王后带着艾格隆回到了餐厅,然后让女仆送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艾格隆拿过咖啡喝了一大口,热量驱走了他身上的寒冷和疲惫,顿时让他感到身心舒畅。

    喝完之后,他又有了闲情逸致,看了看窗外那壮美的山景。

    “虽说不是第一次来您这儿了,但是我还是禁不住为您这处居所而倾倒,您选了一个好地方。”

    “这是我在辉煌时期过后,所留下的最后一点灰尽了。”王后颇为感慨地回答,“我会终老在这里,默默告别这个世界。”

    “我倒认为您重返巴黎更好。”艾格隆回答,“我想,那里的人们虽说现在遗忘了您,但是只要您又出现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再次为您而倾倒欢呼的。”

    “你倒是越来越会讨好人了,看来特蕾莎殿下调教得不错嘛。”奥棠丝王后笑着摇了摇头,“巴黎是最喜新厌旧的,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倾倒什么呢?倒是特蕾莎能够让他们倾倒吧,还有上次那位艾格妮丝小姐。”

    顿了顿之后,她又话锋一转,“说实话,艾格隆,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你居然会有梦想成真的希望……我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服输的任性而已,等到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就会面对冰冷的现实……”

    “那么现在呢?王后陛下?”艾格隆笑着追问。

    “现在……即使现在我还是觉得希望不大,你要面对的艰难险阻太多了,孩子。”奥棠丝王后仍旧苦笑着,但是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是,从‘绝望’到‘希望不大’,这已经是令人炫目的成就了,你远远强过我,也强过绝大多数人,所以我已经不敢断言你是否能够成功了。但是作为你的至亲,我愿意祝你成功,甚至愿意尽我所能帮你成功。”

    “我会成功的,然后恭迎您重返忠实的巴黎。”艾格隆亲切地回答。

    “现在别把话说那么满,还是着眼于现实吧。”王后又摇了摇头,“而且我都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回去呢。”

    “您到时候可以选。”艾格隆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世界各地,您都可以自由选择。”

    奥棠丝王后看着艾格隆的眼睛,从这个少年人身上,她看到了少年人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傲气,但是这种傲气在他身上却又显得意外合理。

    有些人是狂妄,有些人是自信,区别就是他们的能耐了。

    “您会滑雪吗?”艾格隆突然又问,“如果您会的话,教教我吧,我想在这您这儿找点乐子。”

    奥棠丝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捂住了嘴,发生了吃吃的笑声,“何等恢弘的风范!您确实更像个征服者了。”

    感慨了一声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我不会。”

    接着,她又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优雅地向他欠了欠身,“不过,陛下,我很乐意陪同您一起享受此等乐趣。”

163,门第

    “不过,陛下,我很乐意陪同您一起享受此等乐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格隆也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等我安顿下来以后,我就抽空和您一起练习滑雪,等我学会了以后,我再带着特蕾莎一起……想来她也会很高兴的。”

    “如果我这里能够给您和特蕾莎殿下留下美好的回忆,那也是我的荣幸。”奥棠丝王后殷勤地回答,“从长辈的角度来看,能够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聚在自己跟前,也会给我平添了很多安慰——”

    再一次来到了奥棠丝王后这里,艾格隆的心情已经大为不同。

    上次他是刚刚从奥地利逃离,一路颠簸,心有余季,虽然心里对后续该干什么有着模湖的计划,但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执行,对未来也充满了迷茫。

    而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他已经拥有了一小片领地,有了一群追随自己的忠实部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被锻炼出了那种处变不惊、自信从容的心态,他已经完全地投入到了自己新的角色当中,真正地确信自己能够成为波拿巴家族的首领、成为一位皇位觊觎者。

    这种心态让他不再有任何迟疑或者迷茫,甚至还多了几分闲情逸趣。

    当然,他也是有几分故意的,他就是想要以这种自信从容来感染身边的人,让他们也对自己信心百倍。

    从奥棠丝王后的神态来看,她确实被艾格隆感染到了,彷佛这位少年并不是在干什么大事,只是来拜访她的普通晚辈客人一样。

    艾格隆跟王后一边用餐一边聊天,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艾格隆上次访问巴伐利亚,并且拜访自己的义兄欧仁亲王的遗霜之事。

    而奥棠丝王后,正是欧仁亲王的亲妹妹。

    这对兄妹在父亲被杀之后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最为黑暗、朝不保夕的日子,感情自然也是无比深厚,所以一提到欧仁亲王,奥棠丝王后就再也保持不住平常那种从容优雅的神态了,她泪水涟涟,伤心于哥哥的早逝。

    “哎,上帝真是对他太苛刻了,才四十出头就把他带走了!他是一个那么正至极、那么体贴的人,对每个人都充满了善意,尽管他为了帝国招惹了很多敌人,但几乎没有个人的私敌,所有人都称赞他并且敬重他……一想到我的余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感觉心都被撕开了。”奥棠丝王后一边哭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要是我的哥哥能够看到您如今的样子,他该会多么开心啊!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你的,比我做的还要更多。”

    是的,他会这么做的——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欧仁亲王遗稿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王后,因为这件事说出去实在不太光彩,所以他隐去了。

    “对亲王的事情,我不敢说我和您一样悲伤,因为您才是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承受灾难的人,您和他之间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但是我同样对他,对我来说,同样充满了敬重和感激。说来好笑,我们这个家族,每个男人都充满了勃勃野心,彼此之间充满了争吵和攻击,唯有他……他是我们中最好的一个人,他尽心竭力效劳于皇帝,并且从不抱怨和嫉恨任何人,我只恨自己没来得及再见他一次,亲口说出这些话。”

    接着,他又郑重地看向了还在哭泣的奥棠丝王后,“斯人已逝,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了,我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些创痛。而现在……王后陛下,您是我仅剩至亲之一了。您先是我父亲的义女,然后又是我叔叔的妻子,您见证并且经历了我们家族的一切悲欢……您同我共患难,并且在我最困顿的时候,不计得失地帮助了我……我永远记得这些,并且愿意永远敬爱您,我愿意尽我所能地为您效劳,达成您的一切愿望。”

    艾格隆这番话,听得王后又感动地落下了眼泪。

    “我倒有件事确实想要劳烦您一下,陛下。”

    艾格隆稍微吃了一惊。

    他刚刚一方面是感情触动,一方面是出于礼节,对王后许下了“为您达成一切愿望”的诺言,却没想到王后还真有事相求。

    很明显,“一切愿望”是不可能的,他相信王后也不至于真的那么不知趣,让两个人都面上难看。

    “您请说。”他连忙回答。

    “您是1811年出生的,而我的儿子们,路易比您大了五岁,查理比您大了三岁……我很高兴他们都为您、为家族的事业出了力,我也告戒他们,接下来一定也要继续为您效劳,尽自己的职责。”王后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小声说。

    其实奥棠丝王后有三个儿子,不过长子年仅几岁就早早去世了,艾格隆当然也不会这时候把这桩伤心事拿出来煞风景。

    “嗯,两位堂兄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他们。”艾格隆点了点头。

    虽说他现在和两位堂兄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但是当初正是他们把自己救出来的,这笔账他不能不认,尤其是在他们的母亲面前。

    “当年您的父皇被流放孤岛,在过世之前,他提到您的时候,曾经说过要让您长大之后最好娶一位古老王家的公主殿下,如果不成,则迎娶家族内的堂姐妹;如今,您已经婚配,而且娶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虽说中间有些无伤大雅的波折,但也算是了却了他的遗愿,如今特蕾莎公主更是不负众望地为您生下了一位嗣子,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为之欢呼雀跃……我也由衷地为他而感到高兴。”

    感慨了一番之后,奥棠丝王后继续说了下去。“世上的父母都是这样的,您的父皇放心不下您,我也一样放心不下我的儿子们。对别的事情我不太懂,也不想插手,唯独他们婚娶的事情,作为母亲我实在割舍不下……”

    王后说到这里,艾格隆大概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她是在为儿子求恩典。

    欧洲的封建王室之间互相通婚,已经是千百年的定例了,波拿巴家族在最鼎盛风光的时候,被接纳为至高的君主家族,其家族成员们的婚娶自然也是“顶配”。

    拿破仑自己迎娶了哈布斯堡的公主,他的弟弟迎娶了符腾堡的公主,义子则娶了巴伐利亚的公主,几乎“收集”了德意志当时最为高贵的名门公主,极大地满足拿破仑这个小地主儿子的虚荣心——他的三弟吕西安因为不肯和原配离婚另娶公主,还被龙颜大怒的皇帝大为申斥,一气之下跑去了罗马,差点断绝了兄弟关系。

    有道是天道好还,风光的时候多爽,落魄的时候就多惨。

    在帝国覆灭之后,虽然那些嫁给波拿巴家族成员的公主们并没有离弃丈夫(路易莎除外),但是欧洲王室的大门,就再次对波拿巴家族成员们关闭了,他们的婚娶,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为了不降低门第的格调,也为了让家族好不容易积攒的财产不至于外流,波拿巴家族成员就选择了“内部消化”,也就是让堂兄妹、堂姐弟之间结婚。

    拿破仑的大哥、前西班牙国王约瑟夫,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弟弟吕西安的长子,一个嫁给了弟弟路易的长子,也算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了——如果在正常情况,这两位波拿巴公主肯定会与各国王族结亲的。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经过了多年的流亡之后,拿破仑三世总算重建了帝国,然而这时候的他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和他联姻的王室公主,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娶了一个西班牙普通的女贵族欧仁妮当皇后。

    在20年的第二帝国统治当中,拿破仑三世一直都在试图改变自己家族的门第,重新进入到王室大家庭当中。

    他的这项努力也算是收到了成效,在他统治期间,他的堂弟热罗姆-波拿巴亲王娶了撒丁王国萨伏尹家族的公主(条件是在撒丁王国同奥地利开战的时候站在撒丁一边),总算登堂入室了。

    在普法战争之后,第二帝国终究还是毁灭了,但是它的“门第”却终究还是保留了下来,热罗姆的后裔、号称拿破仑五世的流亡者维克托-波拿巴,娶的就是比利时王室的公主,融入到了君主大家庭当中。

    不过,在这一条世界线上,显然这样的进程已经大大加快了——毕竟,艾格隆作为继承人,娶的就是哈布斯堡的女儿。

    而奥棠丝王后,似乎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沾一点光。

    果然,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奥棠丝王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陛下,我的大儿子现在已经娶了约瑟夫的女儿,我们姑且不提。不过我的小儿子查理现在仍旧婚配无门,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他明明年纪比您大却还没有着落……所以,我厚颜请您为此帮点忙,可以吗?”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不语。

    他知道,对王族来说,婚事从来不只是一桩婚事而已,还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他的堂兄如此雄心勃勃,如果又与外国王室结亲,实在有点扎眼。

    可是,如今王后就在他的面前软语相求,他又刚刚说过要尽一切努力完成王后的心愿,又怎么好当面反悔?

    “王后陛下,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我很乐意像先皇那样,让我的家族成员们和外国王室结亲。”沉吟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做出了回答,“不过,现在以我们的能耐,实在无法让高傲的王族们低下他们的头颅……此事只能以后再议了。”

    “我知道,目前想让您实现这个愿望,实在有点困难——不过我相信,只要您未来事业有成,您有的是机会替我实现,您说是吗?”王后装作没有听出艾格隆的敷衍,而是继续追问他,看样子不得到一个正面回应不罢休。

    对着奥棠丝王后期盼的眼神,艾格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会的,当然如此。”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伤了王后的心,也不愿意当面食言。

    算了,现在担心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再说了,哪怕未来要实现诺言,也有很多变通的办法让这件事变得没什么害处。

    得到了这个满意的回答之后,王后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谢谢您,陛下……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我渴盼着我被孙子们环绕的那一天,那将是我在人间最后也是最为圆满的幸福了吧。”

    “当然如此。”艾格隆只能又点了点头。

    眼下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肯定是自己那位堂兄在背后操纵的。

    他知道自己跟陛下的关系已经冷却,如果自己提出要求的话肯定会被回绝,所以搬出了母亲作为传声筒,而奥棠丝王后也乐于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所以在见到艾格隆的第一天就趁着艾格隆最动情的时候,借势提出了这个请求。

    基本上,使出这一手之后,艾格隆是无法回绝的。

    纵使想明白了这一切,艾格隆也无话可说,他对王后本人也没什么意见——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没人有资格指责,想要为儿子的未来前程铺路又有什么错呢?

    自己的母亲,不也是做了同样的事情?当然她的动机是为了和继父奈佩格伯爵的儿女。

    一想起路易莎,艾格隆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路易莎和奥棠丝一对比,他多希望能跟奥棠丝王后一样。

    只是往事不可追,母子之前的感情注定已经是无法修补的了。

    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艾格隆有点意兴阑珊,草草结束了早餐,也离开了奥棠丝王后身边。

    他来到了王后给他安排的房间,然后让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把查理亲王叫过来。

    得到了命令之后,查理亲王很快就来到了房间当中,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场疾风暴雨的准备。

    如果只是用一顿臭骂换来一个无法推脱的承诺,对他来说已经超值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的堂弟的表情却没有任何阴霾,相反依旧和之前一样怡然自得。

    “我的堂兄,我感谢您这段时间内为我做的一切……您辛苦了。”艾格隆笑着向他问候。

    这笑容比任何怒斥都让亲王心里发毛,但是他当然不敢跟艾格隆顶撞。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他连忙低下了头向堂弟致敬。

164,新的住所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

    艾格隆越是和颜悦色,他的堂兄越是心里害怕,连忙战战兢兢地向他表示忠心。

    艾格隆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相反他很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耍弄手段——尤其是还成功了。

    不过,事已至此,发脾气也没有意义,他不想在奥棠丝王后面前和她的儿子争吵,那恐怕会让王后陛下伤心。

    现在,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叔伯堂兄们其实个个野心勃勃,他也不能计较那么多——毕竟,作为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他们的利益和自己是绑定的,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们值得信任。

    要算账,可以慢慢来,等以后大功告成了再说。

    “不用紧张,我的堂兄,刚才我已经答应了你母亲的请求……而且我认为,其实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艾格隆继续和颜悦色地对对方说,“就像先皇所说的那样,我们波拿巴家族光若想长期屹立于欧洲的巅峰,成为最耀眼的皇室,那么光是复辟帝国是不够的,我们确实需要和各大王族联姻,让我们这个家族永世延续下去,所以你有这个想法很正常,我不会怪罪你的——我跟你的母亲已经承诺过,日后一定会尽我所能地为你找一位王室的公主婚配。”

    “谢谢您!陛下!”亲王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堂弟真的会毫不介意、尽心竭力地帮助自己,但是在堂弟身边追随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堂弟有个原则就是言出必践,不管他心里如何想,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更何况,还是当着他敬爱的奥棠丝婶婶面前说的呢?

    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他知道堂弟并不喜欢自己,并且甚至有点防备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弟会对自己如此忌惮,但是他看得出来,如果帝国复辟成功,自己大概也不会得到重用,顶多就是顶个亲王头衔过上富贵日子吧。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就此满意,可是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人,血管里流动着的野心,又怎么可能让他满足于就此止步?

    他想过要讨好堂弟,并且为此努力过,但是无论他怎么讨好,堂弟对自己却依旧是若即若离,也不肯重用自己。

    既然讨好堂弟也没有意义,他就只能考虑别的方式了——找个王室公主结婚,不失为一种积累资本、拉拢奥援的方法,最差最差也能够提供一道保险措施。

    帝国覆灭之后,娶了王室公主的欧仁亲王和热罗姆亲王都保住了身家和性命,可以作为借鉴。

    毫无疑问,利用母亲的感情攻势来要挟堂弟,会让他不高兴——但是反正讨好他也没有意义,那不如先从他这里捞点实惠再说。

    这对堂兄弟都是聪明人,而且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对对方的想法都已经相当清楚,他们对对方都不报什么幻想,只不过现在两个人利益一致所以还在“精诚合作”而已。

    “你来到这边已经几个月了,从你传过来的书信当中,你的任务似乎相当顺利——”艾格隆转入到了正题,“现在该让我看看效果了。”

    “好的,陛下。”看到艾格隆不再纠结刚才的事,亲王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又打起了精神回应,“等入夜之后您跟我来吧,我带您去一个老地方。”

    “老地方……?”艾格隆略微有些疑惑。

    “陛下,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的母亲带您去一个地方藏身……”亲王提醒艾格隆。

    “哦!”艾格隆恍然大悟。

    他当然记得,那一次他跑到这里来之后,奥棠丝王后接待了他们,第二天带着他们前去一个农庄躲藏——那个农庄的主人,正是一位曾经在帝国军队当中服役过的瑞士军人,也是帝国的同情者。

    艾格隆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时光,躲过了风声最紧的阶段,还在那里见到了埃德加、以及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并且和他们共处了一段时光。

    “自从我来到这边之后,又重新接触了农庄的主人,也就是法弗尔少尉。他对您离开瑞士之后所闯下的勋绩振奋不已,并且十分乐意再为您提供帮助。”亲王不知道艾格隆的心中所想,依旧向他汇报着自己的工作。“这段时间来,我和他一起收购了周围的一些土地,扩大了农庄,并且秘密改建了农庄使之与外界隔绝。我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一次您依旧可以下榻在那里。”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做出了自己的评价,“那就这么办吧。”

    就这样,在入夜之后,查理亲王带着艾格隆以及安德烈等人,悄悄地沿着山间的小路离开了奥棠丝王后的别墅,顶着小雪,摸黑来到了山脚下偏僻的农庄。

    借助着旁人手中提灯暗澹的灯光,艾格隆渐渐地回忆起了自己在这边生活过的记忆。

    他们经过了一片小树林,然后在树林边缘看到了稀疏的篱笆——只要翻越过篱笆,就来到了庄园内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黑夜当中的篱笆。

    当时,似乎也就是在这个位置,在散步的他,碰到了艾格妮丝,而艾格妮丝误以为他是盗匪,于是想要拿下他审问。

    在一番追逐之后,他躲在篱笆后,而在月下,那个少女提着剑,威风凛凛地盯着自己藏身的地方,是那样的凛然而不可犯。

    遥远的回忆一时又涌上心头,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陛下?”查理亲王对艾格隆突然的停顿感到有些不解。

    “我的堂兄,你想要一位公主,而我想要更多——”艾格隆小声说。

    “什么?”亲王大惑不解。

    “没什么,我们走吧。”艾格隆澹然一笑,然后跟着一行人穿过了篱笆。

    农庄的主人此时正准备上床休息了,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声,他拿着枪戒备地走出了屋子,然而在听到了查理亲王的声音之后,他放下了戒备,迎向了这一行人。

    而当他走近到他们的面前时,他不禁愣住了。“陛下……?”

    “好久不见,少尉。”艾格隆笑着冲对方打了个照顾。

    “您总算过来了!”少尉很快狂喜地亢奋了起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再拜访您。”艾格隆极为亲切地回答。

    在少尉的引领下,他走到了农庄的屋子当中。

    相比于过去记忆当中的样子,农庄现在的变化挺大——屋子更大房间更多了,而且各处都有隔墙,还有隐蔽的观察口和射击孔,窗户紧闭,烟囱高耸,俨然已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型据点。

    艾格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屋子,这里就是接下来他整个阴谋活动的指挥部了。

    当时的艾格隆,是住在谷仓下面的地下室里,现在他当然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狼狈的逃亡王子,而是一位踌躇满志准备一举登上至高舞台的皇位觊觎者。

    他是肩负期待、被众星拱月的人。

    “陛下,周围所有可以看到这座屋子的位置,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没有人会来打搅到您。对外我们还安排了隐蔽的岗哨,您带过来的人可以在那里轮班,确保您的安全无虞。”查理亲王继续对艾格隆汇报工作,“另外,考虑到这次特蕾莎公主也会过来陪伴您,我们还特意为女主人准备了舒适的套间,虽说肯定无法和她从小所处的环境相比,但至少可以满足她的基本需求。”

    这倒是精准地讨好到了艾格隆——他自己倒无所谓什么生活条件,反正之前住地下室那么艰苦都顶过去了,但是特蕾莎刚刚生育没多久,又要跑过来到这种偏僻寒冷的地方陪他,他确实舍不得让她太难受。

    “你们做得很好。”打量了一下农庄之后,艾格隆满意地向自己的堂兄点了点头,“看来,你的时间和金钱并没有白费,我对这里很满意,我很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这位堂兄,如果忽略他的野心的话,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这一点确实母庸置疑。

    “能够满足您的期待,那就再好不过了。”查理亲王欠身向艾格隆行礼,“不过陛下,虽说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生活设施都已经安排妥当,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难以解决的,那就是这里同外界的通信。偏僻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如果附近的居民有人看到这座农庄随时有大量陌生人出出进进的话,恐怕会惹起疑心。”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艾格隆心想也对,反问。

    对这个问题,亲王之前就已经有所考虑了,此时艾格隆问起,于是他胸有成竹地回答了,“我个人的意见是,您可以在山脚下的小镇里设置一个固定的联络地点,以旅馆作为掩护,然后让您派出去的人和过来拜访您的人伪装成游客,您再定期通过法弗尔少尉,从这儿对外联络,您觉得如何?”

    对这个主意,艾格隆相当赞同,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那么,谁负责这家旅馆呢?”艾格隆再问。

    “最好选一个在这里长大、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查理亲王连忙回答。

    虽说他没有明确说是谁,但是“在这里长大、熟悉当地情况”几乎明确就是指向他自己了。

    看上去,他的提议也是最符合逻辑的——但是艾格隆不想这么安排。

    毕竟,如果完全按照堂兄的主意的话,几乎等于让堂兄掌握了他接收外界信息、以及对外联络的主要渠道。

    虽说他现在不怀疑堂兄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但是这仍旧是他难以接受的局面。

    他并非是个疑心病,可是他也绝不愿意让自己依赖任何人,尤其是依赖于自己堂兄这种人。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的堂兄。”艾格隆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如果你负责那里的话,人们一样会起疑心的——因为,堂堂波拿巴家族的亲王,一位高贵的人士,居然闷声不响地跑到了小镇开旅馆,这难道不奇怪吗?任何一个听说过你的人,都会怀疑的。”

    听到了他的质疑,查理亲王也脸色微变,因为确实击中了要害。

    “那您决定应该怎么办呢?”他小声问。

    “你的主意,大体上是很好的,只是细节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而已。”艾格隆笑了笑,然后回答了对方,“旅馆太扎眼了,而且此时贸然新开一家旅馆,小镇上的人肯定会相当好奇——所以,我们最好变通一下,伪装一个受雇佣的、勘探附近矿产和矿泉水的地质勘察队,这样镇民们就不会好奇有陌生人在外面乱逛了。”

    接着,艾格隆抬起头来,看了看黑暗的夜幕,“这个地方总归是有些矿产资源的,我们就慢慢勘探权当消遣吧。具体可以让安德烈负责,他之前就学过一点类似的知识——有勘探队,自然就会在野外安置临时营地,这个营地就可以作为我们对外联络的出口了。”

    查理亲王顿时无语。

    说实话,他都有些暗暗佩服艾格隆的急智了,顷刻间连消带打,不动声色地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还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自己的不信任。

    问题是,看上去堂弟的主意确实比他自己的更加合理,所以他也提不出什么质疑。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艾格隆再问。

    “您的智慧令我深感敬服,陛下。”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堂弟行礼,“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很好。”艾格隆又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办吧,具体的伪装工作你可以和安德烈一起商量,总之要尽量瞒过当地人。”

    接着,他又亲切地拍了拍堂兄的肩膀,“我的堂兄,之前的工作你做得非常好,我期待接下来你能够以同样优秀的表现完成之后的任务……你是我们家族的重要成员,若我们真的得偿所愿,那么帝国最终将属于我们家族的所有人,好好努力吧。”

    “是!陛下。”亲王以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应了下来。

    在堂兄告退之后,艾格隆来到了为他准备的卧室当中。

    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尽力为自己布置了,虽说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什么昂贵的用品,但已经足够舒适——至少和他上次住的条件已经是天差地别。

    壁炉里的柴火在噼啪作响,让房间里温暖得跟春天一样。

    艾格隆脱下了外套,然后走到了窗边,看向了黑暗深邃的夜幕。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他临时的住所了。

    感觉不错。

165,平安夜

    在自己堂兄的帮助下,艾格隆很快就在农庄里安顿了下来。

    和上次的经历相反,这一次他所享受的待遇要舒适得多,而且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转,可谓是春风得意。

    短短几天过后,就来到了平安夜。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合家团聚、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祈福的日子,而对艾格隆来说,他的妻儿现在都在奥地利,所以谈不上“团圆”。

    但即使如此,为了振奋手下们的精神,他仍旧命令在农庄当中举办圣诞宴会,以庆祝自己来到这个离法兰西仅仅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为了讨好陛下,查理亲王同样也不遗余力,他利用自己在当地从小长大的便利,搞到了一大堆物资,都秘密送到了农庄当中。

    艾格隆的身边人,热火朝天地在农庄当中忙碌着,当入夜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奥棠丝王后也偷偷过来捧场,只等他出席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艾格隆来到了餐厅当中。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夜幕黑得不透一丝星光,然而餐厅里却被烛光照得透亮,再加上那些金属餐具锃亮的反光,所以几乎一切都清晰可见。

    艾格隆见过太多奢华的场面,此时的场面只能“简陋”来形容,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能够感受到洋溢在房间当中的喜悦和兴奋,当看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满面笑容,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他知道,在场所有人都在向他效忠,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走到了主位上,而这时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致辞。

    艾格隆蓦然想起,在两年之前,他也是在这座农庄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庆祝宴会,当时只有几个人在场。

    两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决然不同了。

    “各位,晚上好。”艾格隆从容地拿起了酒杯,然后向着在场的人们环视了一圈,“我很高兴各位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陪伴着我。既然能够来到这里,那就说明诸位都是被我寄托了信任的人。

    尽管我希望闯下一番事业,但是孤身一人是不可能做到任何事的,在我逃离了囚笼之后,我有幸得到了你们的帮助,是你们——让我能够有资格在欧洲的舞台上说话,也让我有资格去为了皇位而战,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我保证,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你们的名字都将铭记在我的心中,干杯。”

    “干杯!”在他说完了祝酒词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陛下。”喝下了一口酒之后,坐在艾格隆旁边奥棠丝王后,笑着看向了艾格隆,“既然是节日,今晚我们就不要谈那些国家大事了,我们说个有趣的话题吧——”

    既然特蕾莎没在这里,奥棠丝王后就是这里除了艾格隆之外年纪最大、地位也最高的人,她也是在场唯一的女性,因此她主动承担起了烘托气氛的责任。

    艾格隆知道她的用意,所以也刻意地配合王后。

    “您想说什么呢?”他客气地问。

    “我一直都对特蕾莎殿下相当好奇,她已经是我们家族的媳妇了,但迄今为止我都无言得见。”奥棠丝王后立刻就问了他,“我想问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完之后,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艾格隆,显然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感兴趣的故事。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自己和特蕾莎结缘,实际上是自己的母亲一力促成的、而母亲的动机,却又不太方便说出来。

    或者说,在这群人面前提到路易莎皇后,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尴尬的了——艾格隆宁可人们越少想起母亲越好。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换了一套说辞。

    “您知道,当时我被养在皇宫里,而身为皇室的公主,特蕾莎也经常有机会进宫参加活动,有一天她的父亲带着她过来,恰好碰到了我。我们见面的时候,她正在植物园里写生,手里还拿着素描簿……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令人不适的傲慢,反倒有些超脱于万物之外的疏离感,那个样子一下子吸引了我,我当时在想,如果能够和她成为朋友一定很有趣。

    而不久之后,皇帝陛下举办大型庆典,在舞会上,恰好我被选中了成为她的舞伴,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和她一起在大厅当中旁若无人地跳着舞……我想,在那一刻,我们就结下羁绊了。感谢上帝,最终这份羁绊让我们成为了夫妇。”

    艾格隆顺着事实的大致脉络,把过去两个人的相遇,去除掉了所有阴谋算计的杂质、加工成了一个浪漫故事,其中只有少男少女在花园当中的邂后,令人惊叹的缘分。

    很明显,只要他未来走上皇座,那么他今天的这番说辞,就将是正史里的官方版本了——至于其中暗藏的阴影,还有默默垂泪的牺牲品,都不会见载于文字当中。

    “真是个让人感动的故事!”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身为女性的奥棠丝王后,还是很吃这个故事,她动情地感慨了起来,“王子和公主一见倾心,虽然中间出现了意外的灾难,但是他们鼓起勇气排除万难,最终还是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说着说着,她拿起了酒杯,“为王子和公主干杯!”

    大家又喝了一杯之后,王后又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陛下,听你这么说,特蕾莎殿下的才情很高啊。”

    “是啊,她会弹钢琴,也会画画,喜好文学和戏剧,艺术鉴赏力也挺不错的。”艾格隆回答。“她之所以会看上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所谓血统,而是因为我的文采打动了她。”

    特蕾莎从小经受了严格的教育,自然也学过声乐和绘画,至于水平,虽然比普通人强不少,但也称不上出类拔萃,不过在旁人面前,艾格隆自然要夸一夸妻子。

    “噗哈哈哈,我真不知道您是在夸她还是在自夸了。”听完艾格隆的回答,王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片刻之后,她又重新看向了艾格隆,“那这样吧,陛下——等特蕾莎殿下来了之后,我能否请您和她一起留下手书作为纪念呢?她画画您题词,我想这一定将会是能够流传后世的收藏品……”

    在这样的日子里,奥棠丝王后又是自己的婶婶,艾格隆自然也不会推辞这个小小的请求。“当然可以了。不过,您是亲眼见过那些稀世珍品的,我怕我和特蕾莎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

    奥棠丝王后又是一声轻笑,“这无关水平,陛下。您和她都将是传奇人物,所以你们的一言一行本身就是纪念品。”

    “传奇人物吗……”艾格隆轻轻回味着这句话。

    如果从旁人视角来看,此时自己和特蕾莎的经历确实已经足够传奇了吧?更何况,以后也许自己和她还会成为更加受人瞩目的存在。

    他们命运相连,注定将会携手走完这一生,然后同时在历史书上留下紧紧相挨的两个名字和画像。

    而且,特蕾莎对自己有着毫无保留的爱,尽心尽力地辅左自己帮助自己,为了自己而从事一项她其实并不喜欢的事业,而且干得井井有条……回想起来,他甚至说不出特蕾莎到底有什么缺点。

    有这样的妻子,想必任何人都会心满意足了吧?不管之前坑害了自己多少次,但是上帝确实卷顾了自己一次。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对待她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问。

    艾格隆有点心虚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瞟了一眼,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侧——如果特蕾莎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坐在自己身边,同自己有说有笑,一起度过这个节日的。

    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

    他突然发现,原来潜移默化当中,他早已经习惯了特蕾莎在身边的日子。当和妻子告别之后,最初他还没什么影响,但是当来到节日、人人团聚之时,他却难以自制地想念起了特蕾莎。

    她早已经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特蕾莎,此刻你一定在和家人们一起,开心地共度节日吧?敬你一杯。

    他拿起了酒杯,默默地饮下了酸涩的酒液。

    =========================

    正如艾格隆所猜想的那样,此时此刻,卡尔大公一家也都围绕在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圣诞树旁边,一起度过节日。

    按照往年的习惯,晚餐开始之前,特蕾莎坐到了钢琴前,为家人们奏鸣了一曲。

    在悠扬的琴声当中,家人们盛装打扮,人人笑逐颜开,小孩子们更是在期待自己将要得到什么新年礼物。

    然而,特蕾莎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她虽然手指娴熟地在钢琴的按键上移动着,但是眼神却有点飘忽不定,显然心思没有停留在这里。

    全凭着往日练习的时留下的肌肉记忆,特蕾莎弹完了钢琴曲,然后她抬起头来,愕然发现有个人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爸爸?”她惊呼失声。

    “弹得没有以前好听了。”卡尔大公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离开的这一年多,事情太多,所以就没有时间练习了……”

    “不是技法的问题,是你心不在焉。”父亲直白地回答,“是在想念丈夫了吗?”

    这个问题,好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一下子把特蕾莎心中的愁绪给宣泄出来了。

    “是的,爸爸。我原以为我可以待得更久点的,因为我确实非常想念我的亲人们,尤其是您……”特蕾莎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困窘,“可是每在这里度过一天,我就发现自己越发坐立难安,我挂念我的丈夫,我不知道他现状如何所以只能提心吊胆,尽管我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上帝啊,这种煎熬真是太难受了,尤其是今晚,所有人都在团聚,欢声笑语,他却只能孤身一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子的陪伴,殿下一定会非常孤单的,恐怕还会责备我为什么没在他的身边呢。”

    “我想不至于,他身边又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再说了,那小子心肠那么硬,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伤心,你不用担心他的。”卡尔大公冷静地回答。

    特蕾莎一听就不乐意了,气呼呼地瞪了父亲一眼,“他在背后可从没有说过您一句坏话,您怎么能在背后这样说人呢?这样可就太不得体了!”

    “怎么?我被他整得这么焦头烂额,还赔上了女儿,我还得对他毕恭毕敬不成?”大公皱眉反问,“我觉得我脾气已经很好了,要是我真的不得体,那当初你怎么可能再见得到他?”

    被父亲这么一反驳,特蕾莎一下子也没有话讲了。

    “爸爸……好啦……别再介意之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片刻之后,她试图用温情来抚慰父亲,“是我不对,我应该表现得更加高兴一些的。”

    “没事,特蕾莎,挂念丈夫说明你尽到了妻子的义务,你没有违背我们的教导。”卡尔大公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过来提醒你的,大家都在等你过去。”

    “嗯!”特蕾莎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勉强让自己精神振奋了起来,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父亲,“对了,爸爸,我先把我们给您的礼物奉送给您吧。”

    “什么?”大公有些疑惑。

    特蕾莎从钢琴旁边拿出了一个被细心包装的礼物盒,递给了父亲。

    大公收过了礼物盒,然后打开了上面的丝线,接着他发现,一枚精致的蓝底大十字钻石勋章,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丝绒上。

    “上次您把您的勋章送给了他,现在他把他自己佩戴的勋章送给您了。”特蕾莎向父亲解释,“他说礼物虽轻,但他一直以您为榜样,所以也以同样的方式向您表达敬意……请您收下它吧。”

    大公恢复了镇定,然后把盒子重新关上了,接着他耸了耸肩。

    “哼,给我发勋章的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国王,区区一个骑士团长也敢如此自信了啊。”

    特蕾莎在心里暗笑,父亲的反应正是她当初和艾格隆预料到的。

    她表面上装作很紧张,“以后我们如果有机会的话,再把法兰西的最高勋章也送给您怎样?”

    “再说吧。”大公不置可否。“我只要你们活着就行了,勋章我已经太多了,根本无所谓。”

    “爸爸,我爱你。”特蕾莎抱住了父亲,温情地亲吻了他的脸颊。

    大公默默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这就够了,特蕾莎……”

    特蕾莎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她紧紧地拥抱着父亲,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歉意。

    而窗外的飘雪,似乎也在寄托着她此刻的心声。

    殿下,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回到你的身边了……

166,希望与离别

    在父亲的提醒下,特蕾莎调整好了心情,然后打起精神和家人们一起共庆节日,庄园的圣诞节和过去一样在欢乐当中度过。

    在事前,除了给父亲的特殊礼物之外,艾格隆和特蕾莎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给夫人和孩子们的礼物,在平安夜当中她一一分发,也让孩子们都为之欢呼雀跃。

    圣诞节过后,人们静静地等待着几天后新年的到来,不过对特蕾莎来说,她已经开始在准备离开的行装了。

    之前她已经跟父亲商量好了,一旦过了新年就离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丈夫的思念一直都在煎熬着她,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所以她决定,在新年的第二天就直接动身,以便尽快夫妇团聚。

    至于她的儿子,就先留在这边一段时间——一来她急着赶路,带着一个婴儿实在不太方面;二来这也是应老父的请求,让他能够多陪伴外孙一段时间。

    这时候,其他家人们终于知道了特蕾莎的打算,阿尔布雷希特劝姐姐再多留一会儿,但还是被特蕾莎婉言拒绝了,众人知道她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劝,只请她捎带过去家人们对殿下的问候。

    而就在新年到来之际,庄园当中又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苏菲殿下又再度来访。

    虽说有些意外,但是新年第一天来访的客人,按照礼数当然应该好好招待,于是大公夫妇又热情地将苏菲殿下迎了进来。

    和上一次拜访一样,苏菲的态度非常谦逊礼貌,只是说自己不耐烦美泉宫的冷清,所以想要在这个节日里拜访一下特蕾莎一家,以此来体验久违的热闹。

    卡尔大公和特蕾莎都对这番说辞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们也不好多问,只得打起精神来招待苏菲,不一会儿之后,苏菲暗示想要和特蕾莎单独谈谈。

    于是特蕾莎带着苏菲离开了客厅,来到了书房当中——正是上次她们两个人交谈的地方。

    “特蕾莎殿下,您马上要走了吗?”眼见没人在旁边了,苏菲开门见山地问。

    “您为什么这么说?”特蕾莎心里大吃一惊,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立刻否认了,“我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当然要好好地陪伴父母亲一段时间——”

    苏菲没有回答,只是澹然微笑,看着特蕾莎,彷佛在说“哎呀,您何必在我面前撒这种谎”。

    这个眼神看得特蕾莎更是紧张不已。

    毕竟,她这一次回到家里,主要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让人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如果这一切提前被皇帝陛下知道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皇帝已经知道了,所以派苏菲过来敲打自己?

    “别担心,这都是我自己猜的,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呢。”彷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样,苏菲笑着说,“而且,请放心吧,我是不会做让你们夫妇为难的事情的,不用担心我会从中作梗。”

    “您为什么会这么猜呢?”特蕾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是仍旧有些疑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特蕾莎,你爱着他,谈到他的时候你眼睛里都泛着光芒,你为了他不惜抛弃一切——所以你怎么舍得离开他那么久?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你会长期留在这里陪伴父母,对你来说父母当然很重要,但是丈夫更重要。”苏菲以一种彷佛事不关己的平静,陈述了自己看到的事情,“皇帝不懂爱,梅特涅也不懂,所以他们不会往这个地方去想,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做什么。”

    接着,苏菲又补充了一句,“我原本只是猜测,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之后我就确认了,你的母亲和兄弟们并不像是特别高兴,他们显然知道了你马上要离开的事。”

    这下特蕾莎觉得自己已经无从抵挡了,她也不再躲闪,而是直接点了点头,“殿下,您的洞察力确实敏锐……好吧,我跟您说实话,我打算离开这里,而且就在明天,只是对外界做出我还在这边停留的样子……我把一切跟您和盘托出,所以我请求您对此守口如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特蕾莎觉得从某个方面来讲,苏菲确实了解自己,要不是因为命运的玩笑,也许她们两个的关系会更好一点。

    “我说过,我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的。”苏菲又强调了一遍,“毕竟,我还等着你们大功告成,然后顺便搭救一下我那可怜的女儿呢。”

    “这一点请您放心吧。”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她从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张素描,放在了苏菲的面前。

    苏菲定睛一看,发现这正是珂丽丝忒尔的素描画像。

    虽然是用铅笔画的,但是仍旧勾勒出了珂丽丝忒尔的大致样貌,更能够感受到她的可爱。

    “我打算回去之后,就把珂丽丝忒尔的画像给殿下——至少让他知道这个孩子长什么样,不然对一位父亲来说这也太残忍了。”特蕾莎小声解释。

    苏菲默然无语。

    “谢谢,”良久之后,她终于跟特蕾莎道谢,“我欠你一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出于对珂丽丝忒尔的同情心而已……毕竟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出生之后就不见天日,实在太过于残忍了。”特蕾莎回答,“我们夫妇的生活不应该留下这样的污点。”

    “还真是让你把什么都安排妥帖了啊……”苏菲又撇嘴笑了笑,其中有太多的无奈和自嘲。

    接着,她微微屈膝,向特蕾莎行礼告别,“我真庆幸我赶上了,在你启程之前向你道别。特蕾莎,一路顺风,顺便到时候给我臭骂那个混账东西几句吧,然后我们就清账了。”

    “我一定会狠狠骂他的。”特蕾莎言不由衷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也屈膝向苏菲行礼告别,“殿下,再见。我相信您放下一切之后,一定能够扮演好您现在的角色,帝国未来也将会因为您而繁荣昌盛。”

    “一切都交给上帝裁决吧,反正我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苏菲摇了摇头,颓丧地回答,“好了,我得走了,不必送我,让我一个人在风中静静吧。”

    既然苏菲这么说了,特蕾莎自然也只能照办,她留在原地,目送苏菲走出了书房,然后沿着走廊走下了楼梯。

    就在苏菲走到楼梯的拐角,楼上楼下共同的视野盲区之时,早已准备好了的夏奈尔也悄然从这里经过,两个人非常合理地错身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之间也算是告别了。

    刚才苏菲在特蕾莎面前,对她接下来要走说了那么多分析——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夏奈尔之前早就已经跟她通风报信过了,让她早就知道了特蕾莎打算尽快离开,所以才会抓紧时间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跑过来拜访,免得错过这一行人。

    而她们交流的信息,显然还不止这么一点而已。

    就在两个人错身的同时,苏菲毫不犹豫地从袖口里面掏出了几页卷起来的纸,递到了夏奈尔面前,而夏奈尔也以飞快的速度接过了这几页纸,然后又放到了自己的袖口里面。

    就这样,温热的纸张从两个人之间快速传递,只有短短一瞬间暴露于光昼之下,彷佛从未存在过。

    “交给你了,夏奈尔。”接着,苏菲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开口了,“告诉他,我活得下去,而且还能活很长,我等得到那一天。”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夏奈尔有任何反应,立刻迈动脚步走下了楼梯。

    接着,她恭敬得体地向大公夫妇友好告别,然后再次踏上马车,离开了庄园。

    直到坐上空无一人的马车车厢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

    久违的兴奋让她心头狂跳,她留恋地看了看车窗外,贪婪地呼吸着宫廷之外的空气。

    她成功了,至少现阶段是成功了,她把自己这一段时间思考的要点都写到了纸上,以方便未来妹妹扮演自己

    接下来,就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当然知道,即使这一步成功了,接下来还有太多的困难在后面,成功的希望相当渺茫。

    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她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了。

    自从那个少年人狠心地抛下她离开之后,她彷佛进入到了一个无止境的噩梦当中,精神上的痛苦几乎无法消弭,对她来说长夜漫漫,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夜幕让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她知道,那个少年人从没有遗忘自己,他在试图搭救自己并且重温旧梦,哪怕他的努力可能不会奏效,这也足够给她一丝希望。

    这一丝希望,犹如是一声惊雷,划破了绝望的夜幕,让她重新感受到了生存的乐趣。

    原来自己并没有被全世界所抛弃,原来这一切灾难有可能停歇……

    有这份希望,就足够了。

    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到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她欺骗了特蕾莎,甚至用“欺骗”都不足以描述其中的性质。

    但是,对不起,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何况她现在被绝望和愤怒折磨了这么久,能够不崩溃就已经算是幸运,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定要克服命运赐予自己的折磨和灾难,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带着这份久违的希望,苏菲微微闭上了眼睛,而马车这时候也在缓缓启动,带着她踏上了回到宫廷的路途。

    无意之间,她的双颊有泪珠滚落——只有上帝才知道,那是夹杂了多少委屈、伤感和期盼的泪水啊!

    ====================

    在苏菲告别的第二天,特蕾莎也对家人们提出了告别。

    这一次,为了要守密,所以卡尔大公早早就做出了周密的布置。

    他调用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然后选派了自己最心腹的几个手下护送特蕾莎和夏奈尔两个人离开——等她们走了之后,他还会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假装女儿还留在自己的身边,以配合自己女儿女婿的计划。

    很明显,这欺骗不了世人太久,不过他能帮一天是一天了。

    在清晨,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能见度还相当低,外面下着小雪,积雪将周围染成了一片白色,只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暴露着,犹如是织在白毯上的经纬一样。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特蕾莎看着仆人把自己的简单行礼都装上了马车,然后她跟父母告别。

    特蕾莎看着父母,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确实对亲人们非常不舍,为短促的团圆这么快就宣告结束而感到遗憾,她也知道自己这一别,下次再过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另一方面,她却又渴盼着能够尽快回到丈夫的身边团圆。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她感觉心虚气闷,而她的母亲甚至直接哭了出来。

    “特蕾莎……”夫人拥抱着女儿,恋恋不舍,“要不再多呆几天吧?妈妈真舍不得你走。”

    “对不起,妈妈……”特蕾莎小声跟母亲道歉,“我必须这么做。”

    “特蕾莎,一路顺风。”相比于母女两个,大公倒是冷静许多,他郑重地向女儿告别。

    作为父亲,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女儿去吃苦去冒险,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却又隐隐间为女儿感到骄傲。

    特蕾莎的身上有柔情,却没有软弱;有决断,却没有视他人如无物的残忍,她热爱着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并且有胆识也有能力,去全力以赴地保护她。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至少说明自己的教育也算成功了吧。

    也许自己真的生下了一位皇后?至少特蕾莎确实配得上,大公心想。

    “爸爸,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好弗朗索瓦。”特蕾莎向父亲挥了挥手,“我会时时想念您的!”

    “我也会的。”大公点了点头,并且罕见地流露出了不舍,“我能够帮你的也仅止于此了,但愿你能够走稳你接下来的路!”

    “嗯,我会的!”特蕾莎郑重地跟父亲保证,然后趁着自己还没有哭出来,闪身进入了马车。

    她也不知道艾格隆如今的具体位置,所以她选定的目的地,只能是奥棠丝王后的山间别墅,等到了那里之后,王后自然会帮她安排好一切,送她回到丈夫的身边的。

    是的,殿下在等待着自己……

    马车缓缓启动,在父母亲恋恋不舍的视线下逐渐远去,最终消融在空白的天地当中。

167,偷师

    当特蕾莎离开父亲的庄园时,艾格隆也同自己身边的人们一起迎接了1829年新年的到来。

    不过对他来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也找不到多少节日的喜庆快乐,妻儿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更加让他倍感寂寞。

    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赢得赌局而预先支付的“代价”。

    只要能够得偿所愿,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虽然来到这边不久,不过他很快就借助“勘探队”名义,把自己身边的人派了出去,在外面到处搜索,一来可以维护自己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可以和外界沟通信息。

    在他们的努力下,很快,外界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流入到了艾格隆这里。

    在偷偷离开约阿尼纳之前,他发布了自己准备已久的公开宣言,随着时间的流逝,信息现在自然已经传递到了法国当中。

    上一次,他跑到斯特拉斯堡附近的乡村露面,并且对着乡民们发表了公开讲话,当时就已经轰动了全国,虽然波旁王家全力封禁,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全国,人们都知道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时隔十几年又重新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

    而这一次,人们还没有遗忘这个爆炸性消息,时隔半年多之后,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又搞出了新的大新闻。

    在艾格隆的公开宣言当中,他一边痛骂波旁王家辜负了人民的期待,治国无方,让国家陷入到了深刻的危机当中;一方面又宣称自己并非为了个人权力而战,而希望让人民从枷锁当中解脱出来,从今往后以人民的意愿来决定国家大政。

    他公开宣布支持共和制,并且号召法兰西人民和他一起推翻掉这个压制国民的王朝政府。

    在他发表宣言之前,他早已经不对自己的野心遮遮掩掩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位觊觎者,想要复辟帝国,但是对他具体想要“做什么”、对他的执政理念,所有人都不甚明了。

    有些人觉得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还根本不懂怎样治理国家,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血统和野心在胡闹而已;而有些人则对他寄予了希望,期待着他能够提出自己想要的主张。

    在他发出了这个宣言之后,也就意味着他打出了明牌。

    毫无疑问,在政治上来说,一旦他打出了立场,那也就注定了一部分人会对他失望甚至反感——尤其是在法兰西如今尖锐的国内矛盾之下,更是如此。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不表明立场或者没有立场则注定会无人问津,毫无立场的变色龙人人都会嫌弃。

    所以,他宁可得罪一部分人,也必须让一部分人知道自己是他们的最佳代言人,这样,他才有希望去博取这一部分人的支持,再借助他们的支持去夺取皇位。

    艾格隆把自己的基本盘选定为普罗大众,那些没有投票权、也没有其他政治权利的普罗大众,因为他只有这么做,才会让人“需要”波拿巴家族。

    时至今日,法兰西已经无力再去和整个欧洲为敌,所以波拿巴家族既然已经无法靠无比显赫的战争胜利去征服民众,那就只能靠各种“优惠”去笼络民众,所以波拿巴家族必须比台面上的其他政治势力要更加亲近民众,既不反动,也不激进,而是把自己的权力寄生在民意的授权上。

    这是艾格隆和自己的高参们得出了结论,而且看上去也是眼下唯一能用的办法。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仔细打听来自法国的消息,尤其是关注社会各阶层对自己宣言的反响。

    因为人手有限,而且有保密需求,所以他注定无法进行全国性的民意调查,只能从自己派到法国国内的人们,从他们报告当中来搜集信息。

    只鳞片羽的信息当中当然会有偏差,不过眼下他也只能以此为依据来进行判断了。

    从目前得到的反馈来看,他的宣言传入到法国境内之后,虽然产生了一定的反响,但是并没有引起普遍性的骚动,有不少人在私下里议论到他,但是还没有产生普遍性的“拥护波拿巴家族”的民众情绪。

    这倒是也在艾格隆的意料当中,他原本就没指望过单靠几页纸就能够让整个国家为之欣喜若狂,主动拜倒在他的脚下,他现在只是亮明立场,摆出正式参与到角逐的架势罢了。

    他想要争取普罗大众的支持,他们的优点是人数多,但是他们的缺点也非常突出,那就是分散,不光人分散,他们的力量也极为分散,而且其中的大多数也没有多少财产,哪怕支持他也无法给他贡献多少支援。

    所以,他要审时度势,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民意”上,而是要寻求一些精英阶层人士的支持,也只有得到这样的支持,他才能够榨取到足够的恩惠,去继续拉拢普罗大众,维持自己的威望。

    艾格隆站在小树林的篱笆边,静静地看着覆盖着积雪的树林在冬风当中摇曳,时不时有积雪从枝叶上落下,犹如是为大地撒上脂粉。

    他正欣赏着乡间的雪景,为了不打搅他的兴致,周围空无一人,不过不远处有人在暗哨当中把守,确保农庄的绝对安全。

    万籁俱寂当中,突然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犹如是踩在了沙子一样吱吱作响。

    艾格隆没有回头,因为来人就是他自己叫过来的。

    果然,脚步声在离他几步距离上停了下来,接着,来者恭恭敬敬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陛下,您召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正是他的堂兄查理亲王了。

    因为艾格隆已经有了儿子,所以“拿破仑三世”这个名号,注定都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自己夺走了他“未来曾经有”的名号,而且不止夺走这么一点的东西而已,自己还夺走了他的创意。

    在历史上,他的堂兄拿破仑三世就是如同自己现在这么做的,他是一个玩弄两面平衡的专家,一方面以一次次自己设置议题的公民投票来为自己博取威望、塑造合法性;一方面又用宽松的信贷金融和繁荣的经济增长来拉拢精英阶层,最终让人们一方面都不怎么喜欢帝国,一方面却又让帝国跌跌撞撞地维持了二十年之久,堪称“政治魔术师”。

    艾格隆并不是一个能够未卜先知的天才,想要成功,最稳妥的办法自然也就是参考先例(现在则是未发生的“后例”),也就是说他要向自己的堂兄学习。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堂兄极其类似,都是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都势单力孤只能寄希望于法兰西国内的变动送自己上青天。

    比较而言,他的形势更好一些,因为他是皇帝的唯一血脉,他天然的就具有所谓的“号召力”,而拿破仑三世只是皇帝的侄子而已,他很难得到皇帝支持者们发自内心的热爱;而且艾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直属力量,虽然薄弱,但是至少拥有了足以走上舞台的资源。

    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实力更加弱,所以他不得不把事情做得更加极端一些,他拼命地为自己造势造舆论,他写书,在报纸上发表各种评论蹭时事热度,还跑到法兰西国境内发动了两次军事政变——

    从军事角度来看,他发动的两次军事政变都毫无意义甚至有点可笑,没有大军也没有组织,只是单纯的骚动而已,马上就被镇压了,可是即使他自己知道这种做法丝毫没有意义,他也硬着头皮这么干了,最终被抓了起来,投入监牢当中。

    他写书发表争论,是为了制造舆论,亮明立场,博取基本盘;他一次次以卵击石的政变,不是为了借此一举成功,同样也是为了让人记住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毫无疑问这么做非常危险,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成功,也许他最终只能以跳梁小丑般的可笑姿态被记载在历史书上,慢慢被人遗忘,但是他还是执着地做到了底,一次次地以卵击石,最终他等到了那个时机,乘着又一次革命的东风,回到了法兰西,然后借助自己的名字竞选了法兰西的总统,最终又借助着总统的权力和一帮亲信、以及投机分子的支持复辟了帝国。

    在历史书上,拿破仑三世因为输掉了普法战争而被嘲笑了一个多世纪,他20多年的功业也为此一笔勾销,以一个滑稽可笑的姿态留在了人们的记忆当中。

    但拨开迷雾,仔细看看他这一生经历,却可以看到,这个“小丑”曾经一无所有,他如果真的无能而且可笑的话,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记住,只能一事无成地默默消失在长河当中。

    但是他操纵舆论,玩弄权术,一次次地以卵击石,甚至赌命,最终他顽强地以丑陋的步态,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法兰西的最高舞台,让帝国奇迹般的重现了。

    历史只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个反复无常的国家也只给了他一次机会,然后他就抓住了,而且几乎做对了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小丑?

    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对自己的堂兄毫无任何轻蔑之情,甚至满怀敬佩——以及忌惮。

    他以堂兄的“后例”为榜样,正在做异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他的资源更多,形势更好,所以不必那么冒险,也不必搞得那么极端而已。

    现在他既要保守自己的行踪,确保自己处于暗处窥伺形势;又要时不时地折腾一点事情,维持自己的“热度”。

    自己可以驱使自己所有的支持者,甚至那位堂兄本人,现在也不得不蛰伏在他的麾下,听从他的调遣,忍耐着他的打压和提防。

    他肯定不知道,其实自己所谓的“英明神武”,有一部分正是来自于二十年后的他的教导吧?

    想想还蛮有趣的啊……艾格隆略带恶意地想。

    “陛下?”因为艾格隆一直沉默不语,所以查理亲王心里疑惑,禁不住又问了一声。

    艾格隆放下了心中的杂念,慢慢地转身,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堂兄。

    “我的堂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陛下……”艾格隆表情和用词如此和颜悦色,却让亲王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激灵。“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是我的义务。”

    也许是出于那种“同类相斥”的不能,他对自己这位堂弟心里也忌惮到了极点,再加上艾格隆最近以来一直不加掩饰的打压地方,所以越是和颜悦色他越是紧张。

    更何况他自己也一直小动作频频,更是不该奢望堂弟心里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

    难道今天叫我过来是别有用心?

    “您有什么吩咐吗?”他不由得低下了视线,然后越发表现出了恭敬。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打量着他,这让他心里越发紧张。

    好在,过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我的堂兄,你是否有胆识为我们的家族赴汤蹈火?”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亲王心里就感觉有些发毛。

    但是他又没法拒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堂弟,“这是我的荣幸,陛下,我这一生,早就已经献给了我们家族的事业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的堂兄,也许我们在别的问题上有许多分歧,但是我相信你对家族事业的热忱高于一切,因为我们的权力都来自于我们的名字,我们只能为这个名字奉献所有……”

    亲王对艾格隆这一番话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只能垂首等待少年人的训示。

    好在艾格隆也没有继续兜圈子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已经证明对家族的忠诚,也证明了自己确实堪当重任,那么现在是时候承担更大的责任了——我想要把你派到法兰西的国境内,为我聚拢支持者,收集信息。同时,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为我们家族去博取舆论支持……我相信,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更适合这项工作。”

    “陛下……”亲王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一改之前的态度,突然重用起自己了。

    这个任务他当然要接受——因为如果不接受,他在堂弟面前再也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我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只是,不知道我和基督山伯爵之间的关系应该怎样处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突然问,“您已经派他过去了,如果我们配合不好的话,我恐怕我妨碍到他的工作。”

    “他应该尊重你,你是我的堂兄。”艾格隆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桉。

    “明白了……”亲王暗暗松了口气,喜不自胜。

168,警告与家人

    “明白了……”

    虽然是站在少年人的背后,但是亲王仍旧躬身行礼,一丝不苟地展示着自己对陛下的尊敬。

    眼下他心里确实非常高兴。

    自从被堂弟派回到了这里之后,他就一直窝在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为堂弟回大陆做准备。

    这项工作确实非常重要,但是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如今,陛下已经安全来到了这里落脚,并且快速地建立起了收集信息和对外联络的渠道,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里没有大用了。

    陛下留在这里,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怕他不在场,所有的胜利也必须归功于他;可是自己呢?如果自己一直窝在这个鬼地方,而且不被陛下委以重任的话,那就只能在这个穷乡僻壤当中发霉了,直到最后被世人遗忘。

    在陛下来之前,他一想到这个结果就觉得浑身难受——而且他知道,以陛下对自己的态度,这种结果是很可能发生的。

    所以他一直努力想要给自己找腾挪的空间,甚至不惜利用母亲来给自己说好话,好歹总算软磨硬泡,逼着陛下亲口答应在未来给自己找一位公主当夫人。

    但是这还不够,结婚是遥远的未来的事情,而现在自己就需要权力——至少要掌握一部分权力。

    所以一听到陛下给他指派了这样的任务,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真真切切的窃喜。

    陛下看得出来如今法兰西风起云涌,是波拿巴家族成就大业的好时机,他当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巴不得自己被派到法国国内,提前为自己结交各路人马,扩展势力,积累以后在帝国政坛上纵横捭阖的本钱。

    当然,世事无常,一切都未必那么顺利,但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他自酌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太惨。

    如果被王朝的密探们逮捕了,他一定不会反抗,而是直接束手就擒——这样的话,王朝政府顶多会把他关起来,而不会伤害他的生命,因为他会成为两个家族之间谈判的筹码。

    如果逮到了波拿巴的继承人,波旁王家也许会有斩草除根的兴趣;但如果只是逮到了一位普通的家族成员,他们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下狠手,免得到时候自己没有后路可走。

    而如果自己到时候熬过了牢狱之灾,那么自己在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们的心目中就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为帝国流过血的人,陛下哪怕心里再不待见自己,在表面上也必须对自己保持尊重,也会重用自己。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回到法兰西境内搞事,都会他有利,他会成为帝国和家族的功臣;最差的情况下也是个英雄。

    何乐而不为?

    他只是没想到,堂弟这么痛快地就将自己放过去了。

    看来,自己的堂弟确实有大人物的气魄,不拘小节,也不会感情用事,而是选择继续和自己和衷共济,先让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再说。

    他知道,堂弟和特蕾莎公主心里一定打着帝国复辟大业成功之后再收拾自己的想法,不过……有这一段经历,自己到时候手头上也有足够的资源了,哪怕被宫廷排斥,也可以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王成为帝国的重要一份子,而不是跟现在一样,默默无闻地被世人遗忘。

    一想到这些,他不由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心里跃跃欲试,只想着赶紧前往法国境内大展身手。

    “你什么时候能动身?”这时候,艾格隆又问。

    “既然陛下托付了重任,那我当然不能有丝毫延误,我收拾妥当之后立刻动身,预计在两三天之内。”亲王连忙康慨激昂地回答。

    “王后陛下那边恐怕会有点疑虑……毕竟作为母亲,谁也不喜欢看到儿子冒险。”艾格隆若有所指。

    “放心吧,陛下,我会去说服母亲的。”亲王知道,艾格隆是不想自己去跟母亲开口,于是他立刻表了忠心,“身为家族的一份子,我有义务为了家族而赴汤蹈火,她也理解这一点。而且,我的母亲是个懂事理、见过大世面的伟大女性,她知道我们愿意为了重现旧日的光辉,付出多少代价……”

    艾格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奥棠丝王后这一生已经见证了太多腥风血雨,也见证了太多亲人的离世,命运面前,每个人其实都没有选择。

    “她一样也是我的至亲。”艾格隆沉吟了片刻之后,小声对对方说,“我的堂兄,干我们这一行必须心如铁石,可是我们毕竟不能把自己变成怪物,我们还是期待着温情的——我说过,王后陛下将会永远得到我的尊重,我也希望能够有一位像她这样对我温和友善、给我母亲般关怀的长辈,所以我请你不要毁坏这份尊重了,可以吗?”

    这段话,虽然艾格隆说得不疾不徐,但是却让亲王听得如坠冰窟,“陛下……您是指什么呢?”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堂兄。”艾格隆冷冷地看着对方,但语气还是平静从容,“我对王后陛下的尊重让我愿意迁就她,满足她那些无伤大雅的请求,我欠她的情我也认账。可是这笔账就像存款,你可以支取,但不能无限透支,如果你一直利用她来对我支取的话,那么这笔账迟早会用光的……

    如果你希望我说得更明白一些,我就告诉你吧,我对王后陛下的迁就不会是无限的,如果您几次三番玩弄这种手法的话,那么最后我只能把你们两个都排除出我的世界,虽然很无奈但我会这么做的——所以,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她,今后请谨慎一点吧。”

    看着堂弟平静当中又杀气腾腾的眼神,亲王不由得在寒冷的冬风当中流出了冷汗。

    看来陛下的警告虽迟但到,最终还是来了。

    陛下的话也说得很直白——自己借助着母亲要挟他一次,他认账了,但是如果自己尝到了甜头,以后再玩类似的花样,那么迟早他就会翻脸,把自己连同母亲一起永远排斥在外。

    他不怀疑陛下这番话是认真的——这个少年人绝对干得出来。

    看来以后是得小心点了。

    他虽然利用了母亲,但是他同样爱着母亲,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母亲,让她承受恶果。

    堂兄弟之间的利益纷争,就停留在堂兄弟之间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陛下。”既然艾格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亲王也抛下了恭顺的假面具,而是直起身来,镇定地看着艾格隆,“我感谢您对我母亲的敬重,今后她也会一如既往地照顾您的——假如您还需要的话。”

    说完之后,他微微颔首向艾格隆告别,然后转身,沿着雪地上已经模湖的足迹往农庄走去。

    他将要收拾行装,迎接接下来的征程了。

    艾格隆目送着堂兄消失在白雪当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波拿巴家族的成员,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野心勃勃,争吵不休,欺骗和憎恨围绕在彼此之间。

    可是在另外一方面,他们却又有着浓厚的家族观念,频频上演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剧目。

    在历史上,拿破仑一世和拿破仑三世皇帝对家人也都很不错,在他们当皇帝的时候,家族成员们都尽享荣华富贵——当然,前提是亲戚们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权力和威望,一旦有人胆敢逾越那条界限,那就没有什么兄弟情可言了,拿破仑皇帝废黜了亲弟弟路易的王位,把吕西安驱逐到罗马就是明证。

    艾格隆也是同样的人。

    无论从功利的角度还是个人感情角度,他都需要亲情的羁绊,但是一旦这种羁绊触碰到了权杖的敏感神经,那一切也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而正因为他想要保住自己和奥棠丝王后之间的亲缘羁绊,所以他必须把话说得这么狠,不能给别人任何侥幸心理。

    否则最终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不得不在一次次试探当中做出痛苦的抉择。

    自古以来,一旦触碰到了权力,人间最宝贵的亲情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到底该怎样在亲情和权力之间走钢丝,也是几乎每位皇帝都必须应付的课题,艾格隆还没有走上皇位却也已经在面对了。

    他试图在自己不断下沉的人性之船当中抢救任何一点能够挽留的东西,却又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这些“残留之物”来威胁自己。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

    如同承诺的那样,两天之后,查理亲王就收拾好了行礼,转而跟自己的母亲告别。

    奥棠丝王后对儿子在刚过新年就选择离开感到莫名不舍,于是拼命想要挽留儿子,至少让他在身边多呆一阵。

    然而,她的挽留还是被儿子轻易拒绝了,亲王表示自己重任在肩,实在容不得延误,并且他也早已经厌倦了这个闭塞的穷乡僻壤的沉闷生活,希望早日离开。

    既然儿子一意坚持,奥棠丝王后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只能暗然同意了儿子的离开。

    好不容易和儿子团聚却这么快就要分别,而且儿子接下来还要去以身犯险,身为母亲的奥棠丝王后当然心里非常苦闷和担忧,但亲王也适时地规劝了母亲,让她不要怨怪艾格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被艾格隆警告了之后,他没有在母亲和堂弟之间挑拨离间——一方面,他希望母亲以后能够有一个安全富贵的晚年生活,不想也不敢让她被艾格隆所讨厌;另一方面,母亲如果保持着陛下的敬重,那么对未来的自己也是一个无形的助力,他希望保留这一笔资产。

    而在儿子的劝说之下,奥棠丝王后最终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波拿巴家族的孩子们是注定不会愿意甘心蛰伏的,他们天生就喜欢冒险。

    送走了儿子之后,奥棠丝王后反倒是时常去探望艾格隆,毕竟艾格隆现在已经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而艾格隆也乐于抽出时间来接待自己的这位婶婶。

    在处理完一天的事务之后的闲暇当中,他按照刚来时的提议,真的和奥棠丝王后一起学起了滑雪。

    这个地方别的娱乐不多,但是想要滑雪倒是简简单单——周围多的是人迹罕至的山峰和山坡,现在新年期间积雪正厚,正是适宜滑雪的好时节,艾格隆和奥棠丝王后一边在比较平缓的山坡上实践,一边慢慢摸索经验,渐渐地也掌握了滑雪的技巧。

    虽然这只是闲暇时的消遣,不过艾格隆倒是玩得甚是开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心娱乐过了。

    而就在某一天的下午,因为冬天入夜早,所以下午三四点中天色就慢慢地暗了下来,就在暖阳的余晖当中,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沿着狭窄而且泥泞的山路,悄然靠近到了奥棠丝王后的别墅。

    这些不速之客来到了别墅门外敲响了门,然后通报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奥棠丝王后正在午后假寐,然后她被女仆叫醒了。

    “特蕾莎公主来找您了。”女仆向她报告。

    “特蕾莎!”奥棠丝王后顿时又惊又喜,“真的是她吗?”

    “从她的样子和举止来看,很难是冒牌货。”女仆回答,“再说了,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您呢?”

    王后陛下心想也对。

    于是她马上就跑到了梳妆台前,花了一点点时间收拾了自己,再郑重地走出了房子,来到了门口。

    果然,此时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但十分美貌的少女,而站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位少女王后却认识——那就是之前跟着艾格隆一起跑到她这里寻求避难的女仆夏奈尔小姐。

    既然看到了夏奈尔,那王后心里最后一丝怀疑立刻就消失了。

    她加快了脚步,然后满面笑容,热情地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接着她停了下来,提裙屈膝向这个年纪小了她三十岁有余的少女行礼。

    “特蕾莎殿下……我总算见到您了。”她一边笑,一边打量着少女,“您比我想象得还要更美。”

    看到她的样子,特蕾莎自然也第一时间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连忙也向她行礼。

    “王后陛下,很荣幸能够拜访您!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直盼望着当面为您当初保护了我的丈夫而向您致谢。”

    “这是我应该做得,何须致谢呢?”王后含笑回答。

    接着,她又转身,“请跟我来吧,想必您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疲乏了,此时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正好可以帮到您——”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等会儿就会带您过去见他的。”

169,亲情

    “放心吧,我等会儿就会带您过去见他的。”

    终于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特蕾莎公主,奥棠丝王后非常开心,热情地邀请她先来到自己家中做客。

    特蕾莎虽然心里热切地盼望能够早点见到丈夫,不过既然是奥棠丝王后的邀请,她也无法拒绝。

    反正已经来到这里,就差最后这一步了,她也不必再着急。

    “弗朗索瓦呢?”这时候,奥棠丝王后好奇地问,“他没有跟着您一起过来吗?”

    “这一次只是我和夏奈尔过来了。至于我的儿子,因为路上太颠簸,而且父母亲都非常喜爱他,所以我先留在那边了,过阵子父亲会把他送过来的。”特蕾莎回答。

    接着,她又放低了音量,小声地对王后说,“王后陛下,护送我过来的人里面,有些是我父亲特意派过来一路上护送我的。他们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心腹,办事绝对可靠,但是让他们久留在这边还是不太好。所以,您先招待一下他们,然后我明天放他们回去吧。”

    奥棠丝王后一听,对特蕾莎的细心周到更加觉得佩服了。

    “好的,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我会照料好他们的,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说完之后,她吩咐自己的女仆去帮助这一群访客安顿好,而她自己则带着特蕾莎一起来到了别墅的客厅当中。

    如同艾格隆一样,特蕾莎一来到这座别墅当中就被这里宁静的气氛和优美的风光给吸引住了。

    她走到了窗边然后坐了下来,眺望着窗外积雪山谷的壮观风景。

    “您这里真是好漂亮呀!”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你们果然是一对夫妇呢……”奥棠丝王后笑着回答,“艾格隆第一次来到我这儿的时候,也是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眺望着山谷。”

    特蕾莎的脸顿时就红了,又是羞涩又是窃喜。“可能我们的喜好有相似之处吧……”

    在笑容满面的奥棠丝王后面前,她竟然生出了一种见长辈的紧张感觉——要知道,之前哪怕拜访帕尔马公国、面见殿下的生母路易莎的时候,她都能够从容不迫地以礼相待,公式化地完成了任务。

    也许对殿下来说,奥棠丝王后这个婶婶要更加像母亲吧。

    在特蕾莎脸红的时候,奥棠丝王后也在注视着她。

    在王后看来,特蕾莎公主给了她非常好的第一印象——既聪明又礼貌,而且虽说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时不时能够流露出那种青春少女的风情,哪怕见多识广的王后,在一生当中也绝少能够看到能够在美貌和气质上和这位殿下比肩的少女。

    艾格隆和特蕾莎的故事,她当然也知之甚详,在平安夜酒会上还当面问了艾格隆他们的初遇,并且得到了艾格隆编造的故事,因而她更加觉得这两个人简直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

    那小子当初居然能够舍得抛下她逃离维也纳?!一想到这里,王后禁不住在心里讶异。

    “看得出来,你一定是很想念艾格隆吧?”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后又开口了,“现在离新年还没有过去多久,你就已经赶过来了,可见你肯定刚过完新年就告别了父母……”

    “是的,我在新年第二天就启程了。”特蕾莎一说起这个,也不禁有些酸楚,“我很舍不得跟父母亲这么快告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身为妻子,应该常伴在丈夫的左右,和他同心协力,这才是我的义务呀。”

    “可怜的孩子!”特蕾莎的话,让王后更是深受感动,“我真庆幸是你成为了我们这个家族的主母。要是哪一天你真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后,我倒是替法兰西人感到庆幸呢。”

    “您过奖了。”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对您一直充满了敬仰,像您这样经历过那么多历史瞬间的女子可真是世间少有。”

    特蕾莎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客套话而已。

    她在嫁给殿下之前,就已经决心让自己成为波拿巴家族的一员,因而对这个家族的其他在世的成员们也想办法去深入了解。

    相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男性成员,特蕾莎对那些嫁入了这个家族的女性们更能够共情。

    而奥棠丝王后的人生经历简直就像是一部传奇故事,充满了惊涛骇浪和各种戏剧性事件,人生大起大落,从死刑犯的女儿变成了皇帝的义女和荷兰王后,又最终落魄到不得不隐居瑞士的无名小镇,期间更是充满了最迷人的悲剧气息。

    而从艾格隆那里了解到,在艾格隆出逃之后,他的第一个投奔对象、以及无条件伸出援手的正是王后本人,她心里更是因此感动不已。

    虽然她很厌恶王后的儿子,但是在她看来,奥棠丝王后本人却是一个值得尊重和敬仰的人——而今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效果也正如她的期待。

    “我倒是希望我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奥棠丝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血色记忆,都不应该被后来者们重复,祝愿我们的后人们有福,可以躲开这些灾难吧。”

    王后既然这么说,特蕾莎也不好再跟她追问那些陈年旧事,免得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她只好把话题转到了另外的地方。

    “艾格隆来到您这里之后,您和他见面次数多吗?”

    “那还是挺多的,尤其是最近几天。”王后微笑以对。

    接着,她饶有兴致地指着窗外的山谷,“您看到那里有什么吗?”

    特蕾莎疑惑地看了过去,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积雪,我没看到什么。”

    “那就对了——”王后笑着点了点头,“最近我们一直在那里练习滑雪,以此来打发闲暇时光。我想,比起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活动,他会更乐意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妻子陪在身边吧。”

    “滑雪!?”特蕾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之前殿下拜访庄园的时候,她和殿下一起钓过鱼划过船,共享了一段欢乐时光,而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极少再一起进行这样的娱乐了。

    而今天,她似乎又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了——而且她还从来没有试过滑雪,这一切对她极具新鲜感。

    她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兴奋,热情地看向了王后,“您这是哪儿的话?您一点也不老,相反风华正茂,光是和您坐在一起我就很愉快呢!我很乐意和您以及殿下一起尝试新的娱乐,毕竟这样热闹才有趣不是吗?我刚刚享受了和亲人团聚的幸福,所以我知道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光会有多么宝贵。更何况,您在我们心中就如同母亲一般温柔可亲,我们很乐意和您在一起。”

    奥棠丝王后愣了一下。

    如果是平常人说出这番话,她只会觉得是社交场的客套话,但是特蕾莎的眼神和语气,却让她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她当年在帝国的宫廷当中和路易莎也相处了很久,说实话路易莎给她的印象是非常疏离澹漠的,和眼前的特蕾莎简直是南辕北辙。

    有趣……要是特蕾莎真的成为皇后,她倒是乐意做一个新的见证者。

    而且特蕾莎也确实打动了她——到了她这个年纪,又过了这么多年孤单的隐居生活,自然也非常怀恋家人们聚在一起的热闹。

    尤其是这两个小辈,是多么可爱和出色啊,光是坐在他们的对面,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您这么说真让人担当不起,你们的母亲可都健在,我哪儿有资格去冒充呢?”她故意开了个玩笑,“不过,如果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确实可以厚颜在你们身边,就当是感受一下久违的青春气息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我真庆幸我们在这边还有您作伴,不然也太与世隔绝了。”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孩子。”王后向她伸出了手,隔着小小的桌子,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脸颊。“感谢有你们相伴,我的生活似乎多了几分彩色。我祈祷上帝,我之前遭受的所有灾难和苦痛,有一部分是为你们承担的,这样你们可以万事顺遂……”

    就这样,特蕾莎和奥棠丝王后的第一次见面,以超乎寻常的亲切友好收场,两个人都对对方印象极好。

    在当天晚上,奥棠丝王后带着特蕾莎以及夏奈尔悄然离开了自己的别墅,然后以她最近极为熟悉的路线来到了那座偏僻的农庄里。

    此时的艾格隆正在自己的卧室当中书写文件,突然他听到了周围嘈杂的脚步声。

    他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能够不造成任何异常就突破外面的岗哨,直接到达自己居处的人,应该不是敌人。

    难道是……他突然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之前夏奈尔跟他说过,特蕾莎不会舍得在父亲那边逗留太久,她会抑制不住对自己的思念,所以会尽早离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算算时间的话,特蕾莎确实应该赶到这边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厅堂,而这时候,正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脱下了身上御寒的斗篷——岂不就是特蕾莎吗?

    两个人刹那间时间相对,不光特蕾莎眼中光芒闪烁,就连艾格隆心里也充满了激动。

    分别了妻子这么久之后,他才感觉到特蕾莎早已经是他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了。

    他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快步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重重地抱住了妻子。

    虽然现在市内气温不高,但是当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艾格隆的心中却如沐春风。

    “特蕾莎……”他低头看着妻子,“这段时间,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殿下。”特蕾莎以笑容回应自己的丈夫,“虽说在父亲那边确实很开心,我比自己想象地更难以忍受没有你的时光呢。”

    “我知道……我知道。”艾格隆点了点头,“现在一切都好了。虽说有点对不起我的丈人,不过……哈哈哈,我想他会原谅的。”

    “他当然只能原谅了,不然还能怎样呢?”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我们的儿子被他留在那边了。”

    “不碍事,随便他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大不了跟我一样留在那边长到十几岁再回来吧。”

    “那怎么行!”特蕾莎一听就着急了,“他可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又不会只有一个儿子,送一个出去就送出去吧。”艾格隆笑着回答。

    看到特蕾莎气得要跺脚爆发的样子,艾格隆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吧特蕾莎,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我的丈人会保护好弗朗索瓦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倒是庆幸他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这样我们可以享受一段只属于我们的时光——”

    “这下我可以说话了吗,陛下?”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奥棠丝王后终于开口了,艾格隆的视线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当然了,王后,您请说。”艾格隆连忙回答。

    “你们的独处时光可能要被迫分一点给我了……对此我很抱歉。”王后假意向艾格隆道歉,“刚刚特蕾莎过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我们最近正在学习滑雪消遣的事情,她一听非常雀跃,想要参与其中呢,还非要拉着我一起来。您看,这样可以吗?”

    “当然了!”艾格隆一听就明白了,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倒是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学生!”

    “您还真是大言不惭呢——”奥棠丝王后摇了摇头,“我看您的进步也并没有多快啊……”

    “我是故意控制自己进度的,一下子就学会了一切,岂不是没有乐趣了吗?”艾格隆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放心吧,如果需要的话,那我会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那您可要小心,别被我超过去了啊!”特蕾莎插言说,“殿下,您好像钓鱼也比不过我呢……”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啊——”艾格隆耸了耸肩,“好吧,我们明天就去试试吧!让你近距离欣赏我的英姿。”

    “十分期待。”特蕾莎笑着,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

    回到了丈夫身边,无论此时身处何方,她都已经再无任何焦虑和恐惧了。

170,选择

    随着新年的到来,小镇附近的天气逐渐转好,太阳穿透了云层的阻碍,驱散了似乎永不停歇的雨雪,将久违的温暖慈悲地赠送给人间。

    不过,因为海拔较高的缘故,即使被阳光普照,这里的温度仍旧在零度以下,厚厚的积雪顽强地铺在山坡和地面上,不肯澹出视野。

    对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来说,这样的好天气,意味着他们可以进行他们期待已久的余兴节目。

    伴随着强风的召唤,高耸的山峰之间稍稍露出红色的云雾,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披着她那圣洁的纱衣,迎接着金色晨曦的降临。

    阳光犹如是一条细细的线,慢慢往前移动着,揭开了山脉那秀丽的峥嵘,原本整夜都狂风不歇的山峰,此时也羞怯地暂且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金色的画笔将她的外衣染得更加耀眼。

    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及奥棠丝王后,此时就站在了坡道的顶端。

    放眼望去,巍峨的山顶在云雾当中若隐若现,从山顶到山脚是一个长长的坡道,此时坡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犹如是一匹白色的绸缎从天空倾泻而下,连接着天堂与人间。

    “真壮观啊。”看着这副壮丽的画卷,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感叹,“特蕾莎,我们真该早点过来。”

    特蕾莎也深以为然。

    “能够见到这一幕,确实不虚此行了,真高兴我们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特蕾莎自幼是在维也纳周边的平原谷地长大的,后来也只是跟着艾格隆一起去了温暖的希腊,何曾见识过这种壮观又严酷的风景呢?对于她来说,这里同样触动人心。

    “人常说越是来到高峰越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我看也不尽然。”艾格隆又发出了感慨,然后他抬起手来,用手中的木制拐杖指向了远方金黄色的天空,“我反倒想要冲向它,征服它!”

    接着,他又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你就看好了吧!”

    一边说,他一边给自己穿上了雪鞋。

    “在这儿?”特蕾莎吓了一跳,她又看了看长长的山坡,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高度差距,然后立刻摇了摇头,“不,殿下,还是别在这儿吧?这里太高了,我看着都头晕目眩……”

    “可是,都来到这儿了,如果不滑下去的话实在太可惜了。”艾格隆仍旧坚持己见,“特蕾莎,我说过我会在你面前大显身手的……”

    “我可没有让你逞强呀!”特蕾莎一听就急了,“殿下,换个地方吧,我们在这看看风景就行了……”

    这条坡道确实高度差极大,不光是经验极少的特蕾莎战战兢兢,就连最近已经练习过不少次的奥棠丝王后也有些发憷,她也忍不住劝了艾格隆。“陛下,还是换个地方吧,您的安危比什么游乐都重要。”

    虽说身边两个人都在劝说,但是艾格隆却依旧不打算停下来。他个性本就执拗,此时在这壮观的风景之中,他的冒险欲和征服欲都被挑拨起来了,如果不狠狠地来一下,他又怎会甘心?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之后,他用力地把手杖戳到了地面上,然后勐然向前方蹿了过去。

    “殿下……!”特蕾莎大喊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丈夫,但是她的速度哪里跟得上艾格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格隆沿着山坡急速下滑。

    特蕾莎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的尖叫,划破了天地之间的寂静,甚至在谷底之间回荡,她站在坡道的边缘,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因为全身乏力差点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被奥棠丝王后扶住没有摔倒。

    她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刚才那一瞬间甚至差点不管不顾地跟着丈夫一起跳下去,只是最后残存的理智让她终于停了下来。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紧张不安地注视着一路下滑的丈夫,生怕他出一点意外——她不敢想象如果发生意外的话会怎样,也许那时候会真的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吧……

    而就在她的注视下,艾格隆从山腰的坡道上急速地向下划落,平整而倾斜的雪面对他的行动没有任何阻拦,在引力的作用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远远看来犹如是飘在白纸上的墨汁一样快速向下划动着,而他脚下的滑雪板,也从坡道顶端一路向下,在坡道上留下了对称的划痕。

    由于往下冲刺的越来越快,狂风开始刮着艾格隆的脸,最后在他的耳边呼啸,刺得艾格隆脸上发疼,但是这种疼痛感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反而给他来到了别样的刺激和兴奋,他张开了嘴,但是因为灌满了风所以喊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沿着坡道滑到了坡底,虽说气温很冷但是身上沸腾的血液却让他浑身发热,那种从天而降的刺激感觉让他沉醉其中,意犹未尽。

    他抬起头来看着山坡顶端,发现特蕾莎和奥棠丝王后还在山坡上,虽然眼下看不到她们的表情,不过想必她们刚才应该非常紧张吧。

    艾格隆向她们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并且要她们留在原地等自己。

    不久之后,他又重新沿着坡道爬上了山坡,来到了特蕾莎面前。

    “特蕾莎……”艾格隆试图挥手向她炫耀,“我说过会大显身手的,你看怎么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愕然发现特蕾莎正怒视着自己,还拿起手中的滑雪杖重重地到了他的身上。

    他凭借本能躲开了第一下,但是看着特蕾莎眼中的怒火,他识趣地没有再躲避,任由特蕾莎打到了自己。

    因为穿着厚厚的衣服,所以他倒是没有感觉到多少痛楚,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装作很痛的样子,向特蕾莎讨饶。

    “特蕾莎!别这样!”

    特蕾莎仍旧不管不顾地又用手杖抽打了几下,不过力道倒是下意识地放轻了不少。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任性呢!”打了几下之后,她还是余怒未消,怒视着丈夫,“你刚刚可吓坏我了!要是你刚才出了事……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了!”

    “抱歉,特蕾莎。”艾格隆连忙陪笑着向她道歉,“我只是兴致来了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你看结果不也是挺好吗?人生对我来说总是需要冒险的,如果刚才那种情况下我退缩了,我都没法原谅我自己。”

    眼见他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特蕾莎气得又要动手打他了,好在旁边的奥棠丝王后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别生气了特蕾莎,刚才艾格隆确实冲动了,不过他年轻气盛,总喜欢干些冒险的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抛开这些不说的话,刚才艾格隆的英姿确实很让人注目呢,我倒是希望年轻一辈能有这样的澎湃精力。”

    作为在场的长辈,既然奥棠丝王后这么说了,特蕾莎也不好再发作了,只是她还是有点余怒未消,狠狠地瞪了艾格隆一眼,又别开了视线,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

    艾格隆心中庆幸逃过一劫,用眼神向奥棠丝王后道谢,而奥棠丝王后则做了手势,示意他下不为例。

    接着,三个人离开了这处山坡,准备先返回农庄,一路上特蕾莎因为还在生气所以故意不理会艾格隆,而奥棠丝王后为了不冷场,所以故意走在特蕾莎的身边跟她搭话。

    “特蕾莎,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生气的……哎,选择做这种人的丈夫,就得做出这样的觉悟,不是吗?”

    “如果他必须冒险,我接受,甚至愿意跟他一起冒险,可是我无法容忍他让自己自陷险地,这完全是两回事……”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跟王后解释,“刚才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危险,可是他却只为了自己开心就自顾自地跳了下去,根本没有想过后果,您难道觉得这是可以容忍的吗?别忘了,他有妻子和儿子,还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期待,他不应该只为了自己开心就这么任性!刚才您没看到吗,我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了……”

    奥棠丝王后一时无语。

    从特蕾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相信特蕾莎是真心爱着艾格隆的,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表现,可是作为婶婶,她同样清楚艾格隆的个性——虽说他平常看上去谦和,但是内心却执拗而且顽固,绝不会轻易为他人而改变自己想法和行事的。

    “你说得确实没错,不过他毕竟是我们的陛下,如果他高兴,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奥棠丝无奈地叹了口气,“从结果上来说,一切都还好,既然他证明他确实有驾驭命运的能耐,我们就应该相信并且服从他。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因为他喜欢任性妄为就去困住他的手脚让他甘心听从摆布吧。”

    “如果不得不两者之间做选择的话,我倒是宁可这么选,毕竟什么结果都比失去要好。”特蕾莎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声回答,“您无法对我感同身受,所以您不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感觉,我看着他在雪地当中急速下坠,想着命运会不会给我降下何等可怕的灾难,我都血液都快为之冻结了……我真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丈夫的话,我接下来的人生应该怎么度过。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还是毫无察觉,如果还有下次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特蕾莎气呼呼的样子,王后无法察觉到其中蕴藏的激情和危险,只觉得特蕾莎一反常态,不再和往日一样端庄矜持,反倒是多了几分可爱,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了。

    “哈哈哈哈,别担心了,我接下来会劝他诚心向你道歉的。而且,身为妻子,你确实和我们这些臣仆不同,我想你是可以约束住他的,刚才他可在你面前丝毫不敢反抗呢……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畏手畏脚的样子。”

    在王后的有意安抚下,特蕾莎总算是消了气,不过还是对艾格隆不假辞色。艾格隆自知理亏,所以也只能自娱自乐,权当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三个人直到中午时分才返回到农庄当中。

    特蕾莎抛下了艾格隆,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而艾格隆则把夏奈尔叫到了身前。

    自从夏奈尔跟着特蕾莎一起回来之后,她一直都跟往常一样,默默地随侍在两个人身边,而这下艾格隆终于有空和她详谈了。

    毕竟已经在艾格隆身边陪伴了那么久,夏奈尔对主人自然也是极为了解,还没有等艾格隆开口询问,她就主动开口了。

    “陛下,我跟苏菲殿下见到面了——还跟她谈了话。”

    接着,她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将自己见到苏菲,以及和她谈话的内容都转告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听完了之后,心里顿时感慨万千,既有歉疚也有庆幸。

    苏菲的现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点,果然她还在对自己寄托着希望吧……

    “这么说来,她毕竟没有被沮丧和绝望击垮,太好了。”

    “还算勉强过得去吧。”夏奈尔也叹了口气,“不过,感觉她也快要到极限了,您不知道,当时刚刚见她的时候,她提到特蕾莎殿下时那个眼神,真是让人害怕。”

    艾格隆心里顿时也跌到了谷底。

    他能够理解苏菲心中的愤恨——尤其是,这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没有放下,那么自己也不能放下,至少要让她从绝望当中解脱出来才行。

    苏菲愿意配合他的计划,并且还主动提供了帮助,那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把计划向前继续推进了。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想要真正实现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容易,他未必能够将苏菲拯救出绝境——可是,不做下去怎么知道呢?

    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

    他将心中的思绪抛到了一边,然后又看向了夏奈尔。

    “你们见到了珂丽丝忒尔了,她现在怎么样?”

    “她是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孩子。”夏奈尔回答,“苏菲殿下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她带回身边。”

    “我知道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夏奈尔,你觉得,特蕾莎知道了这个计划会怎样想?她对苏菲看上去很大度……如果特蕾莎愿意帮忙的话,那不是更完美吗?”

    夏奈尔抬起头来,然后用一种“您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也会问出这种傻问题”的表情看着艾格隆。

    “好吧,当我没问。”艾格隆耸了耸肩。

172,宗教花招

    “贞德?”

    听到这个名字,艾格隆也是眼睛一亮。

    理论上,贞德现在还不是圣女,因为罗马教会直到1920年才把她封圣。

    不过,因为她的功绩,她在这几百年当中一直受到了法兰西民间的崇拜和敬仰,所有人早已经把她当成了圣女,所以叫她“圣女”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民间一直流传着贞德的传说,但自从百年战争结束之后,法兰西官方却对她并无多少纪念活动,虽然在她烧死之后不久查理七世国王就已经为她的“女巫”罪名平反,但是之后几百年期间,她也只是被王室当成一位历史人物被提及,并无多少隆重的荣誉加封到她的身上——尽管她完全配得上。

    这也很好理解,贞德所处的年代,正是法兰西最混乱、最羞辱也最痛苦的时代,法兰西被外敌入侵,连遭惨败,引以为傲的贵族骑士溃不成军;王室衰微,奸恶横生,查理六世国王疯疯癫癫,长时间不能自己理政,在战场上被敌人俘虏,而他的王后尹萨博一边鼓励丈夫卖国,一边公开宣布自己的王太子是私生子,没资格继承王位;朝政也极度混乱腐败,内部两派贵族相互之间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兴趣抵抗外敌。

    正因为上层腐败无能、内斗不休,所以法兰西王国明明当时的体量远远大于英国,却被英国人打得分崩离析死伤惨重,结果各处城镇和乡村饱受战火蹂躏,几乎整个北方沦陷于敌手。

    可怕的厄运从此绵延不绝,战争、饥荒和瘟疫同时齐聚于这片可怜的大地上,让城镇变成废墟,让乡村化作荒野,种种惨状让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圣经当中预言的末日已经降临了。

    当贞德前去拜见查理七世国王的时候,这位可怜的国王既无兵也无钱,几乎丧失了一切希望,他在北方最后的地盘奥尔良看上去也快要陷落,不光敌人蔑视他,各地的封建领主也都不把他当一回事,甚至他的母亲公开宣布他是私生子不配当国王,动摇了他的合法性……

    这个年轻人,虽然有幸投胎到了最高贵的家族,并且作为幼子幸运地熬死了所有的哥哥,但是他想要继承的王国却眼看就不属于他了,他活像是一个即将溺死的可怜虫,拼命呼救,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只收获到了四面八方的轻蔑和嘲笑。

    ——一个国王如果不是陷于绝境,又怎么可能孤注一掷到去相信一个乡村少女能拯救局面呢?

    幸好上帝最终还是垂怜了他,自从贞德投入到国王麾下之后,年轻的查理七世国王时来运转,绝境逢生,他一步步地成长了起来,慢慢扩张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最后居然最终重整河山,带领法兰西走出了这个最黑暗的时代。

    只可惜,如此光明的结局,贞德本人却已经无福得见了。

    总而言之,如果细究历史的话,就会轻易地发现,当时法兰西蒙受如此惨重的灾难,不光是因为英格兰人的残暴,更是因为王室自己绵延几十年的内讧所带来的——两位王叔带着勃艮第和阿马尼亚克两派贵族互相厮杀,国王和王后一个疯癫湖涂一个奢靡无度,高贵的王室成员们竞相卖国,演出了一幕幕令人不忍卒睹的丑剧。

    对于这样的“黑历史”,后来的国王们自然不愿意多谈,有谁愿意正视王室曾经落魄到如此地步呢?又有谁愿意去明确责任归属呢?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对过去的黑历史毫无责任,也不怕去清算旧账,反正那都跟波拿巴家族毫无关系,他大可以在拨开尘封的历史,把一切伟大崇高的光环都赠送给灰尽当中的少女。

    在他这里,贞德本人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他只需要从这个少女身上抽象出几个光彩照人的概念——“爱国”,“虔诚”,“奉献”以及“胜利”。

    而这些东西,都可以原封不动地套在波拿巴家族身上,成为波拿巴和帝国的光环。

    “特蕾莎,这是一个好主意!”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激动地拍了拍手,“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吧!”

    因为他鼓掌和叫喊的声音,原本寂静的森林突然出现了细微的回声,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兴奋。

    他兴致勃勃地拉住了特蕾莎的手,“我们回去吧,我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特蕾莎连忙追问。

    “想要打动普通人,尤其是打动乡村那些文盲乡民,文字不如图画,我们就用图画来向他们灌输你刚刚提到的概念——”艾格隆兴奋地回答。

    没错,在现在的人们眼中,“贞德是拯救国家的圣女”,同时“贞德是虔诚的信徒”,这两项是人们的共识。

    那么如果让人们得到“贞德和波拿巴家族站在一起”的印象,那么“波拿巴家族保卫国家、波拿巴家族是虔诚的信仰保卫者”,也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只要给人们树立起这样的印象,那么这些乡民们在精神上自然也就会贴近到波拿巴家族这一边——如此,波旁家族依靠传统所树立起来的精神形象自然也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艾格隆不需要让波拿巴家族立刻就打破千百年来形成的固有印象,他只需要让乡民们对原本的印象产生些许动摇,就足以让他们不再愚忠于波旁王室了。

    特蕾莎对艾格隆突然的亢奋有些疑惑,但是看到艾格隆动力满满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泼冷水,于是顺从地跟着艾格隆回到了农庄。

    在艾格隆的催促下,她拿出了铅笔,准备为艾格隆画出他构思的图画。

    “要画一个穿着盔甲的少女,骑着高头大马,双手持着旗杆和旗帜,注意旗帜不是鸢尾花王旗而是红白蓝三色旗……在她的身后,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战车,站在战车上面是穿着近卫军制服、头戴双角帽的拿破仑皇帝。

    围绕在战车和少女身边的是天使,马蹄下是云彩,他们向着烈日发动远征;而在他们身后,飞翔着帝国之鹰,它们代表胜利和光荣。

    少女一定要画得漂亮,非常漂亮!她的长发和旗帜一起迎风招展,凛然而又妩媚,她要引领着波拿巴家族和法兰西前进!”

    特蕾莎默默地听着丈夫的创意,听完了以后她并没有立刻动笔,

    “殿下,在历史记载当中贞德是短发少女,毕竟那时候要行军打仗,在军营当中留长发的话影响身体健康……”特蕾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且,贞德勇力过人,未必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

    特蕾莎的质疑,丝毫没有动摇艾格隆的意志,艾格隆郑重地反驳了特蕾莎。

    “亲爱的特蕾莎,你应该知道,没有多少人爱历史,但所有人都爱美少女,我们应该站在多数人那一边!人们谈及历史上某位着名少女时,通常默认她非常美貌,否则又有什么兴趣谈论她呢?”

    “可是,除了美貌之外,女孩子也有很多闪光之处呀!”特蕾莎忍不住反驳。“就我看来,贞德的高尚品格,她的勇敢和坚韧,她对胜利的渴望和执着,都远远比她的容貌更加宝贵。”

    “对,确实如此,但对少女来说那是附加品。”艾格隆耸了耸肩,“我们不能跟人民的愿望作对,人民希望她是一个美少女,长着灿烂的金发,拥有无人能及的美貌,身上没有灰尘和污血,我们应该满足他们的愿望,给他们一个这样的贞德,她必须是这样的。”

    “其实是殿下自己的癖好吧……”特蕾莎忍不住吐槽。

    但是既然艾格隆一意坚持,她也只好顺从丈夫的意见了。

    当然,其实她在心理上也并没有那么抵触,毕竟贞德都已经作古了几百年,她到底是什么人对特蕾莎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她在帮丈夫的忙,这是她在为夫妇的事业而努力——这就是特蕾莎自认为的幸福所在。

    在丈夫的详细描述当中,她在脑海当中已经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轮廓,接着她拿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在素描簿上勾画着,渐渐地,在纸上出现的那些线条慢慢地组成了一个个图像,最终一幅图画大致成型了。

    粗略完工之后,特蕾莎又仔细端详了这副草图,然后又用铅笔作了几处细微的修改,而后她将草图递给了丈夫。

    艾格隆拿过图纸仔细端详着,虽说这还只是草图,但是线条却已经相当流畅细致,而且大致还原了艾格隆刚刚描述的场景。

    艾格隆的眼睛掠过了帝国之鹰、天使以及先皇,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少女的身上。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但也同样高傲冷冽,她锐利的眼神、身上穿着的盔甲、以及胯下奔腾的烈马,让那种英姿飒爽的气质扑面而来。

    虽然她和她坐骑、以及她手中的旗帜都没有上色,但是即使如此,依旧能够感受到这个少女的美貌和别具一格的魅力。

    贞德如果泉下有知,对一个她从没有听过名字的科西嘉地主家庭居然胆敢冒用她的名字,把她当成自己的旗帜,这个虔诚效忠于王室并且为之殉难的少女,估计会气得发疯吧……

    可是,她终究毫无办法,毕竟,已死之人只能任人打扮。

    所有历史人物,不管曾经多么伟大,在死后都只能成为他人利用的木偶,各种人怀着各种目的,拿着ta曾经显赫的名字来给自己涂脂抹粉,把ta的只言片语改头换面,行ta最不愿意看到之事,ta又能怎么办呢?

    艾格隆最后也将是如此。

    他只能期望自己的最近的几代子孙有点本事,以免自己过世不久就蒙受嘲弄和羞辱了——至于几代人之后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控制,他也不在乎了。

    “殿下,你不满意吗?”看到艾格隆端详着图画沉默不语,特蕾莎有些紧张了。

    “不……特蕾莎,我很满意,太满意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这么轻易地就画出我想要的形象……”艾格隆忍不住赞许了妻子。“特蕾莎,其实你是一个被公主头衔耽误了的漫画家。”

    但是特蕾莎却有些茫然,“漫画家是什么?”

    这个年代并没有这样的职业,那要等到欧洲民众受教育程度日益提高、报纸行业蓬勃发展的工业革命时代后期才会出现。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感受到了艾格隆的兴奋和赞美,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很久没摸画笔了,还有点生疏,以后我会表现更好的——”

    艾格隆没有理会妻子的自谦,他继续端详着这副铅笔画,想象着它被上色之后的模样。

    然而,越是端详这位少女,他越是感觉到有一丝隐隐然的熟悉感。

    “这个画像,有点像一个人——”他脱口而出。

    然后,他恍然大悟。“艾格妮丝!太像了,这不就是艾格妮丝小姐吗?”

    确实,虽然并非一模一样,一旦想起艾格妮丝来,从眉眼当中,就立刻能够看出她的样子——

    听到他喊出这个名字时,特蕾莎有些惊讶,更有些苦恼,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情绪掩饰了下去。

    “您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认出来了啊……”她微微苦笑了起来。“没错……在脑海当中构思的时候,我在自己的所见所闻当中寻找你希望得到的那个形象,然后艾格妮丝小姐那一晚上打败你手下那些军官的英姿,刹那间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当中,那一幕对我来说印象太深刻了,我再也没有在其他同龄的少女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气质和风采,所以,我就以她的模样为基准,画出了这样的形象……”

    虽说特蕾莎对艾格妮丝小姐有一些说不出口的酸涩,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姐确实拥有着灼眼的光辉,如果让她找其他模板,她完全找不到可以相提并论的。

    她这么说,艾格隆倒是明白了,为什么特蕾莎这么快就能够找到感觉,原来是已经有一位“模特”了。

    “确实相当合适……她是给人那种感觉。”艾格隆点了点头,“只可惜现在法兰西不需要她来带兵打仗拯救国家了……诶,你说,我们要是哪天请她扮演一下这个形象,一定会挺有意思吧?”

    “我想大概不需要吧。”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有什么必要打搅她的生活呢?”

172,光辉形象

    “我想大概不需要吧。”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十分平澹,但是艾格隆已经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当然能够察觉到她的话中所隐含的不悦。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是自己疏忽了——怎么能当着妻子的面,对另外的女子表现出如此推崇和喜爱呢?

    更何况那是艾格妮丝。

    如果他称赞夏奈尔或者其他人,特蕾莎也许不会太在乎,但是艾格妮丝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就算整体上比不过特蕾莎,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特质,却足以让特蕾莎感觉自己相形见绌,所以越发能够感受到那种被人逼近的压力。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嫉妒。

    艾格隆自忖自己是太兴奋了,一时间忘记了这一点,以至于让特蕾莎不高兴了。

    为了挽回气氛,他故意装作浑然无事,然后顺口就找补了回来,“啊,我想也是啊!艾格妮丝不喜欢高调,怎么会同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呢?况且她身为公爵小姐,她的家庭也不会允许她抛头露面的吧……哎,看来我是脑子发昏了。”

    眼见艾格隆这么说,特蕾莎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是这样没错。而且还有一点,艾格妮丝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去扮演他人,以他人的名字和形象去接受世人的赞美呢?哪怕是扮演圣女,她也难以忍受的。”

    这一点艾格隆倒也深以为然。

    于是,他就跳过了这个话题,不再和特蕾莎商讨。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仍旧没有放弃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哪个青年人心里没有点圣女/少女情结呢?更何况他毕竟曾经是21世纪的中国青年,不可避免地接触过一些二次元文化。

    这种兴趣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和行动,他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兴趣癖好就去浪费精力。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乐趣。

    艾格妮丝,确实很适合扮演贞德。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奇想,而是经过了特蕾莎不经意之间的双重认证,也就是说——在其他人眼里,艾格妮丝也一样适合。

    所以为什么不找个机会让她试试呢?

    不光是满足他的“文化趣味”,更加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并且绝对印象深刻的宣传。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在现实当中复刻了艾格隆刚才脑海中的画面——艾格妮丝穿着盔甲骑着烈马擎着着旗帜开路,他坐在战车上,傲视四方,周围再带上一群制服簇新、勋章锃亮的随从,一起在乡间的路上巡游,那种视觉冲击力肯定会让观众们留下一生难忘的印象。

    21世纪的人们,往往已经在电视直播里面习惯了各种盛大的仪式和巡礼、以及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挤进一个会场或者球场的场面,他们对所谓的“大场面”已经天然地锻炼出了免疫力,觉得不过如此,甚至有点滑稽——可是对古代乃至如今这个年代那些见识浅陋的人们来说,这种场面的杀伤力却非常惊人。

    在中国初次大一统的年头,皇帝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威信的主要手段就是规模浩大的巡游,那种场面无论是刘邦还是项羽,都深深为之震撼,并且各自发出了“大丈夫生如是也”和“彼可取而代之”的名言。

    连见过一定世面的刘项都为之倾倒,就更别说那些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家乡的普通人了。

    亚洲人是如此,欧洲人自然也是如此,从古至今,这片大地上都有着各种盛大的宗教巡礼,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举着十字架和各种圣物的修士们的引领下,沿着乡间的道路,在原野上留下虔诚的足迹,也向农民们展示了信仰的力量。

    而他也可以玩这么一手。

    艾格妮丝能够扮演这个活圣女,那如果“圣女”真的为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开路护航,那岂不是更加说明波拿巴家族天命在身?

    对虔信宗教的乡民们来说,亲眼所见的场面,绝对会比遥不可及的巴黎朝廷要更加来得真切。

    艾格隆越想越是兴奋,越兴奋越是舍不得放弃自己这个好主意。

    这已经不是他为了满足自己兴趣的一己之私了,这是一个绝妙的公关行动,如果能够把握好的话,甚至可以成为自己树立全国威信的重要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办成!

    艾格妮丝肯定不会愿意,特蕾莎也肯定不会愿意,但是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既然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要想办法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当然,现在不是提出来的好时机……得见机行事。

    在心里拿定主意之后,艾格隆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和特蕾莎讨论画的细节。

    他当然不准备只画一张图而已,他准备让特蕾莎画一套图册作为模板,重点宣传波拿巴家族往日给法兰西带来的光荣和辉煌,同时突出波拿巴家族保卫宗教信仰,圣女贞德自然也成为了其中高频出场的人物。

    在他所希望输出的“意象”里,拿破仑并非为了家族的皇冠和王冠而开疆拓土;也并非为了输出伟大的民法典而战;而是上承天命,为法兰西的荣光而与恶敌们殊死决战,奥斯特里茨是上帝降下荣光之地,莫斯科是灾难的泥沼,圣赫勒拿岛就是殉难之地,也是先皇升华成为护佑祖国的圣人之地。

    虽说逻辑有点问题,但是这倒也算不上是颠倒黑白,顶多就是夸张了些许而已,反正只要艾格隆自己不脸红就没关系了。

    不过,这座隐匿在深山当中的农庄里并没有印刷场所,艾格隆也无意在这里搞出太大的动静,等到这些草图都完成了之后,他将会把它们都秘密送去巴黎,给埃德加这个更专业的画家润色加工,再偷偷刻印广为散发,以此来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宣传资料。

    以21世纪的眼光来说,这是非常普通甚至非常低效的宣传手法,可是对如今这个年代来说,这绝对是一种新奇的手段,大部分人从未见过如此鲜明的灌输式宣传——甚至,因为很多国家依旧被贵族所统治,统治者们根本不认为有对普通人进行宣传的必要性,甚至主动把一切信息都隔绝在普通人之外,不让外界干扰到农民的“质朴”。

    第一个尝试的人总能够得到最大的回报,因为他开拓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市场,有无数迷茫无知的韭菜等着他前去收割,他先人一步就是越过了那道天堑。

    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其实这是一项非常耗费精神的工作,艾格隆构思很辛苦,而特蕾莎要一边揣摩艾格隆的想法一边落实到纸上,有时候还要协助艾格隆脑补,也可谓是绞尽了脑汁,若非她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还有绘画的习惯,恐怕真是应付不过来。

    不过,虽然很累,但是特蕾莎却并不觉得辛苦,恰恰相反,夫妻两个人“共同创作”,不仅仅让她感觉到帮了丈夫的忙,更是让她和殿下随时进行精神上的共鸣,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她越发感觉到殿下的才思和敏锐。

    这就是殿下,我选择的人。

    我嫁给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殿下,和他组成了世上无双的家庭……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幸福感爆棚,下笔也有如神助。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这项工程阶段性完工了,特蕾莎一边看着窗外的积雪一边打量着自己桌上的一叠白纸。

    在艾格隆与特蕾莎的共同努力下,一个个盘桓在艾格隆脑海当中的想象画面,被忠实地还原到了纸面上,最终形成了一本铅笔画册。

    人都有偏私的心理,总会认为自己付出精力的东西一定会比别人强,可是特蕾莎觉得哪怕抛弃这种自傲,自己和殿下也完成了一项艺术品。

    看着这本画册,特蕾莎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和成就感。

    这哪里是画册?这是她和殿下人生的一项见证,是他们智慧的结晶。

    “殿下,我们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于是她问。

    艾格隆对此根本无所谓,毕竟这只是底稿而已,没必要特意命名。

    可是既然特蕾莎这么问了,他就想了想,然后回答,“那就叫《荣耀画典-第一卷》吧?毕竟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份由皇帝和皇后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我敢说以后几百年里也未必再有后来者了。”

    “太俗气了。”特蕾莎感到有些失望,然后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某个神父写的,太虚夸不够朴实。”

    “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呢?”艾格隆马上理解了特蕾莎的用意,于是主动询问。

    “就叫《执手集》怎么样?”特蕾莎兴致勃勃地看着艾格隆,“这可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倾注心血的创作呀!以后,我们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这样一起创作,不光是描绘宣传,也可以创作别的东西嘛……在创作这些的时候,我们不是什么皇帝和皇后,只有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妇,记录他们的日常起居和奇思妙想,那不是很有趣吗?”

    “太好了,我觉得挺不错。”艾格隆连连点头,反正对这个问题艾格隆本来就不纠结,特蕾莎说什么都对,什么都赞成就行了。

    也许是自己浪漫的想象被艾格隆满足了的缘故,特蕾莎似乎心情非常好,她紧紧地拥抱住了,满面笑容,目光当中也满是幸福。

    “殿下……要是当初我们留在奥地利其实也挺好,我们隐居在庄园,只有家人们陪伴我们,不受外界的纷扰打搅,你笔耕不辍,而我给你整理文稿,也像今天这样制作插图,为你绞尽脑汁,把自己有限的才思都融入到你的文学成就里面……啊,想想这样的生活该多么有趣呀!”

    艾格隆只是笑着,轻轻抚弄着妻子。

    他知道,特蕾莎一直更向往那样平静的生活,可是他是注定给不了她的。

    他有着命中注定的使命,其他所有的一切,不管多么耀眼,也都已经被当成是燃料,扔进野心的熔炉里面了。

    “好了,请原谅我暂时的任性吧,时至今日我不该再说这些的,是我贪心不足罢了。”特蕾莎也没有等艾格隆回答,而是恢复了正常,“我对现状已经很满足了,我有你在身边,而且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一切……我怎么还能贪心呢?我只期望以后我们也一直能够如同今天这样和谐圆满,那就够了。”

    艾格隆有些心虚,但是表面上他也只能唯唯应是。“特蕾莎,这份画册我们一定要长久保存,不光对我们很重要,也许对我们的后人来说,这也是值得他们骄傲的收藏品。虽然我不得不暂且把它送到巴黎去,让埃德加他们以此为基础再润色创作,不过我会叮嘱他们的,如果这东西有半点损坏或者遗失了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特蕾莎对艾格隆的回答非常满意,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等他们完工之后就叫他们送回来吧,我会亲自收藏的,等到弗朗索瓦以及未来的其他孩子们,在来到受教育年纪的时候,这将是他的启蒙读物,他可以见识到爷爷的光辉业绩,也能见识到父母亲的才思,这不是非常完美吗?”

    “完全正确!”艾格隆附和。

    他骤然想到,自己就是未来的历史人物,而自己现在就在制作“历史文物”。

    想来,在遥远的未来,自己的功业早已经化为黄土,威名也少有人提及,但是看到自己和妻子一起创作的这项艺术作品,后人们也能够察觉到自己和特蕾莎在官方文献之外的生活气息吧。

    如果他可以决定把什么留给历史,那么这就是其中之一。

    和特蕾莎一起完工之后,艾格隆将这份宝贵创作小心翼翼地装帧好,然后放入到了盒子当中小心收藏,再把这个盒子交给了自己的信使。

    用不了多久,这份“历史文物”就会来到他的忠实部下们手中,并且经由他们之手化为足以付印的画作,再传递到千家万户当中了。

    这是他向法兰西人民的无声呼喊,也是他重塑波拿巴家族形象的第一击。

173,执手

    “我想大概不需要吧。”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艾格隆已经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当然能够察觉到她的话中所隐含的不悦。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是自己疏忽了——怎么能当着妻子的面,对另外的女子表现出如此推崇和喜爱呢?

    更何况那是艾格妮丝。

    如果他称赞夏奈尔或者其他人,特蕾莎也许不会太在乎,但是艾格妮丝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就算整体上比不过特蕾莎,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特质,却足以让特蕾莎感觉自己相形见绌,所以越发能够感受到那种被人逼近的压力。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嫉妒。

    艾格隆自忖自己是太兴奋了,一时间忘记了这一点,以至于让特蕾莎不高兴了。

    为了挽回气氛,他故意装作浑然无事,然后顺口就找补了回来,“啊,我想也是啊!艾格妮丝不喜欢高调,怎么会同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呢?况且她身为公爵小姐,她的家庭也不会允许她抛头露面的吧……哎,看来我是脑子发昏了。”

    眼见艾格隆这么说,特蕾莎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是这样没错。而且还有一点,艾格妮丝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去扮演他人,以他人的名字和形象去接受世人的赞美呢?哪怕是扮演圣女,她也难以忍受的。”

    这一点艾格隆倒也深以为然。

    于是,他就跳过了这个话题,不再和特蕾莎商讨。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仍旧没有放弃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哪个青年人心里没有点圣女/少女情结呢?更何况他毕竟曾经是21世纪的中国青年,不可避免地接触过一些二次元文化。

    这种兴趣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和行动,他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兴趣癖好就去浪费精力。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乐趣。

    艾格妮丝,确实很适合扮演贞德。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奇想,而是经过了特蕾莎不经意之间的双重认证,也就是说——在其他人眼里,艾格妮丝也一样适合。

    所以为什么不找个机会让她试试呢?

    不光是满足他的“文化趣味”,更加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并且绝对印象深刻的宣传。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在现实当中复刻了艾格隆刚才脑海中的画面——艾格妮丝穿着盔甲骑着烈马擎着着旗帜开路,他坐在战车上,傲视四方,周围再带上一群制服簇新、勋章锃亮的随从,一起在乡间的路上巡游,那种视觉冲击力肯定会让观众们留下一生难忘的印象。

    21世纪的人们,往往已经在电视直播里面习惯了各种盛大的仪式和巡礼、以及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挤进一个会场或者球场的场面,他们对所谓的“大场面”已经天然地锻炼出了免疫力,觉得不过如此,甚至有点滑稽——可是对古代乃至如今这个年代那些见识浅陋的人们来说,这种场面的杀伤力却非常惊人。

    在中国初次大一统的年头,皇帝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威信的主要手段就是规模浩大的巡游,那种场面无论是刘邦还是项羽,都深深为之震撼,并且各自发出了“大丈夫生如是也”和“彼可取而代之”的名言。

    连见过一定世面的刘项都为之倾倒,就更别说那些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家乡的普通人了。

    亚洲人是如此,欧洲人自然也是如此,从古至今,这片大地上都有着各种盛大的宗教巡礼,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举着十字架和各种圣物的修士们的引领下,沿着乡间的道路,在原野上留下虔诚的足迹,也向农民们展示了信仰的力量。

    而他也可以玩这么一手。

    艾格妮丝能够扮演这个活圣女,那如果“圣女”真的为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开路护航,那岂不是更加说明波拿巴家族天命在身?

    对虔信宗教的乡民们来说,亲眼所见的场面,绝对会比遥不可及的巴黎朝廷要更加来得真切。

    艾格隆越想越是兴奋,越兴奋越是舍不得放弃自己这个好主意。

    这已经不是他为了满足自己兴趣的一己之私了,这是一个绝妙的公关行动,如果能够把握好的话,甚至可以成为自己树立全国威信的重要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办成!

    艾格妮丝肯定不会愿意,特蕾莎也肯定不会愿意,但是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既然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要想办法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当然,现在不是提出来的好时机……得见机行事。

    在心里拿定主意之后,艾格隆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和特蕾莎讨论画的细节。

    他当然不准备只画一张图而已,他准备让特蕾莎画一套图册作为模板,重点宣传波拿巴家族往日给法兰西带来的光荣和辉煌,同时突出波拿巴家族保卫宗教信仰,圣女贞德自然也成为了其中高频出场的人物。

    在他所希望输出的“意象”里,拿破仑并非为了家族的皇冠和王冠而开疆拓土;也并非为了输出伟大的民法典而战;而是上承天命,为法兰西的荣光而与恶敌们殊死决战,奥斯特里茨是上帝降下荣光之地,莫斯科是灾难的泥沼,圣赫勒拿岛就是殉难之地,也是先皇升华成为护佑祖国的圣人之地。

    虽说逻辑有点问题,但是这倒也算不上是颠倒黑白,顶多就是夸张了些许而已,反正只要艾格隆自己不脸红就没关系了。

    不过,这座隐匿在深山当中的农庄里并没有印刷场所,艾格隆也无意在这里搞出太大的动静,等到这些草图都完成了之后,他将会把它们都秘密送去巴黎,给埃德加这个更专业的画家润色加工,再偷偷刻印广为散发,以此来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宣传资料。

    以21世纪的眼光来说,这是非常普通甚至非常低效的宣传手法,可是对如今这个年代来说,这绝对是一种新奇的手段,大部分人从未见过如此鲜明的灌输式宣传——甚至,因为很多国家依旧被贵族所统治,统治者们根本不认为有对普通人进行宣传的必要性,甚至主动把一切信息都隔绝在普通人之外,不让外界干扰到农民的“质朴”。

    第一个尝试的人总能够得到最大的回报,因为他开拓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市场,有无数迷茫无知的韭菜等着他前去收割,他先人一步就是越过了那道天堑。

    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其实这是一项非常耗费精神的工作,艾格隆构思很辛苦,而特蕾莎要一边揣摩艾格隆的想法一边落实到纸上,有时候还要协助艾格隆脑补,也可谓是绞尽了脑汁,若非她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还有绘画的习惯,恐怕真是应付不过来。

    不过,虽然很累,但是特蕾莎却并不觉得辛苦,恰恰相反,夫妻两个人“共同创作”,不仅仅让她感觉到帮了丈夫的忙,更是让她和殿下随时进行精神上的共鸣,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她越发感觉到殿下的才思和敏锐。

    这就是殿下,我选择的人。

    我嫁给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殿下,和他组成了世上无双的家庭……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幸福感爆棚,下笔也有如神助。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这项工程阶段性完工了,特蕾莎一边看着窗外的积雪一边打量着自己桌上的一叠白纸。

    在艾格隆与特蕾莎的共同努力下,一个个盘桓在艾格隆脑海当中的想象画面,被忠实地还原到了纸面上,最终形成了一本铅笔画册。

    人都有偏私的心理,总会认为自己付出精力的东西一定会比别人强,可是特蕾莎觉得哪怕抛弃这种自傲,自己和殿下也完成了一项艺术品。

    看着这本画册,特蕾莎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和成就感。

    这哪里是画册?这是她和殿下人生的一项见证,是他们智慧的结晶。

    “殿下,我们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于是她问。

    艾格隆对此根本无所谓,毕竟这只是底稿而已,没必要特意命名。

    可是既然特蕾莎这么问了,他就想了想,然后回答,“那就叫《荣耀画典-第一卷》吧?毕竟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份由皇帝和皇后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我敢说以后几百年里也未必再有后来者了。”

    “太俗气了。”特蕾莎感到有些失望,然后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某个神父写的,太虚夸不够朴实。”

    “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呢?”艾格隆马上理解了特蕾莎的用意,于是主动询问。

    “就叫《执手集》怎么样?”特蕾莎兴致勃勃地看着艾格隆,“这可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倾注心血的创作呀!以后,我们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这样一起创作,不光是描绘宣传,也可以创作别的东西嘛……在创作这些的时候,我们不是什么皇帝和皇后,只有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妇,记录他们的日常起居和奇思妙想,那不是很有趣吗?”

    “太好了,我觉得挺不错。”艾格隆连连点头,反正对这个问题艾格隆本来就不纠结,特蕾莎说什么都对,什么都赞成就行了。

    也许是自己浪漫的想象被艾格隆满足了的缘故,特蕾莎似乎心情非常好,她紧紧地拥抱住了,满面笑容,目光当中也满是幸福。

    “殿下……要是当初我们留在奥地利其实也挺好,我们隐居在庄园,只有家人们陪伴我们,不受外界的纷扰打搅,你笔耕不辍,而我给你整理文稿,也像今天这样制作插图,为你绞尽脑汁,把自己有限的才思都融入到你的文学成就里面……啊,想想这样的生活该多么有趣呀!”

    艾格隆只是笑着,轻轻抚弄着妻子。

    他知道,特蕾莎一直更向往那样平静的生活,可是他是注定给不了她的。

    他有着命中注定的使命,其他所有的一切,不管多么耀眼,也都已经被当成是燃料,扔进野心的熔炉里面了。

    “好了,请原谅我暂时的任性吧,时至今日我不该再说这些的,是我贪心不足罢了。”特蕾莎也没有等艾格隆回答,而是恢复了正常,“我对现状已经很满足了,我有你在身边,而且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一切……我怎么还能贪心呢?我只期望以后我们也一直能够如同今天这样和谐圆满,那就够了。”

    艾格隆有些心虚,但是表面上他也只能唯唯应是。“特蕾莎,这份画册我们一定要长久保存,不光对我们很重要,也许对我们的后人来说,这也是值得他们骄傲的收藏品。虽然我不得不暂且把它送到巴黎去,让埃德加他们以此为基础再润色创作,不过我会叮嘱他们的,如果这东西有半点损坏或者遗失了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特蕾莎对艾格隆的回答非常满意,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等他们完工之后就叫他们送回来吧,我会亲自收藏的,等到弗朗索瓦以及未来的其他孩子们,在来到受教育年纪的时候,这将是他的启蒙读物,他可以见识到爷爷的光辉业绩,也能见识到父母亲的才思,这不是非常完美吗?”

    “完全正确!”艾格隆附和。

    他骤然想到,自己就是未来的历史人物,而自己现在就在制作“历史文物”。

    想来,在遥远的未来,自己的功业早已经化为黄土,威名也少有人提及,但是看到自己和妻子一起创作的这项艺术作品,后人们也能够察觉到自己和特蕾莎在官方文献之外的生活气息吧。

    如果他可以决定把什么留给历史,那么这就是其中之一。

    和特蕾莎一起完工之后,艾格隆将这份宝贵创作小心翼翼地装帧好,然后放入到了盒子当中小心收藏,再把这个盒子交给了自己的信使。

    用不了多久,这份“历史文物”就会来到他的忠实部下们手中,并且经由他们之手化为足以付印的画作,再传递到千家万户当中了。

    这是他向法兰西人民的无声呼喊,也是他重塑波拿巴家族形象的第一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雏鹰的荣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雏鹰的荣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雏鹰的荣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驱使他的,不是因父之名,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全订书友群741384741(已炸),新全订群468067893,有空可以来玩~】雏鹰的荣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雏鹰的荣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