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海黛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冯-根茨大使,以非常谦逊和蔼的态度,面对着这位他明知不是世袭贵族的“伯爵先生”。
他知道,既然能够被莱希施泰特公爵派来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那么这家伙一定是公爵的心腹,也就是说也许未来自己还会继续和他打交道,因此结下善缘也是必要之举。
埃德蒙-唐泰斯依旧非常平静,没有半点受宠若惊或者惊慌失措的表现,但是也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
“大使先生,我想我的来意,您的属下冯-迈尔霍芬先生已经告诉给您了,我没必要再度赘述。”他镇定地看着对方,然后从容地说了下去,“我想知道,您个人对此意见如何呢?”
“我个人对殿下的这个主意并无反感。”大使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给了对方一个善意的回答,“我个人认为,约阿尼纳地区如果同希腊一样脱离奥斯曼帝国的控制,对欧洲和平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了这个正面积极的表态,埃德蒙-唐泰斯不禁眼睛一亮。
“那您是否能够帮我们这个忙呢?您知道,我无法出面去跟苏丹和他的朝臣交涉……”
“没问题,当然可以。”还没有等他说完,大使就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莱希施泰特公爵帮了我们的忙,那么作为回报,我理应为他帮点忙——您放心吧,我将会出面,然后以我们这边的名义,想办法买下那个孤女。”
埃德蒙-唐泰斯顿时喜不自胜,但是出于陛下代表所必须有的矜持,他表面上只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我代替陛下感谢您的帮助……他以后绝不会忘记您这次的恩惠的。”
大使也只是淡然一笑。
在外交界这么多年,忘恩负义的事情他看过太多太多,自己也做过不少,所谓的“恩惠”又值得什么价钱呢?
现在两方只是利益有重叠之处所以暂时合作,彼此帮点忙也是应有之义,至于殿下会不会“感恩”,他心知肚明。
那个少年人,可是梅特涅首相教出来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满足少年人的心愿也未尝不可。
“考虑到这是我们临时提交的要求,所以陛下也不希望让您或者奥地利政府额外破费,他会自行承担这笔金额。”埃德蒙-唐泰斯继续说了下去,“我这次携带了一笔资金过来,只要您谈妥了以后,我们立刻偿付。”
“立刻偿付吗……?”大使咕哝了一句,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基督山伯爵。
他身上不像是带了大笔金钱的样子。
埃德蒙-唐泰斯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疑惑,于是他坦然地笑了起来。
“我对您开诚布公——”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立刻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然后当着大使的面打开了。
瞬间大使就发现,盒子里是一大块的翡翠,其色泽之佳、体积之大几乎生平所未见。
看着盒子里闪动着的光泽,大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不错,看来怎么都够了,我想苏丹一定会满意的。”
【不要纠结为什么交易品是翡翠,原著里海黛就是基督山伯爵用翡翠从苏丹那里换来的……】
看到不用自己使馆承担费用,大使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立刻产生了怀疑——这么贵重的珠宝,那个少年人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毫无疑问,这种珠宝过于贵重,只可能是能被那些最有名望和权势的家族收藏,莱希施泰特公爵一年前才从维也纳跑出来,他上哪儿去弄过来?
也许是他从波拿巴家族伯伯叔叔那里讨要过来的,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他太了解拿破仑那些兄弟们了,他们才不会愿意为侄子破费;所以更有可能是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作为嫁妆送给他的。
……所以归根结底不还是奥地利人出的钱?!
一想到这里,大使不由得暗暗恼怒,心里怒斥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毫无家国观念。
埃德蒙-唐泰斯当然不知道大使在心中一瞬间转过的这些念头,他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一块钻石,然后递到了大使的面前。
“大使先生,这是陛下给您的劳务费用,请您收下吧。”
大使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对方。
“请您不用担心,这绝不是贿赂,陛下也绝对不会强求您做出有损于奥地利帝国利益的事情——”埃德蒙-唐泰斯迎着对方的目光,镇定地解释,“陛下从来都不愿意别人平白无故为自己奔忙,他希望每个人的努力都物有所值……所以他命令我一定要把他的酬谢带给您,我恳请您收下它吧,否则那就是让我有辱于我的使命了。”
在埃德蒙-唐泰斯诚恳的视线下,大使眼中的狐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小子还挺上道”的笑容。
“既然殿下这么有诚意,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于是他收过了这一枚价值不菲的钻石,然后随手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在这个年代,高级外交官收受他国的礼物(贿赂)简直是家常便饭,甚至是他们创收的主要方法之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况且使者已经明说了不要求他去出卖国家利益,他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收下礼物之后,大使看着埃德蒙-唐泰斯越来越顺眼了。
哪怕他只是一个江洋大盗,那也是一个可爱的江洋大盗。
“伯爵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共进午餐吧,我相信我会很快替您完成使命的。”
“这是我的荣幸。”埃德蒙-唐泰斯温和地回答。
这是基督山伯爵在欧洲舞台上的初次亮相,埃德蒙-唐泰斯发现,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只需要拿出那种在杀戮场上磨练出来的冷漠和镇定,就能够应付得来。
他既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故作傲慢,只是从容地执行自己的任务,而这就够了。
当然,这只是初出茅庐,他知道自己日后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但是他相信只要肯用心努力,他也可以同样在这个舞台上纵横捭阖。
在大使的邀请下,基督山伯爵同他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彼此相谈甚欢,不过都有意避开了两方合作的问题,而是谈起了埃德蒙-唐泰斯在这场战争当中的经历。
埃德蒙-唐泰斯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功勋,不过当听到了基督山伯爵的英勇事迹之后,大使仍旧瞠目结舌,对伯爵的勇敢大加赞赏。
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对方的伯爵称号是真是假了,因为一个英雄人物拥有如此头衔是实至名归的。
就这样,基督山伯爵的名号,也第一次进入到了欧洲上层社会的视野当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使开始为完成少年人的心愿而奔忙。
不过,他的奔忙却不显山露水,只是和苏丹以及大维齐尔保持联系,时不时地给他们打气出主意。
已经因为俄罗斯帝国进军而焦头烂额的苏丹君臣们,此时心理上也极其渴望得到列强的帮助,因此对这位看上去亲土耳其的“好好先生”自然也礼遇有加。
而就在觥筹交错的往来当中,在不经意之间,大使向大维齐尔透露出自己的一位富商好友有不可告人的兴趣,打算从苏丹的后宫当中购买一位年幼的女奴。
“你所说的好友不会是你自己吧……?”这个问题谁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谁也不关心真正的答案,只关心利弊。
有心交好奥地利的苏丹君臣,很快就答应了大使的条件。
不过,当大使透露出他想要购买前约阿尼纳帕夏的孙女儿的时候,马哈茂德二世苏丹顿时就有些犹豫。
而这时候,大使不慌不忙地展露出了“富商的价码”。
当看到这样一大块翡翠被献给自己之后,苏丹的些许犹豫也就此消失了。
即使在这个帝国岌岌可危的时刻,对珠宝的喜爱仍旧是人的本能。
而且说到底,不过是个罪人的孙女儿而已,而且年纪尚幼并没有得过他的宠幸,他甚至没见过几次面,所以也不在乎。
于是,在几天的交涉之后,大使完成了这一笔交易,而那个幼小的姑娘,也被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送到了奥地利大使馆当中。
而在这几天当中,埃德蒙-唐泰斯也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虽然心里焦急,但还是一直保持着镇定,没有让使馆的人看轻自己。
对他来说,只要没有从大使那里传来坏消息,那么就是好消息。
漫长的等待终究达到了终点,就在某一天他吃过午饭之后,他认识的外交官冯-迈尔霍芬过来通知他,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瞬间的兴奋,让埃德蒙-唐泰斯几乎忘却了言语,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接着,在冯-迈尔霍芬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大使馆内的一个房间当中。
而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座位上了。
一看到有人进来,这个小女孩儿立刻抬头看向了门口,犹如是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而埃德蒙-唐泰斯也借此看清楚了她。
正如同陛下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看上去相当瘦弱,长着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穿着朴素的麻布上衣,宽大的袖口开着衩,露出两条细嫩白皙的手臂。
虽然眼下这个小丫头实在不太起眼,但仍旧能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而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悯。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她在四岁的时候,祖父和父亲以及伯叔都被人杀了,首级被送到了苏丹面前,而她本人也和母亲一起被带到了这里充作奴隶,不久之后母亲也死了,只留下了她以罪人的身份活在托普卡帕皇宫当中。
事实上埃德蒙-唐泰斯都有些疑惑,她为什么居然能够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顽强地活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而且足以成为陛下需要的道具。
是的……这个小姑娘是他用陛下的钱买下来的,是陛下的财产。
带着些许的怜悯,他走到了小姑娘的面前,然后下意识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他用希腊语说,“你能够听懂我说的话吗?”
这个小女孩儿昂着头,用疑惑和惊慌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也不敢反抗,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就是这位基督山伯爵先生——”冯-迈尔霍芬故意开了一个玩笑,也用希腊语指着埃德蒙-唐泰斯对海黛说,“花钱买下了你。”
也许是感受到了埃德蒙表情和视线当中的温暖,这个小女孩从最初的惊恐当中恢复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然后讨好地向埃德蒙-唐泰斯行礼致敬。
“伯爵大人……”
“是的,是我花了钱买下了你,但是真正买了你的另有其人。”埃德蒙-唐泰斯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海黛小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我跟你保证,从今往后你已经脱离苦海了,你会过上安全而且舒适的日子……我跟你保证。”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他承诺了“安全和舒适”,但没有承诺“自由”,毕竟从今往后她就是陛下间接统治约阿尼纳的工具了——不过,对于海黛这种已经习惯了奴隶身份的孩子来说,恐怕她也想不到什么叫自由。
至少她不会再面临饥饿和死亡的恐惧,可以正常长大成人,接受正规的教育,这对比下来,难道不就是幸福吗?
海黛有些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这个善良的人不是自己的主人。
“那我……我的主人是谁?”
“你的主人是一位当代的伟人。”埃德蒙-唐泰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奉命带你去见他。”
海黛睁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以你现在的年纪,也许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要紧。”埃德蒙-唐泰斯又满怀怜悯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从今往后你将会拥有自己梦想中的一切了,甚至比你原本应有的还要多,而这一切的代价,只不过是遵从你主人的命令……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
228,命运的改变
“……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
海黛听得懵里懵懂,但是从对面这个人的表现来看,她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也许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截然不同,再也不用和之前那样孤苦无依了。
安抚好了海黛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再无留恋,对他来说,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就此完成了,现在应该越早回去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请允许我跟大使先生告别——”他转头看向了冯-迈尔霍芬,“我希望尽快离开伊斯坦布尔。”
冯-迈尔霍芬对基督山伯爵的决定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立刻点了点头。
“好的,我现在就带您去见大使。”
很快,他们暂且留下了依旧懵懂海黛,然后一起走到了大使馆的小花园当中面见大使。
“大使先生,我代表我的主君对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一见到他,埃德蒙-唐泰斯就以最诚恳的态度向对方致谢,“如果没有您的帮助,他的构想绝不会这么轻易实现。”
“不用谢,互惠互利罢了,我们同样也承蒙他帮了忙。”冯-根茨大使平静地回答,“我之前已经预料到您准备离开,所以我以给梅特涅首相送信的名义,准备了一艘船,您可以以我们使馆人员的身份,带着那个孩子混入其中——眼下土耳其人焦头烂额而且有求于我们,所以不会为难我们的,我预计您不会受到什么阻拦。”
眼见大使把事情已经安排得如此妥帖,埃德蒙-唐泰斯更加放心了。
“好的,一切有仰赖于您了。”片刻之后,他又有些迟疑地问,“对了,大使先生,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接下来陛下打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旗号,那么苏丹君臣必然会猜到海黛的真正买主是我们,那么他们……他们会不会迁怒于您?会不会……给您惹来什么麻烦?”
都已经做完了才问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真是虚伪……大使暗想。
不过这种虚伪本来就是外交的一部分,所以他倒也不生气。
“消息的来回需要时间,我想,等到苏丹君臣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顾不上什么约阿尼纳了……”大使嘲讽地笑了起来,“以俄罗斯人进军的速度,一个月之内恐怕他们就要威胁到瓦尔纳、然后再逼近亚德里安堡了。那时候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乞求西方赶紧出面调停,又怎么敢对我们怎么样?”
大使还有一截话没有说出口——既然形势已经到了这一步,土耳其的版图必然会出现重大变动,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借着形势,逼迫焦头烂额的苏丹君臣进一步退让,削弱土耳其。
莱希施泰特公爵既然无法得到希腊的王冠,必然需要一个安慰品才能心平气和,这个“安慰品”奥地利是给不出也不想给的,那就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土耳其来给吧——反正能够让它活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知道大使心中所想,不过从大使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当中,他已经确认了形势在掌控当中,所以他也就不再过多担心了。
“既然您心中已有定见,那就再好不过了。”埃德蒙-唐泰斯再度躬了躬身,“大使先生,再见!我祝您以后万事顺遂。”
“替我向特蕾莎公主问好吧,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份胆识,只可惜……哎,她却把自己的胆识用在了祖国之外!”大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现在,他还是以为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凭借着特蕾莎公主的嫁妆搞出这事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能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告别大使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当中,而海黛还怯生生地等候在这里。
眼下的埃德蒙-唐泰斯可谓是春风得意,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即将圆满成功了。
正因为心情极好,所以他看待海黛的眼神也特别的柔和。
“小姑娘,你准备好了吗?”他问,“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儿?”海黛既有些提防、又有些期待地问。
“去你真正的买主那里。”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去你将成为一个统治者的地方……”
海黛眨了眨眼,根本不理解他的后半句话,不过这没有关系。
埃德蒙-唐泰斯向她伸出了手来,海黛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
这只手,瘦弱纤细,让人禁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埃德蒙-唐泰斯心想。
命运折磨了她,让她失去了一切,而从今往后,一切就将不同了——她将享有她不曾有的荣光。
就在这时,冯-迈尔霍芬打开了房门,通知基督山伯爵可以动身,于是他毅然拉着海黛的手,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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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送别了埃德蒙-唐泰斯之后,艾格隆一直都在惦记着他的任务。
他倒不是担心他此行的安危,因为他心里清楚,按照惯性埃德蒙-唐泰斯应该会轻松地把海黛弄到手,然后给他带回来。
他所纠结的是,究竟应该怎样定位海黛和埃德蒙-唐泰斯的关系?
在《基督山伯爵》的原著里,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纠结,海黛痴恋着她的主人,并且最终和他成为了忘年恋,两个人一起结伴浪迹天涯。
可是现在的环境却决然不同——埃德蒙-唐泰斯提前几年出来了,在他的心目中,那个未婚妻梅尔塞苔丝在心中的分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而且,海黛目前才十岁,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感情问题,埃德蒙-唐泰斯这种正人君子,也根本不至于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什么爱情。
何况在这一次,理论上,海黛的买主是自己……
更重要的是,自己准备册封海黛为约阿尼纳女大公,并且当成统治约阿尼纳地区的傀儡,如果真的把她指婚给埃德蒙-唐泰斯的话,政治影响又太大了,不能不仔细权衡。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最后他做出了大多数人在没头绪时的通用做法——
顺其自然。
反正海黛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候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等过了几年她长大了,再视情况而定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而就在某一天的晚上,他终于收到了报告,基督山伯爵大人回来了。
正在和特蕾莎共进晚餐的艾格隆顿时狂喜,于是他下令把伯爵带过来,他要立刻召见。
不出他所料,基督山伯爵这次就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儿一起过来的。
就在烛光的掩映中,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餐桌旁边,接受两位殿下的检视。
小女孩儿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因为肌肤苍白而且瘦弱,所以简直像是漂浮的幽灵一样,她胆怯但又充满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人。
从埃德蒙-唐泰斯恭敬的表现当中,她聪明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人就是她的真正买主了。
所以,尽管这个少年人看上去斯文而且态度非常友好,但是她只是害怕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深怕惹怒了新的“主人”。
而艾格隆此时也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苍白瘦弱、但难掩天生丽质的小女孩,然后又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
“埃德蒙——你做得非常好!”
夸奖了一句之后,他做了个手势,“带她一起坐下来吧,我们一同用餐。”
埃德蒙-唐泰斯对这个恩宠当然不会推辞了,他立刻拉着海黛一起坐上了餐桌。
海黛有些如坐针毡,她根本听不懂在场的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但是,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餐点,闻着食物上面飘着的香味,她几乎忘却了一切烦恼和恐惧,脑中只剩下了人类最本能的渴望。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是皇室出身,从小在宫廷长大,眼下他们在这边吃的食物、以他们的标准来说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可是对刚刚摆脱了奴隶身份的海黛来说,这是她多少年来也不敢想象的大餐。
“我们用餐吧。”艾格隆又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海黛,“多吃一点吧,小姑娘。”
海黛听不懂艾格隆的话,但是从少年人的友好态度来看,她猜得出自己可以大快朵颐。
于是,在饥饿的驱使下她再也没有了顾忌,她直接用手抓住了一块烤羊排,塞到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又啃了一大口涂着奶油的糕饼,接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南瓜汤。
这胡吃海塞的吃相,很快让她呛住了,她禁不住咳嗽了起来,但是一边咳嗽她一边仍旧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看得有些哑然失笑。
特蕾莎看得却有些不忍,发出了一声感叹。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吃了太多苦头!”
接着,她站起来,再坐到了海黛的旁边,接着拿起了餐具为她把食物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开始给海黛喂食。
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海黛开始清醒了过来,然后她不敢再肆意妄为,顺从地任由少女摆布自己,一点一点地吃着食物,然后每隔一小段时间喝汤润喉,总算没有再失态。
而就在她们用餐的时候,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交谈了起来。
“看样子你此行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
“是的,陛下。这都是因为冯-根茨大使的用心配合。”埃德蒙-唐泰斯回答,“他认为这一次奥地利需要您的合作,所以他乐意为您行个方便。而且他认为,以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方式来间接统治,可能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艾格隆心中也暗暗点头。
他心里清楚,冯-根茨大使作为梅特涅的心腹,当年也仇视帝国,并且为了反对拿破仑而多次进行外交阴谋,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对自己表示过什么善意。
可是,当年的事情是当年,现在的事情是现在,大家都是根据立场来决定行动,没有什么仇恨不仇恨的。
既然他这次帮忙了,那自己就承这份情。
因为海黛现在不会法语,他们两个也就无所顾忌,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你这一路上带着她,应该对她有所了解了——”艾格隆再问,“你认为她适合我们的计划吗?”
“我认为她非常适合。”埃德蒙-唐泰斯笃定地回答,“她性格温顺,而且因为之前吃过很多苦的缘故,她对未来的期待值非常低,只希望能够碰到一个能够善待她的主人就满足了……我想,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她绝对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而且不会反抗您的意志。”
对这番话艾格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人心善变,现在期待值低,不代表未来期待值低,他可不敢真的掉以轻心。
不过至少在目前,一切都是非常理想的,他可以任意驱使、摆布这个孩子,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照原计划执行吧——”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海黛,“首先我们要给她应有教育,让她懂得和我们交流,并且懂得尊敬我们,并且最好要学会身为女大公所必有的礼仪知识……”
“这就交给我吧。”一直在忙着给海黛喂食的特蕾莎突然插话了。“我想我能够教会她的。”
“那再妙不过了,特蕾莎,我想也没人比你更合适——只要你不嫌烦就好”艾格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以后她就是你的学生了。”
“我会让她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子,而且我看她有这个潜质。”特蕾莎兴致勃勃地说,“当然,首先她会尊重我们,服从您的领导。”
一边说,她一边笑着跟海黛眨了眨眼。
“可怜的孩子,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饥寒之苦了……我们会补偿你的。”
海黛还是懵懂无知,她不明白在场的三个人在决定自己的命运,她也不知道买下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又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看着特蕾莎的笑容,她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善意,而腹中塞满的食物,此刻也给她带来了一种安稳的满足感,于是她也甜甜地笑了起来,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
艾格隆此刻也充满了满足感,他拿起了酒杯向自己的宠臣致意。
“干杯。”
229,决意
在埃德蒙-唐泰斯安全地把海黛带回来之后,艾格隆大喜过望。
眼下,万事俱备,他实现之前计划的所有条件都已经成熟了。
海黛是前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也就是说,她是最有资格提出继承宣称的人。
不过,海黛目前才只有10岁,而且早已经远离了故土,所以毫无疑问,当地未必会有多少人买这个账。
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根本无所谓,因为他打出这个旗号,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进军约阿尼纳而已。
根据他现在收到的消息,俄罗斯帝国的大军势如破竹,正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向着君士坦丁堡压了过来。
沙皇的兵锋如此犀利,对艾格隆来说一方面是坏消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荣誉也开始褪色了,人们会看到沙皇才是给予苏丹致命一击的那个人;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好事,因为土耳其人现在焦头烂额,光是应付沙皇就已经手忙脚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自己了。
对苏丹来说,如果必须在希腊和君士坦丁堡之中择一的,他的选择必然只有后者。
所以说,这场斗争已经到了下半场——艾格隆面前所面临的压力已经变得极小了,他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军,扩大战果。
他要进军约阿尼纳,然后想办法扩大占领的地盘——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过争夺希腊独立建国后的王位,而根据他和梅特涅达成的默契,他也不能这么做。
而且,在希腊独立之后,他注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那样的话他的影响力也必然会消退不少,所以他需要为自己的部下谋求一块稳固的地盘。
而这时候,约阿尼纳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了,首先这里本来就是“无主之地”,只要把它抢在手里,就没有人来争抢了;其次,他恰好还有海黛这样一个傀儡,避免了亲自担任统治者所引发的猜疑。
就这样,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军队也开始重新在迈索隆吉翁集结。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之后,上下的官兵们都已经重新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再度充满了斗志,而之前在鏖战当中损失的兵力,也渐渐地依靠填平了。
艾格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已经通过军官们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那里,而他们也都摩拳擦掌,信心百倍,准备跟着陛下再去夺下新一场胜利。
不过,这一次,艾格隆不打算再自己打先锋头阵了。
约阿尼纳的防守空虚,他面临的压力并不大,不需要他亲自压阵,他宁可先留在消息顺畅的迈索隆吉翁,以便随时和各方联络,讨价还价,为战后布局做准备。
他准备先让米歇尔-内伊领军,埃德蒙-唐泰斯和伊萨克-巴列奥略随队。
伊萨克-巴列奥略是阿里帕夏的亲卫队长,他在当地绝对算是一号知名人物,只要他踏入到约阿尼纳的土地当中,就会大肆宣扬海黛小姐已经回到希腊,准备光复家业。
等到大势已定、舆论上也已经成熟的时候,艾格隆再带着海黛以及主力部队,以征服者的姿态,在欢呼声当中进入约阿尼纳,然后把那里变成自己的据点。
他的全盘计划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因此立刻开始执行。
很快,遵照他的命令,米歇尔-内伊集结了一支由他亲自指挥的先头部队,为数接近三千人,他们在迈索隆吉翁城外集结完毕,随时准备进军。
在他们开拔之前,艾格隆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出征仪式。
在全军的瞩目下,一身军装的艾格隆走到了军官们的队列前,然后脱帽挥舞,向他们致意。
“勇士们,祝你们一切顺利!”
随着他的致意,礼炮声也隆隆响起,仪仗队也纷纷朝天开枪,以此来为这支先遣军助威。
艾格隆从军官们的面前走过,一一同他们寒暄,最后来到了基督山伯爵的面前。
“埃德蒙……真是抱歉,我到处使唤你,都没有让你休息几天。”他笑着对埃德蒙-唐泰斯说,“刚刚让你跑完了伊斯坦布尔,又要把你派到约阿尼纳去了。”
“陛下,既然这是我提出的构想,那么我就应该想办法去实现它。”埃德蒙-唐泰斯慨然回答,“况且,您赋予我种种任务,正是基于对我的信任,我绝不能辜负它——”
“如果在场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忠诚而且有勇有谋的话,我们的事业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吗?”艾格隆深为感动地说。
接着,他招了招手,然后从旁边的卫兵手里拿过来了一枚骑士团勋章,然后挂在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胸前。
“这是表彰你之前功劳的,你理应得到它。”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埃德蒙-唐泰斯不要谦逊或者推辞,“我甚至觉得,光靠它来奖励你,实在是不够……所以,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我要授予你更加高的荣誉,这样才配得上你为我们做出的突出贡献。埃德蒙……我的事业有你的一份,我会永远铭记这个事实的。”
艾格隆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到约阿尼纳被平定之后,就正式宣布基督山伯爵是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名义监护人,然后以海黛的名义为他在未来的公国当中授予一片小封地,这样他的爵位头衔就名副其实了。
这个曾经小水手在他的手里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在酬功方面,他一向是舍得花血本的,因为他知道,忠诚是最宝贵的稀缺品,必须让它得到应有的报答。
埃德蒙-唐泰斯又是喜悦又是惭愧,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这个少年,对他来说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他又怎能不肝脑涂地地报答呢?
“陛下,您的威名,必将震慑住整个约阿尼纳,谁若是反抗您的意志,我们就铲除掉谁!”他颤声回答,“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大驾!”
“不止是约阿尼纳而已——”艾格隆抬起手来指向天空,“将来天空所覆盖的地方,都会流传着我的威名。”
埃德蒙-唐泰斯忍俊不禁,但是却也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陛下!”
接下来,他又话锋一转,“陛下,请您善待海黛,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怎么,我还没有正式任命你为她的监护人,你就已经开始履行职责了吗?”艾格隆笑着反问,“你放心吧,她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我可不舍得她出什么闪失。只要她愿意听话,乖乖跟我们合作,那以后她可以拥有除了权力以外的一切,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
埃德蒙-唐泰斯放心了下来,然后跟艾格隆告别。
就这样,在艾格隆的目送下,先遣队开始向着约阿尼纳进军,基督山伯爵也随军远征,去为陛下开拓新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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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迈索隆吉翁城内,特蕾莎也一直注视着远处军队的行动。
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密的人,她当然通晓殿下的计划的所有细节。
她更加知道,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正坐在她的旁边。
她转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幼女。
此时,海黛正迷迷糊糊地看着桌子上的法文字母表,而她旁边则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面的小点心已经被她吃完了。
特蕾莎笑了笑,然后又拿起了字母表,然后又一次,一个一个地给海黛念了出来,接着督促海黛跟着自己也念一遍。
海黛顺从地跟着她一起念,但是有些音节明显有些失准,而特蕾莎也不着急,依旧耐心地纠正她,不厌其烦地跟着她念。
她现在准备教授海黛法语,以便让她未来可以和殿下以及其他人自由对话——尽管母语是德语,但是特蕾莎从小也学习过法语,而且说得非常纯熟,所以对她来说,教授海黛并没有什么困难。
以特蕾莎的身份来说,这着实有点委屈了,等于是她主动干上了家庭教师的活计。
按理说,这件事并非只有她才行,她可以另外给海黛找专业的家庭教师,但是特蕾莎却不辞辛劳,亲自跟艾格隆要下了海黛,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学生”。
一方面,这是出于对海黛的怜悯,她想要让海黛感受一点人间的温情;一方面,这也是为了让她自己打发时间。
但更重要的理由是……她希望借此在海黛心中留下无可磨灭的影响力,然后把海黛变成她自己的好友——
或者说同党。
没错,她就是要扩张自己的权势和威望。
经过了之前一番交锋,她已经看出来了,围绕在殿下身边的那些法国人,虽然表面上因为艾格隆的命令而对她极为尊重,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还是把自己视作为“外人”。
她知道,这是事实,而且历史上每一个被嫁到法兰西的外国王后都会这种待遇,可是她却依旧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为了殿下,她付出了那么多,可谓是一片赤诚,结果这帮人一点都不领情,还是有意无意地把她隔绝于外。
光是不领情也就罢了,他们还故意捧起艾格妮丝来给自己添堵!
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会上,她已经看出来了,有些人故意在抬艾格妮丝,来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还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何等的无耻和悖逆……也就是特蕾莎涵养好,所以没有愤怒到失态了。
虽然心里已经看得通透,但是她没有当场发作大吵大闹,因为这不仅有失体面,而且毫无意义,只会增加大家对她的反感。
况且,她也不想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扫兴。
所以她只能选择装作毫无所觉,并且对艾格妮丝以礼相待,把事件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也没有闹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事情来。
好在艾格妮丝小姐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个阴谋,而且非常友好地选择了退让,让特蕾莎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特蕾莎心中的愤怒却没有因此消散。
在她看来,无论谁试图离间自己和殿下的感情,谁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非要给这帮人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而且——如果自己面对如此明显的威胁还置若罔闻的话,那岂不是以后都只能任人摆布了?
她爱殿下,愿意为殿下牺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内心骄傲的她愿意被一群小人摆布,她绝对忍受不了这个。
既然怎么样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戴,那么就让他们发不出话来吧。
想要达到目的,光是说狠话是不够的,需要切实的行动。
她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行动。
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儿,恐怕现在还会手足无措一头雾水,然而毕竟是皇室的公主,常年的耳濡目染,以及本就聪慧的头脑,让她几乎可以无师自通。
而且,她向来是一个既执拗又有执行力的人,一旦她下定决心,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姑娘,那看似娇小的身躯就能够迸发出连她的父母都惊叹的能量来。
要扩大影响力,首先要有人作为助力,海黛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天赐的礼物。
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现在对她毕恭毕敬,她也乐意把海黛变成自己的好友。
就这样,特蕾莎以温和的笑容,不厌其烦地教授着海黛,而海黛也认真地学习着,两个人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当中,夏奈尔带着餐盘和咖啡进来了。
“殿下,您已经讲了好久了,现在应该已经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她笑着对特蕾莎提议。
“谢谢你,夏奈尔。”特蕾莎停下了讲课,然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
她不知道夏奈尔介入那件事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大程度上欺骗了自己,但是从那天晚上的表现来看,她明显在自己和艾格妮丝之间更加偏向于艾格妮丝。
可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她对夏奈尔也有点感情。
而且她也相信,夏奈尔绝对不会故意想要挤兑自己,对方的所思所想,都只有效忠殿下而已。
在这个立场上,两个人倒算是站在一起的。
所以她对夏奈尔,倒是没有多少暗藏的敌意。
“你也休息一下吧,夏奈尔,我们一起喝咖啡,然后等下给她讲课怎么样?”她笑着提议。
230,教育
听到了特蕾莎殿下的提议之后,夏奈尔有些迟疑。
“殿下,我恐怕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毕竟她可是未来的大公……”
“什么大公啊,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特蕾莎不以为然,“她是殿下买下来的,所以注定也要为我们效劳,和你没有什么不同,更没有地位上的高下之分。甚至可以说,你身为我和殿下家庭的一分子,倒是比她更加重要才对。”
如此贴心的话,让夏奈尔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殿下……”
她如此高兴,倒不是挂念什么地位高下,而是被特蕾莎公主承认为家庭的一员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呆在陛下的身旁。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等会儿就教她冲泡咖啡吧,想来哪怕未来成为女大公也应该还是用得上吧~”夏奈尔不再推辞,应承了下来。
“我想比起学习文法来,她应该更乐意学这个。”特蕾莎笑着回答。“也许哪天我有兴致了也可以跟你学一下,毕竟我妈妈一直都说我泡得不好喝。”
她对夏奈尔如此友好,一方面是因为她需要维持和夏奈尔的良好关系,让她继续为自己效劳;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夏奈尔性格朴实,可以寄予信任。
就这样,她们两个暂时把海黛晾到了一边,愉快地聊天了起来,而海黛也非常庆幸自己可以偷个空,安静地躲在一边吃点心。
在做好了气氛的铺垫之后,特蕾莎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夏奈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您尽管问吧。”夏奈尔立刻点了点头。
“你觉得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怎么样?”特蕾莎不紧不慢问。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常,但是夏奈尔立刻就微微变色——毕竟,对上次的事情,她心里可是有鬼。
夏奈尔……你可真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特蕾莎心想。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殿下才会对她这么信任吧。
特蕾莎也不催促,只是淡定地看着夏奈尔,似乎是在等着她回话。
在她的注视下,夏奈尔扭捏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头来回答了她。“我觉得他是一个相当让人不愉快的人,一个心术不正的花花公子。”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特蕾莎追问,“埃德加先生看上去长得很英俊潇洒,而且还有艺术天分,应该会很讨人喜欢才对吧?”
虽然表面上是在追问,但是特蕾莎从夏奈尔的表现当中就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都是埃德加在搞鬼。
虽然那一天他没有正面出场,但是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撺掇和串联,也正是在他的鼓动下,查理亲王在明,夏奈尔在暗,纷纷给艾格妮丝小姐捧场造势。
哼,这个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卑鄙之徒!
一瞬间,特蕾莎心里充满了对埃德加、乃至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厌恶和憎恨。
很明显,这家伙就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小姨子讨好殿下,以便获得殿下的宠幸。
明明家世显赫、头脑聪明,结果既不愿意出谋划策也不愿意冲锋陷阵,就只想着玩弄这种阴谋伎俩来献媚邀宠,真可谓是名门贵族的风范——她在宫廷里倒是见多了这种谄媚面孔下的蛇蝎心肠。
特蕾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和殿下明明还在创业阶段,离着皇座还差了老远,结果却早早地就碰到宫廷政治,而且他们的矛头居然还直接指向了自己,这让心高气傲的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现在拿埃德加没什么办法,因为殿下身边的一大群人很明显地也站在了他的一边,不过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日后得到机会了,有他们好瞧的。
被特蕾莎这么追问,夏奈尔更加纠结了,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诚然他表面上确实相当迷人,而且……而且据说在巴黎的社交界也很有名,但是,我觉得,他在内心一个……一个相当无情的人,他恐怕不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信条。
我见到他这么久以来,我从没有见过他真正流露出怀念妻子和女儿的感情,一次都没有,虽然他说了无数的场面话……要知道他的女儿才刚刚出世呀,难道他不挂念一下吗?!还有,爱丽丝夫人也那么可敬,他居然也不放在心上。殿下,您想想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至亲都不在意的话,他怎么可能对别人会有好心呢?所以一想到这里,我就挺讨厌他的。”
“说得没错……确实如此。”特蕾莎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个人荒唐浪荡,而且毫无原则,不值得信任。”
从夏奈尔的回答当中,她也看出来了,夏奈尔是发自内心地讨厌埃德加,所以她相信夏奈尔以后不可能会参与到埃德加的阴谋当中。
她现在陷入到了一个由恶意构筑的漩涡当中,而且首当其冲,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辨明敌友。
为了让大家不要再尴尬,她不想再追问之前的事情,只需要确认这一点就够了。想要报复这次受到的屈辱,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好了,既然我们都不喜欢他,那么我们就不要再谈论这样一个人,让自己不愉快了。”特蕾莎重新转开了话题,然后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咖啡,“我重新开始教海黛文法吧,这孩子应该已经休息够了!”
“嗯!”夏奈尔如蒙大赦,立刻答应下来。。
刚才她心惊肉跳,尤其担心特蕾莎公主质问那天晚上她到底有没有配合过埃德加的行动。
她不是担心说出实情的话会惹怒公主殿下,而是害怕万一让特蕾莎公主知道是陛下特意命令埃德加离间艾格妮丝的,恐怕又会让这对未婚夫妇又增添阴影,好在特蕾莎殿下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上次的事情了,总算让她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她也看得出来,特蕾莎殿下没有忘记上次的事情,不过殿下的怒气都已经集中到了埃德加和查理亲王等人身上了,那她就不在乎了。
甚至她还乐得看到讨厌的埃德加倒霉。
于是,接下来特蕾莎重新拿起了自制的字母表,继续教授海黛。
而没过多久,结束了出征仪式的艾格隆,也走回到了宅邸当中。
一进来房间,他就看到了特蕾莎给海黛授课的景象,心里不由得大觉有趣。
而看到了艾格隆回来了,特蕾莎也停下了讲课,然后对海黛示意。
海黛心领神会,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屈膝提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然后,她抬起头来,用并不纯熟的法语对少年人致意。
“早上好,陛下!”
艾格隆一下愣住了,接着他立刻点了点头,“早上好。”
接着,他兴奋地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当老师的天分啊,才一天的功夫居然已经像模像样了。”
“这个孩子天分不错,挺聪明的。”特蕾莎笑着回答,“而且她心里清楚,你是买下她的主人,所以她很乐意认真学习来讨好你,她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这种自知之明正是很多人所缺乏的。”艾格隆感叹,“要是以后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那我们倒是省事多了。”
“我会继续这么培养她的。”特蕾莎回答。
在能够接触海黛的人当中,无论特蕾莎和夏奈尔,都刻意地在培养海黛尊敬艾格隆的心理。
海黛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万一她不听话了,虽然不至于影响全局,但毕竟也是一个麻烦。
好在海黛自幼就成为了苏丹的奴隶,现在在心理上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女奴的身份,把服从主人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灌输对艾格隆唯命是从的心理也并不难。
“有你来亲自教育她,我相信她绝对会对我保持忠诚。”艾格隆鼓励地看着特蕾莎,“不过,我们还是要严格控制能够接近她的人,哪怕等她长大了,也不能允许任何人给她灌输她可以自行其是的想法。”
“那当然了。”特蕾莎回答,“我已经严厉嘱咐过了她,不允许她跟其他闲杂人等有什么交流。”
说到这里,她又似乎有点惋惜。“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们倒是对她有所亏欠……以后要尽量在生活待遇上对她好一点才行呢。”
“特蕾莎,你的善意是好事,但是有一个事实我们倒是得分辨清楚——我们,没有任何亏欠她的地方。”艾格隆正色反驳自己的未婚妻,“你看得到,她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是苏丹后宫里的一个女奴,而且老早已经被人遗忘,举目无亲,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饿死,而我买下了她,没有人可以说我从此以后剥夺了她的自由,因为她本来就没有这东西!
再退一步讲,哪怕她没有遭遇过大难也没有沦为女奴,而是作为帕夏的孙女儿享受她的童年,那我们并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坏,因为在msl的世界里她注定不能抛头露面也不会拥有任何权力,她只会在长大之后被祖父和父亲当成交易品嫁到其他帕夏家族里,从此成为丈夫的附属品——那么对比现在的情况,她又多失去了什么?我认为事情是明摆着的,我给她带来了黑暗中的光明,我甚至打算让她成为女大公!从落到我的手中之后,她会比原本的命运要更好许多,相应地为了报恩,她也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很公平不是吗?也许我亏欠过很多人,但是绝没有亏欠她……”
被艾格隆这么一说,特蕾莎心里突然也觉得很有道理,原本些许的不忍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她点了点头,“不过,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对她好点吧。”
“我们当然可以对她很好,不过这是恩赐,不是还债,我们要分清楚,我绝不轻易欠债。”艾格隆着重地强调了之后,为了缓和气氛,他又开了个玩笑,“特蕾莎,其实你也只是比海黛大几岁而已,现在却摆足了老师的派头,甚至都有点像个母亲了……”
“你这是哪的话呢?我只是为了你的事业,所以比较投入而已……”特蕾莎顿时有些脸红,连忙为自己辩解。
接着,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就算提前学习一下怎么做个母亲,又有什么错吗?”
她的回答,让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艾格隆,一下子也尴尬了。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相信你能够教好她,正如能够教好我们未来的孩子一样。”最后,他只能笑着回答。
这个少女,此时都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托付到自己这一边了,心心念念地也是在光大自己的事业。
自己将会和她结成家庭,然后把这个家族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仔细想想这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想着想着,他倒是有点想入非非了,盼望着和特蕾莎婚礼到来的那一天,然后和她名正言顺地结合在一起。
特蕾莎也许也有点尴尬,所以一直不说话,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异样的沉默,只有海黛懵懂无知地来回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特蕾莎,我们尽快举办一场仪式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不是说好了等这边的事情都完成再举办吗?”特蕾莎有些疑惑地回答,接着又放低了声音,“当然,如果殿下你实在等不及,我倒是不拒绝提前一点……”
“哈哈哈哈……”艾格隆大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特蕾莎,你可能弄错了什么,我所说的仪式,是指为海黛举办一场东正教改宗仪式,按照我们之前和大使商量的结果,海黛应该成为一个东正教统治者,我想这也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你觉得怎么样?至于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册封仪式,等到我们婚礼结束之后再举办吧,这样我觉得是最好的安排。”
特蕾莎这时候明白了,自己又被殿下给作弄了。
她又是羞涩,又是懊恼,但是却又怎么都无法对他生气,最后只能无奈地向他抗议“殿下,正经一点吧!!”
231,审时度势
在和特蕾莎商定了之后,艾格隆拿出了一如既往的行动力,立刻就开始筹备为海黛改宗。
在他看来,约阿尼纳地区msl众多,如果让海黛改宗东正教,就可以断绝她同很大一部分未来臣民的情感联系,也就等于防患于未然。
而且,让一位异教女王公“自觉”地受到上帝的感召,对他来说也是值得吹嘘的谈资。
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也是一个宗教问题,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顾问法利亚神父,找到他来一起商量。
自从特蕾莎动身来到迈索隆吉翁以后,法利亚神父自然也跟随着她一同前来,这个年迈而且右半身已经没有知觉的神父,以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努力让自己继续维持着生命。
他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唯一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义子埃德蒙-唐泰斯而已;然而在投靠到艾格隆手下之后,他意外地又点燃了生存下去的激情,仿佛是想要让自己残存的智慧,继续为拿破仑二世陛下的事业而燃烧,以便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而艾格隆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不光让人小心妥善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还偶尔还会找他聊天,他也对此深感荣幸,一心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更多忙。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随从推着轮椅把法利亚神父送过来了。
因为身体不便,所以神父也没有行礼,而是微微欠了欠身,“陛下,请问您有什么事要垂询于我呢?”
“有一个小小的宗教问题——我想这恰好是您的专长。”艾格隆回答,“我打算在我正式进入约阿尼纳之前,让海黛尽快改宗东正教,为此我们需要举办一场仪式。”
法利亚神父并没有感到惊讶,作为艾格隆身边的智囊,他自然也知道了海黛的身世、以及她被陛下买到了手里的事情。
“在宗教上并不困难,我们为她举办一场洗礼皈依仪式就可以了,只需要有东正教的牧师在场,以及有威望的公证人就行了。”法利亚神父略作思酌便回答。
神父如此淡然处之,是因为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以至于根本不足为奇。
俄罗斯帝国在彼得大帝死后的一百多年以来,已经上演了多次“外国公主皈依东正教”的戏码。
在彼得大帝之后,俄国沙皇们开始向欧洲看齐,他们自命为高贵的皇室,自然也只想着跟欧洲皇室联姻。
可是这就有一个极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了——俄罗斯帝国是以东正教为国教的,然而欧洲国家都是天主教或者新教徒,按照帝国传统,沙皇是不能娶这些国家的女人的。
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尤其是拥有一个帝国的时候,罗曼诺夫皇室以帝国的权力以及雄厚的财富作为诱饵,从德意志那些普通王公贵族当中寻找联姻对象,他们愿意出大笔的钱作为彩礼,只有一个条件——公主必须改宗东正教,以便得到和皇室联姻的资格。
众所周知,德意志的王公贵族多如牛毛,那些大家族开枝散叶而且互相世代联姻,制造了数不清的支脉和旁系子孙。
而这些王公贵族因为领地极其狭小(或者干脆没有领地),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收入也非常微薄。
收入微薄却又要维持王公贵族的体面,这就让他们对金钱相当渴求,而俄罗斯帝国皇室的豪奢,就成了他们无法别开视线的诱惑。
在皇位和珠宝的诱惑下,让女儿改宗东正教然后嫁入俄罗斯也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就是德意志小王公的女儿,以改宗东正教为代价嫁给了沙皇彼得三世,最后又杀夫成功统治了俄罗斯帝国几十年。
而她为自己的皇太子保罗挑选继承人的时候也使用了同一标准——这一次她挑中了黑森-达姆施塔特的一个王室旁系家族作为联姻对象。
这家的家主听说之后简直受宠若惊,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一起来到了圣彼得堡供皇太子保罗挑选,最终皇太子挑中了小女儿威廉明妮·路易丝公主,然后让她改宗东正教,并且改用俄国式的姓名娜塔莉亚-阿列克谢耶芙娜。
可惜这位公主虽然貌美如花,却无福消受这份“光荣”,结婚三年之后因为难产而死去了。
于是皇太子不得不在符腾堡公国的一个旁支公爵那里再找了一个公主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作为自己的二婚对象,而这位公主后来为他生了四个儿子,包括打败了拿破仑的亚历山大沙皇,以及现任的尼古拉一世沙皇。
有这么多女性王公改宗东正教的珠玉在前,让区区一个海黛改信东正教,世人恐怕丝毫都不会惊诧或者反感。
虽然她理论上现在是个msl,但是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真正让法利亚神父感到为难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考虑到海黛小姐未来将会成为一位名义上的统治者,拥有尊贵的头衔和身份,那么她的改宗仪式应该是一个重大事件,我们应该为她寻找一个有分量的施洗者,目前我们手里并没有这样有分量的宗教人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从我们的盟友那里找一个。”
法利亚神父这自然是正论,考虑到海黛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她如果改宗东正教的话,势必要找一个高级宗教人士来为她主持仪式,宗教地位越高她的合法性也就越高,甚至也可以被视作是东正教对ysl教久违的胜利,想必希腊宗教人士也非常乐意看到此事成真。
而此时,因为希腊独立战争的战火,大部分希腊地区都出现了严重的动荡,宗教人士自然也不能免俗——连年的滋生了血仇,民族对立也立刻变成了宗教仇杀,希腊人屠杀msl和ysl宗教人士,土耳其人也原样奉还,两边仇杀之下大批教士遇难,剩下的也只能东躲西藏,唯一算是保存完好的,就是现在还处在独立军政府控制下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了。
所以,按照理论上来说,如果希望举办这样一个宗教仪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艾格隆通知一下自己的盟友,然后从伯罗奔尼撒半岛找一个高级的东正教牧师来为海黛主持洗礼改宗仪式。
可是艾格隆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不,神父,我认为我们不能采用这个办法。”他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神父的意见,“这不仅仅是一个宗教问题,而且还是一个政治问题,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从宗教上来考虑。
海黛未来将会是女大公,她名义上的领土,就是我们要建立的约阿尼纳公国。海黛是我买下的,这个国家是我从无到有一手创建的,它也理应全部由我们的人来掌控,和未来的希腊王国不能有任何统属关系,哪怕是宗教意义上的统属关系也不行。如果我们今天从我们的盟友那里找一个东正教的教士作为施洗者,那无异于承认海黛是希腊人皈依于上帝脚下的,约阿尼纳公国也在宗教上归希腊牧首区……我们不能给人以这种印象。”
神父犯下如此失误,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政治敏感性,也不是因为他考虑不周,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此时,巴尔干半岛的所有东正教徒,都归属于留在伊斯坦布尔的普世牧首领导,然而普世牧首却自甘为苏丹的臣民,反对希腊的独立战争,希望自己所统辖的东正教徒们继续和之前几百年一样继续服从苏丹和帝国。
所以在希腊人看来,普世牧首无异于背叛了希腊和东正教,他们对此心怀怨恨。
在现在这个时刻,这种怨恨并没有激发出什么乱子来,毕竟希腊独立战争还没有结束,然而艾格隆却知道,他们之间的决裂已经为期不远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希腊王国刚刚独立不久,希腊正教会就和留在伊斯坦布尔的东正教普世牧首分庭抗礼,不再服从对方的管辖,两边也就此分裂。
而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希腊正教会也不遗余力地强调自己的正统性和合法性。
正因为如此,如果让希腊正教会的人给海黛施洗的话,那就让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希腊正教传人,在政治上艾格隆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虽然他现在是希腊独立军的盟友,虽然他带着人在为希腊独立事业挥洒热血,但是他的利益是不容侵犯的,他也不打算和任何人分享未来对约阿尼纳公国的权益——至少在他自己这一代人之内。
所以,法利亚神父的建议不管再怎么合理,他也不想要采用。
虽然老神父看不出艾格隆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从艾格隆斩钉截铁的态度当中,他也看出这是陛下不容置疑的意志。
作为一个谋臣,他不能违抗这种意志,只能改变自己的思路,想办法让陛下的意志贯彻下来。
“您不愿意让希腊正教会的牧师为海黛施洗的话,那么……我们只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寻找牧师来干这事儿了。”又思酌了片刻之后,神父轻声说,“现在希腊人是您的盟友,而且仰赖您的帮助,他们应该不会多说什么;如果,那些对您心怀不满的外国人,比如俄国人,他们可能会质疑这样一场宗教仪式的效力。”
“他们爱怎么质疑就怎么质疑吧,我不是为了讨沙皇欢心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艾格隆断然回答。“如今的形势已经到了地步,我们并不能再考虑其他人怎么想了,只要我们认定海黛的改宗合法,那么它就是合法的——其他人有再多意见我们也可以装作看不见。”
眼见艾格隆的意志如此坚决,神父虽然犹豫,但是也不敢再多劝什么了。
他又运转自己已经苍老的头颅,仔细地为艾格隆思考着。
“如果我们现在手头上没有足够好用的东正教士,那么我们不妨把排场做大一点……这样见证人很多,也有足够的合法效力,我想没有人会反对让一个基督教公国诞生在一片由msl所统治的土地上……”
“这一点倒是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我会操办一场盛大仪式的,届时我还会邀请我们的希腊盟友来做见证——他们既然看到了我的态度,应该也知道要怎么办。”
说到这里的时候,法利亚神父又想到了什么,“如果我们能够从罗马找来一个有分量的宗教人士,比如一位红衣主教来观礼,并且作为见证人,这应该也足够具有说服力了吧?”
艾格隆眼睛一亮,但是又有些狐疑,“这是一场东正教改宗仪式,罗马教会的人有什么兴趣参加呢?”
“东正教和天主教本来就是一家嘛……”法利亚神父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睁眼说瞎话,不过身为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技能本来就是睁眼说瞎话,“教皇和那位红衣主教拿了我们那么多钱,而且红衣主教还身为我的好友,如果我们需要他们帮这个忙,他们会考虑的——再说了,让基督的荣光感召一片曾经被污染过的大地,哪怕身为天主教徒,这也是一份荣誉,对吧?”
艾格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
教皇和红衣主教拿了他的重礼,并且多次为他鼓吹,如果他提出类似的请求的话,他们也应该会欣然前来的——反正,也只是当个见证人而已
而如果有他们的在场,想必也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了,对教会来说,这也是一次胜利。
虽然艾格隆在神父面前说得硬气,但那只是为了坚定自己手下的信心而已,在内心深处,他当然也有些顾忌。
毫无疑问他跟罗曼诺夫家族有新仇旧恨,沙皇绝对不喜欢他,如果他落到俄罗斯人手里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艾格隆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相反他知道应该怎样审时度势。
232,洗礼
在和法利亚神父敲定了海黛皈依东正教的细节之后,艾格隆继续拿出自己的行动力,开始为此事做准备。
他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前往伯罗奔尼撒半岛和罗马,准备寻求自己盟友和罗马教会的支持。
也许是因为感激他贡献的缘故,他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倒是非常爽快,也非常支持让约阿尼纳地区未来也脱离土耳其人统治的想法,所以他决定亲自过来作为皈依洗礼的见证者,为艾格隆捧场。
而在罗马教会那边,事情就稍微有点复杂了。
罗马教皇利奥十二世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最初都对艾格隆的想法有点震惊,几乎差点就拒绝了使者的请求。
不过考虑到这个少年人对罗马教会、以及对他们自己“贡献良多”,所以在一番密商之后,虽然他们都觉得艾格隆的要求有些荒诞不经,但他们还是决定答应这个请求。
当然,派一位红衣主教这个漫天要价被直接驳回了,光荣的罗马教会不会让一位一位红衣主教来见证东正教“异端”的皈依仪式,但是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决定派出自己的一位同时也是教廷官员的心腹秘书来参加皈依仪式。
毕竟,东正教虽然和罗马教会已经分裂了接近800年了,但是毕竟大家心里还是互相当做基督徒,罗马教皇当年也会为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而痛苦不已。
如今,庆祝一位异教徒君主皈依到主的怀抱当中,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而艾格隆自己这里,也同样在为此奔忙。
他下令在自己的控制区里面寻找曾经当过牧师的神职人员,而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迈索隆吉翁也随之骚动了起来,经过了仔细寻找,终于找出来了几个牧师。
不过这些牧师都没有什么高级教士地位,只是普通的教堂牧师而已。
当然对艾格隆来说这根本无所谓,他将自己的打算告知给了这几个牧师,并且还告诉他们,未来约阿尼纳公国成立之后,将会成为一个独立教区,而为海黛洗礼的那位牧师,理所当然地也将成为公国的牧首。
如此诱人的奖励,很轻易地就击穿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几乎都急不可待地向艾格隆表示愿意合作,反而是艾格隆还花了几天时间筛选其中最合适的人选。
最后,他选出了一位名叫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牧师。
一方面,这位牧师仪表堂堂,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就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适合到时候充任牧首职位;一方面,这位牧师喜好名利,尤其是对金银珠宝来者不拒,所以也容易控制,就这两方面综合起来他自然就最合适了。
于是,半个多月之后,艾格隆的准备都已经完全妥当,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也没有准备再浪费时间,在罗马和伯罗奔尼撒两边都派来人之后,他在迈索隆吉翁城外一座新修缮的教堂当中,举办了这场皈依仪式。
当清晨的阳光越过了山峰丘陵,开始洒落到大地上的时候,这场仪式正式地开始了。
人们排成了长长的两条,在牧师和助手的带领下走入到教堂当中。
艾格隆和特蕾莎走在最前面,而特蕾莎手里牵着今天的主角海黛,一起走入到教堂里。
然后观礼者们也鱼贯而入。
小小的教堂很快就挤满了人,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艾格隆还特意命令埃德加作为御用画师来画下接下来的大场面。
而在教堂之外,还有仪仗队待命,以及不少主动或者被动过来看新鲜的捧场群众——他们接下来也将会以欢呼声来迎接这历史的一刻。
牧师走到了祭台上,而现在上面已经摆满了宗教礼器。
艾格隆走到了前排座位前,然后坐了下来,特蕾莎则带着海黛走上了祭台。
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默默地注视着海黛接下来的举动。
海黛明显有些紧张不安,她还不适应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所以他们能够以平稳地心态来继续接下来的一切。
站在祭台上的特蕾莎,和牧师对视了一下,牧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顺利,仪式可以开始了。
既然是洗礼,首先就自然要以施洗开始。
“海黛,跟我来吧。”特蕾莎低下头来,小声地对海黛说。
接着,她拉着海黛,走到了祭台上早就准备好的浴盆前。
当然,因为考虑到海黛是女性身份,所以在浴盆背后刻意放了一块屏风,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就连牧师也站在屏风之外,等待着洗礼的结束。
只有特蕾莎和夏奈尔站在了浴盆的旁边,协助海黛完成洗礼仪式。
她们一起伸手,要为海黛脱掉身上的衣物,而海黛明显有些紧张,她扭扭捏捏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看上去相当害羞。
特蕾莎当然能够体谅海黛的紧张——毕竟哪怕隔了一个屏风,让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脱下衣物,着实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可是这是必须的仪式,也是海黛未来成为约阿尼纳女大公所必须经过的试炼。
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吧,这也是为了她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特蕾莎柔和地向海黛笑着,“海黛,不要害怕,按我说过的做。”
海黛还是很紧张,可是看到特蕾莎的笑容,她渐渐地安心了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两个朝夕相处,培养起了极好的私人感情,海黛对自己的“老师”也是言听计从。
而且经过了最初的迷茫之后,她也从旁人那里弄清楚了特蕾莎的身份——于私,她是自己的“女主人”,于公,她也是一位尊贵的公主以及组织的领袖,是自己理应尊奉的主君。
所以,她也已经习惯了听从特蕾莎的命令,跟着特蕾莎学习的时候也非常认真,进展极快。
海黛定了定神,然后以抱歉地对特蕾莎笑了笑,接着她配合特蕾莎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走入到了浴盆当中。
刚刚脱掉衣物的时候她还感觉有点冷,不过走入到热气腾腾的浴盆里面以后,她又感到了一阵惬意,而这时候,特蕾莎又从夏奈尔手上拿过了一个装满了圣水的小罐子,然后把圣水都倒进了浴盆里面。
接着,她又拿过了浴巾,亲自为海黛擦洗身体。
本来这些事夏奈尔都可以做的,不过特蕾莎坚持自己来做——毕竟,在她看来,海黛日后是殿下重要的“招牌”,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对她好一点,消灭掉这个小女孩儿心中可能产生的抵触心理。
况且她也有点可怜这个孩子,希望她能够从此以后感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
特蕾莎的动作非常轻柔,海黛也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特蕾莎年纪很轻,但是她毕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按理说来也是天主教世界里最为尊贵的信徒家门,海黛在皈依洗礼的时候能够享受如此“殊荣”,也算是她的幸运了吧……
这份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特蕾莎结束了海黛的洗浴,然后让她从浴盆当中走了出来,然后帮她擦干了头发。
夏奈尔立刻帮助海黛换上了新的衣服——一条白色的长纱裙。
这正是艾格隆这段时间找人赶制的。
考虑到海黛未来将会被授封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头衔,因此她的皈依仪式不能寒酸。
在华服的映衬下,这个幼小、怯懦的小女孩儿,突然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原本低眉顺眼的脸,突然多了几分庄严。
她头上还戴上了特蕾莎以前曾经用过的小王冠,此时在烛火的照映下闪闪发亮,犹如是上帝为她赐福一般。
“真好看。”等到海黛打扮完了以后,特蕾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亲自设计的扮相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她拥抱了一下面前的小女孩儿。“祝福你,孩子……从此以后,主将庇佑你,我们也将永远成为你的朋友!”
接着,她拉着海黛的手,绕过了屏风,让她在所有观礼的人们面前亮相。
“哦……”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呼声,似乎在为小女孩儿如今的扮相而惊叹。
确实,又有谁不喜欢可爱的小女孩儿呢?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海黛是艾格隆刻意拉出来的傀儡,可是当看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的时候,还是很难生出敌意来。
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是特蕾莎努力让自己不再露出笑容,而是摆出了庄严肃穆的表情。
她拉着海黛走到了早已经在等待的牧师面前。
牧师也是一脸的庄严肃穆,他静静地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海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面对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海黛心里本能地有些畏惧,由于她仰视着牧师的脸,这种略带畏惧的眼神,倒确实挺契合面对主的代言人时的心情。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等待着这场仪式来到最重要的环节。
牧师拿起了手中镶嵌着宝石的十字架,然后以严肃的语气对海黛问。
“迷茫的羔羊,你是否愿意从此以后皈依到主的怀中?”
心情紧张的海黛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不过她牢记着特蕾莎的教训,所以她谦卑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刚学会的法语词回答,“愿意。”
牧师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挥舞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十字架。
接着,旁边的助手走到了牧师的身边,手里也捧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杯子,杯子里面装满了圣水。
然后这位牧师用手沾了沾圣水,再用手指点了点海黛的额头,然后再点了她的胸口,然后是双臂,划了一个十字。
接着,他以高亢的声响念出了自己的祈祷词。
“全能的主啊,你告诫你的子民,没有你他们将寸步难行,但若是他们始终归属于你,那么他们将会得到至高的赐福,天国的门也将为他们打开。
我的主,全能的主,请相信我已经向你敞开心扉,从此沐浴在你的慈悲和博爱当中。我将为你祈祷,祈求你宽恕罪孽深重的我,从此以后我将行正道,尊奉你为人间编制的一切律条,以主之名,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阿门!”
这时候,在艾格隆的带领下,所有围观的人们都同时喊出了一声,“阿门!”
也就是在这一刻,海黛在自己惘然未觉的情况下背弃了安拉,从此成为了耶和华的信徒——当然,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迄今为止安拉也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运。
在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在场外,仪仗队也开始鸣响礼炮,教堂之外的围观群众也纷纷自愿或者被迫欢呼起来。
不过,此刻的海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迎来了人生当中的全新阶段,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当中,她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牢记着特蕾莎给她的告诫,乖乖地站在原地。
在欢呼声稍稍停息之后,仪式也来到了最后一个步骤,牧师从助手那里拿了一个镶嵌着钻石的金质小十字架项链,然后戴到了海黛的脖子上,以此来象征主对她皈依后的赐福。
海黛依旧低着头,任由对方施展,等到项链被戴好之后,她貌似虔诚地跪了下来,以此来感谢自己刚刚得到的神恩。
一切就此定格。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跪在祭台上的小女孩儿身上。
仿佛过了几秒钟,仿佛过了很久,时间终于开始重新流动了,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海黛占站起来。
而海黛也顺从地站了起来,然后她顺从地看向了旁边的特蕾莎。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她小声说。
“不,海黛,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她说。“今后,就是我们需要为你做什么了……请放心吧,我们会做到的。”
海黛听不太懂这一串话,但是从她的笑容当中,海黛感受到了一股安心感。
脖子上的十字架带来了冰凉的触感,她浑身一松,差点虚脱了过去。
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基督徒了。
233,默契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海黛完成了自己的洗礼仪式,从今天开始,她正式皈依了东正教,也奠定了未来被欧洲各国承认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基础。
在仪式结束之后,教堂外欢呼声不绝于耳,于是牧师还有特蕾莎,带着海黛一起,走出了教堂,在民众的欢呼声当中巡游。
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儿,并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东西,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特蕾莎身后。在懵懂当中,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然和这对少年夫妇紧密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而原本在教堂当中观礼的人们,也纷纷地走了出来,各自交谈着。
艾格隆和自己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走在一起,他的卫兵们围在两个人身边,礼貌而又坚决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情势,所以他们也纷纷地绕到了旁边,不打搅这两位重要人物的交谈。
“今天真是让人愉快的一天。”艾格隆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上的晴空,然后小声感叹。
“确实是非常愉快的一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笑着回应,“我们真没有想到,您还能够搞出这一手来……真是有想象力。”
艾格隆只是一笑了之。
在得到了他的通知之后,帕诺斯父子两个果然相当吃惊,不过在经过了些许的犹豫之后,他们最终还是接受了海黛成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安排。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非常愉快的事情,毕竟约阿尼纳地区有一部分是在希腊境内(另有一部分属于现在的阿尔巴尼亚境内),如果艾格隆的安排成真,那也就意味着希腊有一小部分领土,将会落入到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当中。
所以艾格隆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里面,除了称赞之外还有些许的责备。
不过,希腊独立事业原本岌岌可危,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哪里还敢奢望太多?要不是艾格隆出钱出力,他们搞不好现在都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所以哪怕心里不爽,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个安排。
“我的朋友,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失望,因为这对你们来说并非是惨痛的损失,相反会省去很多麻烦。”艾格隆小声对对方说,“你别忘了整个约阿尼纳地区有着大量的msl,如果非要把他们纳入到未来希腊的统治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呢?全部驱逐?还是一起丢海里去?还是捏着鼻子承认他们?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你们感到头疼。”
艾格隆所提到的也是客观现实,毕竟希腊独立战争打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惨烈的民族仇杀,如果真的让这片地区也归属于希腊人自己统治的话,恐怕血腥的仇杀会永无休止。
那既会让希腊消耗太多原本应该用来建设国家的人力物力,也会影响到希腊的国际声誉,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帕诺斯心里也知道艾格隆所说的都是实情,所以他也点了点头。
“我们是时候从永无休止的杀戮当中走出来了……我们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接着,他又问艾格隆,“那么先生,您又打算未来怎么处理这些msl呢?”
“我不会强制奴役他们,也不会征收强制性的人头税,我允许他们作为公国的臣民存活于此,只要他们愿意辛勤劳作和照章纳税,那么他们就是好国民。”艾格隆回答,“但我会明确宣布,只有东正教徒才有资格统治公国,如果他们对此不满甚至敢于起来造反,那我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艾格隆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有丝毫迟疑。
倒不是他真的有多么痛恨那些当地的msl居民,而是眼下,他是打着“拯救基督徒”的旗号来到希腊的,他也借此获得了巨大的名望,甚至罗马教皇也公开表彰了他,所以为了背负这些名望,他必须在宗教问题上摆出毫不退缩的“虔诚”来。
立场问题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含糊的。
眼见艾格隆的态度如此坚决,帕诺斯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持续了这么多年的血腥杀戮如果能够尽快结束也是一件好事,他只想让自己的祖国尽快享受和平,让子孙后代能够以独立国家公民的身份存活。
“奥地利的特使之前已经找到你们了,是吗?”艾格隆突然问。
“是的。”帕诺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
“你们谈得如何?”艾格隆笑着问。
虽然他面带笑容,但是帕诺斯却心中凛然。
奥地利大使馆的特使冯-迈尔霍芬之前来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先是在迈索尼面见了特蕾莎,然后再经过特蕾莎的引见,去见了他们,两边互相交谈了之后,达成了默契。
因为知道艾格隆和奥地利人内部有勾结,所以他知道绝对不能含糊其辞或者欺骗对方,所以他决定据实以告。
按照他们的意思,眼下艾格隆和希腊独立军获得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足以见好就收了。
所以,在俄罗斯开始进军之后,他希望他们同土耳其军队和谈,让这些人有序地撤回到色雷斯地区,重新集结去抵抗俄罗斯军队的兵锋。
而在希腊这边,应该尽快建国,以便造成既成事实,并且打消俄罗斯人“解救东正教同胞”的借口。
等到希腊建国之后,西方列强就会立刻以此为口实,来要求俄罗斯帝国退兵——一来大义名分已经失去,二来西方列强的压力也如同泰山压顶,沙皇当然也会做出妥协。
当然,想要让沙皇退兵,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这些代价都是让土耳其人来付出的,他们要对俄罗斯帝国割地赔款,以便打消沙皇的怒气。
也就是说,在这场博弈走到最后,除了土耳其之外的所有参与方都将是赢家,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唯有土耳其人是唯一的输家,将会承受失败的苦果。
这场失败的代价将是十分惨痛的——既要承认希腊的独立、以及约阿尼纳地区的丢失,还要对俄罗斯帝国割地赔款。
然而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通行的法则,既然土耳其人失败了,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残酷无情的结果——正如他们当年对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国家所做的那样,没有什么委屈可讲。
这个垂垂老矣的帝国还能够苟活下来,而不是被俄罗斯帝国一口气征服并且吞并,完全已经是西欧列强看在他能够扼守海峡限制俄罗斯的份上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反倒应该感谢列强。
“那您对此有何看法?”听完了之后,艾格隆不动声色地询问对方。
“我觉得这个提议相当不错。”帕诺斯回答。“我告诉那位特使,如果能够确保西方列强站出来公开支持希腊独立,那么我们愿意按照他们的心愿行事。哪怕……哪怕违背俄罗斯帝国的意愿也在所不惜。”
对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来说,站在西欧一边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虽然他们俄罗斯帝国同为东正教信仰,但是在这个年代,俄罗斯帝国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无论如何都无法同西欧列强相提并论,那里才是文明的中心。
如果有得选,大多数希腊人自然也乐意投奔到西方列强这一边。
况且,如果能够力挽狂澜并且赢得国家的独立,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的声望也必将水涨船高,他们多年来的勇敢坚持也将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而这种尊重,自然也将化为权力。
握有权力的他们,也不需要再按照沙皇的意志行事。
“那么和谈什么时候开始?”艾格隆又问。
“我父亲已经派人前往雅典了,在那里的土耳其人和埃及人会跟他们开始谈判的。”帕诺斯回答,“当然,我们也不会将您排除在外,和谈的所有细节都会详细地通知给您,您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
艾格隆点了点头,这都是他应得的。
眼下,他拥有破坏任何和平协议的能力,所以所有人必须考虑他的意见。
这时候,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突然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可以偷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之后,他又小声地对艾格隆开口了。
“对了,我听冯-迈尔霍芬说,奥地利允许您在几个候选者当中挑选未来的希腊国王人选……所以我想请问您,现在您已经有意向人选了吗?”
对艾格隆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来说,独立建国并不是他们的终点,他们还必须为接下来建国初的政局做出安排。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用监禁和流放的手段,快速清洗掉希腊内部的死硬亲俄派分子,以便稳固住内部,并且巩固自己的地位。
然后,就是为希腊寻找一个“合适”的国王了。
这个年代,列强都是君主制国家,而且刚刚经历过大革命风暴的他们,对“共和国”这个词简直深恶痛绝,所以哪怕是为了让列强满意,希腊也必须在独立后成为一个君主制国家。
希腊本土没有有资格担任国王的人,按照国际惯例,他们要从德意志的古老王室里找一个王公当国王,而根据艾格隆同奥地利人的协议,他拥有从候选人当中挑选合适人选的权利。
也就是说,作为当不了国王的补偿,他有资格成为“选王者”。
这个也是帕诺斯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想要从艾格隆口中提前知道他对希腊国王人选的意向目标,以便尽快同对方搭上线。
对帕诺斯父子两个来说,谁和那位新国王接近、得到国王的认可,谁就在未来的权力格局当中抢占先机。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是一个民族独立战士,他为独立事业抛头颅洒热血,耗尽了心力,但是他也并不打算在独立成功之后就立刻功成身退。
一方面,权力的滋味非常诱人;但更重要的是,在之前希腊各派的内部斗争、以及后来他领导的政变当中,他和一些政治派别的仇杀非常激烈,最惨的时候他的支持者被血腥屠杀了不少。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撒手不管,任由自己的支持者再度面临被孤立、被杀害的惨境。
他必须掌权一段时间,至少要让政局稳定、确保自己和自己一派的人不会被清算之后,他才愿意安然下野。
而这,就需要得到艾格隆和新国王的合作——因此,这对他们父子来说也是命运攸关的问题。
正因为知道帕诺斯最关心这个问题,所以艾格隆也没有打算吊着他胃口,而是笑着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跟梅特涅还在商讨当中,正因为它非常重要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立刻下结论,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不出意外的话,王位会落到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手里。”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帕诺斯又愣了一下。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可是德意志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诸侯家族,论家族渊源比哈布斯堡家族还要更长,如果让这个家族中的一个成员成为希腊国王的话,恐怕也没人能够质疑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能够接受。”沉吟了片刻之后,帕诺斯点了点头,“我们会为此做出准备的,无论最终王位落到谁的头上,他都会发现,我们是他统治希腊的最好帮手。”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既然国王是我挑选的,那么我将会支持他的统治,如果我们合作愉快的话,希腊王国和约阿尼纳公国将会携手共进,迎来一个新时代。”
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等到这边事情一了,我打算去巴伐利亚一趟,把这件事敲定,我会跟你一直保持联系的,你们父子将会是希腊最先得到新国王消息的人。”
“好,祝您到时候一路顺风。”帕诺斯也兴致盎然地回答。
但很快,他又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您注定不属于我们这个地方。我们这里只是欧洲的小小一隅,容不下您的身躯……但我祝福您在未来展翅翱翔,得到自己梦想中的一切。”
“谢谢。”艾格隆一边道谢,一边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帕诺斯紧紧地握住了这只手,然后沉声回答,“为了新时代。”
234,商议
在和帕诺斯敲定了接下来共同行动的默契之后,艾格隆和自己盟友告别,并且目送他带随从离开了教堂,返回伯罗奔尼撒半岛。
因为眼下形势已经日渐明朗,帕诺斯的心情也非常好,只是现在两个人身上都事务繁多、需要尽快处理,所以他也没有留下了再呆两天和艾格隆痛快畅饮——不过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等到希腊正式建国以后,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欢聚两天,好好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而在艾格隆这边,既然海黛的洗礼仪式已经结束,那么他也就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
就在今天,他正式向外界公布了海黛的身份,以及准备将她带回爷爷曾经统治过的约阿尼纳,而接下来就是执行这一步骤的时候了。
在他筹备海黛洗礼仪式的大半个月当中,他也一直都在观察各方的动向,尤其是俄罗斯帝国大军的进展。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俄土战争,俄罗斯帝国进军非常顺利,甚至因为有他自己在搅风搅雨的关系,比原本历史线上的表现还要更好一点,从开战开始,接近一个月当中就已经突破了土耳其帝国在瓦拉几亚的防线,已经突入到了保加利亚境内。
从这个进展来看,土耳其这一次面对俄罗斯帝国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再过不久俄罗斯人就会打到亚德里安堡,然后逼迫土耳其人来个城下之盟。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可以预料了——欧洲列强会集体出来调停,“劝说”沙皇停下他的兵锋,然后再以牺牲土耳其利益的方式来一个集体妥协。
而艾格隆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场“集体妥协”当中瓜分到属于他的一份利益。
他的进展越大,能够分到的东西就越多。
既然海黛的皈依仪式已经办完,那么他就要进军约阿尼纳,然后把那里变成一个新的独立公国,也变成他接下来的容身之所。
仪式结束之后人群纷纷散去,他和特蕾莎也带着海黛回到了迈索隆吉翁当中。
因为他的命令,驻扎在各处的军队都已经在重新集结,准备北上进军,准备接下来的征途了。
没错,这一次他将带着自己的未婚妻还有海黛等人一同出征,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因为他之前已经派出了米歇尔-内伊和埃德蒙-唐泰斯等人作为先遣队进入到了约阿尼纳地区。
这大半个月当中,从这些人回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进展极为顺利,土耳其人原本就极为薄弱的统治秩序,在这几年的动乱当中更是摇摇欲坠,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而在随队的阿里帕夏前卫队长伊萨克-巴列奥略打出了海黛的旗号之后,当地人就更是欢呼雀跃,他们能够接受阿里帕夏最后的遗孤作为他们的统治者。
正因为得到了这些报告,所以艾格隆对这次他的出征非常放心——与其说这是一次远征,倒不如说这更加像是一场武装巡游。
另外,先遣队还报告说,经过了来到希腊之后几个月的行动之后,他的威名已经传遍了约阿尼纳各地,当地的那些有影响力的宗教人士以及富有的地主们,都不敢组织抵抗,生怕成为他怒火下的牺牲品。
艾格隆明白,他想要赢得这场远征非常容易,想要杀人放火那更加简单,但是如果想要构建稳固的统治,就必须同时展现出“威慑”和“怀柔”两种姿态。
所以他要带着特蕾莎和海黛一起,展示自己的威风,震慑那些仍然心怀不满的当地人,而那些有影响力的当地上层,他会大部分都留下来,然后让他们和自己合作,以最小的成本来接收和重建当地的统治秩序。
不过,他会特意从当地上层当中找出一小部分人来杀鸡儆猴,一来震慑当地有异心的上层人士;二来,也正好“借用”一下他们的财富。
至于罪名,倒是很容易找,无论是“对抗大公”还是“亵渎宗教”,或者干脆是“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总有一款适合他们,艾格隆已经暗中密令埃德蒙-唐泰斯和伊萨克-巴列奥略,让他们两个人暗中拟定一个名单,列上那些名声最坏的当地上层人物,等他到了约阿尼纳之后,就按照这个名单清洗掉这一批人,笑纳他们的土地,同时不至于引起当地的剧烈骚乱。
在进军之前,种种必要的细节艾格隆都已经想好了,所以他在皈依仪式上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都已经被他熬过去了,现在摆在他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他只要沿着那条大道一路走过去,就能够摘取等待着他的胜利果实。
原本平静下来的迈索隆吉翁,又开始陷入到了喧嚣嘈杂当中,到处都有人在打包行囊,甚至连那些小物件都不放过——这些军官和士兵们都知道,这一次艾格隆去约阿尼纳之后,他们会长期留在那里,而迈索隆吉翁就将会归还给新生的希腊政府,所以他们未来肯定是回不来这里了,所以他们现在就要把能带走的都带走。
艾格隆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所以他也没有阻止,只是下令在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必须全员集结,没有就位的直接军法论处。
他还让那些留下来的土耳其俘虏作为劳役工人,帮助士兵们装箱和运送行礼,以此来奖励这些追随自己的将士们。
而他自己的住所,特蕾莎的侍女们也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跟着主人们一起北上了。
因为这些小事都有专人来处理,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反倒是闲了下来。
日常都要忙碌的艾格隆,此时倒是有闲心消遣一下了,于是他邀请特蕾莎一起同自己来到海边的城墙上散步——而特蕾莎自然也欣然接受。
于是,他们把刚刚完成洗礼仪式的海黛交给了夏奈尔照料,然后一起来到了迈索隆吉翁靠海的城墙边上。
此时已经是接近冬天了,虽然地中海的气温相对来说温暖湿润,不过在海风的吹拂下仍旧有些寒风刺骨。
但是此时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个了。
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太阳正懒洋洋地浮在海面上,有气无力地将阳光播撒到海面上,然后随着海浪的翻滚而碎成金光点点,而在远处的沙洲之间,海浪脱出了白色的痕迹,犹如是一圈一圈的丝线,将它们包裹其间。
看着这气势磅礴的画面,艾格隆不禁也兴致盎然,他抬起手来指着东边的那些小沙洲,“看啊,特蕾莎,当时那些敢死队就是从那些沙洲当中冲过来的!”
特蕾莎来到艾格隆身边之后,早已经从旁人的口中听说了迈索隆吉翁围攻战的细节,所以她对这些勇士们也不禁满怀敬佩。
“光是现场看着,就能够看出他们当时有多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在深夜当中穿过沙洲的。”
“是啊,他们拿出了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我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也正是因为有他们,所以我们才能这么从容地站在这里讲话。”说到这里,艾格隆不禁有些黯然,“可惜他们当中只有一人生还……他们都是为了我们而死的。”
“我想这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光荣。”特蕾莎连忙安慰了艾格隆,“殿下,当年在马伦戈,你的父亲不也是一样濒临绝境吗?如果没有德赛将军,那又怎么可能还有接下来十几年辉煌的帝国呢?再怎么伟大的人,有时候也只能横下一条心,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等待上帝的裁决,而既然命运眷顾了你,那就说明上帝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只需要完成上帝的意志就好了。”
“是啊,为了感谢命运的眷顾,我们必须要成功,只有这样……一切牺牲才都是物有所值,那些为我们而死的人才能够瞑目。”艾格隆眺望着大海,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能力如同摩西一下分开大海,但我一样要带领我的追随者们返回应许之地!那里必须属于我!”
看着气势汹汹的少年人,特蕾莎暗暗欢喜,她就喜欢看到殿下这么有气魄的样子,满足了少女对浪漫的一切想象。
如今满欧洲的王孙公子,又有谁能够和殿下相提并论呢?
当然,围绕在他们两个身边的虽然是一片光明,但其中还必不可免地有一点点阴影存在。
最重要最急迫的问题是——钱不够花了。
艾格隆从基督山岛上带出来的财宝,在他领兵出征之后,全部交给了特蕾莎所掌握,她也是唯一一个对艾格隆的财产有明细账目、了然于胸的人。
正因为她知情,所以她对此也颇为忧虑。
几千万法郎的财富,在这个年代可以让一大群人几辈子都衣食无忧,然后把它放上“战争”的天平上时,却似乎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好在这只是一场小规模战争,因此艾格隆倒是毫不费力地支撑了几个月,但如果战事继续延绵到明年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再加上艾格隆还要花一笔钱来支持自己的盟友——所以,在快速的消耗之下,眼下艾格隆原本看似取之不尽的宝箱,现在也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在公开场合下,特蕾莎对此自然三缄其口以免扰乱军心,不过眼下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她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殿下,我准备再写信给我父母,让他们再给我们一点钱,实在不行就算借给我们吧……”特蕾莎小声提议,“虽然现在钱还够用,但是我们也必须多做点准备,免得未来措手不及。”
“这怎么行?傻姑娘!”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我已经从他们那里拿了一大笔嫁妆,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你的父母?这太丢脸了。再说了他们会怎么看我?”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特蕾莎摇了摇头,“从母亲的信件来看,父亲对你倒是挺满意的,如果你开口的话,他肯定也会乐意再给点,他非但不会嘲笑你反而会理解你的难处——毕竟对他来说,金钱绝对没有高贵的品格和进取心重要,再说了,我们未来又不是还不起,只是借一点而已呀……”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了。”艾格隆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本来他已经够给卡尔大公惹麻烦了,如果再继续找他要钱,哪怕能要到,这人情债欠得连他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特蕾莎无奈地问。“我们总不能真的看着钱箱见底吧,哪怕跟随着你的人再忠心,他们也是需要生存的。”
艾格隆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他立刻就回答了特蕾莎。
“等到我们拿下约阿尼纳之后,我就立刻裁军,把那些临时招募的希腊人遣散,在公国境内分配给他们土地。”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方面,这些希腊人可以得到足够满意的奖赏;另一方面,他们也会作为艾格隆自己的统治基础,在mls区域当中维持一个可以信任的基本盘。
而剩下的几千人,就是艾格隆目前的核心武力,他们可以暂时充任约阿尼纳的守备军,靠着约阿尼纳本地的收入来供养,再也不用担心花艾格隆自己的钱袋了。
所以,只要有一块地盘事情就好办多了,钱可以形成稳定的现金流循环,而不是一直靠自己出血。
约阿尼纳公国将会是他驻足大陆的关键一步,他必须走好这一步。
说完了这个打算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他另外一个想法。
“特蕾莎,等到了希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会让教皇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邀请我前去罗马城——这次我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来到罗马,享受教皇对我的表彰,而接下来我就会去见我的祖母了……”
“太好了!”特蕾莎欢呼了起来,“我也很想念她呢……”
对她来说,罗马不仅仅是光辉的圣城,也是自己的幸运之地,就是在那里,她抓住了自己命运,和殿下重逢。
而对艾格隆来说,除了享受欢呼之外,他还要去接手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剩下的大部分财产——这一次,祖母应该会非常满意地同意他的要求了。
然后他再想办法从罗马前往巴伐利亚。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面对着猎猎海风,他深呼吸了一下,细嗅着其中腥咸的气味。
“殿下,那到时候顺便拜访下你的母亲怎么样?”特蕾莎突然提议。“她这次也算是帮过我们忙……”
235,任命
“殿下,那到时候顺便拜访下你的母亲怎么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从技术上来说,这毫无难度——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帝国的路易莎皇后,如今是意大利的帕尔马女大公,离罗马非常近,如果他乐意的话,完全可以花点时间去拜访她。
可是……从感情角度来说,他不想去见她。
自从来到了奥地利之后,他和母亲彼此隔绝,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而且他也不想去弥补。
“为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反问。
他知道,特蕾莎一直都想要弥合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之前还多次劝说他和母亲改善关系,他也听从了,可是去面见母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什么?
他在心里找不出任何去见她的理由,他也从来没有想念过母亲。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一个人看望自己的母亲也需要理由不成?”特蕾莎反问少年人,“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她亏欠了你太多,但是过去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她也没有再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
“这不是理由。”艾格隆烦闷地反驳了特蕾莎,“血缘关系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无条件地尊敬她!没错我不恨她了,但是我也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我们两个彼此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衷心祝愿她健康长寿。”
艾格隆用这种语气对特蕾莎说话,是极其罕见的,他一方面讨厌被人用这种道德绑架,另一方面,提到母亲就会让他想起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旧仇新恨都涌上心头,哪里还能心平气和。
看到艾格隆这番表现,特蕾莎一时也点心慌,不过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殿下,也许你不喜欢听,但是我说这些话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来考虑——我知道你虽然嘴上豁达,可是心里却还是对她满怀怨恨,可是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去找机会消弭怨恨不是吗?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跟自己的母亲绝缘,彼此不闻不问?那也太让人惋惜了。你再想想,假使以后我们组建家庭并且有了孩子,而孩子问起我们他的祖母在哪儿,我们应该怎么回答?等到孩子们知道你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了仇敌,他们又会怎么看你?”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顿时语塞。
眼见少年人动摇了,特蕾莎继续追击,“另外,你想想看,这一次我们来到希腊之后,其实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如果没有她首肯的话,我们也没办法那么容易地把珠宝都换成现金来支撑你的战事了——从这一点来说,她对你是有恩惠的,这一点你能够否认吗?既然如此,哪怕看在这份恩惠的份上,我们去拜访她一次也无妨吧?”
艾格隆发现自己被特蕾莎说服了。
反正到时候见一面也花不了什么时间,就当是“衣锦还乡”吧。
“好吧,如果她写信给我说希望见我一面的话,那么本着我们的血缘关系,我倒是愿意打发一点时间去看望一下她——”最后,他生硬地回答。
“噗哈哈……”看到他这么高傲倔强的样子,特蕾莎忍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那好,我会去争取的。今天你答应了,路易莎皇后如果写信邀请你,你就会抽出时间去拜访她,到时候可不要反悔,让我为难哦……”
“当然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从不反悔。”艾格隆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有特蕾莎敢于在他面前如此坚持意见了。
这是一件好事,要是所有人都只会对自己唯唯诺诺的话,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趣了。
经过了这一番小小的争论之后,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继续眺望远方的海面,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难得的闲暇。
不知不觉当中,特蕾莎已经靠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借助着他的胸膛遮挡着扑面而来的呼啸海风。
接着,特蕾莎闭着眼睛,带着享受的舒适感,发出了她的感慨。
“殿下……回想起来,这几个月虽然吃过苦受过累,但这是我一生当中,最为激烈的篇章,这短短几个月让我告别了书斋,真实地触碰到了这个世界……我仿佛看到命运正在我们脚下编织,由我们亲手编织,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不凡啊!”
接着,她微微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带着我一起成就了不凡……接下来,我们还会一起,永远一起,去成就那些不凡的事业,我永远心怀期待,也永远不会感到疲累,我真感谢上帝把你带到了我的身边。”
艾格隆也笑着回答,“那我但愿我能一直让你快乐下去。”
特蕾莎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满怀着在书斋当中养成的浪漫想象,但是她却又不缺乏立身于世的理智和判断力,这实属难能可贵。
也许只有在她从小身处的环境当中,才能有机会养成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吧。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对了殿下,如果我们走了,约阿尼纳公国怎么办?”特蕾莎又问。“你想好留给谁来看管了吗?”
“我将会把法利亚神父任命为公国首相,埃德蒙-唐泰斯作为海黛的监护人。”艾格隆直接回答。
“法利亚神父?”特蕾莎先是有些惊讶。
这份惊讶,倒不是因为怀疑神父的能力——之前艾格隆出征在外的时候,留下了特蕾莎照管后方,并且留下了法利亚神父作为她的顾问,因此特蕾莎比起其他任何人都知道神父的能力和智慧。
可是……神父也有他的缺陷。
一来,他并非是根正苗红的波拿巴派分子,在帝国时期也默默无闻,恐怕有点难以服众;二来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难以承受大量政务的压力。
特蕾莎和神父相处了那么久,所以她更加能够看清楚这些问题。
“法利亚神父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能够承受得住吗?”犹豫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忍不住委婉地向艾格隆谏言。
“我说他合适他就合适,如果有谁认为他不合适,尽可以来找我——”艾格隆气势满满地回答。“我才是决定一切的人,谁要是质疑我的任命谁就是反对我。”
“就算不公开反对,恐怕有人内心还是不服气的。”特蕾莎小声回答。
她故意不点名,以免露了痕迹,她相信艾格隆猜得到她到底是在指谁。
果然,艾格隆皱了皱眉头,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他们也许会有点意见,不过我会做出相应的妥善安排的,不用担心那么多。”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任命法利亚神父为公国的首相,那么他的两个堂兄心里一定会满怀怨恨,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他要在战争结束后剥夺他们的军事权力,并且把他们两个都派出约阿尼纳公国境外去为自己执行任务。
而且,他会把埃德蒙-唐泰斯留在公国,作为海黛的监护人,顺便辅佐法利亚神父来治理这个小小的公国。
他相信有法利亚神父和埃德蒙-唐泰斯这对义父和义子在,哪怕他和特蕾莎离开了,约阿尼纳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然,如果这样安排的话,又会出现这对义父和义子权力太大“尾大不掉”的顾虑,不过眼下他也没有精力和人力搞什么层层制衡,倒不如相信一下这两个人的人品。
再说了,法利亚神父虽然未必会跟原著一样在两三年后死去,但是从他的身体健康程度来看,他也未必能够多活几年,担心那么多纯属毫无必要。
还不如让这个老神父在晚年一偿心愿,享受一下成为大人物的感觉,回报他对自己的效劳。
这些心思,他无暇也没有必要都跟特蕾莎解释,不过从他的态度当中,特蕾莎已经看出来了他确实胸有成竹,于是也就不再提出质疑了。
她并不反对法利亚神父成为公国的首相,因为神父跟她关系很好,也非常乐意为她效劳。
此时她反而心中在暗笑,因为她在不动声色当中又激起了艾格隆对他堂兄们的厌恶感。
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心里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站在她这边的人越多,她就越不可撼动,而那些反对她、甚至合起伙来和她唱对台戏的人,就越是没有生存空间。
她并不迷恋权术,也不是非要掌控一切不可,但是谁若想离间她和殿下,谁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我们一起去通知法利亚神父吧?他有这个资格享受如此殊荣。”特蕾莎提议。
“好啊!”艾格隆欣然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下了城墙,然后联袂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住所。
此时法利亚神父这边也在忙活,照料他的仆人们一刻不停地在收拾东西——不过,神父自己的私人物品倒不是很多,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就只剩下各种书籍和手札日记了。
他在十几年的监牢生活当中,早已经习惯了清贫简朴的生活,眼下能够接触到外界,就已经让他自得其乐了。
他很享受那种呆在少年人身边,替他运筹帷幄的感觉,因为此时对于这个半身不遂的老人来说,唯一的娱乐也只剩下运用脑力了。
当看到自己的主君联袂来访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法利亚神父受宠若惊,连忙向他们致意。
“法利亚神父,最近您的身体还好吗?”特蕾莎笑着问他。
“承蒙您的关照,我现在身体相当健康。”法利亚神父恭敬地回答。
“那么,您认为您的身体,足以承受繁重的事务压力吗?”特蕾莎再问。
法利亚神父心里有些疑惑,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要被抛开一边投闲置散了。
“我随时等待着承担陛下和您指派的任何任务。”他连忙鼓起气势回答,“公主殿下,您知道的,如今使用脑力为你们服务已经是我活着的唯一娱乐了,我乐在其中……”
眼见神父如此回答,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艾格隆。
“嗯,我也看出来了,您气色很不错——”艾格隆也下了论断,然后他看着老神父,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法利亚神父,我和特蕾莎之前商量了一下,最后我们一致认为,您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首相的最好人选。我现在再问您一遍——您认为自己在精神上和体力上足以承担如此重任吗?”
艾格隆的问题,犹如是电击一样,一下子让神父呆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位置居然会有落到他身上的一天。
之前他其实已经暗中思考过了,并且准备作为顾问协助未来的公国政务负责人治理这个新生的国家,然而他没有想到,这对少年夫妇,却居然想到了把这个殊荣直接赋予自己。
接,还是不接?
这简直是一个不需要权衡的问题——对于如今已经了无牵挂的老神父来说,他唯一的追求只剩下了人生的自我实现。
而被任命为公国首相,就是他人生自我实现的最好途径了。
他怎么可能拒绝?
但越是想要接受,他越是需要摆出矜持、摆出全方位为陛下考虑的样子来。
于是,他按捺住了内心当中潮水般用来的热血,然后故作镇定地回答。
“如果陛下希望让我承担如此重任,我责无旁贷,哪怕身体状况再怎么糟糕,我也必须履行我的义务……但是陛下,您看得出来,我已经是风烛残年而且身体状况不佳,可能会对我履行任务有影响,我恳请您再考虑一下。”
“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挑选公国首相又不是要他去山间打兔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敏捷的身体,哪怕只留在书斋当中,只要有足够清晰的头脑也可以履行这项职务——”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法利亚神父,这是我们商量了之后的结果,如果您认为您足以承受的话,我希望您不要拒绝。”
“那好……我愿意为您效劳,万死不辞。”法利亚神父一声长叹。
接着,
236,归乡
得知到自己将要成为未来约阿尼纳公国的首相之后,法利亚神父喜不自胜,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开始泛红,眼睛里也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表现得处变不惊,可是现在的他甚至都难以掩饰这份喜悦,以及被人认可的自豪感。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无法拒绝的奖赏。
而且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能够从陛下那里得到的最高奖赏了——他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心里完全清楚哪怕有一天这个少年人真的能够重返王座,首相甚至大臣的位置也跟他绝对无缘。
姑且不说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真的活到那个时候,陛下的内阁自然也是法兰西各派势力平衡的结果,大家排排坐分果果,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外国人。
所以,他心里清楚,陛下已经是在尽他所能地善待自己了——相应地,他也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以回报这份恩情。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题,他过去担任过斯帕达伯爵的秘书,接触了社会的各个方面,但从未有过治理一个地区的经验,但是他下定决心,要以自己的全部脑力,都投入到这份工作当中。
“陛下,既然您决定让我承担这份职责,那我是否认为,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为此做准备呢?”定了定神之后,法利亚神父主动提议,“如果您认为可以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您能否将先遣队的报告都抄送给我一份?我认为为了履行我的职责,我应该尽可能多了解当地的情况。”
“您还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艾格隆赞许地笑了。
看到对方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心里也相当高兴。
“目前先遣队的报告,大多数都是由埃德蒙撰写的,我会让夏奈尔给您也抄写一份,并且让人读给您听。我想,对您来说,这一切并不会困难,您的才能足以让约阿尼纳这小小一隅太平无事。”
当然,现在艾格隆只是口头通知神父而已,并不算是正式任命他为公国的首相——在未来,等到他们一起来到约阿尼纳之后,他会装模作样地搞个仪式,让身为女大公的海黛亲自“册封”神父。
不过,既然他自己开了口,那神父现在就可以开始履行职务了。
接着,艾格隆又和神父交代了几句,简单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就带着特蕾莎离开了房间。
他一向秉持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既然自己挑选了神父,那么自己就要充分信任他,如果事无巨细都要去干涉的话,那既是在侮辱对方的能力,也会让自己显得识人不明。
神父会是一个称职首相,他对此很有信心。
“殿下。”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特蕾莎突然又开口了。
“怎么了?”艾格隆问。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特蕾莎表情略微有些古怪,“在进入约阿尼纳之前,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我的身份问题呀?”
艾格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明白特蕾莎是什么意思。
根据他和奥地利官方达成的默契,在理论上,特蕾莎现在还在奥地利境内,可是如果他带着特蕾莎一起去了约阿尼纳,那时候特蕾莎肯定也要以公开的身份出席官方场合——毕竟,他们过去就是为了摆威风的,怎么可能缺了她。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确实应该及时地“来到”自己身边了。
未婚妻来到未婚夫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也没人能够质疑什么吧。
“抱歉,因为一直都和你相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艾格隆小声向特蕾莎道歉,“那我立刻通过官方消息向外界宣告你的到来,以及我们的婚期——”
“这个日子已经能确定了吗?”特蕾莎又惊又喜。
“差不多已经能确定了。”艾格隆回答,“今天我和帕诺斯已经商量好了,等我平定了约阿尼纳,并且让公国建国,希腊也将宣布独立,然后我们就一同返回希腊,在我们约定好的地方跟你举办婚礼。他说他非常乐意为我们摆出盛大的排场。我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一个月以内就能举办神圣的仪式了——”
所谓约定好的地方,自然就是帕特农神庙了。
这个恢弘的古迹,到时候就将见证这对新人的婚礼。
特蕾莎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掩盖不住窃喜,她不顾旁边的人可能看到,紧紧地抱住少年人,然后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现在已经是11月初,艾格隆所说的一个月内,就是在今年以内把事情办完。
这对特蕾莎来说,也确实是最让她心花怒放的好消息。
“殿下!太好了……我……我做梦都想着那一天呢!”
“我也等不及了,特蕾莎。”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用满含调戏的语气开了个玩笑,“从那一天以后,你可就没办法光撩拨我却不付出代价了——”
说实话,这也是他的心里话,特蕾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起就寝的——但为了不意外闹出人命,所以艾格隆也只能忍耐欲火,只跟她相拥而眠,未能越过雷池一步。
整晚整晚和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女肌肤相贴睡在一起,却不能越轨,这简直就像是在受刑了。
好在这种别样的煎熬很快就要结束了……
特蕾莎当然听得出艾格隆暗含的意思,羞耻感让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个字,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脚步却非常轻快,裙摆几乎都飘了起来。
等到他们回到居所的时候,夏奈尔等人已经将一切行礼都已经打包好了并且装上了马车,而海黛也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命令。
“陛下,日安……”一看到艾格隆,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经过特蕾莎这段时间的教育,简单的用词和礼节她都已经学得非常熟练了。
艾格隆打量了这个小女孩儿,此时的她身上还穿着洗礼后换上的长裙,头上还戴着特蕾莎送给她的小王冠。
这个曾经因为过苦日子而面黄肌瘦的孩子,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已经脱胎换骨,脸上白里透红,五官精致姣好,再配合身上的穿戴,可爱当中又带着贵气——简直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那样了。
挺好,至少有个女大公的样子了。
虽然艾格隆只打算把她当成傀儡,但是就算是傀儡,也要有必要的仪态,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
于是,兴之所至的他,直接就走到小女孩儿的面前,然后双手放到了她的腋下,轻轻松松地把她提了起来。
“呀!”毫无心理准备的海黛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姑娘,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要一起回到你的故乡。”因为双手把海黛抬了起来,所以海黛此时和少年人平视着,“我将让你成为那里的统治者,正如你的爷爷一样。当然,你的威望和你的爷爷相差太远,无法服众,但你尽可以依靠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一如今天这样尊敬我、服从我,那么我会让你荣华富贵一生,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幸福。”
他说出的这一长串话,海黛大多数还是听不懂的,但是懵里懵懂的她,却本能地明白,自己必须讨好这个买下她的主人,所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艾格隆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夏奈尔。
“夏奈尔,今天下午你把基督山伯爵最近给我的报告都誊抄一遍,然后转给法利亚神父。”
“是。”夏奈尔没有任何质疑就接受了这个命令。
“另外,海黛这一路上的生活起居也由你来负责——”艾格隆又追加了一道命令。“我希望到达约阿尼纳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和今天一样容光焕发。”
“好的。”夏奈尔立刻又应下来。
“约阿尼纳的人们和我们这边语言不通,大多数人信仰的宗教也不同,虽然可以靠着铁腕来威慑他们,让他们服从我们,但是一味地用刀枪来威慑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需要一个与本地的情感上的纽带——”特蕾莎说出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海黛是阿里帕夏最后的子孙,当地人曾经为他浴血奋战过,于情于理对她还有几分感情,也能够接受她成为统治者,因此我们必须展现出对她的爱护和尊重。”
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已经是政治大于军事,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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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的命令,都被有条不紊地执行了下去。
就在当天晚上,迈索隆吉翁所有的骚动都归于平息,街上和民居当中的士兵们都被军官们强行归队。
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士兵们又被集合了起来,在城外列队。
而这一次,艾格隆、特蕾莎以及海黛,三个人都公开地亮相在了众人之前。
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三个人一起挥手致意,就连海黛,也在特蕾莎的教育之下摆出了雍容的样子。
他们都盛装华服,在仆人们的引领下,坐上了同一辆装饰华丽的四驾马车上,而随着马车的启动,这支军队也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前进。
与其说是出征,倒不如说是出巡。
由于艾格隆之前的几次重创,土耳其人在这一区域的防卫力量已经极为空虚,再加上艾格隆之前派出了一支先遣队,扫荡了最后的残敌,也为艾格隆的进军做好了宣传工作。
现在一路上都已经传开了——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他最后的遗孤海黛公主要来了。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以缓慢但无可阻挡的气势,穿过了迈索隆吉翁北方狭窄的地峡,然后一路进入到了约阿尼纳所在的伊庇鲁斯地区。
在他们进军的沿途,极少发生交火事件,除了驱赶不长眼的盗匪之外,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成建制的抵抗,不时地还有当地的农民躲在道路的两边,看着这一支“护送公主归乡”的队伍,犹如是在看什么大戏一样。
艾格隆当然也乐得如此,他并不急着赶路,断断续续地在这一路上休息,时不时地还让海黛在乡民们面前远远地露面——当然,考虑到安全因素,卫兵们拉开了警戒线不许他们靠近,不过即使如此,也足以满足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民们了。
“海黛公主真的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整个伊庇鲁斯地区不胫而走,让人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这一路上,艾格隆也在一直同米歇尔-内伊,埃德蒙-唐泰斯以及伊萨克-巴列奥略等人保持联系,他们现在都已经进驻了约阿尼纳城,然后在那里恭候着陛下和女大公的大驾。
经过了好几天的巡游之后,这支走走停停的队伍终于来到了约阿尼纳城墙。
而城门下,先遣队的主要军官们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一看到艾格隆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就立刻鸣放礼炮,欢迎他们的主君、以及未来的女大公的到来——而在城门两边,早已经被“发动”起来的居民们团团围住,人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这个大世面的到来。
在不绝于耳的炮火声当中,艾格隆乘坐的马车也缓缓地驶入到了城门下。
接着,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及海黛,盛装华服的三个人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三个人立刻就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一时间所有人都忘却了言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艾格隆偏过头来,看着海黛。
而特蕾莎也低下头来,凑到了海黛的耳边。
“海黛,这就是你的故乡了!”
“故乡……”海黛喃喃自语。
她被人带走、;沦为奴隶的时候才4岁,早已经忘却了故乡的一切,甚至连这里的语言也已经不会说了。
可是,看着城墙后面的约阿尼纳城,她却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召唤。
是的,这里曾经属于她的祖父,以后也将由她在名义上统治。
还没有等她开口,艾格隆一把又双手托起她的腋下,然后把她抱了起来,犹如是在向这座城市奉献他的礼物一样。
——这里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么干了。
“恭喜你,海黛。”艾格隆小声说。“从现在起,这里将归属于你!请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谢谢您,陛下。”海黛小声回答,她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了星星点点泪光。“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237,入城与思念
“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海黛泪眼婆娑的样子,再配合上她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楚楚可怜,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生出一点保护欲来。
类似的话艾格隆已经听过不少了,但是此刻从海黛口中听来,却尤其让他有一种自豪感和使命感。
这个小姑娘对我感恩戴德,她因为我而得到了一切,从今往后她的荣辱祸福也都已经和我绑定了,只要她忠诚于我,那么我就应该去保护她,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算得上是“君主”。
“当然如此。”他对着海黛轻声回答,然后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城墙上和道路边,夹道欢呼的群众们都在看着他们,而艾格隆也和特蕾莎一起,分别握住了海黛的双手,然后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城门。
这是一种政治宣告——从此以后,海黛以及约阿尼纳公国的守护神,就是这一对少年夫妇了。
在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带着海黛一起在城内巡视,以此来让居民们熟悉他们的样子,直到下午时分,这样一场巡游才宣告结束。
而他们停留的地点,就是阿里帕夏的坟墓——当然,这座坟墓里埋葬的是一具无头的尸首。
坟墓摆设简单,上面只有一些石块堆垒,一代枭雄,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历史的舞台。
以艾格隆为首,一大群人齐刷刷地围在这座坟墓旁边,日影西斜,昏黄的阳光也为此时的空气里增添了几分苍凉。
这位阿里帕夏,也算是个趁势而起的人物。
他原本出生在阿尔巴尼亚,是一个官员的孩子,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同僚所害,而阿里为了谋生以及夺回家族荣耀,于是拉拢了一群土匪,接着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利用自己的土匪武装操纵当地的地主和官员们之间的斗争,时不时地还打出了“忠于苏丹、讨伐叛匪”的旗号。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控制的队伍越来越多,土耳其苏丹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主动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将阿里招安并且任命为帕夏,命令其清缴其统治地区的土匪。
阿里帕夏没有错过这次机会,他迅速在伊庇鲁斯地区征召了一支军队,向周围地区扩张,控制了几乎整个约阿尼纳地区。而他赶上了好时候,恰恰在这个时候,苏丹不断地陷入和法国以及俄罗斯帝国的战争当中,疲于奔命根本无暇他顾。
可惜好景不长,拿破仑帝国覆灭之后,欧洲进入了一段和平时期,苏丹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清理国内问题了。这时候,埃及的阿里帕夏已经尾大不掉,苏丹无力解决,但是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苏丹却能够铲除。
1820年,苏丹派遣大军讨伐这位帕夏,阿里帕夏这时候在约阿尼纳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军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直到1822年,帕夏终于抵抗不住帝国的大军,最终被苏丹斩首,传首首都,儿子们也统统被杀,只有一个孙女儿海黛保住了性命,但是也沦为了奴隶。
如今,距离阿里帕夏授首,已经过去了五年半,但是约阿尼纳城、以及他最后所居住的别墅,却依旧如同往昔。
看着远处的别墅,艾格隆心里不禁也有些唏嘘。
阿里帕夏也算是个时代的弄潮儿,靠着翻云覆雨的手段闯出了一片天下,然而,他最终却驾驭不住时代,反而被变幻的时代所吞没,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这就是赌输的代价。
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他会去选择当一个阿尔巴尼亚默默无闻的山匪、还是重演一遍自己的人生,当一次号令一方的土皇帝呢?
想都不用想,他一定会选后者。
艾格隆也一样。
他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获胜,也许自己某一天最终的结局也是壮志未酬郁郁而终,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去赌,去轰轰烈烈地活过一生,已经品尝到权力滋味的他,绝对不可能自愿走下舞台。
在唏嘘了片刻之后,他转头向海黛颔首示意,而海黛则走到了坟墓的边沿,然后跪了下来。
她轻轻地抚摸着坟墓上的石块,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头也一阵绞痛。
爷爷对她来说已经相当陌生,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可是她却知道,正是爷爷的死,让她失去了一切,沦落为一个奴隶。
曾经承受的痛苦骤然涌上心头,血脉传承所伴生的亲情更是让她一阵锥心之痛,她哭了出来,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了这些石块上面。
谁也没有阻止她,也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都友善地让海黛把内心当中的悲痛宣泄出来
而艾格隆,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这位已故的帕夏致敬。
他如此礼遇,一方面来说,这是出于对枭雄尊重;另一方面来说,海黛是他的工具,为了让海黛更加名正言顺,他也应该抬高帕夏的地位。
反正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来跟他争权夺利的,不妨对他们更尊重些。
到了黄昏时分,这场小小的仪式也结束了。
接着,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湖边,而小湖内有一座砖石砌成的二层小楼。
“陛下,这里就是之前阿里帕夏居住的别墅了,也是他最后负隅抵抗的地方——”埃德蒙-唐泰斯向艾格隆介绍。“陛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里可以作为您和特蕾莎殿下、以及海黛殿下的居所。”
虽然海黛还没有正式得到册封,但是艾格隆已经让自己的手下们叫海黛为殿下了,以便抬高海黛的地位。
艾格隆放眼眺望,远处小岛中的别墅是砖石和木结构混合的,看上去颇为简朴,旁边还有一个小花园。
他并不觉得简陋,因为这样的居住条件,已经是他离开美泉宫之后最好的居所了,比起基督山岛来已经是判若云泥。
况且,小湖就是天然的护城河,安全性绝对没问题。
“嗯。”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让人把那里整修打扫过了,您可以放心入住。”埃德蒙-唐泰斯小声说,“阿里帕夏遗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我们都已经收藏了起来,等候您的指示。”
“全部交给海黛吧,她理应拥有这些。”艾格隆淡然回答。
接着,他们一行人乘坐小船,沿着不宽的水面来到了小岛上。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走到了别墅二楼,然后依靠在木制栏杆旁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特蕾莎,这就是第一个属于我们的国度了。”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志得意满,艾格隆小声对特蕾莎说。
“是的,殿下……我们成功了!”特蕾莎也重重点了点头。
“无疑现在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属于我们的路还有很长……”艾格隆拉长了声音,然后又咧开嘴笑了,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但是我们应该为此欢庆一下!”
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他里程碑的胜利,从现在开始他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尽管名义上的君主不是他,尽管这个小小的公国面积不够容纳他的野心——但是就目前来说,他已经足够满意了。
再怎么深沉的性格,也免不了会有一点少年意气,自从来到约阿尼纳城内之后,他的内心一直都在狂喜乱舞,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保持仪态,才做出了平静矜持、莫测高深的样子。
只有特蕾莎,能够有资格单独分享他的失态。
“殿下……”看到他欢呼雀跃的样子,特蕾莎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仿佛像是哄孩子一样,她伸手抹了抹少年人的头发,“好啦,如果你想要庆祝的话,那我们就举办庆典吧!约阿尼纳公国的新生,就应该为此举办庆典呀。”
“你说得对,我们要举办盛大的庆典,庆祝海黛册封和公国建立的双重喜事。”艾格隆附和了她,“我们要再次打开我们的钱袋,发一笔恩赏,给所有追随我们的有功之臣!就连我的士兵我也要犒赏他们……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乐意。”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剧烈消耗,艾格隆手头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但是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并且建立一个新生的国家政权,他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慷慨解囊一番,只有这样才能激励人心,才能让大伙继续有动力跟着自己干。
金钱对他来说就是用来干这个的,身为皇帝却当个守财奴才是愚不可及。
在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发泄了心中的得意之后,恢复了正常的艾格隆,让人把还在等候命令的埃德蒙-唐泰斯叫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碧空如洗,小小的花园当中足以看到满天繁星,让人不禁为之精神振奋。
“陛下,晚上好。”埃德蒙-唐泰斯躬身行礼。
“埃德蒙,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公国建立之后,你的义父就将是公国的首相。”艾格隆开门见山。
“是的,陛下,我感谢您赐予他如此殊荣……”埃德蒙-唐泰斯再度躬身,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我坚信法利亚神父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艾格隆来之前,他已经通过书信得知了艾格隆的任命,惊喜之余更是感激零涕——对他来说,现在世界上值得牵挂的人也只有神父和远在巴黎的前未婚妻而已了。
“对他,我有着和你一样的信心,不过我们也要承认,法利亚神父毕竟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不便……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尽全力辅佐他,不得有任何懈怠。”艾格隆认真地叮嘱他,“未来我和特蕾莎可能要经常离开这里,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们自行处理,你们一定要拿出自己的勇气和头脑,替我把这里牧守好,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基业了……我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听到了这番话,埃德蒙-唐泰斯也不禁热血上涌。
“陛下,您放心吧!我用我的生命为法利亚神父担保,我们一定会履行誓言。”
“另外还有一件事——”艾格隆又开口了,“我打算任命你为海黛殿下的监护人,你负责管理她身边的侍从、负责她的教育、以及所有的日程安排,不经过你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单独面见她。”
艾格隆知道,海黛是他的重要财宝,他必须小心看管,而埃德蒙-唐泰斯确实也是这项工作最合适的负责人了。
“好的,陛下。”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埃德蒙-唐泰斯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他斩钉截铁的模样,艾格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于是,他故作沉吟地看着对方,直到埃德蒙有点不自在之后,他才悠然开口。
“埃德蒙,如今你已经功成名就了,你已经是实打实的伯爵,很快就会有自己的领地,一个公国的女大公也由你来照管监护,就算大多数世袭贵族也比不上你……”
“是的,陛下,这都是您赐予我的恩典,我铭记在心。”埃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回答。
“那么,你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了吗?”艾格隆突然问。“贵族总是需要继承人的嘛……不然头衔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让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
“我没有考虑过……现在我认为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现在差不多已经该到时候了,我可不想因为我而耽误我宠臣们的人生大事——”艾格隆笑着回答。
埃德蒙-唐泰斯哑口无言,显然这个话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你觉得海黛怎么样?”艾格隆冷不丁地又问。
“不!她那么小……而且她还是大公,我怎么能……?”埃德蒙-唐泰斯如同触电了一样,立刻摇了摇头,“我承认我确实很喜欢她,不过那是对晚辈的喜爱,我们差了二十多岁,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你有什么意中人吗?”艾格隆再问,“如果你有什么心仪对象,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为你促成。”
埃德蒙-唐泰斯闪过了一丝黯然。
“不,不需要了,陛下,这种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从埃德蒙的反应当中,艾格隆看出了什么。
“你还没有忘记曾经的未婚妻?”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是的,我……我想念她。”埃德蒙-唐泰斯黯然点了点头。
“可是据我所知,她已经结婚了,而且生下了你仇敌的儿子。”艾格隆平静地说。
巨大痛苦,让埃德蒙-唐泰斯的嘴角扭曲地抽搐了起来。“是的,我知道……”
他嘶哑着回答。“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念她,想念我的梅尔塞苔丝……所以陛下,您就别为我操心这个了。”
238,公国
看到埃德蒙-唐泰斯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艾格隆也不禁有些心生恻隐。
于是,他也放缓了语气,“埃德蒙,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揭你的旧疮疤,而是为了让你看清楚现实——你的未婚妻已经不再属于你,而是嫁作他人妇了,她有她的家庭也有她的未来。而你呢?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现在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未来还会成为更大的大人物,整个巴黎都将为你而颤抖,你根本不需要再考虑那个曾经的渔村姑娘了……”
“陛下!”埃德蒙-唐泰斯陡然加重了声音,打断了艾格隆的话。
他这么做非常失礼,而且也极其罕见——这明显说明此刻他的理智都已经开始松动了。
“我求您……我恳求您不要再这样说了,好吗?”他用颤抖着的声音向艾格隆哀求,“我知道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您一如既往地洞悉一切,就理智来说我应该抛下过去,迎向您赐予我的未来。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法忘记掉啊!我和她两小无猜,早已经在灵魂当中铭刻了对方的模样,无论是我在地中海的商船上面,还是在暗无天日的黑牢当中,我都不曾有一刻忘记我们曾经的幸福时光,以及我们差点就走入婚姻殿堂的遗憾。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幸福和遗憾,我才能够在精神上支撑自己,让自己没有就此死去。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而且我相信她也没有忘记,我不怪她和费尔南结婚,因为她已经绝望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怨她什么呢?”
说着说着,这个已经杀人无数的硬汉,两颊上竟然有泪珠滚落。“如果她那时候知道我还没死、还有走出牢狱的希望的话,她一定不会嫁给费尔南的。”
看到此情此景,艾格隆也没招了,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心意了。某种意义上,他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在原著当中,梅尔塞苔丝确实是多方奔走为埃德蒙-唐泰斯求救,最后无奈之下才嫁给了费尔南,也就是现在的莫尔塞夫伯爵——在那种艰难时世当中,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在那个时候做出这种无奈的妥协,谁也没法责备她什么。
也对,他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现在就能轻易忘掉梅尔塞苔丝,他也就不是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低声再问,“你还想复仇吗?”
“每天都在想!”埃德蒙-唐泰斯擦干了泪水,然后用让人发寒的语气回答,“我要复仇,而且要亲手了结我仇敌们的生命。”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孩子的父亲。”艾格隆依旧冷静地说,“即使这样也要做吗?”
“即使这样,也要做!”埃德蒙-唐泰斯大声回答。“他差点毁了我的一声,还让我的老父死于饥饿,我不亲手杀了他就不配做人。”
“很好,确实如此。”艾格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那么,假如有一天你杀了她的丈夫费尔南,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以及她的孩子?”
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愕然,显然他没有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回复。
“我想和她重新找回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如果……如果她还愿意原谅我,我就同她结婚。至于她的孩子……我会妥善抚养的,虽然他是费尔南的孩子,但也是梅尔塞苔丝的孩子。我有怨报怨,但是我不能牵累到下一代人头上。”
果然如此……艾格隆心想。
连仇敌的儿子也可以原谅,只因为他身上流着爱人一半的血。
“真是让人敬佩的爱。”他虽然不是特别认同,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埃德蒙,如果你乐意这样,那我也只能支持你。”
人都有各自的价值观,他没有兴趣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到别人身上,埃德蒙-唐泰斯如果觉得这样做就是他的幸福之道,那自己也只能默许。
“不过我有言在先,假设这一切都成真了,你杀了仇敌然后娶了她,那么我只承认你和你妻子的骨血才算你的继承人,莫尔塞夫伯爵的儿子哪怕被你收养了,也没有资格继承我给你的任何东西。”他说出了最后的意见,顺便开个玩笑。“你和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等到你实现心愿的那天恐怕又要更老一些,所以我建议到时候你得抓紧下时间,免得我赐予的东西都白白浪费了……我可不忍心看到我的宠臣绝嗣,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应该在我的帝国流传下去。”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立刻就答应了这个约定。
“现在我们谈这个确实还有点太早了,莫尔塞夫伯爵在巴黎混得风生水起,我们也只有重返法国才能够干掉他。”艾格隆抬起头来,看了看漫天的星辰,“不过我相信,那一天为时不远……我们走在了胜利的道路上,迟早有一天,法兰西的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心意而改变。”
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埃德蒙-唐泰斯的肩膀。
这是理解,是鼓励,是期许,也是并肩作战的豪情,千言万语,就融汇在这轻轻的一拍当中。
然后艾格隆又挥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离开。
埃德蒙-唐泰斯躬身向自己的恩主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开,接着乘坐小船划到了湖岸边,返回到自己的居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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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所有人的工作重心,都转移到了筹备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的册封典礼和建国庆典当中了。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他的主要军官们带着自己的部下到各处清剿土耳其人的残余势力和各处的匪帮,随着统治力量的深入,各地胆战心惊的上层人士们,也纷纷向阿里帕夏的继承人进贡,一时间源源不断的物资涌入到了约阿尼纳城当中,充实着这里的实力。
在公国建立之后,约阿尼纳城自然就是这个公国的首府,也是他在这边的老巢,他必须好好经营这里。
按照事前的计划,他以“土耳其余孽”、“土匪首领”等等罪名清理了一批约阿尼纳城周边的教士和地主,把他们的土地和财产搜刮一空,然后分配给了他手下脱离军队的人们,依靠这群人,他将建立一个稳固的统治核心。
而对剩下的上层人士,他则公开表示绝不为难他们,允许他们正常履行自己的,管理自己的财产,以免激起他们的反抗。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故意玩了分而治之的花招,选拔当地官吏的时候,有意优先挑选东正教徒,以便挑唆这两个教派之间的矛盾和对立——当然,在他的震慑之下,两个教派也不敢发生武力冲突,只能将彼此的怨愤埋藏在心,实际上也断绝了他们联合起来反对公国的能力。
在艾格隆的筹划下,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的体制,可以看成是分几层的同心圆——以他自己和海黛作为核心,然后跟随着他进占约阿尼纳的骑士团成员们作为最高统治阶层,最重要的军政职务只由他们出任,而法利亚神父成为首相,以他的脑力来辅佐艾格隆驾驭这个最高层。
第二层是裁军之后留在军队里的士兵,他们是志愿来到希腊投靠艾格隆的波拿巴支持者,也是他眼下手中最核心的力量,也是他未来计划当中将会带去法国,接掌政权的骨干力量。
第三层就是归附于艾格隆、然后一起北上的希腊人,他们被艾格隆分配了约阿尼纳城周边的土地,成为了有耕地的自耕农,但同时也承担了接受艾格隆征召保卫公国的义务,他们是公国最忠心的保卫者——因为公国如果覆灭,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一起也必将化为乌有。
第四层是公国境内的东正教教士和地主,他们在人口上居于劣势,但是被艾格隆有意扶植,让他们充任官吏,把他们拉拢为支持者,他们也非常乐于看到公国被皈依东正教的海黛所统治,也非常希望枫丹白露骑士团继续保护他们的利益。
第五层是msl教士和地主,他们原本在当地上层占有优势地位,但是却被艾格隆打压了下去,必然会心有不满。
不过,艾格隆也用杀鸡儆猴的方式震慑住了他们,虽然有些地方发生了零星的骚乱,但是整体来说他们也不敢反抗。
而且,之前约阿尼纳地区陷入到连年不断的战乱当中,希腊人、阿尔巴尼亚人和土耳其人在这里厮杀不休,哪怕是上层人士也有朝不保夕的感觉,而在艾格隆入驻之后,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统治秩序,至少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得到了切实,他们暂时也感到满意,欢迎公国的建立。
第六层,也就是最底层,就是公国境内广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们了,他们提供了主要的生产力,承担了赋税,在政治上也处于无权地位,不过在这个乱世当中,他们对“政府”的期待值已经降到了极低,只要有安生日子可过、有食物可以饱腹就能够满足了,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反而欢迎公国的建立,只要它能够提供安全保障就行。
“安全”和“繁荣”,就是艾格隆能够给所有人画下的大饼,哪怕被他排斥在统治体系之外的人,只要能够摆脱战乱,他们也能够勉强接受这种新秩序。
当然,毫无疑问这种层层隔绝的体系维持不了几代人的时间,但是他本来也不指望维持个千秋万代,只要在可预见的未来不要出事就行了。
他对一直统治一个小小的公国丝毫也不感兴趣,这里只是他中途停留的一站而已,他眼中唯一的舞台在巴黎——那里才是命中注定属于他的地方。
在艾格隆和法利亚神父等心腹的商议之下,一条条政令从约阿尼纳城当中颁布,并且散播到整个地区,他们的努力之下,一种新的秩序俨然已经慢慢在这个饱经战乱的地区当中建立,隐隐当中具备了国家的气象。
艾格隆知道,作为一个新生的国家,约阿尼纳公国需要尽快在人们的脑中建立起直观的“印象”。
之前一路北上进军的时候,他和海黛经常在人群前露面,就是为了在人们潜意识里构建“我们有了统治者”的印象,而接下来他也让人设计了公国的国旗和国徽,甚至还让人赶制了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印章(当然,由公国首相代为保管),虽然时间仓促之下做不到尽善尽美,但是也足够搭起一个架子了。
为了让人们牢固对公国的“印象”,艾格隆甚至还授意建立了一个临时最高法庭,让这个法庭接受来自于土地和财产纠纷的诉讼。
一般来说会起这种纠纷的人都是上层人士,艾格隆要以裁决他们诉讼的方式来让人习惯和铭记“公国权威”的存在,并且服从这种权威。
他还刻意安排海黛日常出席这种诉讼法庭,虽然她被命令不发一言也不做任何裁决,但是她坐在那里本身,就足以体现女大公的统治了。
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或者是司法,工作可谓是千头万绪,甚至比艾格隆想象得还要更多,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枯燥乏味,他甚至把这当成了一种提前的锻炼——毕竟,他梦想当中要得到的国家,可是比约阿尼纳要大了百倍。
就在这段时间的忙活当中,冬天也降临到了巴尔干半岛上。
虽然当地气候温暖,但冬天毕竟是冬天,艾格隆换上了冬日的大衣,还让人在约阿尼纳城内外分发御寒的衣物和食物——毕竟,如果刚刚来到这里就有人冻饿而死,面子上也太难看了。
至于周边那些穷乡僻壤的地区,他暂时就顾不上了,只要眼不见为净就行。
而就在这冬风吹拂当中,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的册封典礼和公国的建国庆典也已经准备妥当。
他要亲自以此来为自己的阶段性胜利画下休止符了。
239,册封庆典
为了让公国尽快诞生,艾格隆把册封庆典和建国庆典当成了头等大事,一直催促自己的手下加紧去办。
而他的部下们当然不敢怠慢,集中一切可以使用的人力和物力资源来操办此事,经过了繁忙的准备之后,终于,在12月2日这一天,一切都被准备妥当了。
为什么把庆典选在了这一天?因为拿破仑加冕帝国皇帝是在1804年12月2日,而在1805年12月2日,也就是他加冕的周年日,他在奥斯特里茨击败了沙皇和奥皇的联军,走上了人生的顶峰。
所有忠于波拿巴家族的人都绝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而艾格隆特意选择这个日子来创建约阿尼纳公国,就是为了宣告他也走上了同样的光辉道路。
就在这一天的清晨,约阿尼纳城当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随着艾格隆过来的,还是原本当地的上层人士,都赶到了城内广场当中。
这个小小的广场,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等待着接下来的仪式。
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是此时因为广场上到处都挤满了人,所以相对来说温暖了不少,而人们在呼吸和交谈当中所呼出的气流,也似乎让广场当中蒙上了薄薄的雾。
在广场周边,负责维持秩序的是艾格隆的卫队,这些经过了精心挑选的卫兵们,此时都换上了冬衣,他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犹如是雕塑一样,拱卫着帝国的图腾。
而为首的人是安德烈-达武——不久之前,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安德烈-达武离开了自己留守的纳夫帕克托斯,一路北上来到了约阿尼纳城,重新回归到了他的麾下,并且继续担任亲卫队长一职。
这个最得艾格隆信任的宠臣,此刻表情庄严肃穆,只有目光不时闪烁出来的神采,才能够让人看出他心头满怀着的激动和兴奋。
他一边用视线巡视着四周的人们,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一边静候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怀表的时间定格到了早晨8点钟之后,他对自己的部下们做了一个手势。
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卫兵们,拿出了三块旗帜,走到了旗杆旁边,然后将它们放上了旗杆。
随着旗帜的冉冉上升,帝国的鹰旗和约阿尼纳公国的国旗、以及枫丹白露骑士团的团旗,也渐渐地在在场众人的视线当中展开。
然后,三面旗帜顺着冬天的风,在半空当中飘扬,以此来宣示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存在。
看着鹰旗招展飘扬的样子,安德烈-达武突然之间热泪盈眶——天知道他盼着这一刻盼了多久?
可惜,现在它还只能在约阿尼纳公国境内飘扬,但是不要紧,总有一天它会重新飘扬在巴黎,在枫丹白露,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而那时候,自己必将因为自己的功绩而名垂青史,被后人所赞颂铭记。
安德烈-达武遐想着未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今天的庆典上。
他又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一起喊出了庆典的开场口号。
“皇帝陛下万岁!”
“约阿尼纳女大公万岁!”
“约阿尼纳公国万岁!”
虽然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因为他们都年轻力壮,所以这喊声乘着冬风回荡在小小的广场当中,激起了不断的回音,刹那之间广场上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多说话,甚至不敢再有所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少年人就要来了。
虽然艾格隆来到约阿尼纳还没有多久,但是在一系列软硬兼施、杀鸡儆猴之后,他已经在所有人心目中树立了绝对权威,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威名赫赫,更是让人畏服。
礼炮声连绵不断,犹如是雷霆的怒吼,直到几分钟之后才告一段落。
很快,广场当中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通路,然后一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在卫兵们的簇拥下,缓缓地驶入到了广场当中,然后在临时搭建的木台旁边停了下来。
这时候,不论是卫兵还是观礼的人群,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双手也随之摆动——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必须拿出这种诚意来恭喜公国的诞生。
接着,艾格隆、特蕾莎和海黛三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沿着台阶走上了木台,而这也就意味着庆典来到了它最重要的部分——
没过多久,人群当中又走出了几个人,他们也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他们都穿着东正教牧师的打扮——而为首的人,正是艾格隆所册封的约阿尼纳公国牧首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
这位牧首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一派神职人员的风范。
走到了台上来之后,他立刻就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向着三个人致敬。
“两位陛下,还有殿下,上帝保佑你们!”
接着,他以请示的眼神看了一眼艾格隆。
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今天要举办两场典礼,先是海黛的册封礼,然后是公国的成立,艾格隆先册封,意味着海黛是他的封臣,整个公国的合法性也是从他手中过渡而来的——顺序决定了名分,名分决定了政治地位,所以断然马虎不得。
接着,牧师从助手的手中,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王冠,然后递给了艾格隆。
这个“王冠”其实是由树叶编制而成的,上面还沾上了一点泥土。
按理来说,作为公国的统治者,在这样的典礼当中海黛应该戴上奢华的王冠,越贵重越能够体现她的地位,可是从艾格隆来到约阿尼纳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仓促之间他又怎么来得及打造一个贵重的王冠?而且再用洗礼仪式上特蕾莎送给她的王冠也不妥当。
最后想来想去,既然反正已经做不到“贵重”,干脆以这样一个“王冠”来充当门面了。
树叶和泥土代表这一片土地,而且一直都用在君王的册封仪式当中,从这一点来说,勉强也能够自圆其说。
虽然这样是委屈了一下海黛,不过往后有的是机会弥补,到时候送给她一个美轮美奂聊表歉意也只是小事而已。
在艾格隆接过了王冠之后,海黛立刻顺从地跪在了地上,然后艾格隆将这个“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海黛,我将这个王冠赐予你,也将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头衔赐予你,这是光荣的一刻,你实现了你爷爷梦寐以求的目标,从此以后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者……但是此刻加注在你身上的并不只有光荣而已,还有许许多多你应尽的义务,你应该从此以后努力成长,学习那些有利于管理这个国家的知识,参加那些所有你必须出席的仪式,对您的所有子民一视同仁地施加恩惠……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你也必须做到。”
艾格隆的语气同样庄严肃穆,和这场仪式相得益彰。
不过,这些话听上去语重心长但当然都只是一些场面话而已——如果海黛真的去孜孜不倦地学习怎么“管理这个国家”,艾格隆恐怕也高兴不起来了。
海黛一直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听着艾格隆的这番告诫,经过了这些时间的学习,她已经初步能够听懂艾格隆的话了,也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这个小女孩与生俱来的聪慧,让她明白这个少年人真正想要自己做什么——老老实实承担礼仪性的工作,挂上女大公的头衔,但是不许干涉他和他的助手们对公国的统治。
对于这个安排,海黛心里也没有什么意见。
一来她还记得自己不久之前还是苏丹后宫里一个被人遗忘的小小女奴,是这个少年人买下了她,让她得到了改变人生的机会,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二来,特蕾莎一直都在给她灌输“服从陛下”的思想,她也把听从陛下的意志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哪怕未来成为了约阿尼纳女大公,于情于理她也要继续服从,扮演好他给自己指定的角色。
带着这样的觉悟,海黛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上,任由少年人给自己戴上了王冠。
“我能做到,陛下。”最后,她小声回答。“我会牢记您的告诫,以最为高洁的方式当好约阿尼纳的女大公,绝不辜负您赐予我的头衔。”
看到海黛如此“懂事”,艾格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他拿海黛当傀儡,但是本身他个人对海黛却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挺欣赏这个小姑娘,以后只要海黛继续听话而且跟他合作,他也乐于在生活条件上满足这个小姑娘。
戴好王冠之后,海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了,然后面对面地看着艾格隆。
而这时候,礼炮再次响起,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诞生而欢庆。
在礼炮声当中,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牧首走到了海黛面前,然后又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海黛立刻心领神会,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出了上次洗礼仪式上这位牧师送给自己的宝石十字架,然后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一下它。
因为一直都贴身带着,所以这个十字架现在还相当温暖,在阴沉的光线下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对于“改信东正教”,海黛心里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对她来说宗教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严格来说,杀死她爷爷和她所有亲人的人,正是ysl教的最高统治者,所以她对“叛教”反而非常乐意。
既然她的主君希望她以后作为一个东正教教徒生存下去,那么她就必须这么做——而且她会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以便让约阿尼纳公国成为一个基督教国家。
看到海黛如此恭敬虔诚的样子,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牧首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严肃地看着海黛,然后开口了。
“全能的主啊,你将这片土地连同你的慈悲一起交予了她,你对她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从今以后她既是这片土地上羔羊们的牧羊人,也是你至为高洁的仆人,她会永世铭记你的训诫,带领着你的子民以你的教义而生!
从今往后,总有一天,这片土地,这片被你施加了祝福的土地,将会成为至高至善的纯洁之国!阿门!”
“阿门!”艾格隆和特蕾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接着,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牧首又在海黛身上划了一个十字架,以此来对她施加上帝的祝福。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约阿尼纳公国在尘世的主人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那也是这里的封君。
艾格隆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海黛现在成为了自己第一个册封的封君。
他也知道,随着海黛的册封,约阿尼纳公国的成立也就成为了必然之事。
而随着公国的成立,他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论功行赏,他以约阿尼纳公国为基础,分出一部分土地作为封地来授予他的部下,册封其中的有功之臣贵族头衔。
也就是说,现在他册封的那些贵族,终于不再是空头贵族,而将成为有实际封地的贵族了——尽管这些封地不会太大,但是至少已经是名实相符了。
勒班陀侯爵,基督山伯爵,正是这些封臣们当中的表表者。
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多……他会得到这一切,也会赏赐这一切,最终他只要实现那一个目的。
随着众人的欢呼和呐喊,礼炮也随之轰鸣,这场册封仪式和庆典,也来到了它的顶峰。
如同艾格隆所愿,海黛正式成为了约阿尼纳女大公,而约阿尼纳公国也随之宣告成立。
尽管现在,这个公国的准确疆域还没法界定,还需要最后和希腊进行划界,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个阶段性的成功已经足够大了。
大到他自己甚至都有点飘飘然。
在一种悠然自得的情绪当中,艾格隆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然后抬头看向了远方的苍穹。
尽管现在因为天气的原因,阴云密布,但是他似乎总感觉有人在暗暗注视着自己。
你真的在看着我吗?那么,如果你真的在看着,你会对现在的我怎么评价呢?
也许以你的骄傲,你不会给出太高的好评,但是请给我机会,我还年轻,我还有太多的时间来完成让你也感到骄傲的业绩……是的,等着我吧!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他来做。
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享受胜利的果实,接下来他要和特蕾莎南下希腊,一方面为了希腊的建国事宜,一方面则是在准备他们的终身大事了。
他已经在期待这个了。
240,南下与祝福
在艾格隆给海黛戴上了王冠的那一刻,约阿尼纳女大公也正式宣告面世,而她统治的公国也随之诞生。
就法统来说,约阿尼纳公国就是艾格隆封出去的领地,海黛也是他等级最高的封臣,也处在他的庇护之下。
当然,到了“礼崩乐坏”的19世纪,所谓的法统并没有多少神圣性可言了,只是一个勉强能糊弄人的借口而已,艾格隆对于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国也并没有多少眷恋,他只是需要在“不激怒任何一方”的情况下,暂时为自己和自己的支持者们谋得一个栖身之所而已。
就在建国庆典的当天,艾格隆在册封海黛之后,又册封了一批有功之臣作为封臣,他们加上艾格隆之前封的一些贵族、再加上帝国时代留下的那些军功贵族(比如内伊的儿子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共同组成了他手下的核心集体。
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些人,他还刻意在公国境内为他们划分了一些封地——虽然这些封地都不大,而且他们并没有民政权利,只是作为土地资产而已,但是这份恩典也足够让这些人感恩戴德。
帝皇-封君-封臣,一整个体系的建立,也就意味着在1815年的灾难性崩溃之后22年,帝国已经在遥远的约阿尼纳地区复辟。
当然,这并不是复辟古老的中世纪体系,艾格隆也没有兴趣又重新捡起那些陈腐的玩意儿,他只是沿袭拿破仑皇帝确立的统治规则,并且暂时因地制宜。
在这个久经战乱、宗教冲突和民族仇杀屡见不鲜的约阿尼纳地区,他搞什么“普选制”和代议民主制无异于缘木求鱼,当地人千百年来也早就习惯了苏丹的高压血腥的统治,不可能对自由平等博爱这些大革命信条感兴趣,为了建立一套能够行之有效的制度,他只能搞出等级制来,然后借助自己的核心基本盘来压制其他群体。
经过了一系列的操作之后,艾格隆稳固了自己内部,新生的约阿尼纳公国也站稳了脚跟,接下来他又该去忙活外部了。
他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约阿尼纳公国赢得外部承认。
奥地利他不用担心,只要他完成了交易,梅特涅肯定不介意承认公国,有他从中说情,英国那边也容易搞定;土耳其这边也不用担心,苏丹焦头烂额之下,为了让帝国苟活下去,他肯定愿意妥协——反正既然要割让希腊,他也不介意再多失去一个约阿尼纳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实力不足,所以普鲁士在外交上和俄罗斯亦步亦趋,甚至被视作是俄罗斯人的半个附庸,他们对欧洲事务的影响力也非常小,艾格隆也不需要在意他们怎么想。
剩下的就是法国和俄罗斯的态度了。
波旁王家统治的法兰西,对曾经的篡位逆贼波拿巴恨得咬牙切齿,估计无论他怎样都不会承认约阿尼纳公国;而俄罗斯就比较微妙了。
一方面罗曼诺夫家族同样对波拿巴家族切齿痛恨;但另外一方面,俄罗斯帝国肯定也乐于看到土耳其被进一步削弱,同时也乐于看到巴尔干半岛多出现一个东正教独立国家。
所以,在建国庆典的当天,艾格隆就以海黛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准备通过奥地利使馆转交给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
信中的措辞非常诚恳,“海黛”表示自己皈依了东正教之后,已经感受到了上帝的慈悲和基督信仰的伟力,她将尊崇主的旨意,把约阿尼纳变成一个永远尊崇正教的国度,并且信中她称赞沙皇是正教信仰的守护者,并且保证若有一天俄罗斯帝国需要再和土耳其人交战,公国哪怕国小力微,也愿意为正教信仰同俄罗斯并肩而战。
信中的措辞相当谦恭,虽然艾格隆不喜欢对别人用这种逢迎之词,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形势需要,他也不介意说出口——反正,名义上这是海黛说的。
艾格隆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沙皇会因为一封信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不过他认为在眼下的形势下,俄罗斯帝国已经捞足了利益,在西欧列强的压力下,沙皇会选择暂时退却——在这个背景下,约阿尼纳公国的输诚,也足够满足沙皇陛下的政治需要。
艾格隆不求沙皇接纳自己,只希望能够稳住他,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只要俄罗斯帝国默认公国的存在,哪怕不建立外交关系,那么接下来哪怕波旁家族的法国再有什么意见,也改变不了整个局势了。
这是征途的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走完,那么他就等于大功告成了。
艾格隆对此满怀信心,因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变数了。
之前的他,是一个不幸地被灾难压垮的倒霉蛋,但是他咬牙坚持,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终于顺着历史河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航路,并且经过自己的一番苦劳得到了方寸之地。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免地自己生出了自信和自豪。
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从约阿尼纳公国这个“不存在”的名词变为“存在”之后,历史长河已经在他面前分叉,流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他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指引了,今后他就只能依靠自己来同未知的命运搏斗。
他并不恐惧,甚至反而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从今往后不是一个注定默默无闻的渣滓了,他已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哪怕以后因为时运不济被惊涛骇浪掀翻,至少他也能够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不管迎接自己的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他也只会大笑着面对。
在处理完了公国的事宜之后,艾格隆将剩下的事务都交给了法利亚神父、基督山伯爵和埃尔欣根公爵等等心腹,然后自己带着特蕾莎从约阿尼纳南下,向着伯罗奔尼撒半岛奔驰而去。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们两个刻意低调,没有发布任何公开信息,而且身边的仆从也只带了夏奈尔一个人。
不过,现在希腊各地仍旧非常不太平,所以他们自然也必须带着一大群卫兵跟随,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继续担任亲卫队长,负责这对未婚夫妇的保卫工作。
这一行人,在经过了几天的舟车劳顿之后,他们乘船来到了迈索尼港口。
上次,艾格隆乘船从基督山岛来到伯罗奔尼撒半岛,就是在这个地方登陆的,此时虽然离登陆迈索尼仅仅只过去了几个月,但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一个模样。
至少对艾格隆来说,他的世界已经大为不同了。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艾格隆让人强行征用了一座旅馆作为自己的下榻处所,而这一次他回来之后,自然也就重新住回到了那里。
回到了自己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夏奈尔开开心心地为两位主人打扫房间,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欣然入住。
等到他们正式下榻之后,早已经得到他通知的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来到了旅馆外,向艾格隆和特蕾莎提出了拜访。
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乐于接见自己的盟友,于是他们一起在楼顶的阳台上接见了他。
“团长先生,祝贺您!”一见到艾格隆,帕诺斯就满面春风地向艾格隆道喜,“也请允许我向约阿尼纳公国的女大公殿下道贺。”
艾格隆在举办公国建国庆典的时候,自然也没忘了派人通知自己的盟友们,所以帕诺斯此时当然知情。
虽然约阿尼纳公国的建立,意味着要割走一点原本历史上属于希腊的土地,不过对于帕诺斯来说,能够用这么一点代价来换取希腊国家的独立,并不算亏。
而且对于独立后百废待兴的希腊来说,也确实没有心力再为了这点事情同波拿巴家族起争执——毕竟,死敌土耳其还活着呢。
“我也代表海黛女大公,感谢您的祝贺。”艾格隆正色回答。“在此我跟您保证,约阿尼纳公国愿意同希腊作为唇齿相依的盟国,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如果有必要,在希腊独立之后两国可以签订盟约,互相共同进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了!”帕诺斯眼前一亮。
对于帕诺斯来说,他最担心的就是独立成功之后,还要面对心有不甘的土耳其苏丹,如果能够继续和波拿巴家族结盟的话,那无异于可以得到强援,确保希腊独立之后的安全。
“我会说服我的父亲同意这一份盟约的。”帕诺斯立刻就给出了积极的回应,“另外,就两国的边界划境事宜,他也愿意在积极立场上同您一起商谈。”
眼下希腊还没有正式独立,所以它和公国的边境也无从谈起,但是一旦它正式独立,这就会成为两个新生国家的棘手问题。
历史上的巴尔干半岛,在各国纷纷摆脱了土耳其人的统治之后,没过多久就为了边境的划分而大打出手,前后打了两次巴尔干战争,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命。
为了避免这个问题,艾格隆必须尽快把划境的问题解决掉——趁着自己的盟友现在还握有掌控权。
眼下,他和帕诺斯的父亲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都享有巨大的威望,他们两个人确定了边界的话,足以在最大程度上消弭未来争端的隐患——而且,为了让这项谈判尽快顺利结束,艾格隆也愿意做出积极姿态和让步。
对他来说,确保有利的形势继续延续,比多拿几个贫穷破败的村子或者山岭更重要,反正约阿尼纳也不是他家的祖产。
只要划境谈判结束、同时签订盟约,那么约阿尼纳公国和希腊王国的友好关系就足以确定下来,也会让两个新生的国家都得到安全稳定的外部环境。
“你的父亲,什么时候能抽空接见我?”艾格隆问。
“您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帕诺斯大笑着回答,“我的父亲随时愿意见您,只要您有空就行。”
“那么,我们五天后再在斯巴达会面如何?”艾格隆提议。
“我欣然从命。”帕诺斯笑着点了点头,“上次斯巴达的会晤开启了我们成功之门,这一次我们要为这项伟大事业画下一个圆满的句点。”
“独立并不意味着一切万事大吉,我的朋友。”艾格隆好心地提醒了他,“人们愿意为了伟大的事业牺牲,但是没有人能够接受一直牺牲,尤其是独立事业成功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一定会转移到自己日常的生活当中,如果那时候我们给不了他们和平以及繁荣的话,我们也会失去民心,最终失去我们的威望和权力。”
“当然,我明白这个道理!”帕诺斯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父亲也计划好了,他会在独立建国之后,尽力为人民的福祉而效劳,直到我们每个人都享受到和平的时光为止。”
在帕诺斯父子的谋划当中,希腊独立建国之后将会成为一个王国,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出任王国的首相。考虑到目前还没有决定国王人选,所以他还会暂时代理最高元首。
来之不易的权力,没有人愿意轻易失去,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了。
不过,帕诺斯对此信心百倍——毕竟,最难的时光都已经撑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要还有这位少年人做盟友,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终将能够轻易越过。
“好的,既然您确定了日期,那么我等会儿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父亲,让他为此做出准备。”帕诺斯站了起来,然后对艾格隆和特蕾莎行礼表示告辞。
最后,他又说了一句祝福。
“接下来这是我私人的话……陛下,还有公主殿下,我祝福你们两位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因为种种考虑,官方上帕诺斯一直叫艾格隆为团长先生,不过眼下他以私人身份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对这对少年少女充满了敬佩和喜爱,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不久之前,艾格隆已经将特蕾莎“赶到”希腊的消息发布了出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对未婚夫妇已经团聚,自然也知道他们很快将会完婚了。
“谢谢您的祝福。”艾格隆和特蕾莎同时道谢。
“我的祝福可不仅仅是口头上而已——”帕诺斯笑着回答,“您放心吧,我已经让人着手安排了,一旦土耳其人从雅典撤走,我们就会让人去帕特农神庙遗址做准备,绝对会让公主殿下满意……”
特蕾莎听了自然心花怒放。“我相信您能够办好这一切的,先生!而且您将会是婚礼的贵宾。”
“公主殿下,这是我的荣幸。”帕诺斯对特蕾莎微微躬身,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去。
很快,阳台上只剩下少年和少女两个人了。
艾格隆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亲爱的特蕾莎,你知道我最怀恋迈索尼的什么吗?”在片刻的沉默当中,艾格隆突然笑着问特蕾莎。
“什么?”特蕾莎略微迷惑不解地问。
接着,看着少年人眼睛里闪烁着的戏谑光线,她似乎反应了过来。“呀!别说了!”
241,惬意与期许
“呀!别说了!”
特蕾莎的尖叫声当中充满了羞耻和恼怒,显然她已经理解了艾格隆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然,除了这些负面情绪之外,那颤抖的声音当中还隐藏着一点点的窃喜——只是,这种话她又怎么能主动说出来呢?
没关系,这一次艾格隆会主动替她说完的。
“为什么不能说呢?”艾格隆故意装傻地问,“特蕾莎,之前不是你主动……”
特蕾莎瞪了他一眼,最终让他明智地停了下来,没有把话都说出口。
不过,在行动上艾格隆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他一把捏住了特蕾莎的手。
“亲爱的特蕾莎,我们一起去共浴吧?就像之前我们在这里的那样。”
他把问题挑明之后,特蕾莎这下再也无法闪躲了——而且其实在内心当中她也不想拒绝。
“所以为什么要问呢?”她低垂着视线,然后小声反问艾格隆。
这时候问出来,答应会觉得害羞,不答应又会觉得不甘心,所以——为什么要问呢?
得到了这个完全肯定的暗示之后,艾格隆心领神会,整个人也已经兴奋了起来。
他强忍着已经变得粗重的呼吸,然后叫来了夏奈尔,让她为他们两个做好准备。
既然不是第一次了,夏奈尔自然也心领神会,很快就和旅馆的仆人们一起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在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所有人又都离开了,宽阔的浴室里面只剩下了这对未婚的少年夫妇,夏奈尔则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命令。
和之前一样,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很快弥散在了空气当中,让浴室当中也变得迷离起来。
之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夏天,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所以这种热气腾腾的环境更加让人舒适惬意。
艾格隆呼吸了一下温暖湿润的空气,然后毫无形象地吹了一声口哨,接着自己动手脱下了厚重的外套,然后让自己“坦诚”地置身于空气当中。
接着,他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愉快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接着帮助特蕾莎脱下身上的冬裙和里面的衬裙。
特蕾莎这时候倒是放得开了,她主动配合少年人宽衣解带,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在艾格隆身边,每天晚上都会相拥而眠,所以也早已经习惯了在殿下面前展露自己。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需要在意什么了。
很快,少女那纤细曼妙的身躯就完全地展露在了艾格隆的面前。
在水蒸气的映衬下,白得近乎于耀眼,而且曲线也如同画中人一样匀称美丽,艾格隆仔细一看,发现她胸前的凸起,比前几个月两个人在这里共浴时明显又高了一些。
——是啊,以她现在的年纪来说,还是一个在发育当中的少女呢!
如果换到后世,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只不过在这个年代,王室的女性们,十五六岁就嫁人实在太寻常不过了。
这就是我的未婚妻……上帝啊她确实很漂亮很可爱,所以为了她感谢一下母亲的撮合之功又有什么问题呢?
艾格隆看着对自己坦诚相见的特蕾莎,越看越是兴奋,差点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自从来到希腊之后,大半年当中他基本上没有没有尝过那方面的滋味,除了在迈索隆吉翁城下,夏奈尔被特蕾莎派过来“劳军”之外。
——以同龄的王孙公子们对比来说,他几乎已经算是个禁欲主义者了。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是欲望最为炽烈的年纪,而且之前已经多次尝过那事的滋味了,又怎么可能不食髓知味?
而最近他和只能看不能吃的特蕾莎朝夕相处,每晚相拥而眠,更是让这种欲火变得更加煎熬。
他好不容易才驱散了心中越发浓烈的欲念。
还差一点,也只差一点了,没有必要放松自制力,耐心等候完最后一点时间就好了……他再次再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给我等着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恰恰相反,除了最后一步,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中断了自己的无谓遐想,然后一把把特蕾莎紧紧地抱入了怀中,他是如此用力,就好像要把她融化到自己身上一样。
特蕾莎感觉到有些呼吸不畅,但是她也没有呼痛更没有任何反抗——对她来说,心里积累的爱意和欲念,用激烈一些的动作宣泄出来也正合心意。
艾格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再度跟她亲吻,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要激烈许多,而特蕾莎也忘我地回应着,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激烈的喘息,几乎像是要融化成一体了。
许久之后,他们才重新分开,而特蕾莎因为呼吸困难此时已经脸色发红——不过,她的眼神足以透露出她此刻到底有多么欣喜和快乐。
“殿下……”她又叫出了此时唯一只属于她的称呼。
一句话就胜过千言万语,艾格隆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到了浴池当中,两个人倚靠着浴池的墙壁就这样坐了下来,而特蕾莎也顺势地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
泡着热水澡,还有玉人在怀,这种从触觉到视觉的全方位享受,让少年人禁不住惬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事业成功的小小奖品。
他用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水面,然后恶作剧地让溅起的水花落到了特蕾莎的脖颈上。
“特蕾莎,虽然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但是我此时还想发自内心地再说一次——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我庆幸我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无知而失去你,也庆幸你能够原谅我,所以今后,请一直留在我身旁好吗?”
“当然了,我亲爱的。”特蕾莎的声音软绵而又魅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一切。”
“这太好了……”艾格隆感动地笑了起来,“你已经为我承受过一次灾难,我让你遭受了不幸,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会弥补我的过失,终有一天我会让全世界的人没有一个敢于嘲笑你。”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在意了,我并没有因此而怨怪你,被社交界当成笑柄固然很难受,但是想想你曾经吃过的苦头,我反倒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了……甚至如果用这样一点代价就能换取我们白头偕老的话,我倒是可以欣然支付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又话锋一转,“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也不在乎碰到什么灾难,吃点苦头也没什么,我有心理准备……殿下,我爱你并且愿意承受爱你的代价,唯一能让我难受的就是你变了心,忘记了曾经许我的诺言——”
如此深情的告白,让艾格隆更是感动。
不过在感动之外,他也略微地有点心虚,因为他确实做了对不起特蕾莎的事情而且打算以后继续做……
正因为心虚,所以他立刻回避了这个问题。
“特蕾莎,你简直是在说笑话——”他故作严肃地回答,“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公主在身边,我怎么会变心呢?我永远爱你,并且永远把我们的家庭摆在首位。”
这是真话,但是真话永远只是一半的话——无疑他的心里有特蕾莎,而且地位已经非同一般,可是他的心,那是个海纳百川又乖张贪婪的帝王之心,也不是只能装下一个人的。
正因为需要回避这个令他心虚的问题,所以他越发地对特蕾莎亲热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仔细而又轻柔地揉搓着特蕾莎身上的肌肤,有时候甚至故意弄痒她。
女子的皮肤本就敏感,更何况此时两个人正在泡澡,皮肤舒张,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在艾格隆的作弄下,特蕾莎咯咯直笑,虽然好像是在不断抗拒,但却似乎又乐在其中。
也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吧……
这令人幸福的时光持续了很久,直到接近深夜之后,他们两个才从浴室当中走了出来。
而这时候艾格隆和特蕾莎没有再穿上原本厚重的衣物,而是随身穿了浴袍。
好好地放松了一番身心之后,此时的艾格隆说不出的的潇洒惬意,刚才的欢乐让他几乎忘却了人间的一切烦恼。
而且,今天他打算继续摆脱人间的烦恼。
他和特蕾莎一起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居住的卧室,而这里早已经被夏奈尔重新收拾打扫干净了。
在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和往常一样,和特蕾莎抱在一起睡到了床上。
虽然时间已晚,但是两个人都因为刚才的舒适感而兴致甚高,所以特蕾莎主动又挑起了话题。
“殿下,现在的日期已经接近年末了,如果我们的婚礼要在今年内举办,那么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应该写信通知一下我的父母了。”
“对,没错。”艾格隆立刻就同意了特蕾莎的话。“这件事他们必须第一时间知情,而且如果他们能够亲身到场祝福我们那就更好了……”
“你真的会欢迎吗?”特蕾莎戏谑地问,“还是说有些心虚呢?”
“要说心虚嘛,那确实有点……不过,只要他们能出席,哪怕被饱以老拳或者挨一顿马鞭,我也心甘情愿忍受——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艾格隆尴尬地回答,“我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看重和帮助,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的。”
“总算你还明白事理!”特蕾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很遗憾,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我的父亲大概是没法过来了,不过如果梅特涅愿意通融的话,我的母亲倒是应该可以过来,见证女儿的婚事——”
“那太好了。”艾格隆立刻笑了出来,“我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她了!她对我就像真正的母亲一样亲切。”
艾格隆这话并不是完全的客套话,在奥地利的时候,他多次拜访过特蕾莎家里,还曾经留宿过一段时间,在这些时光里,亨利埃塔大公妃是一直都在亲切地照顾他,并且欣然同意了他和特蕾莎的婚事。
他和母亲的关系非常恶劣,但是从未来岳母这里,他倒是真的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虽然卡尔大公没法过来有点可惜,但是如果岳母能过来亲眼见证两个人的婚礼并且予以祝福,那也足够让他高兴了。
特蕾莎一直观察着少年人的反应,看到他对自己母亲发自内心地尊重,她也非常高兴。
“殿下,我在我们从约阿尼纳动身南下之前已经给母亲写了信。算时间的话信也快要落到她的手中了……”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我的母亲不会对你饱以老拳或者来一顿马鞭,不过该有的训斥还是不会少的,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过于骄傲再惹她生气哟~”
“当然,当然!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只会俯首帖耳地听着。”艾格隆连连保证,“特蕾莎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知道分寸。你的母亲将得到我最为尊重的对待。”
少年人的保证,让特蕾莎再也没有了任何担忧,此时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对两个人走入婚姻、组成家庭的向往和期待。
“那一天,快点来吧……”
她小声自语,然后抱紧着未婚夫,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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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对未婚夫妇在一起欢乐地走入浴池当中时,远在维也纳的卡尔大公夫妇,也终于收到了之前特蕾莎寄出的信件。
在信中,特蕾莎透露了约阿尼纳公国成立的桩桩件件,还透露了她和艾格隆对这个公国、以及对海黛未来的打算,而在信的末尾,特蕾莎提到了自己的婚事,并且诚挚地邀请父母前往希腊,见证她的终身大事。
看完信件之后,卡尔大公依旧同往常一样严肃。
“居然是帕特农神庙!”他皱眉发出了批评,“简直是在开玩笑!这对小孩儿太任性了。”
“他们确实有任性的资本,不是吗?”亨利埃塔夫人略带炫耀地回答,“我女儿有这个能耐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点呢?”
卡尔大公一时语塞。
“你总能找到任何言辞为这对见鬼的淘气孩子开脱!”最后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因为他们确实很般配不是吗……?”夫人笑了起来,“我以前说过特蕾莎以后没准能当皇后,你还不信,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现在提什么皇后还早得很。”大公反驳,“差得远!”
“今天有个公国,那明天有个帝国不是很正常吗?”夫人满怀期许地眨了眨眼睛,“特蕾莎,还有弗朗茨,他们两个一定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我从一开始就看好他们……”
还没有等丈夫回话,夫人又问,“你能找机会过去吗?”
“当然不能。”大公脸色有些黯然。
“那看来只能我想办法去了……”夫人并没有意外,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好,万一你去了结果忍耐不住给了他一顿马鞭,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呵……”大公嘲讽地笑了起来,“难不成受害者是他?”
“好啦,都这时候了就别提以前的事情了,连梅特涅都不管了我们还用在乎吗?”夫人笑着回答,然后又问,“有什么话想要我一起带过去吗?”
“没有。”大公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们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