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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匂宮出夢     雏鹰的荣耀txt下载     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3)林中公主

    1835年6月1日

    这一天,维也纳的郊外乡野,正迎来它一年中最富有生命力的日子之一。

    一大早,一股带着泥土清香的气息就随着轻风在树林之间回荡。新鲜的空气像是一味药,可以提神润肺。昨晚下一场雨,清凉的雨驱走了夏日的闷热,给这个早晨带来了舒爽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香,雨后的天空犹如宝石一般湛蓝透亮。

    太阳正在远处的山峰冉冉升起,金色的晨曦将小半天空烧得焦黄,为大地送来普通而又辉煌的祝福。

    也就在太阳初升的时间,躺在小床上的珂丽丝忒尔,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这个还没有满8岁的孩子,和几乎所有同龄人一样贪睡,然而这种奢侈的幸福并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她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然后看到了床前一个穿着女仆装束的身影。

    “小姐,您醒了,早餐已经做好了,请起床吧。”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恭敬,但是珂丽丝忒尔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命令。

    珂丽丝忒尔立刻厌恶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紧紧地抓住被子,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然而,女仆立刻走上前来,无视了她的挣扎,强行把她的手和被子扯开了,接着把珂丽丝忒尔抱下了床,

    然后,她脱下了珂丽丝忒尔的睡衣,为她换上了精美的裙子。

    平心而论,这位女仆长得并不丑,不过她总是冰冷严肃的表情,以及一直以来对珂丽丝忒尔的严厉态度,让珂丽丝忒尔对她非常讨厌,时不时地就会故意惹怒对方。

    珂丽丝忒尔还是一个孩子,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只能以孩子的本能判断——所以她很讨厌这个老是叫她做这做那还不许她玩的管理人。

    然而,她的每次抗议和反抗都会像今天一样被轻松击溃,过去如此,今天依旧。

    就这样,珂丽丝忒尔以生闷气开始了自己新的一天。

    换上了裙子之后,珂丽丝忒尔在女仆的照管下洗漱,然后梳好了头发。

    在镜子当中,这个孩子身段纤细,皮肤白皙如雪,幽蓝色的眼睛犹如湖水一般清亮透彻,再加上一头银色的长发,简直犹如是穿越到人间的精灵一样。

    只可惜,珂丽丝忒尔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美丽,因为她并没有同龄人可以对比。

    接下来,她吃完早餐,而这也就意味着她一天最为忙碌的时段的到来。

    才7岁的她,几年前开始就被安排了诸多课业,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课业越来越多。

    她要学习德语,法语和拉丁文,还要学习声乐和舞蹈,甚至已经开始接触历史课,如此繁重的课业让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当然,珂丽丝忒尔也不知道她的同龄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所以她无法做出对比。

    从有记忆以来,珂丽丝忒尔就一直在过着这样的生活,每天白天都在这种学习当中度过,直到傍晚以前,她才能够得以休息,并且拥有少少的玩耍时间。

    即使是这段玩耍时间里,她也只能在极为有限的空间当中活动,庄园内的女仆们在旁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严格限制她跑动的范围,一旦她接近庄园外侧的篱笆,就会强行把她拖走带回。

    于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些篱笆就是隔绝她所处的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边界,无法逾越,甚至连触碰也将带来灾祸。

    现在是上文法课的时候了。

    珂丽丝忒尔最讨厌文法课,因为老师那长满大胡子的脸,比女仆还要难看,而且上了年纪的他,那了无生气的声音、以及刻意保持距离的恭敬,都让珂丽丝忒尔深感无趣,然而再怎么无趣她也只能乖乖的听着,还要打起精神应付老师的问题,因为如果她的回答让老师不满意了,那女仆就会责罚她。

    过了两个小时后,珂丽丝忒尔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文法课。

    接下来是声乐课,她会有短短的休息时间。

    作为娱乐,珂丽丝忒尔随手拿起了书架上一本还没有看完的童话书,然后从书签的位置上看了起来。

    自从开始识字以后,珂丽丝忒尔看了很多童话书,现在她在看睡美人的故事。

    她很羡慕被王子唤醒的公主,不是因为她所不理解的爱情,而是因为王子将公主从被荆棘紧紧包围的城堡当中带走,让她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有时候她会想,会不会自己也是一位公主,所以才会遭遇到这样的待遇?

    然而即使是她,也会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可笑。

    时间在悄然流逝,珂丽丝忒尔的休息时间就要结束了,女仆缓步走入到了房间里面。

    “时间要到了,小姐。”她平静地催促珂丽丝忒尔。

    被中断了阅读的珂丽丝忒尔,气恼地瞪了对方一眼,但还是无奈地放下了童话书。

    “你就像女巫一样讨厌。”她娇声娇气地怒斥女仆。

    “那您就像公主一样可爱。”女仆并没有向孩子发怒,而是平静地收好了书并且夹上了书签。“好了,小姐,我们过去吧,别让老师久等。”

    “那我能不能真的变成一位公主啊?”珂丽丝忒尔小声问,她似乎还没有从童话书的气氛当中完全走出来。

    女仆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又像是苦笑,又像是怜悯。

    珂丽丝忒尔理解不了这么复杂奇妙的眼神,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女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犯错了,惹怒了这位可怕的大人。

    然而,女仆没有严厉地呵斥她,而是温和地俯下身来,然后双手插在珂丽丝忒尔的腋下,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接着,珂丽丝忒尔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脸和女仆的脸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已经可以面对面对视的时候,女仆的手才停了下来。

    “是的,小姐是最可爱的公主。”接着,女仆以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认真地对珂丽丝忒尔说。“而且永远都是。”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珂丽丝忒尔瞬间陷入到了惊喜当中,然而她的惊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女仆的脸色瞬间又变回到了往常的严肃。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姐更加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学习应有的知识和礼仪,这样才能配得上公主的荣耀。”

    珂丽丝忒尔理解不了对方所说的荣耀,但是她知道这意味着她还会继续被女仆这样严格管控着生活,每天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自由玩耍——甚至这种玩耍也会有女仆在身边看管。

    孩子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恼怒。

    “如果我真的成为公主,我一定让卫兵把你抓起来带走!”她气鼓鼓地嘟起了嘴,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仿佛真的会有什么卫兵出现。

    她的恐吓非但没有吓住女仆,反而惹得女仆失笑了出来。

    “也许会有那一天的,我静静等待,小姐。”

    说完之后,她轻轻地将珂丽丝忒尔放了下来。

    而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马嘶。

    珂丽丝忒尔原本气鼓鼓的表情,顿时被狂喜所替代,她快步冲到了窗口,然后踮起脚来看着楼下。

    在珂丽丝忒尔的记忆当中,庄园出现这个声响只意味着一件事——妈妈来了。

    果然,就在她的注视之下,一位贵夫人从车厢当中走了下来,她穿着朴素的裙子,头上还戴着宽檐帽子,看不清具体面孔,只在帽子下露出了一个发髻。

    但是对珂丽丝忒尔来说,这已经够了。

    “妈妈!”她在窗口大声欢呼,然后快步地冲出了房间,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女仆当然没有拦阻女孩的举动,只是静静地跟在身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

    很快,珂丽丝忒尔冲到了楼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妈妈!”

    “珂丽……”这位女士同样很激动,俯下身来,紧紧地拥住了自己的女儿。

    “妈妈,我好想念你啊……”珂丽丝忒尔喜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不住地在母亲的怀中磨蹭,以此来感受妈妈的气息,而妈妈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和背,享受着母女之间温存的时光。

    自从有记忆以来,珂丽丝忒尔的妈妈大概一个月才过来一次看望她,而且每次都行色匆匆,顶多也只呆个一两天。

    但是这非但没有磨损母女间的感情,反而让珂丽丝忒尔更加同母亲亲近,每次妈妈过来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光,她一有机会就留在妈妈的身边,向她倾诉自己最近遇到的一切。

    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夫人终于放下了女儿,然后她仔细地打量起了珂丽丝忒尔。

    “我的女儿,你越来越漂亮了。”

    被母亲称赞,珂丽丝忒尔喜不自胜,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

    不过母亲很快就话锋一转,“但是光有容貌还是不够的,还得有应有的才识,最近你上课怎么样?”

    还没有等她回答,身后的女仆就悄然接口了。

    “小姐的学习成果很不错,老师们都夸她聪明,不过有时候她会有厌学情绪,抵触学习,我们不得不以强硬手段督促她。除此之外,一切都非常好,殿……夫人。”

    “不愧是我们的女儿……就是这么聪明。”听到了前半句之后,夫人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又为女儿开脱,“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啊,贪玩很正常,我跟她一样大的时候比她还厌学呢。”

    女仆没有反驳夫人的话,只是低下了头。

    片刻后,她低声叹息。“小姐还是太缺少玩伴了,所以有时非常寂寞”

    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夫人的表情顿时也出现了一丝黯然。

    “迄今为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

    接着,她又轻轻拍了拍珂丽丝忒尔的脑袋。“珂丽,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让照顾你的人们为难,好吗?”

    珂丽丝忒尔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晚上妈妈陪你。”夫人点了点头。

    女仆立刻上前,而珂丽丝忒尔也乖巧地跟在女仆后面,两个人一起走回到了宅邸。

    虽然恋恋不舍,但是珂丽丝忒尔知道这是妈妈希望她做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要做到最好。

    接下来的声乐和舞蹈课当中,她的学习充满了动力,一丝不苟地按照老师的指导演奏和舞蹈,因为她知道,妈妈就在房间里等她。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珂丽丝忒尔结束了白天繁重的课业,来到了餐厅,母女两个一起用了晚餐之后,又一起来到了母亲的卧室当中。

    在母亲留宿的时候,珂丽丝忒尔不用在自己的卧室睡觉,而是留在母亲的房间同母亲共眠,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每次她都努力对抗着睡意,非要熬到凌晨才肯睡去,不舍得浪费这难得的时光。

    “……有一天,城里的王子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出席,还不停的要灰姑娘做事。灰姑娘也非常想要参加王子的舞会,但是自己的衣服那么脏,又怎么能参加王子的舞会呢,于是灰姑娘伤心的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帮她变出了一套十分漂亮的新衣服,还将老鼠变成马夫,南瓜变成马车,灰姑娘答谢仙女之后,就兴奋的奔向了皇宫。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灰姑娘开心的答应了……”

    在床边,母亲以温柔的语气,为女儿念着灰姑娘的童话。

    珂丽丝忒尔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声音。

    “妈妈,那个仙女有名字吗?”她问。

    “她叫仙蒂瑞拉。”母亲安然回答。

    “真的存在吗?”她又问。

    “当然存在了。”母亲的目光闪动,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就连你的母亲也曾经被人这么叫过呢……”

    珂丽丝忒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找出魔杖一样。

    “唉,别看了,我没有魔杖也不会魔法……”母亲苦笑了起来,“终究那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虽然母亲是在笑,但是珂丽丝忒尔本能地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丝酸楚,只是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母女两个肩并肩坐在床上,任由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母亲终于开口了。

    “珂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珂丽丝忒尔问。

    “过得不久,你应该就能去见到你的父亲了。”

    “父亲……”珂丽丝忒尔僵硬地念出了这个词,花了几秒钟才在脑中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词在她的生活当中是如此陌生,尽管她知道存在,但从来没有跟她提过,更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

    “是……是爸爸吗?”她颤声问。

    “是的,就是你的爸爸。”母亲的眼睛里闪现出了些许的泪光,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爸……”珂丽丝忒尔又复述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咀嚼一样。

    按理说来她应该兴奋得无以复加,然而她此刻却只感一片茫然。

    “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啊?”她小声问。

    “你的爸爸,是个优秀的人,一个能够让你母亲倾心的人,是一个英雄……”母亲带着泪光回答。

    “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珂丽丝忒尔又问。

    尽管她只是普通的发问,但是母亲眉头一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份心底的痛楚。

    她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抱歉,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也有太多的障碍挡在他的面前了,他一直想要见你,只是一直没来得及。”

    珂丽丝忒尔眨了眨眼睛,她不太理解母亲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着急,我的孩子,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吧,很快你就能到爸爸的身边了。”母亲继续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颤声说了下去,“很高兴我们的女儿是如此优秀美丽,而能够将如此优秀美丽的你交给他,我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你也和我一起去爸爸那里吗?”珂丽丝忒尔问。

    母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她好不容易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暂时不行。”仿佛是舍不得女儿离开一样,她突然又抱住了珂丽丝忒尔,然后带着哭腔继续说了下去。

    “珂丽,你是我这一生当中最大的骄傲,也是我最美好回忆的见证……珂丽,抱歉我让你过着这样的生活,请你原谅我……我爱你。”

    珂丽丝忒尔轻轻地伸出手来,擦拭了母亲眼角的泪痕。

    “我也爱你,妈妈。我不去了,我要在这里陪伴你。”

    “不,不行!别说傻话,孩子。”母亲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必须拥有一个与你相称的身份地位,珂丽,这里不适合你。”

    因为母亲罕见的严厉,所以珂丽丝忒尔不敢说话了。

    看到女儿畏惧的样子,母亲又心软了。

    “耐心等待吧,我的女儿,我们会团聚的。”她又抱紧了女儿。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珂丽丝忒尔闭上了眼睛。

    在她幼小的头脑里,还不懂什么叫做“耐心等待”,但是她知道,这是妈妈的要求。

    所以她必须做到。

    “好的,妈妈。”

    母女就这样相拥着,许久之后,珂丽丝忒尔才从母亲的怀抱当中抬起头来。

    这时候,小小的脸蛋仰望着窗外漫天的星辰。

    从未谋面的爸爸,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会爱我吗?

    珂丽丝忒尔找不到答案,但是,那是她必须得到的一切,为自己,也为母亲。

99,私心

    “殿下……殿下……”

    在一声声的轻声呼唤当中,艾格隆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此时还是一片漆黑,大概是凌晨时分的样子。

    借助着黯淡的月光,艾格隆的视线从模糊渐渐地变得清晰,接着他看清了睡在自己怀中的特蕾莎。

    少女此时仍旧闭着眼睛熟睡着,刚才的呼唤只是她的梦话而已。在月光的映衬下,她光洁姣好的脸,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层荧光,让人爱怜不已。

    不过,她的体温却不太正常,额头有些发烫——自从那次在海中穿越了风浪和暴雨之后,特蕾莎就得了重感冒,一直陷入发烧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了。

    因为发烧所带来的食欲下降,原本就苗条的她更加瘦了几分,表情也多了几分憔悴,这让艾格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生怕特蕾莎出什么好歹。

    可是从来都是病去如抽丝,更何况特蕾莎这样的娇弱少女,所以几天过去了她的症状还是没有缓解的迹象。除了利用岛上有限的医疗资源尽力诊治之外,艾格隆能做的也不多,只能在心里祈祷特蕾莎早日康复。

    另外,他也放下了许多不着急的事情,抽出了时间陪伴在特蕾莎的身边,晚上更是一直都相拥而眠。

    特蕾莎害怕传染感冒给他,所以几次主动提出要和他分房而居,但是都被艾格隆强硬地拒绝了。

    他不怕感染什么感冒,只想着要尽量抚慰少女,他知道对特蕾莎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来自于他的安慰和鼓励,其他什么也替代不了。

    他之所以如此对待特蕾莎,也不仅仅是害怕无法给未来的岳父交代,更重要的是——他从心底里舍不得特蕾莎,害怕她就此从自己身边消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两个人彼此之间萌生的爱意,但是他乐意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特蕾莎,为她分担病痛。

    借助着月光,他一直端详着特蕾莎,然后抱得更加紧了。

    这个傻姑娘,在发烧做梦的时候还在叫我的名字……一想到这里,他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在她的梦境里,我到底是何等形象?

    艾格隆拥抱着特蕾莎略微发烫的身体,迷迷糊糊地重新睡着了。

    时光悄然在这怀抱当中流逝,转眼间,天色重新放晴。

    而这一次,是特蕾莎先醒过来了。

    因为持续发烧,所以她的脑子已经昏昏沉沉,感觉眼皮沉重得可怕,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勉强自己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拥抱着自己的少年人。

    她和往常一样,悄然打量着少年的脸,确认了殿下一直都在她身边的事实。

    她深呼吸了几下,享受了彼此之间清晨的宁静,接着遗憾地开口了。

    “殿下,该起床了。”

    在她这次清醒的呼唤下,艾格隆终于又醒了过来。

    艾格隆重新眨了眨眼睛,然后满怀忧虑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特蕾莎,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特蕾莎笑着回答,“只要殿下希望我好起来,我就不会有事的。”

    接着,她又催促少年人,“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起床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再这样抱一会儿不行吗?”艾格隆没有松开自己的臂膀,似乎依旧在留恋两人独处的时光。

    “那就一会儿吧……”特蕾莎立刻就让步了,“真的只能一会儿啊,我们不能懈怠啊。”

    这一次,两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了,然后面对着彼此,紧紧地拥抱着,相互之间亲密无间。

    虽然尚未有夫妇之实,但是悄然之间,他们好像已经有了夫妇的自觉。

    艾格隆也知道,特蕾莎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的任性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松开了自己的怀抱,然后走下了床,换好了衣服。

    然后他叫过来了夏奈尔,让夏奈尔帮助特蕾莎更衣。

    “殿下。”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特蕾莎?”艾格隆有些奇怪。

    “您还有时间吗?”特蕾莎问。

    “如果你需要的话,当然是有的。”艾格隆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接下来想要做一件事,让你做个见证,一会儿就好。”特蕾莎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因为憔悴的脸而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接着她继续解释,“之前我跟夏奈尔说过,我希望能够确切地知道我们家庭所拥有的财产,审核我们的账目,而夏奈尔没有一声怨言就执行了我的意愿,我很感谢她的配合……而且,在审核了账目以后,我对夏奈尔的工作非常满意,她不仅仅工作热情,而且毫无私心,在她经手的所有事项里,我都找不到什么问题来,我想,她确实不愧是你最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特蕾莎丝毫不吝啬于赞美之词,毕竟她也希望夏奈尔可以继续为她所用,所以夸人就要当面夸,让夏奈尔也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视。

    果然,听到她如此夸奖,夏奈尔又是激动又是惭愧。“殿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立刻向夏奈尔道谢,“幸亏有你们的帮助,我免去了太多的麻烦。”

    “但是在另外的地方,就不是那么顺利了。”特蕾莎话锋一转。

    “在哪里呢?”艾格隆问。

    “在你的堂兄查理那里。”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他的账目表面上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相当干净——但是,从夏奈尔记录当中出售宝石的品相、质地和重量来看,他都是以最低价、甚至以难以想象的低价来出售的。无疑,像我们这么大规模地出售宝石,必然会折价出售,但是他给出如此低价,还是让人非常疑惑,因为明明可以用更高价格卖出的。”

    艾格隆顿时就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

    自从爱德蒙-唐泰斯被他派往希腊之后,之前他身上那些销售珠宝筹款的工作,被艾格隆委托给了自己的堂兄查理来办。

    查理很快就顺利接手了,然后珠宝被换成金钱慢慢地流入到岛上,艾格隆也就没有多注意了,只是让夏奈尔来负责审核账目,记录所出售宝石的具体品相和价格。

    按照特蕾莎所说的情况,艾格隆很轻松就能才出来,查理这是在出售宝石的时候来了个中间商赚差价,先把宝石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他自己的人,然后再通过这些人高价把宝石出售从中牟利。

    一股怒气在艾格隆的心中翻涌。

    这是我的钱,都是我的钱!

    “真的吗?”他努力压制住怒火,然后问。

    “如果不是有确切把握的话,我也不会贸然说出来,影响你们的兄弟之情了。”特蕾莎只感觉脑子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控制住了身体的平衡,接着她勉强打起精神回答。“最近两天我一直都在翻阅账目,有问题的交易我都记录上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发烧的话,我想应该会更快一些……”

    虽然她的语气很虚弱,但是夏奈尔在旁边却听得惊心动魄,她又是懊恼又是愤怒。

    “陛下,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没想到亲王殿下居然会这么做。”

    哼,他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艾格隆已经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他并不感到惊讶。

    在历史上,他的这位堂兄就颇为爱财。

    复辟了帝国、登基成为皇帝之后,他利用各种手段,从铁路、房地产、银行等等行业敛财,从一个不名一文的野心家变成了身家接近十亿法郎的巨富,还留下了“招待客人的时候用金碗,自己用铝碗”的传说。

    只可惜,命运最终又抛弃了这位幸运儿,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他苦心积累的财富大部分又被第三共和国政府作为国家财产没收,他只能带着一笔依旧不菲的财产,和妻儿一起惶惶然流亡英国。

    话说回来,这一次他利用机会从自己这里榨取钱财,只能说是牛刀小试吧。

    不过,他不是纯粹贪图钱财的人,乐于给予身边人大量的赏赐,金钱对他来说更加也是维护团体的润滑剂。

    恐怕背地里他也在用金钱培养他的私人班底吧。

    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这并不是夏奈尔失职,夏奈尔自幼颠沛流离,哪里懂得什么珠宝呢?她评定不了价值,所以只能根据查理殿下提供的账目来记录;而特蕾莎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在身边就见惯了荣华富贵,自然对珠宝本身的价值了然于心,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处理嫁妆的事宜,所以更加对此敏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想来,他一定很懊恼,为什么特蕾莎突然来到了这里……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反而有点想笑。

    特蕾莎也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定夺。

    “我的堂兄年纪很轻,弄不清珠宝价值,也是有可能的。”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回答。“再说了我们现在也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他一定从中弄鬼,也许他只是不小心把事情办糟了而已……”

    特蕾莎有些疑惑地看着艾格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了,她知道殿下绝对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既然他心里已经知道情况了,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是觉得他是堂兄弟,所以不忍心吗?”她小声问,“殿下,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也能接受,毕竟就理论上来说,他也是完成了他的工作。”

    “不,绝不是这样,特蕾莎。”艾格隆摇了摇头,“对我来说,堂兄和普通臣仆没有任何区别,都得按照我的意志行事。只不过——在初创阶段,我们不能过于严苛,如果要求所有人都办事完美,相对来说,查理已经是目前执行这项任务的最好人选了。”

    艾格隆现在有的是大笔的珠宝,但他需要现金,作为支撑自己事业的食粮。而对他来说,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查理从中牟利,但换其他人就一定能够把事情都做好吗?会不会胃口比他还大?甚至直接合起伙来把珠宝据为己有,逃之夭夭?

    艾格隆并没有把握。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曾经的忠诚也许只是空谈,他不想去测试一下,因为他承受不了损失。

    相对来说,同属于波拿巴家族、利益和他高度绑定的堂兄查理,已经是他最能够信任的人选之一了。

    他和他的哥哥路易,都野心勃勃而且私心很重,非常不让人省心,这是事实。但是此时此刻,他们谁也无法抛弃谁,波拿巴家族的三个年轻人都在为家族而战,家族也需要他们的齐心合力,要翻脸无情也是以后的事情。

    所以,在这样的考虑下,艾格隆暂且压制了心中的恼怒,暂时决定继续维持现有的安排。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做。

    “特蕾莎,有你在这里,真的太好了。”他看着特蕾莎,然后有感而发,“看吧,你替我挽回了多少损失!”

    “殿下,别忘了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特蕾莎虚弱地笑了起来,然后小声回答。“我必须为你关心,因为这事关我们的家庭——我和他不一样,他终究会有一个别的家庭,会游离于这个家族的边缘,成为旁系;而我们的事业是融为一体的,我们才是这个家族的主心骨……”

    “是啊,确实如此,我们是一起的。谁也不许一边从我们这里讨要好处,一边又以损害我们牟利。”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他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该确立你的威严了。”

    “你是指什么呢?”特蕾莎有些好奇地问。

    “我把查理叫到你面前,你负责来敲打一下他吧。”艾格隆回答,“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他所犯的过失必须得到严厉的申斥,下不为例。而我认为申斥他的最好人选就是你——”

    接着,他探寻地看着特蕾莎,“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也可以自己来。”

    “没关系,就交给我吧,殿下。”特蕾莎明白艾格隆的一片苦心,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殿下,只要有你的支持,什么帝王将相我也敢于训斥呢……更何况他而已。”

    接着,特蕾莎看向了夏奈尔。

    “夏奈尔,替我邀请一下亲王殿下吧。”她轻声命令。

100,立威

    今天的查理亲王,也和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辛勤地耕耘着笔墨。

    他一贯都有写东西的习惯,当然,和他那位才华横溢的堂弟相比,他没有那份写诗歌和文章的文采,他所喜欢写的是一些政治论述,以及一些个人日记。

    他写笔记的时候,一丝不苟,事无巨细,既记录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又掺杂了大量个人评论和意见。

    他打算在晚年之后,和那些大人物一样,写一份回忆录,而毫无疑问,他现在所记录的东西,就是到时候最佳的素材。

    然而今天他的工作却不可避免地中止了,因为他的房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他下意识地盖住了笔记本,然后小心地把它收藏到了抽屉里面,接着回头问。

    “是谁?”

    “是我,殿下。”门口传来了一声回应。

    他马上听出来,这是陛下身边那位小女仆的声音。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在特蕾莎面前糊弄和她的关系……他的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然后他打开了门,发现夏奈尔正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有什么事情吗,夏奈尔?”他努力展露出了自己最谦逊的笑容,对着这位女仆说。

    “殿下,特蕾莎公主请您过去谈谈。”夏奈尔低着头回答。

    虽然她的语气平静而又恭敬,但是查理在陡然之间,心里打了个突,脸色也起了些许的变化。

    之所以反应这么剧烈,当然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鬼。

    自从得知特蕾莎殿下即将上岛的消息,他心里就一直预感大事不妙,但是自己的堂弟一意孤行,没有人敢于劝阻,所以他也不敢出言发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上岛。

    本来她来到岛上也无所谓,无非是自己多了个名义上的主母而已,可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恰好也发生了——堂弟非常信任特蕾莎,居然一上来就让她来负责自己所有的财务。

    而这也就意味着,特蕾莎很快就会得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并且她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正因为心里觉得大事不妙,所以他等特蕾莎上岛之后就故意挑拨夏奈尔和特蕾莎的关系,希望借此来把水搞混,最好让她们两个不能合作,那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得到暂时的安全,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看上去他的图谋又失败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显看得出来,夏奈尔和特蕾莎相处得还不错,至少表面上夏奈尔恭恭敬敬,服从特蕾莎的一切指派。

    所以他一下子也没有别的招数了。

    “有什么事情吗?”他试探着问。

    “只是一些普通的业务问题而已,您不用在意。”夏奈尔回答。

    坏了。他心里立刻暗叫不妙。

    从夏奈尔的表现里,他知道这事已经东窗事发,特蕾莎真的已经发现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背后出现了些许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夏奈尔的身后,发现她背后并没有卫兵。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一把推开夏奈尔然后跑,是可以做到的。

    他并非没有做这种万一的准备,只要他现在跑,立刻就可以在岛上找到一艘随时待命的小帆船,然后逃离。

    可是仅仅只有一秒钟之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逃离?能逃到哪儿去?逃了以后又怎么办?

    如果逃离的话,那必然就要承受陛下万分的怒火,接下来他就会向所有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宣示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把自己开除出家族,那时候自己虽然可以靠着一些钱财过着富裕生活,但是在政治上已经死亡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拥有勃勃野心的他,当然无法接受政治上死亡,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所以仅仅一瞬间他就打定了主意。

    必须要保住在家族中的地位——所以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要能够勉强过关就好。

    “好的,明白了,我们过去吧。”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尽量正常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吧。”夏奈尔当然也不知道殿下短短时间就闪过了那么多念头,转身就带着他来到了艾格隆平常用的会客间里面,而这一次,坐在椅子上的是特蕾莎了。

    一看到特蕾莎,查理大气也不敢出,立刻就恭敬地向她躬身行礼。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对区区一介女仆的夏奈尔,他虽然表面恭敬,但是心里颇为不屑;但是对特蕾莎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这个“亲王殿下”早就只是个空壳子,只有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内部才有人认可,但是特蕾莎完全不同,她是真正的公主,所以站在她的面前,查理下意识地气势上就短了几分。

    “您这样可就太生疏了,我的兄长。”特蕾莎微笑着回答,“我之前就说过,您是殿下的兄长,所以我会如同自己哥哥那样尊敬您,您不必如此拘谨,这样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查理尴尬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把特蕾莎的话当真,可是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摆个样子出来。

    好在特蕾莎也没有为难他,而是马上进入了话题,“我请您过来,实际上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请您过来一下——”

    她招了招手,而查理也顺从地走到了书桌前。

    然后,他就看到了上面有一本已经打开了的账簿。

    完了……他立刻就知道大势已去。

    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这份账簿上我写了一些我的个人评价,请您拿起来看看吧,如果有哪些错误的地方,请您指点一下……”特蕾莎指了一下账簿,继续示意。

    查理很轻易地就能听出来特蕾莎殿下说话明显中气不足,两腮还带有病态的嫣红,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了账簿,然后一页页地翻了起来。

    很快,他看得额头汗水直流,因为上面许多有问题的交易都被特蕾莎特别标注了出来,还给出了估算的差价,查理和心里的记忆一一对比,发现几乎都被她写准了。

    好生敏锐!

    到了这一步,他知道再多说什么也已经没用了,很明显所有一切都已经被掌握了,今天她把自己叫过来摊牌就是兴师问罪的。

    虽然他可以嘴硬说特蕾莎没有证据,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放下了账簿,然后略带哀求地看向了特蕾莎。

    “殿下,我对您的眼光非常满意,无法指点什么了。”

    他不怕对特蕾莎求饶,只要能够摆脱危急,他不怕对一个女子哀求。

    “也就是说,您承认自己确实中饱私囊了,对吗?”特蕾莎以平静的表情看着查理,然后追问,“那么您拿了多少?花到哪儿去了?”

    “数额和您猜测的差不多。”查理叹了口气,“至于用途……我挥霍掉大半了,一些用于个人开销,一些给了我的朋友们。”

    “我真没想到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特蕾莎皱了皱眉头,然后开始斥责对方,“您口口声声以复兴家族为念,结果一有机会就为自己私利而行动,您这样对得起殿下的信任吗?又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您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被一个小女孩儿当面如此训斥,查理心中当然充满了恼怒,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低下头对着特蕾莎道歉。

    “殿下,请您原谅我……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举动,我自己也非常后悔。我愧对陛下,辜负了他的信任,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陛下……”

    “这一点您倒是不用担心,我还没有告诉殿下呢。”特蕾莎小声回答,“殿下现在这么忙,我也不想让他为这种事发脾气。况且,这么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恐怕也不太好看吧。”

    陛下还不知道?

    查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堂弟现在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如果堂弟真的激起滔天怒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只要堂弟还不知情,那就好办了。

    至少从特蕾莎的口风来看,她是希望不要声张,悄悄解决问题的。

    ——当然,他不知道,特蕾莎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艾格隆嘱咐了她而已。

    “谢谢您,殿下!”他立刻就向特蕾莎道谢,“我真的难以用语言表达我对您的感激。”

    “语言本来就是苍白无力的,如果您真的有诚意来解决问题的话,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特蕾莎并没有被他的兴奋所感染,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以此暗示自己的意思。

    查理当然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

    “我会尽力填补亏空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他咬了咬牙,然后做出了承诺,“请您稍微宽限一下吧。”

    看到他总算拿出了实际承诺,特蕾莎的表情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到了这一步也够了,既然殿下不想和这位堂兄彻底决裂,那么就没必要继续逼迫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您毕竟是殿下的堂兄,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让您太难看,所以……我们不妨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您是指什么呢?”查理立刻问。

    “我跟殿下说过,我们这个家族人丁稀薄,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能够共渡难关,但这并不意味着家族成员都必须无私奉献,您和其他人一样也有自己的客观需求——”特蕾莎小声回答,“所以,照我看来,之前的亏空,有一部分确实是您的合理支出,我也不想逼迫您马上倾家荡产,但您必须认下这笔亏空,等日后再慢慢补偿。”

    说完之后,特蕾莎拿起了笔,递到了查理的面前,示意他翻开账簿。

    “把我写的每一笔交易,后面都签上您自己的名字,并且写上这是您的欠款。”

    查理顿时睁大了眼睛。

    其实根本无需这么复杂,只需要算个总账然后让他签名就行了,特蕾莎这是故意要他处处签名,简直接近于羞辱了。

    他又哀求地看了看特蕾莎,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显然这已经是最后的宽限了。

    不期然间,他心里又回想起了一些旧日的回忆。

    好得很啊!一个奥地利女人又爬到我们头上耀武扬威啦!

    那时候他年纪很小,还没有感受到那种愤怒和痛苦,而现在,他的整个心灵都在因为这股愤怒而颤抖。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形势大大不利于他,特蕾莎掌握了他的罪证,如果被她告发到了陛下那里,那自己就将会失去一切。

    所以他只能低头,认下了自己的过失。

    他拿起笔来,在特蕾莎账簿上每一处她的字迹后面,都颤颤巍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完成公主殿下赐予的惩罚。

    这个平常让他引以为傲的名字,此刻在他看来却是如此触目惊心,让他眼睛都生疼。

    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纸笔摩擦的轻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特蕾莎有要求的地方都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殿下,我按您的要求完成了。”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虚脱感,他再度看向了特蕾莎。

    这下应该行了吧?他在心里问。

    特蕾莎默不作声,接过了这份账簿,然后翻阅了一下,接着放到了一边。

    “很好,这样我就没有意见了,只要知错能改,您毕竟还是我们敬爱的兄长,我也会如同之前一样尊敬您。”接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却看不出多少亲切,“接下来我希望您能够引以为戒,不要再耍花招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我也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到时候后果我想您一定能够想得清楚吧?”

    “我明白的,殿下。”查理此时哪里还能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尽全力为陛下和您效劳。”

    特蕾莎看着他,没有说话。

    查理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以后您的命令,我一定会万分遵从,谁要是敢于对您不敬,我一定饶不了他!”

    “好了,那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祝您一切顺利吧——”特蕾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浑身冷汗、接近虚脱的查理,终于带着恼怒、不甘和庆幸,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101,誓约

    特蕾莎端坐在椅子上,目送着殿下的堂兄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门重新关上之后,她脸上的庄重和威严猝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茫然。

    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默默注视整个事态的夏奈尔,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慌忙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担心地问。

    “殿下,您没事吧?”

    “我……我有点头晕,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吧。为了不让他小看,在他面前我可一点都不能露怯。”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小声回答。

    然后她又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夏奈尔,“夏奈尔,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没有丢脸吧?”

    “您表现得非常好……”夏奈尔满怀诚恳地回答,“无论措辞和态度都无可挑剔,我想那位殿下绝对会牢记这次教训的。”

    “大概也只是让他老实一段时间吧,不过这样也够了。”特蕾莎苦笑着回答。“既然殿下不希望和堂兄就此决裂,那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唉,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头晕目眩,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试图往前走几步,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基本都无法掌握平衡,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夏奈尔大为惊慌,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

    “殿下,您没事吧?”她再度问。

    “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特蕾莎苦笑,“好了,扶我去休息吧——夏奈尔。事情看来已经办完了。”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又重新打开了,然后一个少年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当然,这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

    “陛下!”看到了少年人之后,夏奈尔感觉松了口气,然后让到了一边。

    艾格隆走上前来,然后自己亲自扶住了特蕾莎。

    “我刚刚看到我的那位堂兄离开了。”艾格隆饶有兴致地说,“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我前所未见,好生有趣。”

    “殿下,为了树立威严,我只能严厉地训斥他,让他蒙受羞辱。”特蕾莎回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因此责备我破坏家族的和睦。”

    “家族的和睦!呵,我从不知道波拿巴家族还有这个玩意儿。”艾格隆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特蕾莎,你做得很对,而且是我叫你训斥他的,你只是执行我的意志而已,我怎么会因此怪你呢?不瞒你说,之前我还严厉训斥过他的父亲。总而言之,我们这个家族多的是桀骜不驯的人,我非要把他们压服不可,要是压服不了我就宁可放逐,我绝对不会犯先代的错误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特蕾莎,“不过,特蕾莎,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纯熟,都不用我教你,你就能够这么轻松自如地压制他了。”

    “其实……当初在奥地利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了我应该怎么对待他,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为了你的前途,我曾经设想过要不要把你的堂兄弟们找到奥地利来帮助你,然后我就想,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桀骜不驯、野心勃勃,想要统御他们,光靠一味迁就是绝对不行的,必须适当展示权威,甚至必要的时候强势打压才行。”

    虽然特蕾莎这话里明显有在批评波拿巴家族成员的意思,但是艾格隆却丝毫不以为忤,应该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特蕾莎当初居然就已经把两个人的婚后生活想得这么遥远了,真可怜她一片痴心。

    只可惜自己却……唉,算了别多想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想办法弥补就是了。

    “一点也没错。”艾格隆点头表示赞许,“特蕾莎,既然你已经都想明白了,那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出身皇族,而且从小在父亲耳濡目染,以特蕾莎的聪慧,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些东西也不稀奇吧。

    “殿下,请千万不要以为我迷恋权欲……对我来说,什么树立权威、指使他人,都不过是‘需要做的事情’而已——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做,我并不为此感到快乐,也不在意什么权力的甘美滋味……因为我早就见惯了这些,它并不值得我期待。”

    仿佛是感受到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特蕾莎认真地说。“我所享受的是陪伴在自己心上人身边、为他做‘必要的事’的快乐,这必要的事可以是任何事——若你当时要我随你隐居乡间,那我为你收拾书房和书稿的时候,我也会是同等的快乐!也许我已经没法把这一点证明了,不过我想你一定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意的,因为它早就满溢而出了……”

    “是的,我知道……特蕾莎,你已经无数次地向我证明这一点了,就算我是个瞎子我也该看见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了。”艾格隆感动地回答,“好好休息吧……我从未怀疑过你为我所做一切的动机,以后也不会,我只盼着自己能够有机会偿报你。”

    特蕾莎现在的虚弱,只要稍微一看就能看出来,本来就已经在病中了,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的堂兄,实在劳心伤神。

    “你现在已经在偿报了。”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彼此的温存。“以后要给我更多,更多……”

    接着,她就这样靠在了他的身上,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殿下,我还有个提议。”片刻之后,特蕾莎突然开口。

    “什么?”艾格隆问。

    “既然出征在即,那我认为最好在出征之前,给予你的部下们一笔丰厚的犒赏,这样可以激励他们的士气,让他们更加卖命。”特蕾莎轻声说,“不过,现在我也知道你资金紧张,所以,我想,干脆把我的那些嫁妆里的现金都直接发放了吧,反正我留着那些也没什么意义……”

    “特蕾莎……”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满意吗,殿下?”特蕾莎抬起头来,然后笑着问。

    在离开奥地利之前,她记得妈妈曾经教训过她两条,其一是一定要掌握财权;其二是给人恩惠要一点一点地给,不要把自己父母馈赠的嫁妆都轻易花掉了。

    她遵从了前面一半,但是后面的一半她却不打算遵从。

    她知道妈妈的想法——妈妈是担心她做错了选择,留着钱,至少可以给她缓冲的余地,如果后悔了也来得及全身而退;另外,如果都花掉的话,弄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没有利用价值,不再会被重视了。

    可是以她对殿下的了解,以及上岛之后和殿下相处时的经历,却让她抛却了这些顾虑。

    她知道殿下是懂得念恩的人,她越是表现得忠诚和无私,越是会让殿下在心中感动。

    同样,她以莫大的无私做出了表率,而这份无私,也能够成为她标榜的利器,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够指责她是个奥地利人了。

    妈妈希望她留下余地,可是她却不想给自己留余地,因为她只想要把一条路走到底。

    如果那条路走通了,她可以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风景;如果那条路是绝路,那她也会咬着牙跳下去,为自己的决定殉葬。

    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对自己得到的结果非常满意,殿下承认了她的地位,也只陪伴在她的身边,而这就够了。

    从和父亲对抗开始,她非常冷静地用自己的手,把自己的余地和退路一一抹去,只为了让自己能在一条路上走到底。

    这到底是何等决绝的决心,又到底是对是错,只能让日后的历史和天上的神灵来见证了。

    而她绝不会后悔。

    “我很满意,特蕾莎……”艾格隆感动得声音都发颤了,“但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因为那是你的……”

    “我相信你会偿还的,不是吗?”特蕾莎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就按这么办吧,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算清账的。”

    “是啊,时间总是足够的,还有很长很长。”艾格隆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头,满怀感激地答应了特蕾莎的提议。

    他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了自己的未婚妻。

    “我还在感冒啊,殿下……”特蕾莎害怕传染病症,所以有些迟疑,但是她的小小挣扎很快就被解除了,不得不闭上眼睛,享受两个人的温存。

    尽管他们的年岁都只有十六,但是出生以来就背负的身份和教育,让他们在精神上比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也多了太多同龄人所没有的机谋和心思。

    但即使如此,在他们内心中的深处,都还残留有着一些少年少女的痕迹,以及梦想。

    还有一些诗一般的瑰丽想象。

    在拥吻了之后,艾格隆带着满心的喜悦思索着。

    他也想让仍在病中的特蕾莎开心下。

    所以,该怎么逗这个文学少女开心呢?

    艾格隆发动了自己素来聪慧的大脑,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灵感。

    片刻之后,他脑中灵光一动——有了!

    “特蕾莎……你听说过帕特农神庙吗?”他小声问。

    “是的,我当然听说过啊。”特蕾莎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可惜了,那里听说已经被毁坏得很厉害,只剩下一片遗址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位于希腊雅典卫城的最高处石灰岩的山岗上的那座神庙,为供奉司职智慧、艺术和军事的女神雅典娜所建造的神庙,古希腊文明无与伦比的建筑和艺术瑰宝,她从小就知道,并且悠然神往过。

    然而,她也知道,经过了两千年的时光和战火洗礼之后,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只剩下廊柱和雕塑残留,她也忍不住心有唏嘘。

    “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们一起过去逛一逛怎么样?”艾格隆提议。

    “当然可以啊。”特蕾莎立刻就点了点头,“我很期待呢。”

    “那么……”艾格隆笑了笑,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期待不期待我们把那里简单整修一下,然后就在那儿举办婚礼?”

    气氛陡然僵住了,特蕾莎一下子呆滞了下来,然后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人。

    “怎么,不满意我的提议吗?”艾格隆问。

    “不……我很满意这个提议,殿下。”特蕾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然后重重地点头,“再满意不过了……谢谢您,为了满足我的喜好而费心了……”

    如果是普通少女,一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提议在某个断壁残垣的遗址举办婚礼,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然而对喜好浪漫的特蕾莎来说,这反而是一剂无与伦比的强心剂,让她本来因为发烧而模糊不清的眼瞳,顿时都焕发出了神采。

    看到特蕾莎的反应,艾格隆也暗喜,看来自己的灵光一现没有白费,特蕾莎果然很喜欢。

    对他自己来说,既然决定了要和特蕾莎结婚,那么婚礼无论是在哪儿都无所谓,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可是特蕾莎肯定不一样,少女的心里充满了幻梦,她一定无数次过设想过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她开心开心,毕竟这是她应得的待遇。

    按理说来,雅典娜的神职里并没有“执掌婚姻”这一项,帕特农这个词还要“贞女”的意思,所以帕特农神庙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举办婚礼的地方,甚至有点离经叛道。

    不过,谁在乎呢?

    女神雅典娜当年在雅典和斯巴达的争霸当中保护不了雅典霸权的覆灭,也阻止不了希腊被一个个异族所征服,她又能阻止艾格隆和特蕾莎什么呢?

    所以女神大人,看在自己搭救她子民的份上,还不如乖乖见证自己和特蕾莎的姻缘吧。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艾格隆豪气地挥了挥手,“等到一切完事,我们就以此来纪念我们的结合吧,让所有人为我们欢呼!”

    “而那一天,殿下……我会向那些冥冥中的众神起誓,我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共度一切幸福和悲苦。哪怕到了此世的尽头,看到那条谁也无法逾越的生死界限,我也会笑着跳过去追随你,前往那永恒的彼岸……”特蕾莎带着不期而至的泪光,小声说。

102,决议

    这是一个夏季的平凡日子,气温让人昏昏欲睡,哪怕是位于阿斯特罗斯城内的希腊议会议事厅,也同样振奋不起精神来。

    自从第二届国民议会召开开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阿斯特罗斯小城就成了希腊议会的暂时驻地,行使者它微弱而又具有合法性的代表功能,制定了希腊宪法。

    然而,在它成立后不久,原本寄托在它身上的美好愿望就立刻化为了泡影——因为种种原因,议会与军队的领导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发生了激烈的对抗,并最终酿成了内战。

    内战虽然以议会和政府的暂时胜利而告终,但是却也带来了毁灭性的效果,削弱了独立军的实力,土耳其人趁机卷土重来,最终大部分领土又重新沦亡于土耳其人手中,希腊独立政府能控制的领土,现在也仅仅局限于狭小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当中。

    形势的急转直下,让议会的权威也大受打击,不过对眼下的议员们来说,还能够维持他们的现有地位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今天议事厅的议席上都没坐满,不过也没人感到奇怪,毕竟自从第二届国民议会开幕以来,因为种种政治上的变动,以及来自于土耳其的军事压力,国民议会开会时经常有议员缺席,相比来说今天反而已经算是人数较多了。

    在议长的宣示下,议会开始了今天的议程。

    希腊议员们与往常一样,按照议事规则,激烈地争论着议程当中那一切悬而未决的问题,虽然他们貌似都有热情,却只是一成不变地延续着往日的争吵,既无法达成共识,也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有意义的改变。

    正当他们进行着这些争论时,在议事厅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在争论的人们,没有多少人多少注意到这一阵骚动,但是当大门打开之后,他们的争论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结束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发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了进来,然后用非常危险的眼神看着他们。

    随着他们冲入会场,这里原本昏昏欲睡的沉闷被一扫而空,杀气腾腾的森严。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有人认出了这群士兵当中领头的人,然后发出了惊呼。

    这个年轻人,是独立战争英雄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儿子,之前立下了不少功勋,所以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他。

    在内战时期,他曾经被通缉,流亡在外,不过后来因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被重新启用为总司令,所以他的通缉令自然也随之被取消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人看到他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有人传说他心灰意冷,选择继续在国外流亡,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在杀气腾腾的气氛当中,议长回过神来,大声质问这个年轻人。

    伴随着议长的质问,一群议员也回过神来了,大声附和鼓噪。

    “出去!这不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虽然他现在已经具有合法身份,但是他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武器和士兵,显然是明显违反了法律的。

    然而,他们的鼓噪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年轻人,相反他毫不退缩,而是以严厉的视线瞪着面前这群面目可憎的人。

    就是这群人,当初聚集在一起与他的父亲作对,最终引发了内战,杀死了他的一大群战友。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开枪血洗这个鬼地方,然而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这么做,民族危亡之际他已经无暇再去顾忌之前的仇怨了。

    “先生们,我来,是为了提交一份议案。”他朗声回答。“这份议案不仅仅是我的个人意志,也是我父亲,以及我们所有为祖国浴血而战的战士们的意志,我恳请你们通过它!”

    “你没有权利提出什么议案!”立刻就有人咆哮着反驳他。

    “你没有权利!”在他的带头下,几乎所有人都大叫了起来,如果不是畏惧他身后的士兵们,估计可能已经一拥而上把他打倒了吧!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们,他不耐烦地拿起了手枪,然后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它说我有权利!”他大喊了一声。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天花板上多了一个弹孔,然后一片灰尘飘落到了半空当中。

    这一声巨响,让会场顿时就寂静了下来。

    议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居然干得出这种事来。

    这是一次政变。

    而且肯定是总司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暗中主导发动的政变,他的儿子帕诺斯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

    既然他已经摆出了这个架势,那接下来就绝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善罢甘休的了,在场的人很多都跟他们有仇,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恐惧让原本喧闹鼓噪的议员们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你要提出什么议案?”沉默了片刻之后,议长问。

    “这下没人说我没权利了吧?”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冷笑了起来。

    接着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就走到了主席台前,然后面相议员们,朗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鉴于我国独立事业目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我们迫切需要得到境外友好人士提供的援助。因此,我建议政府和议会热忱邀请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阁下,前来帮助我国的独立事业,拯救我国于危难当中。”

    他的话刚刚落音,立刻就引发了新一轮的骚动。

    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没人知道是什么。

    但后面那个人名,却让在场的人们顿时就陷入到了极度惊愕当中。

    “你们同莱希施泰特公爵勾结到了一起?”议长好像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质问他,“你们是受到他指示来胁迫我们的吗?”

    “我是受民族利益的需要,来请求你们。”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满怀讥讽地回答,“波拿巴阁下对我们的独立事业寄予了极大的同情,并且乐意花费巨额赞助,来帮助我们的独立事业,既然如此,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予他相应的尊重吗?我们应该立刻就向他发出正式邀请。”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不知道内情的议员们,根本不知所措,只能继续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按理来说这似乎不像是坏事,但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居然以这种严厉手段来胁迫议会,显然事情的性质要比表面上要严重许多。

    “你们提出的议案太过于突然,而且也不符合程序。”议长试图缓和一下紧张情势,于是对帕诺斯提议。“我建议先等几天,让几个议员以正式的程序提出这项议案,然后议会进行表决,这样才符合我们的议事规则。”

    “议事规则!你们能用议事规则赶跑土耳其人吗?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我倒是乐意答应!”帕诺斯大笑着反驳对方,“现在不是讲究什么议事规则的时候了,我们要结果,立刻就要!”

    一边说,他一边挥了挥手,几个士兵还炫耀式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马刀,以此来表示他们的决心。

    “今天议案必须得到通过,否则谁也别想离开。”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我们的形势非常危急,绝不能再容许拖延了!每一秒的延误都会让我们忠诚的战士无谓流血!所以,我必须要你们马上做出决议,一刻也不能延迟!”

    他的傲慢态度,惹起了反对者们的愤怒,他们纷纷又鼓噪起来,以最激烈的言辞来痛骂帕诺斯。

    “这是政变!无耻的政变!你们勾结外国人陷国家于危难当中!”一位议员对帕诺斯大喊着痛骂,“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被钉在祖国历史的耻辱柱上!”

    “打倒政变!”“打倒波拿巴!”

    小小的议事厅一时间被狂风暴雨般的叱骂所充塞。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越听越是恼怒,最终,他拿起手枪,对着天花板又来了一枪,总算来稍稍让会场平息了下来。

    “陷国家于危难当中的就是你们这群渣滓,混蛋!”他瞪大了眼睛,愤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群人们,“你们当初为了自己的私利,让我们的独立事业落到了如此地步,让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孩子都不得不再度面对土耳其人的屠刀,你们残杀自己的忠诚战士却对侵略者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陷于沦亡!结果,现在你们还要咒骂那些真正愿意为了保卫祖国而起来的战斗的人们,咒骂那些为了帮助你们而付出巨额代价的人们,你们这是恬不知耻!”

    咒骂了一番之后,他又重重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然后怒视着面前的议员们。

    “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存在毫无意义,对任何人都毫无帮助!老老实实发挥你们最后一点作用吧,感谢上帝,从今往后我们的祖国再也不会被你们这群渣滓坑害了!”

    随着他的咒骂,又一群士兵也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来到了议员们所座的议席旁边,监视着几乎每一个议员。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今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所带来的“请求”,是不容许被拒绝的了。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必须得到这个决议。

    “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必须通过我提出的这项议案,否则决不允许散会!”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大声在议事台上咆哮,“任何拒不履行义务的人,将以祖国的敌人论处,绝不宽宥!现在,进行表决吧!我倒想要看看,你们要背叛祖国到什么时候?!”

    在他的咆哮、以及士兵们的长刀的威逼下,议长眼见已经无法再抵抗,于是不得不违背议事规则,将他提出的议案正式交付日程。

    讨论直接被省略了,议案直接进入到了表决过程当中。

    每一个议员的身边都站着一个士兵,他们死死地盯着坐着的议员们,以此来表示他们的意志。

    在如此杀气腾腾的气氛下,表决以极快的速度被通过了。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议案,成为了正式决议——希腊议会热忱邀请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阁下前来帮助希腊的独立事业。

    看到自己意志终于得到了贯彻,帕诺斯的心情非常不错。

    不过,他也知道,通过这项议案并不代表着一切都完成了。

    “接下来,我希望议会通过决议,暂时休会,并且将权力移交给临时政府。”他继续提出了新的提议,“在场的全体议员将暂时留驻在这里,等波拿巴阁下到来,我们举行仪式共同欢迎,以此来表示我们对他的尊重和敬仰!”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在场的议员们都放走,他要将他们都暂时关起来,等造成了既成事实再重新考虑接下来措施。

    在他的威逼下,议会不得不再度进行表决,通过了他的提案。

    看着自己如此顺利地就达到了目的,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只感觉意气风发。

    然而在兴奋之余,他的心里又不禁有些悲哀。

    就是为了这么一群人,之前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牺牲?太荒谬了。

    所幸,这种错误终于得到了纠正。

    站在讲台上,他目送着士兵们将这群议员们一一押出了议事厅,送到指定地点拘禁,等到议事厅空无一人之后,他才终于走出了这里。

    就在这时候,爱德蒙-唐泰斯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躬身致敬。

    “干的非常干净利落。祝贺你。”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没有任何兴奋,而是皱着眉头,凝重地看着这位赞助者。

    他走到了对方面前,然后停下了脚步,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伯爵先生,我们所能够做的都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是轮到你们的回合了。”

    “当然,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爱德蒙-唐泰斯慨然回答。

103,邀请与平静

    正当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以干净利落的姿态,强行冲入国民议会,要挟议员们通过议案之时,在希腊独立政府驻地,同样的政变也在悄然发生着。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进了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的官邸,经过短暂而又激烈的交火之后,他们解除了卫兵的武装,然后闯入到了总统的办公室里面。

    “你被逮捕了,总统。”领头的军官对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总统这时候还处于震惊当中,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理会他的质问,在军官的招呼下,几名士兵走上前去,直接把他给架了起来,然后拖着他离开了官邸。

    无奈之下,总统只能茫然而又惊恐地跟着士兵们离开,然后被押送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民居当中,接着,他发现有一个人正等在这里。

    这个人大概五十几岁年纪,头发花白,不过身材依旧魁梧挺拔,穿着一身军礼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他当然认得,这个人正是独立军总司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而他瞬间也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塞奥佐罗斯!你发疯了吗?”他忍不住大声质问。

    也无怪乎他如此激动,因为平日里他们两个关系其实不差。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虽然非常亲俄,甚至长期为沙皇服务,但是他本身却希望希腊独立之后能够成为一个共和国——只不过要一直走亲俄路线,而他的这个立场这也与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本人的愿望一致,所以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以后,他们两个进行了紧密的合作,总算维持住了眼前的局面。

    所以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总司令突然要翻脸无情,发动政变把他逮捕起来。

    “我没有发疯。”在总统的质问下,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平静地回答,“总统阁下,已经发生的一切并不影响你目前的职位,我只希望你能够正是发表声明,委任我代行职权,顺便公开邀请弗朗索瓦-波拿巴阁下前来援助我国独立事业。”

    “波拿巴!”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总统顿时就明白了一切,“你被波拿巴家族利用了!”

    前段时间就已经有波拿巴家族的使者同希腊政府接触,然而他和他的亲信们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就直接严词拒绝了这个家族伸过来的手。

    他们并不厌恶这个家族,但是在他们看来,和已经沉没了的波拿巴家族联手,只会更加增加欧洲强国对希腊政府的厌恶情绪,最终会让国家利益受损。

    然而今天看来,被拒绝之后这个家族并没有放弃努力,他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帮手。

    “他们是在利用我们,但我们同样也是如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回答,“如今我们并不能过多挑剔了,不是吗?在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形势下,只要有人愿意伸手过来,我们就不应该拒绝。”

    “可是他们很明显另有所图!”总统大声反驳,“难道你觉得他们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吗?”

    “至少值得一试。”塞奥佐罗斯回答,“反正我们也不会为此蒙受更多损失了。”

    “沙皇会有不同看法。”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回答,“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沙皇陛下的好感,但现在如果我们同波拿巴家族合作,那么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愤怒地撤回一切对我们的援助?”

    “我们一直都对沙皇寄予希望,但沙皇到现在也没有拯救我们。”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愤怒地回答,“既然这样,那现在他们又怎么能对我们指指点点?”

    自从独立战争爆发之后,希腊独立军自知自己实力孱弱,难以抵御土耳其帝国的压力,于是从一开始就非常注重谋求外界的援助。

    而内部各派,也为到底谋求哪个欧洲大国的帮助而争吵不休。

    一个党派正在与法国秘密磋商,要把希腊王位送给法国内穆尔公爵;科洛科特罗尼斯则曾经正式致函俄国,提出以独立后臣服俄国的条件,换取沙皇援助;而到了1825年7月,希腊各方领导人非常罕见地达成共识,共同签署了不久后送到伦敦的一份文件。这份文件的签署日期是1825年8月1日,声明“希腊将其神圣的自由、独立和政治存在置于大英帝国的绝对保护之下”。

    然而,这三大强国并没有积极回应希腊人的请求,一开始他们反而坚决反对希腊独立。

    经过了法国大革命20多年腥风血雨的洗礼之后,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欧洲各国,听到“革命”一次就头疼;沙皇牵头组建的神圣同盟,更加将“维护君主制”和“维持现有欧洲秩序”,当成了绝对不容触犯的天条。

    在这种视角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虽然其统治又腐朽又残暴,但是它毕竟也是君主国家的一部分,是欧洲均势的一部分,所以它的统治和疆域轻易不能被触碰和更改。

    毁灭了革命的各个大国,眼下对“现有秩序”的绝对迷恋,压过了对土耳其人的厌恶。

    正因为如此,以亚历山大一世沙皇为首的神圣同盟甚至公开发表声明,绝不支持希腊独立运动,而这种做法,也伤透了这些希腊领导人的心。

    虽然随着亚历山大一世沙皇的去世、以及其他种种事件,西方各国对希腊独立事业的同情已经悄然抬头,各国的政策也在发生剧烈变化,甚至大国之间已经开始在私下磋商,要以强硬的方式解决土耳其和希腊之间的问题——但是眼下,已经陷于绝境当中的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不愿意再等待了。

    既然梦想中的大国援助迟迟不来,那么他宁可接过波拿巴家族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怕这橄榄枝当中包含着什么祸根,眼下他也顾不得了。

    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话,让总统顿时语塞。

    确实,他也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的观点辩解。

    “波拿巴家族的敌人比我们还要多,还要难对付。”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低声问,“如果接下来西方强国在恼怒之下采取激烈行动,我们该怎样面对后果?”

    “什么后果也比现在更强,我不相信他们会出兵剿灭希腊,无论在舆论上还是在外交上他们都干不出这种事,毕竟波拿巴家族只是在志愿帮助我们而已。”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回答,“利用波拿巴家族,我们可以惹起大国们的注意力,也许这是一剂良好的催化剂,会促使那些一直犹犹豫豫的大国下定决心,尽快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沙皇对波拿巴家族的敌视自不用说,法国现在的波旁王室,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波拿巴家族搅风搅雨,他们会有足够的动机尽快解决问题。

    至于他们到底会怎么做,那谁也预料不到了。

    “你是在赌博。”他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确实在赌博,反正我们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赌大一点?也许我们会因此得到上帝的垂青。”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点了点头,“好了,总统先生,请按我的要求发表声明吧。”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沉默地低下了头来,似乎还在犹豫。

    “只管写吧,让我来承担一切责任!现在这个情况,谁还能责备你什么呢?”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不耐烦地催促,“如果情势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么你们自然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你们可以拿着我去重新寻求沙皇的帮助。”

    既然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也不再犹豫了,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只能祝你们好运。”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声加了一句,“也祝莱希施泰特公爵好运吧……”

    “不,我们称呼他为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纠正了他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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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伯罗奔尼撒半岛正在风云变幻的时候,小小的基督山岛今天倒是风平浪静。

    艾格隆带着特蕾莎,在海边的礁石上散步。

    他一言不发,时不时地打量着远处的海面,静听着潮水拍打着礁石又四处飞溅的声响。

    他当然知道即将希腊所发生的一切——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和自己派往希腊的手下们密切沟通,指导他们谈判,做出种种或诚实、或虚假的承诺,鼓动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尽快发动政变,给他送来正式的名义。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得到希腊议会和希腊总统的正式邀请,然后以名正言顺的姿态,驾临希腊的土地,正式参加到他们伟大的独立事业当中。

    那时候,他就是希腊乃至巴尔干半岛基督徒们的保卫者,竭尽全力为他们的自由和光荣而战。

    如果一切不顺利……好吧,那也不过意味着他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回归到了原点,他还会以另外的方式,参与到这场战争当中。

    眼下就是关键时刻,要说他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自幼就学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所以能让自己一直保持着平静,言行也一如往常。

    当然,这种平静也只能唬住那些平常难得见他一面的人们,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那里,却能够从他稍微异样的举止当中,感受到他此刻的紧张。

    “殿下……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涛声当中,特蕾莎轻轻地抓住了艾格隆的肩膀,然后小声安慰他,“虽然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爱德蒙-唐泰斯先生,不过从你平常的描述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而且有勇有谋的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重托的。”

    “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特蕾莎,我对爱德蒙非常有信心,但是我也知道,命运是非常玄妙的东西,哪怕再怎么有把握的事情,有时候难免也会出点岔子,所以我在心里总会怀有几分疑虑。”

    “这是一种非常好的习惯,很多人都毁灭于自己的骄傲自大,所以时刻保持戒惧才能够不断赢得胜利。”特蕾莎也笑了起来。“以后你肯定还会有比这时候更加紧张的时刻,但是殿下,我们都会闯过去的!”

    特蕾莎的安慰,让艾格隆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是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担心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耐心等待结果,最差最差也不会比一年前的自己更惨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放宽了心,然后他面向蔚蓝色的大海,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我要打点行装了。不管那边的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谁也拦不住我。”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特蕾莎小声说。

    艾格隆收回了视线,然后担心地看着特蕾莎。

    最近她因为感冒和水土不服,一直都在持续性地发烧当中,直到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没有完全康复。艾格隆可不想特蕾莎在这种情况下经受旅途颠簸的劳苦。

    “特蕾莎,你可以在这里等等。”他忍不住劝说对方,“反正我去了那儿之后,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不行。”特蕾莎的反应出乎艾格隆想象的激烈,她紧紧地抓住了少年人的手,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殿下,我要和你一起去,从第一天开始。”

    接着,特蕾莎咬了咬嘴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患难与共的吗?既然这样,哪有你去冒险而我不跟在你身边的道理?”

    艾格隆愕然发现,特蕾莎还是第一次这么执着地在自己面前坚持己见。

    对她来说,这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吧。

    “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说让你先休养,等身体康复了再来也不迟……”艾格隆无奈地回答。

    “不,在殿下身边的话我康复更快。”特蕾莎执拗地回答,“如果很久见不到,我反而会牵肠挂肚,最后更加难受……这种日子我体验过,可比感冒发烧难受多了。况且,有我在的话,一定可以帮上忙的,殿下,就让我一起去吧……”

    原本艾格隆还想再劝几句,但看到特蕾莎这么坚持,他也只好无奈答应了。“好吧……既然你非要坚持,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殿下!”看到艾格隆让步,特蕾莎喜不自胜,虚弱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红晕,“为了我们,我会战胜一切阻碍的,区区感冒算不得什么……相信我吧!”

    接着,她倚靠在了少年人的怀中,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104,金库

    在特蕾莎的坚持下,艾格隆终于同意,带着她一同前往希腊的征途。

    两个人结束散步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回到自己的住处,而这时候,夏奈尔已经在遵照他的吩咐,为他收拾行装了。

    “夏奈尔,也为特蕾莎一起收拾吧,她也要去。”艾格隆提醒她。

    “殿下现在就去吗?”夏奈尔有些惊讶,然后担心地看了看特蕾莎,“她现在还在生病,可能还是静养一阵更好。”

    “不,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追随殿下过去。”还没有等艾格隆解释,特蕾莎就直接回复了,“夏奈尔,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对我来说这样更好,所以不用劝我了。”

    既然特蕾莎态度这么坚决,夏奈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躬身行礼,接受了她的命令。“好的,殿下。”

    接着,她默默地开始为特蕾莎收拾行装。

    在特蕾莎到来之前,艾格隆就已经答应过她了,一定会带着她前往希腊,她虽然并不甘于奢望同陛下共同分享荣光,但内心深处也曾经畅想过和陛下一起生死与共,为他尽心竭力。

    结果却没有想到,最终得到这一殊荣的却不是自己。

    特蕾莎殿下将会尽享所有殊荣,人人都会对她恭敬备至,她和陛下会创造历史,成为传奇……一想到这里,她内心深处总还是免不了有些酸涩感。

    但至少,我也能够在陛下身边见证这一切,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她知道,从一开始,她所能够奢望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虽有遗憾,但也已经满意。

    所以现在自己的义务,就是竭尽全力侍奉好两位主人,让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复兴帝国的大业当中。

    夏奈尔内心当中的波澜和释然,艾格隆当然无法倾听到,他的注意力,此刻已经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走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掀开了床单,接着看着床底下的那些箱子,默然无语。

    这是一笔巨额的财富,更是自己成就事业的根基。

    “殿下,是在困扰该怎么处理它们吗?”特蕾莎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在想什么。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他离开基督山岛,那么必然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该怎么处理剩下的这些宝物?

    放在这里,他是不可能放心的,天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人摸进来把宝物偷走。

    所以应该想办法带走。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该怎么送走呢?

    “干脆就混在我的行李当中,然后运到船上去怎么样?”特蕾莎想了想,然后提议。“我们离开之后,财宝放在这里的话实在太不安全了,而且也不方便你使用……”

    上岛之前,她买了一艘船装运自己的嫁妆和行李,这艘船现在还在岛上的栈桥停泊,随时可以使用。

    艾格隆可以把它们都伪装成特蕾莎带来的行李,然后一起运到那艘船上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

    “那殿下你也干脆和我一起乘坐那艘船启程吧……因为我生病了,所以你在那艘船上陪伴我一起行动,应该也是名正言顺的吧?”特蕾莎突然笑了起来。

    艾格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那就把它当成我们的旗舰吧——”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决定了应该怎么处理这些宝物,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在不引起太多注意的情况下搬运它们了。

    之前刚上岛的时候,艾格隆和夏奈尔两个人连续几天趁着夜晚,分批次地将这些宝物搬运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而现在岛上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艾格隆再这么做的话,不光不成体统,而且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所以应该考虑一下让其他人来办了。

    “陛下,让我来吧……”夏奈尔自告奋勇,“我身为殿下的女仆长,本身就有职责为她整理行装。”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艾格隆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示意夏奈尔,“去把安德烈叫过来吧,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他打算让安德烈-达武来帮助自己运送财宝。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对自己挑选的这个卫队长非常满意,他不仅仅是空顶了一个知名姓氏而已,其人本身也非常优秀,不光有才智,忠诚和人品也都没有问题,值得托付一些信任。

    “也让福雷斯蒂上尉来帮忙吧。”特蕾莎突然提议,“他值得信任——而且,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更好一点。”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又点了点头。

    确实,上尉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性格他也非常清楚,既然现在他受命要跟随特蕾莎,那么他就不会违背特蕾莎的命令。

    让他们两个互相监督,这就万无一失了。

    于是,他向夏奈尔点了点头,示意她执行两个人的命令。

    夏奈尔没有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此时,安德烈-达武恰好正和福雷斯蒂上尉在一起。

    自从艾格隆向上尉提议之后,上尉答应了指点他手下的剑术,而痴迷于剑术的安德烈,一下子就成为了最热心的学生,这些天来他只要有空就跟上尉切磋,从中磨练自己的剑术和意志力。

    虽然他已经过了最佳的学习年纪,但是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进步很大,至少以后碰到艾格妮丝也不会输得太惨了。

    今天他们两个正和往常一样在切磋着,而夏奈尔的到来,中断了他们的练习。

    一听到陛下有吩咐,两个人立刻就赶了过去。

    “陛下,您有什么命令吗?”一来到艾格隆的跟前,安德烈-达武先是行礼,然后马上问。

    “安德烈,我们很快就要动身前往希腊了。”艾格隆直接进入了主题,“如果计划没有出现纰漏的话,几天之内我就会收到来自于希腊政府的邀请,然后踏上我们的征途——当然没收到也没关系,我一定要去。而你,将作为我的卫队长,保卫我身边的安全,并且同我一起进军。”

    “太好了!”骤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安德烈简直大喜过望,眼睛里绽放出了狂喜的神采。“陛下!我将誓死追随您!我保证,在我倒下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到您分毫。”

    “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又重新严肃了起来,“在这之前,我有一项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以及上尉。”

    “什么?”安德烈有些不解,福雷斯蒂上尉也大为疑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我要让你们看到一项绝对机密,我希望你们守密。”艾格隆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立刻做出了保证。

    “跟我来。”艾格隆也不再多说,转身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进来,他们就发现特蕾莎公主和夏奈尔都待在这里。

    还没有等他们惊讶,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床底下那些箱子和宝物给吸引住了。

    这灿烂的珍宝光辉,让年轻的安德烈看得双眼发直,哪怕平常一直都十分沉稳的上尉,此刻也禁不住呼吸沉重起来。

    “上帝啊。”他发出了轻声感叹。

    “这就是我现在拥有的财富了,它有很多来源,大部分来自于我支持者们的捐献,所以这也代表着沉甸甸的义务。”艾格隆小声跟他们两个解释,“它现在就是我们组织的金库,我们的一切力量来自于它,我们的一切未来也都依赖于它,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金钱的重要性了。”

    艾格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把这个秘密保守在少数几个人之内,只能逐步让身边的人们知道它的存在——到了今天,也应该开始逐步揭秘了。

    这是第一步,也是必要的一步。

    艾格隆停顿了片刻,等着两个人回过神来,“在我前往希腊以后,这必将成为我最重要的底牌,所以我必须严密看管它们,而且要用最信任的人看管它们——”

    安德烈-达武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陛下,您是希望我们负责守卫您的金库吗?”

    “是的,我希望你们两个人成为保卫者,你们有这个能力。”艾格隆点了点头。“安德烈,这项任务的重要性不用我复述了,请你一定不要懈怠。”

    “上尉,我请您不要推辞,帮我们这个忙。”这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特蕾莎也开口了,她看着上尉,然后诚恳地对对方下令。“这些宝物里面,也有我的财产……是的,这是我和殿下共同的财富,所以,我希望效忠于我的您,为我守卫它,不让任何没有资格的人触碰。”

    既然他们两个人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安德烈-达武和上尉两个人也没有推辞的余地了。

    事实上,他们对自己能够得到这对少年未婚夫妇如此的信任而倍感光荣。

    “遵命。”他们两个同时回答。

    “很好,那接下来就依仗你们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郑重地对两个人承诺,“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你们看得出来,我不迷恋金钱,什么金银珠宝都打动不了我,在我看来它们只是让我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我追求的是另外的东西……我也乐于用最慷慨的方式来对待我的部属们——只要我成就大业,你们每个人只要想,都会成为巨富,我说得出做得到,而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是,陛下!”安德烈-达武大声回应,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而上尉则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在意什么荣华富贵,殿下,我只希望能够完成我的任务。”

    “这两者并不矛盾啊。”特蕾莎笑着眨了眨眼睛,“您可以一边崇高,一边得到应有的报酬,世人总觉得只要拿了报酬就是在贬损崇高,殊不知这愚不可及。难道品格高贵的人就命该贫苦无依吗?哪有这种道理!我就喜欢重重酬报那些行事高洁的人,这样才能让人们知道什么是榜样,并且乐于学习和践行它。您别推辞了,您配得上重任,那也配得上厚报,两者理应是一体的,我们没有让人一味牺牲奉献的道理。”

    在特蕾莎的夸奖之下,上尉只觉得浑身舒泰了不少,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殿下,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执行您的任务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人就是金库的保管人。”艾格隆下了命令。

    然后,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夏奈尔,“而除了我们两个人,夏奈尔也有权负责支用,如果没有我们和她点头,谁也不允许从中拿走任何一块金币,你们能够做到吗?”

    “我能做到。”两个人立刻就做出了保证。

    而这也就意味着,艾格隆的目的达到了。

    有这两个“保管人”,那接下来他处理这些宝藏也就方便了不少。

    他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那么,接下来我要麻烦你们两位了,请你们配合夏奈尔,以帮助特蕾莎运送行礼的名义,分批次把这些宝物都运到特蕾莎的船上去——记住,这只能经过你们三个人的手。明白了吗?”

    “好的。”他立刻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那接下来你们就直接开始吧,不要耽误了,时间可不等人。”他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其他人没有再拖延,立刻就开始了他们的任务。

    他们将珍宝重新装箱,而夏奈尔则收拾特蕾莎带过来的衣物和首饰,这些珠宝将和特蕾莎的其他行礼混在一起,被装箱送到船上。

    而艾格隆也在同时,向岛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他的决定,立刻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已经在岛上呆了这么久的骑士团成员们,为自己终于可以利刃出鞘、为陛下冒险而感到激动。

    在这个群情激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特蕾莎公主的随从们也在为她收拾行李——在人们看来,这是最正常的事情了吧。

    人们的激情,在三天之后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天,艾格隆收到了来自于希腊政府的决议和正式邀请。

    是时候了。

105,誓师

    誓师

    收到了来自于希腊的邀请之后,艾格隆和其他所有人的最后一丝疑虑都已经消除了。

    再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所行的道路只剩下一条,从今往后只能勇往直前,无需恐惧也无需迟疑。

    去吧!

    正因为群情激昂,所以仅仅只过了两天,所有人都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只等着他们的君主一声令下,就去奔赴那个呼唤着他们的浴血之地。

    就在这点清晨,所有士兵在军官们的命令之下,集中到了海边等待上船。

    他们悄无声息地围在栈桥边,按照早已经熟练的队列,组成了几个方阵,一眼望去犹如是黑色的森林覆盖在了岩石上。

    而在栈桥边,几艘伪装成商船的帆船已经停泊在了那里,接下来就将会把他们都带上征途。

    此时的艾格隆,正在岛上修道院遗迹的大厅当中,和自己的骑士团成员们一起壮行。

    此时,气氛既激昂又凝重,人人屏气凝神看着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最后的训话。

    而在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十个玻璃杯子,此时里面都已经倒满了酒,猩红色的酒液把折射到了地面上,犹如在为地上铺满了鲜血一样。

    这就是未来的预兆!

    艾格隆心潮澎湃,他的目光四处逡巡,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

    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让特雷维尔侯爵把这些血气方刚、胸怀理想的年轻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召集到了这个岛上,他亲自把他们都一一封为自己的枫丹白露骑士团骑士。

    他把剑放到过每个人的肩膀上,同时也记住了几乎每个人的脸。

    而如今,他就将带着他们去冒险了。

    毫无疑问,哪怕一切顺利,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注定再也没办法看到帝国复辟的那一天。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说出一句怨言,反而都跃跃欲试,一定要追随着自己前去,为自己的事业奉献自己的血汗乃至生命。

    他向来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他们所展现出的那份忠诚,确实让他深受感动。

    不管他们的忠诚当中掺杂了多少个人私利,艾格隆觉得自己都要回报他们。

    “诸位,我想我不用刻意强调,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终于压住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思绪,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了。“在我的命令下,你们将会为了一个饱受奴役的弱小民族的解放事业而战,你们所能够得到的东西不多,除了为我效忠的荣誉之外,唯有基督徒们的敬仰而已。这足够满足你们了吗?”

    “足够了!”他的话刚刚落音,以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为首的骑士团们成员,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陛下,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一切!”

    “好,我相信你们这是真心话,我们都喜欢冒险,所以我们才会相聚在这个地方。”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在光荣和苟且之间,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矢志不渝,直到达到那光辉的顶点为止……你们能够坚持到底吗?!”

    “坚持到底!”众人用大声而又统一咆哮,给出了唯一的答复。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呼喊,感受着空气中的微微颤动,他知道,至少此刻,他们都是真心的。

    至于在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到底,那就要用事实来证明了。

    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举起右手来,做了手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诚然,你们在跟着我去冒险,必然会面临生命危险,而且我相信,你们的忠诚让你们无惧死亡,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更希望你们能够尽力保全住自己的性命。”接着,艾格隆以最为诚恳的语气对他们说,“我在困于一隅的时候,你们无怨无悔地追随我,对我来说,这份忠诚也是一种恩情。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为了帝国未来的复兴,我需要你们继续活着,继续追随在我身边,我也希望你们能让我有机会报答你们。请大家都好好保重,为了我战斗,也为了我活下去。”

    这番深情的话,让原本慷慨激昂的众人们陡然平静了下来,一下子没有人再说话了。

    “我会的,陛下。”他身边的安德烈-达武突然朗声回答,“我将尽我所能,为您而战,并且尽我的余生追随您!”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也纷纷向他做出了类似的誓言。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话了,我们干杯吧。”艾格隆从桌上拿起了一杯酒,然后示意在场的所有人,“来吧,庆祝我们破茧而出,离开这个最初的地方,奔向光荣的远方!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在齐声的欢呼当中,所有人都从旁边拿起了酒杯。

    艾格隆也不管什么礼节仪态了,直接就把这杯酒一口气喝光,然后他抬起手来,把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摔落。

    “砰!”在清脆的哀鸣声当中,玻璃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

    而在他的示范之下,其他人也纷纷把喝光了的酒杯直接摔落在了地上。

    此起彼伏的声响在厅堂各处响起,最终又归于平静,所有的杯子都已经碎裂,化为了散乱地铺在地面上的玻璃渣。

    “我们走吧!”艾格隆大喊了一声,然后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厅。

    一口气喝下的酒液,此时正在他的胃中翻腾,酒精随着血管扩散,仿佛在给他的四肢百骸注入能量。

    所有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海边。

    他抬起头来,回头眺望了一眼基督山岛内最深处的那些建筑。

    这个小岛虽然贫瘠荒芜,但是呆了几个月之后,在告别时他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它见证了他从无到有,拥有了一个深埋了数个世纪的宝藏;也见证了他拉拢吸收了一批支持者,建立了直属于自己的骑士团,然后依靠他们建立了自己最初的军事力量。

    毫无疑问,这股力量现在还是极为微弱,难以与欧洲大陆上哪怕一个小国的军事力量匹敌,但是这就是一簇火种,只要它一直顽强地燃烧下去,那就一定能够变成熊熊烈火,最终燃尽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

    他最宝贵的资产并不是什么刀枪,而是波拿巴这个姓氏、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在如今被神圣同盟和极端保守主义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欧洲大陆上,还有无数的人在怀念这个姓氏,怀念那个刚刚逝去的、胸怀理想的光辉时代。

    我不可能靠着军队一路杀进巴黎,但是我可以给这个姓氏增光添彩,最终让法国人欢呼着把我迎进巴黎。

    艾格隆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他为自己选定的路,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走的路——所幸,这条路上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艾格隆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肃立着的士兵们,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他在岛上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军队,尽管他们的人数此时不过几百,但是对他来说这也足以寄托期待。

    他们是种子,只要得到适宜的风雨栽培,就将生根发芽,最终扩展成一支庞大的力量。

    艾格隆相信,只要自己在那里站稳脚跟,立下功勋打下大旗,那些怀抱有梦想、并且愿意将梦想寄托在波拿巴家族身上的人们,最终会赶到他的面前,成为他麾下的一份子。

    我最终将会拥有这一切的……

    艾格隆打量着面前这个青年士兵,此时他正昂首挺胸,紧张地看着他,深怕露出些许胆怯。

    接着,他向对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然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这个不知名的士兵,然后小声说了一句。

    “好好干,伙计,我都靠你们了。”

    “是!陛下!”被这份殊荣搞得激动不已的士兵,立刻立正,然后大声向他回答。

    艾格隆回过头来,向所有人挥了挥手,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他的话,立刻就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切的开始。

    艾格隆再没有多说什么了,在欢呼声当中,他沿着梯子走上了早已经等候着他的帆船。

    而在甲板上等候了许久的特蕾莎,立刻就迎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特蕾莎也许也被此时的气氛所感染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满怀激动地看着少年人。

    面前这个穿着黑色军服、头戴着双角帽的英武少年,几乎迎合她在梦中的一切期待。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帅气极了!”她忍不住说。

    “而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可爱,特蕾莎。”艾格隆走上前去,然后轻轻地拥抱着自己的未婚妻,“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共患难,伴随我一起踏上征途,不过……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没事的,殿下,不用担心我。”特蕾莎笑着摇了摇头,“一想到能够与您一起去成就不凡之事,一想到能够和您患难与共,经历一切荣辱,我就高兴得快要掉下眼泪来……这份兴奋和喜悦,就是治愈我的良药,我已经好多了。放心吧,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相反……我会想尽办法帮助你,无论是用我的头脑还是用我的意志。”

    特蕾莎这些话倒也不算是逞强之言,自从艾格隆答应她的要求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保持得非常不错,原本绵延了好一段时间的感冒病症,也终于有所好转,这也让艾格隆心里放下了不少。

    “那接下来也有劳你了,特蕾莎。”艾格隆一边抱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我……我也很高兴有你在我的身边。回首这一年来的经历,我想也许正是因为有你们毫无保留的支持,我才能够做到这一切。”

    “我们还能够做到更多事情呢……”特蕾莎笑着回答。

    她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的海洋。

    大海此时风平浪静,天空也湛蓝如洗,如此开阔恢弘的景象,似乎也预示着他们接下来将会成就的事业。

    接下来,他们两个将在一起,乘坐同一艘船,满载着希望、野心、以及他在基督山岛上发掘的宝物,向着远方的那个国度进发。

    在特蕾莎看来,这已经足够浪漫了,她所期待的一切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那是在完成拜伦尚未完成的遗业……以及拯救西方文明的发源地。

    只要想到这里,特蕾莎就忍不住心潮澎湃——在自己生平所知所见的王孙公子当中,也只有殿下才会去想、去做这些事吧。

    更何况,自己和殿下还将在那里走入到婚姻的殿堂,正式将名字和命运结合在一起……

    她的脸色突然臊红起来,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她已经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她知道也许接下来会面临许多艰难险阻,但是这一切无非都只是调味料,让她的幸福更多几分滋味而已,她不害怕,也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殿下,我能够与你一起,真是太幸福了。”她小声说。“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随着你一起去的,而且无怨无悔。”

    如此深情的告白,让艾格隆的心也随之萌动了。

    面前的少女,如此钟爱自己,真让人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觉。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他大声回答。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样,帆船上发出了一声炮响。

    接着,船锚通过绞盘,被缓缓地从海底收了上来,而帆船本身也随之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很快,其他船也跟着一起行动,没过多久,海上吹拂的东风就已经把帆都吹得鼓满了。

    在轻微的摇晃当中,帆船渐渐地离开了海岸,向着远方行进,艾格隆站在船头,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基督山岛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仿佛上天的神灵也在为他们鼓劲赐福一样。

    是的,我必将得到赐福,他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

106,驾临

    伴随着朝阳和海风,伯罗奔尼撒半岛迎来了它新的客人。

    这个狭小的半岛曾经拥有过辉煌的历史,奋力抵抗过波斯人的入侵,也在雅典和斯巴达的霸权决战当中,演绎过极为壮烈的篇章。

    然而这一切光辉,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那些曾经叱咤整个地中海的城邦们衰落了,被一个个外民族征服,明珠蒙尘,就连它的住民们都已经忘却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最后一次征服他们的外族,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强大的帝国,这个帝国残暴无情,也拥有着几乎无止境的扩张欲望,它征服了整个巴尔干,一度征服了匈牙利,深入到欧洲内陆当中,并且曾经几次兵临维也纳城下,差点就要让整个基督教世界为之颤抖。

    然而没有永恒的强者,这个帝国在几个世纪的扩张与征服之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衰败下来了,如今它已经成为了人人蔑视的欧洲病夫,在腐败的官僚手中奄奄一息,只不过是因为列强分赃不均、唯恐便宜了对手,所以才各自按兵不动,维持着它的存在而已。

    而越是衰败,这个帝国越是要把仅剩的祖产抓在手里,为此不惜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它既然已经无法用利益来维持被征服者的忠诚,那么只能用恐惧和残暴强行把他们继续攥在手里了。

    而这时候,民族情绪也第一次点燃了希腊,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沉默与顺从之后,它的人民终于鼓起勇气,奋起反抗异族的统治,哪怕面对帝国的屠刀也在所不惜。

    衰败而又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帝国、对历史荣光充满了骄傲而又追求自由的民族,两股力量浴血厮杀——这已经无关正义,而是生死存亡的斗争,谁也不可能让步,非要用烈火和鲜血来分出一个结果不可。

    在金色朝阳的照耀下,海面上由几艘帆船组成的船队,正在全速航行,向着远处的陆地全速驶去。

    顺着微微的海风,它们翻起的白色航迹,也在这片碧蓝色的水面上划下了属于自己的刻痕,清晨的薄雾,也正在被金色的阳光渐渐撕开,似乎在召唤着它们。

    在这些帆船的桅杆上,都悬挂着一面鹰旗,而在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有一个少年正站在船头,在风与浪涛的交响当中岿然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海风在他身边回荡,让他的发梢也随之动摇,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是一片笃定,再也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已经踏上征途,骰子已经掷下,那任何犹豫和迟疑都是毫无必要的东西了,接下来他只能以绝不退缩的勇气一路前行。

    好在有这么多人追随着他,鼓励着他,成为了他勇气的来源。

    “殿下……”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旁边的一声招呼。

    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思绪万千的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温暖。

    要论对他奉献忠诚和体贴,特蕾莎并不是唯一一个;但如果说有谁赋予了他最大的自信心,那非特蕾莎莫属了。

    夏奈尔,他的两个堂兄,安德烈-达武……这些人追随他,都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帝和波拿巴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无疑他们都是有才智有能力的人,艾格隆也乐于使用他们,但是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会告诉他——“都是因为拿破仑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如此青睐的”。

    这是事实,而且他对这个事实并不感到生气,毕竟拿破仑本来就是他唯一的政治号召力和资本,也只有借助这个资本,他才能够这么快就拉拢出一支服从自己的队伍来。

    苏菲对他关怀备至,这份爱既沉重也让他感动,但其中也有着许多怜悯,自己更多地是被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孩,被寄予了温情。

    然而特蕾莎不一样,她的追求与她的期待,都同帝国没有任何关系,艾格隆知道,比起什么拿破仑或者波拿巴来,特蕾莎首先更加在意的他本人——她对复辟帝国并不在意,在两个人刚刚结缘的时候,她曾经认真地考虑过以后和安居乡间后的生活,并且还为此满怀期待和快乐。

    之所以她现在参与到自己的事业当中,并不是她热衷于成为皇后,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选择了事业。

    正是特蕾莎让艾格隆知道,自己并非只有“拿破仑儿子”一个标签而已,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值得被人欣赏、被人喜爱的人。

    尤其是,特蕾莎还如此可爱和优秀,她如此不离不弃地追随着自己,那岂不是反向证明自己也确实非常优秀,否则又怎么可能吸引到她,得到她如此倾心呢?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就得到了超脱于名字之外的自信。

    所以,为了这份期待,我必将赢得一切。

    带着这份奇妙的自信,艾格隆握住了特蕾莎的手,然后同她并肩站在船头。

    海风在少年和少女的面前吹拂,金色的晨曦也照耀着他们,这就是他们所得到的祝福。

    “特蕾莎,很抱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为什么突然道歉呢?”特蕾莎有些不解。

    “我想了想,在我们到了希腊以后,一开始最好不要公开你的身份。”艾格隆满怀歉意地对她说,“我登陆以后,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欧洲,如果你公开身份的话,我倒是一无所损,但这恐怕会让你的父亲为难……”

    艾格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特蕾莎自然很快就想到了。

    殿下这是在为自己和父亲着想。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公开身份的话,那么各国很容易怀疑这一切都是卡尔大公搞的鬼,而在帝国内部,父亲则会被认为在暗中资助莱希施泰特公爵造反而饱受责难。

    无疑这会让父亲陷入到非常尴尬的境地。

    为了得到今天的自由,她已经亏欠了父亲那么多东西了,又何尝忍心再推上一把。

    “你说得没有错。”特蕾莎点了点头,“殿下,一到希腊,我会注意隐藏自己的,不会让外界注意到我的存在。”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身边有女孩儿存在难道是很稀奇的事情吗?只要我们不大张声势,也不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的。”

    他原本是无心之言,但没想到这句话却勾起了意外的效果,特蕾莎嘴角微微上撇,然后细声细气地回答。

    “是啊,是我想多了,殿下身边怎么会缺了女子呢?怕是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你还有个远在维也纳的未婚妻了呢。”

    一听到她的回答,艾格隆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暗叫不好,但是他知道再为这个问题解释,只会让自己越发尴尬,于是他立刻转移开了话题。

    “你能够理解我的用意那最好了,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特蕾莎。”他抓住特蕾莎的手,与其十指相扣,然后诚恳地对着她说,“你迄今为止所做的牺牲,我都铭记在心。我跟你保证,我亏欠你的,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还给你,我要让所有人欢呼你的名字,今天的希腊,明天是法国,后天是全世界!”

    “可是我只要你一个人呼唤我的名字就够了。”特蕾莎也没有继续和艾格隆吵架的意思,只是低着头小声回答。

    就在他们对话之间,陆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从远处微不可查的小点,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黑线的面积越来越大,最终霸占了视野中所有的地平线。

    他们到了。

    这里是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迈索尼港口,这个不知名的小渔港,就成为了艾格隆重新踏足欧洲大陆的第一站。

    无论是福是祸,他的征途都将从这里开始了。

    借助着海风,这支小小的舰队全速向着迈索尼靠近,而这时候,从对面驶过来了一艘小船。

    船队立刻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大炮的炮口开始瞄准这首靠近过来的小船,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对面那艘船上同样挂着的鹰旗。

    接着,对面的小船放了一声礼炮,以此来表明自己是来迎接船队的。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船队立刻跟那艘船靠近。

    因为距离的靠近,艾格隆很快看清了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的人——此时,这个人正恭敬地向着他行礼。

    “爱德蒙-唐泰斯!”艾格隆小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心来。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特蕾莎。“这位是基督山伯爵,我派来希腊的亲信,他干得很不错。”

    “原来他就是你赐封的那个基督山伯爵吗?”特蕾莎老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了,于是特意打量了对方几眼,“那可要好好酬谢他的功劳。”

    就在她打量爱德蒙-唐泰斯的同时,爱德蒙-唐泰斯也在打量着特蕾莎,似乎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重新看向了他的主君。

    “陛下!”他大声喊了出来,“请允许我引领您上岸!”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接到了他的指示之后,小船立刻调转船头,然后引领着这支船队一路向前进发。

    “他是我们的臣下,但绝不是一般的臣下。”艾格隆看向了特蕾莎,然后笑着对她说,“特蕾莎,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才能远比现在展示出来的还要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对他足够尊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心高气傲的殿下,这么看重一个他才认识了短短几个月的人,但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特蕾莎也就记在了心里。

    看来这是殿下的头号心腹了,可要好好结交才行。

    很快,在小船的引领下,这支船队一路航行,开到了港口当中。

    当船队靠近到了港口的栈桥边准备停泊的时候,港口的周边响起了礼炮的轰鸣。

    炮声连绵不断,以此来表示这位前来救火的王子的尊重。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炮声当中,船队抛下了锚。

    到了。

    这是一段旅程的结束,这也是一段全新旅程的开始。

    “特蕾莎……”艾格隆向特蕾莎伸出了手臂。

    特蕾莎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伸出了手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接着,两个人一起,沿着船上放下的舷梯走了下来。

    而在栈桥上,先行一步的爱德蒙-唐泰斯已经等候在了这里了。

    “陛下!感谢您的驾临!”他一看到少年人,立刻躬身行礼,然后以自己最热切的语气对他道贺,“预祝您万事顺利。”

    “你辛苦了,爱德蒙。”在礼炮的轰鸣声当中,艾格隆严肃地向对方道谢,“我绝不会忘记你这几个月来为我所做的贡献,上帝作证,你做得比我所期待的还要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这位是特蕾莎,我的未婚妻。”艾格隆看了一下旁边的少女,然后解释。

    爱德蒙-唐泰斯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离开地牢几个月之后,眼下他已经不是一个对世事完全懵然无知的囚犯了,他恶补了大量的知识,自然对他主君的经历也完全不陌生。

    特蕾莎,未婚妻……这岂不是说……

    “基督山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就在他遐思的同时,特蕾莎笑着向他开口了,“刚刚我们在船上的时候,艾格隆一直都在夸奖您,并且几次三番说他非常感谢您的贡献,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对您心怀感恩……如果您乐意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以应有的尊敬来对待您的。”

    这可不得了。

    “能成为您的朋友,是我毕生的荣幸,公主殿下。”爱德蒙-唐泰斯不敢怠慢,立刻回答。

    “出于一些考虑,特蕾莎的身份暂时只能秘而不宣。”这时候,艾格隆开口了,“爱德蒙,你不要对其他人提起,就当她是我身边的……嗯,密友吧。”

    “是,陛下!”爱德蒙-唐泰斯立刻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连绵不断的礼炮声渐渐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竖笛、布祖基琴等等乐器组成的军乐声,接着,艾格隆发现,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正向自己走过来。

    “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他负责迎接您。”爱德蒙-唐泰斯小声向艾格隆解释。

    “很好,那我们去会会他吧!”艾格隆笑了起来。

107,雷霆

    “很好,那我们去会会他吧!”

    爱德蒙-唐泰斯看了眼特蕾莎,犹豫了一下。

    “为了避免困扰,我暂时就不和他接触了。”特蕾莎立刻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伯爵,一切都交给您了,我希望您能够辅佐殿下,完成您的使命。”

    “这是我理应做的。”爱德蒙-唐泰斯严肃地回答。

    接着,他带着艾格隆,一起向着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迎了上去。

    在激昂的鼓乐声当中,艾格隆走到了对面一行人面前,然后双方站定。

    这就是他和他盟友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了。

    说来也怪,明明心里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但是艾格隆反而不再紧张了,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稳了下来,以一种平静又带着些许的傲慢的视线看着面前的人们。

    为首的是一个神情精悍、目光犀利的年轻人,显然这就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也在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不仅仅他一个人,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盯着那个少年人。

    尽管明知道对方的年纪不大,但是真正面对少年的时候,他仍旧对他的年轻暗暗吃惊。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生出轻视之心,相反更加心生忌惮了。

    在这个年纪就能够游刃有余地驾驭部下,并且有条不紊地执行自己的战略和计划,参与到如此大事当中,实属罕见。

    这个现在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虽然穿着黑色的军服,却仍旧不减其斯文秀气的风度,谁能够预测得到,他日后究竟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动荡和改变呢?

    至少在自己这边,他代表着希望。

    一边带着纷至沓来的思绪,帕诺斯一边躬下身来,向自己的赞助者致以欧洲式的礼节,同时,他用自己并不熟练的法语向着对方致敬。

    “团长阁下,我十分荣幸能够同您会面,很抱歉,我父亲因为需要稳定局势,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委托我代表他前来,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您的满腔敬意。在此我谨代表希腊临时政府和希腊人民,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您的到来,必然会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欢庆。”

    按照两边之前的协议,帕诺斯一方不能承认艾格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皇帝称号,而艾格隆一方也无法接受莱希施泰特公爵的称呼,于是两方在特蕾莎的建议下,艾格隆提出以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的头衔行事。

    这个称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严肃,但是意外地却能够满足两边的需求,所以两边迅速达成了妥协。

    于是,现在他就以这个头衔来称呼艾格隆——接下来也会如此。

    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艾格隆心里稍微有点异样的不适应感,不过他也不纠结这种小事。

    “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哪怕在幽居美泉宫的时候,我也一直都在关注欧洲各地的局势,所以我老早就听说过您父亲的名字,并且对他为民族独立而战、屡次战胜土耳其人的功绩而深感钦佩。”艾格隆亲切地向对方伸出了手,然后笑着对他说,“而今天,我得说,您配得上继承他那光辉的姓氏,后人必将感谢你在祖国危难之际当机立断的壮举。”

    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故意在恭维自己,但是帕诺斯在心里仍旧深感兴奋。

    他的父亲当然没有对方的父亲那么耀眼,但是仍旧是他深以为豪的英雄,能够得到当面肯定,他自己也与有荣焉。

    因此,他也伸出手来,和少年人握住了手,紧紧地摇晃了两下。

    这是一个代表友谊的仪式,至少在现在,随着他们的握手,两个盟友之间正式确立了彼此的关系。

    “我们只是在无奈之下被迫做出这个决定而已,就我和父亲的本心而言,我们更希望一切都能以民族的意愿为优先,而不是我们强迫民族做出这个选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脸的无奈,“但不管如何,情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再作犹豫了——我们只能祈求万能的主,让我们能够得到预期的结果。”

    “既然我来了,那你们一定能够得到它。”艾格隆笑着回答。“我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着上帝的使命以及万众的呼唤……我们必将胜利。”

    帕诺斯不再说话,而是回头做了一个手势。

    在他的示意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声地欢呼了起来,纷纷向少年人致敬,礼炮也随之重新响起,震撼着整个港口。

    “您是上帝派过来拯救我们的使者,我坚信如此。”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当中,帕诺斯终于再度向他致敬,“愿您的荣光照耀我们,引领我们前进!”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此刻面子是做足了,艾格隆心里也颇为满意。

    唯一的遗憾是,虽然场面隆重,礼数周到,但是却没有人民夹道欢迎的热闹场面,在场的人都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手下的士兵们。

    不过艾格隆也知道,这不是他们不愿意盛大欢迎这位皇位觊觎者,而是因为他们之前发动了政变,囚禁了一大批反对者,此时此刻实在不方便举行盛大的典礼。

    万一在观礼的人群当中里面藏着几个对他们、或者对波拿巴家族心怀不满的人,提着枪或者提着刀制造出什么意外,那就会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向在场的人们说几句吧,团长阁下。”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当中,帕诺斯向他提议。

    “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爱德蒙-唐泰斯来到自己的旁边,为自己充当翻译。

    为了让自己展示出足够的热忱,艾格隆最近在苦练希腊语,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努力,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献丑了,转而让已经颇为纯熟的爱德蒙-唐泰斯作为自己的翻译。

    而在同时,在帕诺斯的示意下,欢呼声也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少年人,等待着他的发言。

    站在海岸边的艾格隆,环顾了四周,将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他们或兴奋、或迟疑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怯场,反而心里激动了起来。

    仿佛有一股电流在心头窜起,刺激得他心跳加速,让他心潮澎湃。

    “敬爱的勇士们,长久以来,当我还是一个懵懂无知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祝福着你们,我为你们每一次胜利喝彩,为你们每一次失败而悲伤。你们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你们的努力让我看到了一个民族对命运的不屈和反抗,为了得到自由,你们对强大而又残暴的敌人发起殊死决斗……这股精神激励着我,让我灵魂深处为之共鸣,可以说,我已经在精神上把自己和这个民族连接在了一起。正因为如此,我难以忍受那种无法参与其中的遗憾,因为我知道,也许我一生当中再也碰不到如此伟大的事业了!”

    艾格隆每说一句,旁边的爱德蒙-唐泰斯就大声翻译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就在这时候,天空当中的阴云开始纠缠翻滚,隐隐间有轻微的轰鸣声响彻在天空当中。

    这是雷霆的咆哮,但又何尝不是诸神的应许?

    “正因为如此,我从维也纳跑出来,我要让自己参与到你们当中,帮助你们。我带着大笔的金钱前来,并且打定主意要倾囊以授,因为相比于这项伟大而又崇高的事业来,区区金钱又算得了什么呢?!”艾格隆越说越是大声,让自己的音量压过了雷声,“而且,我带来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正义……听吧,这是来自全欧洲的正义怒吼!所有追求自由的人们,此刻都与你我同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金发的少年人慷慨激昂地宣讲着,他的手臂也随之重重地挥动。

    虽然大多数人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种肢体动作,却足以让他们感染到一股莫大的激情和信心。

    这也许是一种天生的演讲家技巧吧。

    “我来,并非为了私利和野心,而是为那些陷于苦难和绝望的人们带来光明与希望,哪怕这束光非常虚弱,但至少也能够让他们知道,此刻他们并非孤立无援,还有许许多多满怀热情和壮志的人们,希望帮助他们,并且愿意赴汤蹈火。”

    艾格隆声嘶力竭喊着,“毫无疑问,我势单力孤,但如果需要一个榜样,那我愿意用我的牺牲和我的热忱作为榜样,所有人看得到,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正义和自由付出一切!我要把他们聚集到我的旗帜下,为这些美好的字眼而战!正义和自由的火炬在这里熊熊点燃,并且一路向着你们先祖的故地燃烧,焚毁一切征服者强加在你们身上的枷锁,看吧!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

    “轰!”就在这时候,天空当中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划痕,接着是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人在为他鼓掌。

    “听到了吗?那是雷霆,那是来自于天国的号令!那是光复的战鼓!万能的神灵在注视着你我,催促着我们前进!”艾格隆丝毫无惧,大声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前进吧!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

    在他话刚刚落音,爱德蒙-唐泰斯也翻译完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他的这句话,勾起了在场所有人们的共鸣。

    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

    这是根植于多少人心中的宏愿,艾格隆知道,只有这一个地名,最能够勾起他们心中的共鸣。

    他并没有杀进君士坦丁堡的打算,客观上他也做不到——但尽管如此,他并不介意用这些话来振奋人心。

    看着面前这群情激奋的场面,艾格隆知道自己算是达到目标了。

    他故意一直强调自己从小就关注希腊独立事业,从精神上和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为了拉近和这些希腊人的心理距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顺畅地进行接下来的事业。

    毫无疑问,仅仅光凭着一通演讲,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推心置腹,但是他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一点一滴地积累,终究他可以达到目的。

    “您说得很好,阁下。”就在这时候,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终于开口了。

    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但是从他的眼神和语气当中,不难看出他也受到了一些触动。

    “我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关注,更感谢您无所畏惧、为我们民族赴汤蹈火的勇气。我们是一个崇敬侠义的民族,任何一个帮助我们的人,都是我们无比尊敬的朋友……从现在开始,我们与您站在一起,与您面对同样的喜悦和苦难,愿万能的主保佑我们。”

    “愿万能的主保佑我们。”艾格隆也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向对方伸出了手。。

    两个人重新握起了手来。

    相比于第一次的客套与戒备,这一次他们的动作要随意了许多。

    一边握手,他们还互相相视一笑。

    他们都知道,此时他们口中的话,不管再怎么动听,都不能完全代表他们的心中所想;他们也都知道,每个人都心里有所保留、有所怀疑,而且有着各自不同的追求目标,也许甚至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也说不定。

    但是至少在此刻,他们是同路人,在为同样一个目标而努力,并且他们都深信,这个目标是绝对正义的。

    这就够了。

    “您带来了多少人过来?”帕诺斯小声问。

    “只需我一个人就够了。”艾格隆满怀自信地回答,“我只要站在这里,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愿意来到这里,我……就是一个活着的图腾,而且我会让这个图腾更加光辉绚丽。”

    这份自信怎么看都像是妄自尊大,但是帕诺斯却从中听到了别的意味。

    “那么我只能满怀期待地为您祝福了。”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对他说,“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无礼,但那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对我个人来说,我无比敬仰您的父亲……倘若您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管其他人怎样,我个人愿意尊称您为陛下,追随于您的麾下。”

    “那我们就看看结果吧。”艾格隆低声回答。

108,论功行赏

    “那我们就看看结果吧。”

    艾格隆的反应既平淡,又矜持。

    确实,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说得再怎么样慷慨激昂、天花乱坠都没有用,聪明人是只看事实和结果的。

    只有得到了好的结果,他们才有可能进一步地合作,进而才有可能得到对方的效忠,除此之外是没有别的方法的。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不再多说了。

    之前他虽然极力鼓动父亲发动政变,但是对于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弗朗索瓦-波拿巴,他还是心怀忐忑的,生怕对方只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二世祖、或者是一个空有热血的愣头青而已。

    而从两个人短暂的见面以及对话当中,他发现对方虽然年轻不输于成年人的头脑,甚至还有非凡的口才,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镇定,这些都给了他信心。

    尽管这些气质并非一定会带来成功,但是它们确实都是成功者的必要条件。

    也许他真的能够实现那些诺言……让我们看看结果吧。他心想。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同时,船队上的军人们也在依次下船。

    帕诺斯用眼角的余光暗暗注视着他们,心里在清点其中的人数。

    看起来人数并不太多,不过从他们的动作和秩序来看,确实接受过良好的训练。

    刚刚他问这位团长阁下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但是被对方巧妙地躲闪过去了,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您是让您的骑士团成员充当军官吗?”他旁敲侧击地问。

    “是的,他们都是我从追随者们精挑细选的,拥有最忠诚的意志,同时也有军事经验。”艾格隆随口回答,“也只有依靠他们,我才能够建立只属于我的军队。”

    “但是这也意味着您无法大规模扩军。”帕诺斯敏锐地指出。

    “我也不需要大规模扩军。”艾格隆耸了耸肩,“对我来说,能够顺畅指挥、和只服从于我的军队,比看上去人数众多的乌合之众要有意义得多——当年斯巴达人也并不是靠人数去挫败波斯军队的。”

    “完全正确的结论。”帕诺斯点了点头,然后他再问,“那么您需要我为您安排驻地吗?”

    “不用了。”艾格隆摇了摇头,“爱德蒙会为我准备好这一切的,我只希望您能够批准我们的要求。”

    帕诺斯迟疑了片刻,但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说实话就算对方直接过来抢一块地,他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您确实拥有一个极为得力的属下,基督山伯爵大人十分优秀,而且忠诚。”他夸奖了爱德蒙-唐泰斯一句,也变相地同意了艾格隆的意见。

    接下来,他话锋一转,“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见我的父亲?”

    “等我把一切安顿好之后,我们会见面的。”艾格隆笑着回答,“另外,我要纠正一下,并不是我去见他,而是他来见我。毕竟,是你们的政府和议会邀请我过来帮助你们的,我理应享有此等待遇——”

    艾格隆的话,让帕诺斯又是一愣。

    看来这个少年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锋,意义比表面上要重要得多,既然对方态度强硬,那他也只能寻找折中的办法了。

    “那么,我们约定一个地方,您和他在那里会面,您看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会给您应有的礼遇,时间也可以由您来定。”

    好啊,这下知道对我礼貌了!艾格隆心中冷笑。

    看来,自己第一次亮相,确实给了这个年轻人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对方才改变了态度。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同时,天空当中的雷声也越来越响亮,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我带您去下榻的地方吧。”帕诺斯当即提议。“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晚我将那里为您举办一次宴会。”帕诺斯又说,“很多人都希望认识您。”

    “请您带路吧。”艾格隆立刻回答。“我很乐意。”

    “好,请跟我来。”帕诺斯也不再耽搁了,他转身看向了周围的众人。

    “刚才阁下已经说了,今晚将在这里举办最盛大的宴会,庆祝我们最伟大的友谊!”他用希腊语大声向在场所有人喊话,“到时候有的是佳肴美酒,大家尽情畅饮吧!”

    他的话,又引发了一阵欢呼喝彩。

    就这样,再又一轮礼炮的轰鸣声当中,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了,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引领着艾格隆一行人,从海边来到了港口内的居民区当中,而随同他一同渡海而来的军人们,也被妥善安排在海边扎营,在帕诺斯和爱德蒙-唐泰斯事前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为艾格隆安排的下塌地,是小城里最好的一家旅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所有的客人都已经被清离,换成了艾格隆和他身边的人入住——当然,作为回报,艾格隆也多付了几倍的旅费给旅馆的老板。

    把艾格隆带到了旅馆之后,帕诺斯就暂时告辞离开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艾格隆的房间,当然是旅馆当中最豪华的房间,在卧室的旁边有一个阳台,因为地势较高,站在阳台边可以俯瞰到远处的海景。

    艾格隆没有休息,他把自己身边的亲信召集到了身边。

    特蕾莎和查理两个自然在其中,他派到希腊来的两位特使——他的堂兄路易亲王以及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也来了、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还有他的军队主要指挥官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等人也在场——就连半身不遂的法利亚老神父,也被人抬了过来。

    在岛上的时候,这位老神父坚持要跟随艾格隆一起踏上征途,如今也算是了却心愿了。

    天上已经开始下雨了,窗外的海面也泛起了波涛,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好心情。

    他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们,然后他向特蕾莎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特蕾莎满面笑容地听从了艾格隆的命令,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堂兄路易,查理的亲哥哥,前荷兰国王的儿子。”艾格隆先看向了自己的堂兄路易,然后向特蕾莎介绍。

    接着,他打算向堂兄介绍特蕾莎的身份——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没有和特蕾莎认识了。“我的堂兄,这是特蕾莎——我的未婚妻。”

    路易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的惊讶。

    不过和爱德蒙-唐泰斯一样,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没想到我居然还真有能亲眼看到这姑娘的一天。”还没有等他继续介绍,路易突然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大笑着说。“我在维也纳呆过,那时候人人都在盛传你将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我好奇之下也打听了那位公主殿下是何模,只可惜后来我们跑了就没机会看见了……不过真有你的,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跟着你跑过来了!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的爱意。”

    被他这么一说,特蕾莎顿时就羞得脸色发红。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从今往后她就是波拿巴家族的主母了,我的事业就是她的事业。”艾格隆连忙接过了话头,然后正色告诫对方,“路易,我知道你平常喜欢开玩笑,没关系,特蕾莎也是一个谦逊的人,不会计较他人偶尔的冒犯——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她不敬,请记住她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任何不尊重她的人就是不尊重我。”

    “好的,明白了。”看到艾格隆说得这么严厉,路易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连忙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看向了特蕾莎,然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特蕾莎殿下,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我向您保证,以后我会对您像对待皇后陛下一样尊敬。”

    “您说得太过头了,亲王殿下。”特蕾莎连忙也向他点了点头,“您在波拿巴家族这一代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换言之您也就是我的长兄,是我应该尊敬您才对!况且,我的年纪比您小了好几岁,人生经历更加无法跟您相提并论,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请教呢……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为复兴这个家族而努力。”

    在路易和特蕾莎交流一番之后,艾格隆终于让自己所有的亲信都接受并且认可了特蕾莎的存在。

    所有人将视线放在了少年人的身上,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我们先向路易和爱德蒙表示祝贺吧?”艾格隆提议。“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我不着边际的梦想才能够真正化为现实、我们才能够来到这里,我对他们两个充满了感激之情。”

    接着,他率先轻轻地鼓起掌来。

    在他的示范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鼓掌,以此来表示对他们努力的感激。

    “当然,你们如此大功劳,我仅仅用语言和掌声来表示感谢是无意义的,所以我决定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来表达感激。”艾格隆轻轻做了个手势,旁边角落里一直默默站着的夏奈尔走了过来,从自己的手中拿起了两个小小的匣子,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打开一看,发现他们匣子里都是一块硕大的宝石,这些在微光下散发出圆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区区宝石无法表达出我对你们的感激,但是请原谅我,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来赏赐给你们了。”在众人的惊叹声当中,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你们保证,日后只要我们成就大业,我会给出更好的东西来酬报你们,无论是头衔还是封邑,我绝对会和先皇一样慷慨大方——同时我也向其他人保证,只要你们立下了功勋,都会在心里牢记,日后重重酬报!”

    他的话,立刻就引发了又一轮的掌声,而这一次,因为和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所以这掌声要更加热烈和激昂。

    在这雷鸣般的掌声当中,爱德蒙-唐泰斯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代。

    那时候,他在地中海上的一艘小小的、名叫“法老号”的商船里当水手,船长很赏识他,把他提拔成了大副,他年纪轻轻就可以指挥一艘船,以及上面的几名海员。那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船长,进而拥有属于自己的商船,过上辛苦但富裕的生活。

    谁能想得到,他后来的人生际遇?

    不管历经了多少磨难和痛苦,他碰到了又一个赏识自己、相信自己的人,这个人对自己赋予头衔,并且委托给他几乎能够影响历史的重任。

    那个水手已经永远地消失在回忆当中了,他现在是拿破仑二世陛下的封臣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

    但是无论是对那个已经死去的船长,还是对现在的陛下,他心中都充满了感激,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才能、乃至生命,回报这份信任和赏识。

    为了船长他乘风破浪,在充满了危险的海中驾船航线;为了陛下他一样可以赴汤蹈火,为他在复兴帝国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宝石?金钱?头衔?封邑?这些对我这个在伊芙堡死里逃生的前苦役犯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愿我的恩主万事顺遂。

    带着激动的心情,爱德蒙-唐泰斯心想。

    “我希望在座的诸位,也能够以他们两个为榜样,尽力完成自己的职守。”在掌声平息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接下来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在少年人的命令下,人们纷纷散去,爱德蒙-唐泰斯也打算离开。

    但是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叫住了他。

    “爱德蒙。”

    “还有什么吩咐吗?陛下?”爱德蒙-唐泰斯连忙问。

    “你能够帮我联系他们的那些反对派吗?”艾格隆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小声地问,“我的意思是,那些对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尤其是被他们关押起来的人。”

    爱德蒙-唐泰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陛下,您不是刚刚同他们合作吗?”

    “别惊讶,我现在并不打算背叛我们的盟友,甚至可能我一直都不会这么做,但是爱德蒙……我们不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必须让自己同时具有多种选择,这样才会让我们的行事更有余地。”艾格隆小声对他解释。“爱德蒙,有时候我们必须这么做,世事无常,我们必须尽量做好一切准备。”

    爱德蒙-唐泰斯陷入到了沉思。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我可以。”

    “那好,先去办吧,记住,只需要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艾格隆小声嘱咐。

    “是!”

109,洗尘

    【大家端午节快乐!所以……发点福利吧~】

    在众人离开之后,艾格隆所居住的房间总算平静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片刻的宁静而已,到了晚上他还要参加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为他们举办的宴会,这是他绝对不能缺席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享受此刻的宁静和休憩。

    现在,他只想好好泡个澡,用这种方式来洗刷一路旅途的疲惫。

    于是,他把夏奈尔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夏奈尔,我想要洗个澡。”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帮我安排一下吧。”

    “没问题,陛下。”夏奈尔立刻回答,“我已经问过了,在您这里就有一间浴室,就在阳台旁边,如果您乐意的话,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海景。”

    嚯,不愧是本城最好的旅馆,至少在生活设施上倒是挺合格的。

    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艾格隆自然不介意好好利用一番。

    “那好,你替我准备吧,尽快。”艾格隆立刻做出了决定。“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人过来拜访我,就让他等着。”

    “遵命。”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艾格隆来到了浴室当中。

    此时水池里面已经蓄满了热水,蒸腾的水蒸气弥漫到了整个浴室当中,让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

    艾格隆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军服和裤子,刹那间扑腾的水蒸气浸染到肌肤上,吸走了少年身上的汗渍,也带走了他旅途当中积累的疲惫。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入到了齐腰深的浴池当中,接着他直接让自己躺在了浴池的底面上,靠着浴池的侧壁,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休息。

    这是他很久以来都没有得到的享受,在逃离维也纳之后,他一路颠沛流离,住过农庄、住过荒岛,这几个月的经历,几乎都让他快要忘却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如今,在他的努力下,他终于让自己成为了贵宾,享受到了自己应有的礼遇。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休息而已,还有太长的路等着他去走……只有在此刻,暂时停歇一下吧。

    就在此时,特蕾莎回到了房间当中,寻找少年的踪影。

    “殿下?”她招呼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走到了阳台边,四处寻找少年人的踪影,最后她突然发现夏奈尔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

    “夏奈尔,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然后询问,“殿下在哪儿?”

    “这里是一间浴室,殿下。”夏奈尔小声回答,“陛下现在就在里面泡澡。”

    听到浴室这个词,特蕾莎骤然眼前一亮。

    在淡水紧缺的荒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洗浴也只能尽量节省用水,为了不让别人轻视自己、也为了不给艾格隆添麻烦,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委屈,可是现在一听到有浴池可以使用,她顿时心花怒放,脑子里只有“好好泡一次澡”这个念头了。

    而且……殿下也在那里,我们可以一起……

    上帝啊,我在想什么?

    她被自己兴起的念头搅得又惊又愧,但是却怎么也压不住这些念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那,殿下大概什么时候完事呢?”她闷声闷气地询问夏奈尔,“我一路上也有点累了,我也想泡个澡。”

    “这个要看陛下自己的心情了——”夏奈尔回答,“从他刚才的口气来看,他肯定是想要好好享受一番,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已经吩咐过我了,现在无论是谁找他,都要先等着。”

    “是这样吗……”特蕾莎叹了口气。“这等待可让人有点煎熬呢,不过也没办法呢。”

    虽然她看似无奈,但是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却总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夏奈尔犹豫了一下,她知道特蕾莎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她本来不想配合的,可是她知道,现在和殿下怄气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也毫无意义。

    “要不,您现在就一起和陛下泡澡吧?”于是,她主动提问。

    “嗯?”特蕾莎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在说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想,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惊讶的样子呢……夏奈尔在心里吐槽。

    不过,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

    毕竟是公主殿下,有些话只能让别人说出来的,也可以理解。有时候哪怕大家心照不宣,也得做出个样子来——这就是所谓的“体统”吧。

    夏奈尔在宫廷当中呆过一段时间,她知道自己行事的分寸。

    “陛下可能要呆很长时间,如果让您一直等在外面,也太委屈您了。”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只能板着脸为特蕾莎找理由,“而且,我相信陛下也非常乐意有您相伴。”

    “可是他说过不许别人打搅的啊。”特蕾莎犹豫着问。

    “您可不是‘别人’。”夏奈尔回答。“您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不是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特蕾莎捂住了嘴,以此掩饰自己嘴角边的笑意,“夏奈尔,你真是太贴心了,我非常庆幸有你伴随在我们的身旁……”

    “您过奖了,服务陛下和您,这是我的责任。”

    …………………………

    艾格隆泡在热水和蒸汽当中,享受着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艾格隆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响声轻微而又急促,似乎透露出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他立刻睁开眼睛,弥漫的雾气当中,仿佛有一个人正在向自己走来,但是模模糊糊却也看不太真切。

    他放松下来的意识立刻警觉了起来。

    “是谁来了?夏奈尔,我不是说过不要让人进来吗?”艾格隆大声喝问。

    “是我……殿下。”这时候,艾格隆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回答。

    这熟悉的声音,艾格隆立刻听出了来者到底是谁。

    “特蕾……”

    他刚刚喊出这个名字,立刻就被急促地打断了。“别喊出来啊,殿下!我受不了……”

    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弥漫的雾气当中,显现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看着特蕾莎。

    她现在身上只裹着一件浴巾,纤细的手臂和小腿都已经暴露于蒸汽当中,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也许是因为水汽的缘故,她原本就非常白皙的肌肤也显得更加晶莹透亮。

    透过薄薄的纱巾,他分明看见,不光那白瓷般的肌肤,就连红嫩的蓓蕾也随之若隐若现。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特蕾莎红着脸,小声地向少年人抗议。

    然后,她继续小声解释,“旅途劳顿,一听到这里有个浴池我立刻就按捺不住了。可惜现在你已经在这儿了……我询问了下夏奈尔,她说干脆我也来一起泡澡算了,免得一直等你,耽误时间。”

    明明就是你想这样……艾格隆立刻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过为了照顾特蕾莎的颜面,他也只能把话留在心里了。

    “可以吗?殿下?”特蕾莎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低着头俯视着半躺着的少年人。

    “当然可以了,谁能拒绝呢?”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立刻点头答应,“不过……你不能要求我不看你,因为正常人类在此时此刻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特蕾莎羞得闭上了眼睛,但是心里却也非常高兴。

    “那你看就看,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不然的话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完之后,褪下了浴巾,然后走入到了浴池当中,同样也倚靠着浴池的侧壁,坐在了少年人的旁边。

    当整个身体泡在热水当中的时候,她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微微眯着眼睛,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她此刻也有和艾格隆方才一样的心情。

    此时她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泡在热水当中,享受那种舒畅感。

    然而,艾格隆原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却如同这池水一样,泛起了阵阵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都相拥而眠,对于特蕾莎的身体艾格隆已经并不陌生了,可是,在此时此刻,她的魅力比平常好像又多了几分。

    水面荡漾着一阵一阵的波浪,犹如是有一双手在剐蹭他的胸口一样,让他心生萌动。

    他不由得冲动了。

    在激情的趋势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特蕾莎的肩膀,然后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而特蕾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殿下,就到这里吧,不要再过了……求你了。”她只是小声说了一句。

    声音十分糯软,又似乎带上了点诱惑。

    随着水面的不断晃动,她乳白色的身躯似乎也在视线里不断摆动,更加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当然了,特蕾莎……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非常遗憾地点了点头。“反正已经不太久了,再多等一会儿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这些等待,可能更加增添我们之间的情愫,所以我乐意等待。”

    一听到他这么说,特蕾莎安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你这个狡猾自私的姑娘,你自己倒是寻了开心,又得了舒服又把自己置身于安全之地,却没有顾及我!你这样考验我的忍耐力,实在太可恶了。我原本一个人好好地在这里享受难得的休息,然而你却故意撩拨得我欲火煎熬,这下我还怎么休息呢?光是克制住自己不要越轨,就已经消耗了我全部的意志力了,你让我如此难受!”

    他又像是控诉又像是调侃的话,让特蕾莎听得一阵羞耻,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以为沉默就能躲开惩罚吗?”艾格隆故意板着脸问。

    “什么惩罚?”特蕾莎害怕地问。

    “闭上眼睛!”艾格隆严肃地对她说。

    特蕾莎心有迟疑,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艾格隆趁机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也许是因为泡在了水汽当中的缘故,特蕾莎的肌肤比往常还要滑润,这种微妙的触感让他简直魂飞天外。

    接着,他的嘴唇渐渐地往下移动,从光洁的额头来到了眼睛,然后再到嘴唇。

    熟练地接吻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自己的征程,从特蕾莎的下巴,再到细长的脖子,然后沿着锁骨一路滑下,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地方。

    【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此时的特蕾莎已经全身酥软,只顾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看到她已经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是一阵舒畅,就此停了下来。

    “殿下……”特蕾莎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艾格隆笑着反问,“在我看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毕竟是你原谅了我的过错。”

    “不,我就是要谢谢你。”特蕾莎执拗地回答,“因为有你在,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我享受每一天和你相处的日子,自从我们重逢以来,虽然我经历了病痛,经历了颠簸,经历了种种生活的不便……但是我跟您保证,我以非常惬意的心态承受着这一切,我从没有后悔过一秒钟,相反我反而把它看成了试炼,作为换取幸福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这代价太值得了,简直没见过如此划算的交易呢!

    我享受着和你相处的每一天……就让我任性一小会儿吧。”

    接着,她不再多说,而是又靠在了少年人的身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艾格隆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发现自己原本冲动的激情也慢慢地消散了,取而代之地是仿佛弥漫在每一个毛孔当中的舒畅感。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了一起,享受着短暂却又永恒的温存。

110,诗人与亲人

    水汽在小小的浴室当中弥漫,将这里同外界隔绝开来,一切都仿佛陷入到了朦胧的迷雾当中,亦真亦幻。

    艾格隆和特蕾莎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浴池当中,任由热水和水蒸气浸泡到自身的每一寸肌肤,享受着那种让人身心沉醉的舒适感。

    他们并没有交谈,只是享受着彼此相处的空间。

    原本艾格隆只想享受一下片刻而且只属于自己的闲暇,但是现在他发现,有特蕾莎在身边,这种感觉也非常不错,甚至更加美妙。

    虽然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要谈论“一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他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相信,特蕾莎比他还要更早认定了这一点。

    所以,他不仅要为自己,也有义务要为她,以及他们未来的家人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将来。

    这给了他全新的动力。

    “殿下……?”就在这时,特蕾莎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他。

    “嗯,有什么事吗?”艾格隆问。

    “你接下来是打算怎样对待那些希腊人呢?”特蕾莎小声问。“就我今天来看,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并没有能够完全掌控局势。虽然他们发动了政变,暂时控制了政府和议会,但是他们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他们。”

    在艾格隆上岸并且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交谈的时候,特蕾莎也混在人群当中四处观察。

    她敏锐地发现,虽然欢迎少年人的场面称得上盛大,但是并没有当地民众的参与,而且四处戒备森严。另外她也跟爱德蒙-唐泰斯打听了一下,得知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目前的现状。

    越是了解情况,她越是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此刻他们是被作为贵宾邀请到了希腊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种荣光还能持续多久——万一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突然失势,那接下来艾格隆岂不是处境尴尬?

    “特蕾莎,不用担心,希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们之间派系林立,互相斗争,谁也不服谁。”听完了特蕾莎的忧虑之后,艾格隆反而笑了起来,“至少我们并没有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那你打算怎样预防呢?”特蕾莎追问,“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只凭运气行事吧?”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最后他决定,对特蕾莎,他不隐瞒了。

    “特蕾莎,其实我刚刚就已经吩咐了爱德蒙,让他继续保持和反对派的联系,我不会仅仅只在一个地方押注。如果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能够保持他们的地位,那我们合作愉快;如果他们不值得继续合作,那我也会另外找到愿意支持我的人。总之,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想要赶走我就没那么容易。”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特蕾莎顿时放下了心来,“殿下,只要你没有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而是能够继续理智行事,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还是处于恶劣的环境当中,绝没有到可以欢庆或者放松的时候,请继续和之前一样审慎吧。”

    特蕾莎的话,让艾格隆也心生感触——如今他的身边,恐怕也只有特蕾莎敢于跟他说这些话吧。

    自从获得自由、并且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之后,他软硬兼施,将所有的属下和堂兄弟都压服了,他们都已经效忠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权威,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会有意回避那些自己听了可能不高兴的话题。

    一个人如果处于这样的环境太久的话,久而久之还真有可能丧失谨慎的判断力,变得虚骄自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对他人的意见不屑一顾。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他身边需要有个随时敢于对他直言的人——特蕾莎正好就合适。

    至少他绝对不用担心特蕾莎所作所为的出发点。

    “我会的,特蕾莎。”他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水池当中站了起来。

    “殿下,要走了吗?”特蕾莎恋恋不舍地问。

    “是的,我泡了这么久已经够了,而且时间不等人,接下来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会为我举办一次宴会——这肯定是一次非常无聊的活动,但是我必须在场。”

    “我明白的。”特蕾莎点了点头,“那些希腊人肯定会奉承讨好你。”

    “如果光是奉承讨好也就好了。”艾格隆颇为不屑地笑了起来,“他们还会百般刺探我的虚实,并且设法从我这里牟取好处,我如果稍微不注意的话就会落到拜伦那样的下场吧。”

    “拜伦的处境?”特蕾莎立刻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是的,特蕾莎。”艾格隆耸了耸肩,“你在维也纳的书斋里读书念诗,所以可能对拜伦先生在希腊的经历有了很多浪漫的想象,但是我很遗憾,现实世界要比浪漫的梦想世界要丑陋得多……”

    接着,他简略地跟特蕾莎讲解了一下拜伦的经历。

    拜伦的经历,简单来说,确实说明了诗人在触碰到现实世界之后的迷茫。

    他当时跑到了意大利的热那亚生活,然后这时候希腊独立战争刚刚兴起,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劝说他一同参与到这伟大的事业当中。

    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参战。

    接着,他以诗人的饱满热情投入到了其中,他租了一艘船来到希腊,然后自掏腰包赞助希腊起义军的舰队,拼命想要帮助希腊人的独立事业。

    然而经过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发现,希腊独立运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妙,也不存在什么万众一心、热火朝天闹革命向侵略者找回自由的希腊民族。

    革命军分成了好多派系,互相之间明争暗斗,有时候甚至使用刀枪进行厮杀,拜伦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说服这些不同派系的起义军团结上面。

    而这些不同派系并没有太尊重这位诗人,他们看到有个天真的英国阔佬在到处撒钱,完全把他当成了冤大头,而且还想着利用诗人的名声来作为自己的招牌,得到欧洲列强的支持。

    于是,各个派别争先恐后地拉拢他,各派的领导人都写信给拜伦,希望拜伦加入他们的派系,说只有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其他派系都是冒牌货或者土匪,所以拜伦只能和他合作,然后顺便跟他寻求金钱赞助。

    每天都要收到这种互相扯皮的信,让拜伦不禁头昏脑涨。他不知道哪派的说辞是对的,但是他正确地判断,希腊人一盘散沙,更多时间在内斗,而不是对抗奥斯曼敌人,他相信无论靠他们中的哪一派都没办法赢得希腊的独立,后来拜伦甚至亲眼见证了革命军两派之间的火拼,然后在自己的文书当中无奈地叹息。

    既然“革命者们”承担不起他的理想,他又不愿意临阵退缩,于是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承担各种责任,自己组建军队并且维持军队的开销,甚至还要想办法解决军需的供应。

    革命领导人没钱支付士兵的军饷,很多士兵就跑来找拜伦要钱。他光是军饷就支出了自己大部分财产。而后来革命事业进展不顺,拜伦手头的钱却差不多快要花光了。为了筹措革命经费,他卖掉了自己在苏格兰的祖传庄园,并且准备把这些钱全部用于希腊独立运动。

    而在希腊这样一个穷地方,突然有一位英国富豪从天而降,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要从他的手中拿到好处,于是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人蜂拥而至,以各种名目借口向拜伦要钱,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在给自己的朋友和商业代理人们的信中抱怨,承认自己已经不堪重负。

    最后,散尽家财并且历经千辛万苦的他,终于组建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军队,他打算使用这支军队去进攻土耳其人,为希腊的独立事业增光添彩——然而,在这场军事行动开始之前,他不幸因为淋雨而感染了肺炎,最终死去。

    所以,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诗人拜伦其实花费了惨重的代价,直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他的独立事业,也只能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花了一点时间,艾格隆向特蕾莎简要地描述了拜伦的经历,然后,他颇为刻薄地做出了总结——

    “所以特蕾莎,我会吸取拜伦的教训,我绝不会把他们的奉承当真,也绝不会轻易为他们打开我的钱袋。无疑我乐于资助我的朋友,但如果我一个一个地答应这些人的要求,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落到和拜伦一样的窘境。”艾格隆冷笑着说,“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人性的贪婪,这是一个无底洞,这些希腊人绝不值得我荡尽家财支持,我只想要从他们手中获得相应的东西而已。”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艾格隆的描述,心里百感交集。

    既对拜伦的牺牲和勇气感到敬仰,又为他的努力被如此辜负而感到遗憾。

    最终,她只能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看来这里的人们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几分……天知道他们那些伟大的先祖现在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后人呢?他们曾经创造了伟大的文明,如今却要落到如此境地……”

    “后人不争气,那先人又有什么办法呢?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的,特蕾莎。”艾格隆耸了耸肩,冷笑着回答。“所以,我不对他们抱有多少期待,我只想公平买卖,付出我拥有的东西,然后利用他们达成我的目的。而这就够了!他们真的不配我寄予厚望。”

    接着,他又挥了挥手,“我很清楚,我真正能依靠的,只有我挑选的骑士团成员们,这些人真正忠诚于我,愿意为我赴汤蹈火,除了荣华富贵之外,他们还为了别的东西而集聚到我的麾下,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会团结在我的身边,追随我克服那些困难,而不是一哄而散,所以我绝不会让那些希腊人干涉到我和我的骑士团之间的指挥的,我的武力永远只能归我自己使用,任何人永远休想染指!”

    在朦胧的雾气当中,特蕾莎默默地看着少年人昂然又傲慢的表情。

    一直都对少年人倾心迷恋的她,此刻更加为之心驰神荡。

    她深信,殿下肯定会做得比拜伦更好的。

    因为殿下有这种才能。

    “您说得太对了,殿下。”她忍不住嗤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艾格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正是一丝不挂地摆着造型,他顿时有些羞耻,连忙从浴池旁边拿起了浴巾把自己裹上了。

    是时候结束这短暂的休息了,再度投入到属于他的事业当中了。

    他既不激动也不胆怯,他只是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先走了,你继续泡澡吧,特蕾莎。”他对特蕾莎挥手道别。“很抱歉我现在无法把你带到所有人面前介绍,但是很快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会围在你的身边奉承你。”

    “再多的奉承,也比不上和你的交谈。”特蕾莎回答,“殿下,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什么消息?”艾格隆问。

    “我已经写信给我的母亲了。”特蕾莎又放低了音量,“我告诉她,我已经和你一起来到了希腊,并且我们要为一项伟大的事业而战,我恳请她尽力帮助身处远方的我们,为我们的事业说些好话,如果有什么消息尽快告诉我。”

    可想而知,既然艾格隆已经公开地登陆到了希腊,那么消息立刻就会传开,很快就会成为轰动性的大新闻传到整个欧洲——也许此时此刻,正有许许多多的信使已经在前往欧洲各国首都的路上了。

    所以特蕾莎这也不算是泄密。

    相反,如果能够得到她母亲的暗中支持的话,那至少他可以多一个信息源,可以借此来了解奥地利政府的动向。

    这确实是极大的帮助。

    另外……还有一件事艾格隆比较在意。

    “你的父亲,知道吗?”他有些迟疑地问。

    “之前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不过妈妈收到信之后他肯定会知道了。”特蕾莎回答,“至于他接下来会不会帮助你,我就不知道了。”

    “我并不敢指望这个。”艾格隆苦笑着回答,“不过,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原谅,我会很高兴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他一定会的。”特蕾莎胸有成竹地反问。

    接下来,她又有些颓然地低下头来,“不过,我想,我们的婚礼他是没办法出席了……希望妈妈能来吧。”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见到我的。”艾格隆回答,“我会告诉他,我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111,分量

    “我会告诉他,我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艾格隆郑重地对特蕾莎承诺。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如果说在奥地利,他对什么人抱有特殊好感的话,除了苏菲和特蕾莎之外,那也只剩下卡尔大公夫妇了。

    这种好感,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未来的岳父母,更是因为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

    在宫廷把联姻提上日程之后,卡尔大公对他非常看重,努力提携照顾他,试图帮助他融入到奥地利帝国的上层社会当中,为日后的前程做准备。

    在他拜访庄园的时候,这对夫妇也热情地招待了他,简直已经把他视若子侄了。

    他们不仅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以便自己日后所需,而且还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能够有出息。

    自从他来到美泉宫以后,这种来自于长辈亲切、并且寄予了厚望的爱,他从外祖父皇帝那里没有感受到过,从母亲那里更加感受不到,反而从这对夫妇这里得到了。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他记得其中的桩桩件件,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好意。

    他也是一个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心理,对他们有何尝没有感恩之心?

    只可惜,因为命运的作弄,他最终还是选择辜负了这份好意,他当时逃离维也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同这里的一切决裂的准备。

    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愧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又是因为命运,一切又峰回路转,特蕾莎以自己的勇气和坚持,让这桩原本已经破裂的姻缘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也就是说,这对夫妇,未来又将成为他的岳父岳母。

    而这也意味着,他有机会来回报他们给自己的好意了。

    他记得,那时候卡尔大公希望自己能够手握权势,鼓励自己去追名逐利,成为帝国的栋梁;而自己当时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得不隐藏自己的雄心,装成对名利不感兴趣,想来这也让他有点失望。

    而现如今,自己难道不就是在建功立业吗?卡尔大公看到这样积极进取的自己,他应该会感到欣慰才对。

    毫无疑问,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激起老父亲的愤怒,他现在一定还在痛恨咒骂自己,但是只要假以时日,他接受现实,那么他终究会原谅的。

    那时候他就可以为女婿的成就而感到自豪了吧。

    所以,哪怕为了这一点,自己也必须成功,胜利者可以得到一切谅解。

    自从来到基督山岛上之后,特蕾莎一直没有往家里传递过信息,所以她的父母亲肯定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艾格隆能够想象得到,特蕾莎的信寄到之后,将会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带来多少波澜。

    而同样的,在他们收到信的时候,奥地利官方大概也会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收到有关于自己的信息了吧。

    一想到梅特涅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艾格隆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恶趣味。

    接下来奥地利官方会有什么反应,他心里是有把握的——那就是继续按兵不动,观察形势。

    往好听里说,这叫战略定力;往难听里说,这是因为奥地利的实力不足以主宰整个局势,因而不得不处于守势一方,只愿意被动接招,根据形势的变化来选择自己的应对。

    他的外祖父和梅特涅,都是最希望“维持现状”的列强,因为他们隐隐约约的知道,哈布斯堡王朝能够维持住现在的祖业就已经非常艰难了,任何现状的改变,也许最终都会让垂垂老矣的哈布斯堡王朝为止受损,所以让一切都原封不动、保住现在的利益就是最佳的选择。

    同样,在列强当中,奥地利对希腊的利益最少,他们也最没有动力干涉这里的一切,宁可观察别人的行动再决定自己的行动。

    艾格隆更加知道,他外祖父的心愿,也许能够得逞于一时,却不可能永远实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国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只想着维持现状,很容易就滑落到抱残守缺的境地,而19世纪恰好又是欧洲文明进展最快的时候,工业革命方兴未艾,社会生产力一日千里。

    而在各国急速发展,国力膨胀的时候,奥地利却还是保持着原状,限于内部的各种问题而步履蹒跚,最终在1848年席卷欧洲的革命烈火当中,梅特涅苦心经营的一切轰然倒塌化为乌有,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在维也纳人的怒吼声当中仓皇逃离,就此黯然告别政坛。

    他们代表一个旧时代,仅仅是因为历史的偶然而被留在了舞台上,借着维也纳体系和神圣同盟的威风而勉强维持着过去的架子,潮水一来,沙滩上的城堡最终也只能荡然无存。

    新的时代是我这一代人来创造的,也应该由我自己来把握,你们就好好等着吧……他带着些许的自傲暗想。

    看着艾格隆沉思和自傲的样子,特蕾莎虽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殿下这个样子就是她最喜欢看到的样子。

    多少机敏的智慧就存在于这可爱的头颅里面啊!感谢上帝让我在身旁见证了一切。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向特蕾莎点了点头以示告别。

    “好了,特蕾莎,我得走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晚上我会回来陪你的。”

    接着,他换好了衣服,然后走出了浴室。

    “陛下,您休息好了吗?”守候在门外的夏奈尔立刻迎了上来,然后小声问他。“抱歉,刚刚我自作主张,让特蕾莎殿下进来了……想必没有打搅到您吧?”

    虽然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艾格隆仍旧听出了一点点暗藏的郁闷。

    “夏奈尔,不必揽责任,是特蕾莎自己要这么做的,难道你还能违抗吗?”他笑着安慰了对方,“另外,我很高兴,这是非常有趣的体验。只可惜碍于跟特蕾莎的承诺,我没办法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不过我想,这也更加增加了我们的期待和乐趣。”

    夏奈尔低下了头来,片刻之后,她用细如蚊呐的音量发问了。

    “陛下,那我呢?难道您不愿意再眷顾我了吗?”

    “嗯?”艾格隆的笑容僵住了。

    “诚然,我无法和公主殿下相提并论,我也绝没有不自量力到要与殿下享有同样的待遇,对我来说能够留在您的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可是……可是……”夏奈尔越说越是苦恼,差点哽咽了,“这对我来说既是光荣也是煎熬,明明我不该多想的,但是每天都看到殿下和您如此和睦,我就有点害怕……因为这太过于契合了,以至于好像没有一点点旁人的容身之处,一想到您往后可能不再理会我了,一想到我的幸福已经戛然而止……我就说不出的害怕。”

    一边说,夏奈尔一边捂住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陛下,抱歉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扫您的兴,可是我实在有点难受……是我太过于僭越了吗?如果是,请您狠狠地训斥我吧,让我打消这些无聊的非分之想。”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从特蕾莎来到自己的身边,夏奈尔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眼见着他们两个如胶似漆,要说心里没点嫉妒,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他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肩膀。

    “夏奈尔,相信我,既然我说过只要你乐意,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那我是绝不会抛下你的……”他小声安慰对方,“而且,我并没有说过我们结束了我们之间这一切。”

    “那您的意思是?”夏奈尔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他。

    “眼下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让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等到一切结束,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别害怕,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用了以后就可以随意丢弃的器物,对我来说,你的分量很重……换句话说……”

    他拉长了音,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额头,“我心里确实还有你,而且永远不会忘记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陛下……”夏奈尔又抽噎了。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您心中还有我的存在,这就够了。”

    “所以现在就不要再犯孩子气了,我可没时间再去处理这种麻烦。”艾格隆耸了耸肩,故意让自己显得严肃了起来,“除了特蕾莎之外,刚才还有人来找过我吗?”

    “基督山伯爵刚才来找过您。”夏奈尔立刻回答。“我告诉他您在泡澡,不希望人打搅,他就暂时回去了,不过他让我告诉您,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已经带着人过来了,随时等待您出席宴会。”

    夏奈尔心头淤积的苦恼似乎已经一扫而空,又恢复了惯常的活力和机敏。

    “很好。”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现在我活力充沛,有的是精神和这帮人周旋。”

    说完之后,他把夏奈尔留在了原地等候特蕾莎,而自己沿着走廊,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套间。

    在门口,他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埃德蒙-唐泰斯。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他立刻上前行礼。

    “埃德蒙,抱歉,让你久等了。”艾格隆向他点了点头,“我为了驱赶旅途的疲惫所以休息了一下。现在你看我状态如何?”

    “您现在容光焕发,比白天我见到您的似乎更加具有风仪。”埃德蒙-唐泰斯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回答,“我想您是我见过的最像君王的人了——除了您的父亲。”

    “那是因为你本来也没机会见到几个君王!”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并不排斥被人恭维,尤其是被埃德蒙-唐泰斯这样的‘主角’恭维,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快乐。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光凭恭维是办不好任何事的。

    “好了,那就带我过去吧。”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但愿这帮希腊人跟你一样懂事。”

    “请跟我来。”埃德蒙-唐泰斯立刻转身,然后径直地带着艾格隆走出了套间,一路来到了旅馆楼下的大厅里面——而那里就是今天宴会的举办地。

    在这短短的一路上,好几个站岗的卫兵向艾格隆举枪敬礼,而艾格隆也点头回应。

    住进旅馆之后,这里的防御就已经被艾格隆自己的人接管了。

    他卫队队长安德烈-达武,以及精挑细选的卫兵们把守着他的卧室以及旅馆周围的要点,守卫非常森严,这也赋予了艾格隆足够的底气。

    他们履行他们的职责,严格地检查了往来旅馆的每一个客人,哪怕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本人,也经过了检查才得以入内。

    对于艾格隆来说,他个人的安全并不仅仅关乎于他,也关乎于波拿巴家族的兴衰和命运,所以断然不允许马虎。

    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引领下,艾格隆一路来到了大厅当中。

    此时,大厅已经布置一新,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在桌子上摆放上了各式的水果,还有肉食和菜肴,各处的烛光也把四周都弄得敞亮。

    这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神态也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在少年人到来的一瞬间,立刻停下了他们本身的交谈,然后把视线集中到了少年人的身上。

    他并不为大场面而激动,因为在美泉宫,他随同在外祖父身边,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辉煌的场面。

    这些景象和美泉宫里那辉煌的厅堂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更无法和帝国权贵们恭迎皇帝驾临时的威风场面相比,但是此时此刻,少年人却得到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经过了长达十几年的蛰伏之后,欧洲权力场上终于有他这一号人物了,哪怕此时在场的只是一些可怜的小国土豪而已,那也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具有分量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会被这些人屏气凝神地听着,他们都巴望着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

    然而这些还不够,远远还不够,完全不能够满足他那颗躁动的心脏……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昂然走到了大厅的中央,然后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们。

    “感谢诸位的到来。”接着,他自信昂扬地开口了。“我知道诸位在期待着什么,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当你们看到我的这一刻,你们就已经得到了此生最好的机会!”

112,剧本

    “当你们看到我的这一刻,你们就已经得到了此生最好的机会!”

    艾格隆话刚刚落音,他的话,立刻被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翻译成为了希腊语,然后大堂立刻就陷入到了死寂当中。

    虽然他个人表现得慷慨激昂、自信满满,但是面面相觑的众人,却并没有因此而热血沸腾起来。

    很明显,在场的人都是成年人,早已经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经受了太多变乱,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激动起来?

    相反,看到一个貌似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在这里空口大言,他们没有当场哄笑,就已经是给了艾格隆的面子了——当然,也是顾忌旁边那些卫兵的面子吧。

    艾格隆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或者愤怒,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年头,想要说服别人,得拿出真正的干货才有用。

    他也不再多说话,而是回头,对着埃德蒙-唐泰斯做了一个手势。

    接着,大门打开,又有两个人走进了厅堂。

    这两人,正是他的护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以及他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而他们的手中,则抬着一个箱子。

    虽然箱子沉重,但是他们两个的手非常沉稳,步伐也丝毫不乱,能够看得出来身手不错。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们把箱子抬到了厅堂的中央,然后放到了地上。

    接着,他们两个一起看向了旁边的少年人,等候他的指示。

    和他们一样,在场的所有人们,一瞬间也把视线又集中到了少年的身上。

    犹如是戏剧的高潮一样,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得到了命令之后,立刻将手放到了箱子的盖子上,然后抓住拉环向上重重掀开。

    瞬间,珠宝的璀璨华光,遮盖住了房间里原本的烛光,让厅堂好像顿时就亮了几分。

    “哇!”伴随着珠光的,是众人几乎抑制不住的惊叹。

    对宝石心驰神荡的原始本能,几乎让他们一瞬间忘记了思考。

    “怎么样?现在你们说,我的话还有没有道理?!”艾格隆对着他们大声问。

    现在不需要埃德蒙-唐泰斯翻译,所有人就都能够猜到他的意思了。

    确实,在世上,还有什么比金银珠宝更加有理呢?

    有钱就是最大的底气。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面前这个少年人,不仅仅是空有一个响亮的姓氏而已,其手中还掌握着巨额的财富。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让他们知道的。

    到了这个时候,艾格隆最重要的不是隐藏自己,而是尽快打出自己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所以,现在也不需要隐藏,是时候让世人知道自己手中拥有巨额的财宝了。

    有安德烈-达武和福雷斯蒂上尉共同守护,他相信这些财宝已经足够安全了——至少他们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履行义务的。

    当然,他也必须为财宝编织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来源来,不过这难不倒他。

    “不瞒你们说,我父亲在帝国覆亡之前,为了给我的未来生计做打算,曾经委托给他最后的支持者,携带了大批他收藏的珠宝,隐姓埋名躲了起来。这些支持者为了我们家族蒙受了巨大的灾难,但是他们的希望并没有被辜负,我离开了维也纳,找到了他们,而他们也由此含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上帝赐予我财富,我当然要把它们用在最正义的事业上!所以我来了,为这片土地的自由而来!”

    埃德蒙-唐泰斯一句一句地翻译了少年人的话。

    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他知道,对方的话不尽不实,但是他也深信这份宝藏确实是被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找出来的——不然陛下又怎么可能找到它呢?

    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找出宝藏的人到底是谁,想必陛下为了守密也不可能说出来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埃德蒙-唐泰斯也早已经放下了那种不甘心和遗憾。对他来说,宝藏落到陛下手里,正好可以物尽其用,而只要自己忠诚卖命,陛下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先生……”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他看向了少年人,“这就是您带过来支援我们的财富吗?”

    “如果您这么认为,倒是没有错。”艾格隆微笑着回答,“只是我支援你们的方式不是捐款,而是以我的财富作为资金来武装自己,最终帮助你们赢得你们的独立。”

    还没有等帕诺斯反应过来,他又看向了在场的人们,“看到了吗?诸位!我带来的不仅仅有正义,还有大笔的财富,无论你们中的任何人,只要愿意帮助我,为希腊民族的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那我一定会做出应有的酬谢!上帝作证,我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帮助过我的人!”

    他的话被翻译了之后,立刻又引起了场中的骚动。

    至少,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足以收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了。

    当然,他绝不会走拜伦的老路。

    拜伦带着钱来到希腊,结果被当成了冤大头,各路人马都在欺骗他,试图从他这里搞到钱,拜伦的资产很快就被消耗殆尽;而虽然现在自己的身家远远超过拜伦,但是同样也不可能填满这个无底洞。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要让人知道,想要从自己拿到钱可以,但绝对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转头又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使了一个眼色。

    埃德蒙-唐泰斯心领神会,悄然走出了大堂。

    很快,他又走回来了,而这一次,他的身后悄悄地跟着一个人。

    “伊萨克-巴列奥略!”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小有名气的山匪头子,此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以及布满褶裥的福斯塔内拉裙,头上还带着一顶红色的小帽,俨然是一个独立军战士的打扮。

    他在基督山伯爵的带领下,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虔诚地向他脱帽致敬,然后毕恭毕敬地跪倒在了他的脚下。

    这个人曾经身为约阿尼纳帕夏麾下军官,后来沦落为山匪头子,之前被埃德蒙-唐泰斯收留到了自己的手下,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决定归顺到拿破仑二世陛下的麾下。

    而今天艾格隆也正好利用他来作为一个宣传材料,让所有人看看自己是一个多么慷慨大方、虚怀若谷的领导者。

    “归附者,请报上你的名字。”埃德蒙-唐泰斯站在一边,然后严肃地问对方。

    “伊萨克-巴列奥略。”跪在地上的山匪,以虔诚和庄重的语气回答。

    “你为何而来?”埃德蒙-唐泰斯又问。

    “我曾经流落四方,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沦为盗匪,甚至对同胞拔刀相向,对此我深感愧疚,我无数次地祈求上帝给予我救赎的机会……”伊萨克-巴列奥略按照事前已经给他说好的台词,流利地回答,“而现在,上帝将这个机会赐予了,我深信,这是我赎罪的最好机会,也是我为同胞而战的最好机会!所以我志愿加入到枫丹白露骑士团当中,我祈求团长大人给我机会,为我敞开大门,我必将用我的生命来履行我的誓言!”

    艾格隆听不太懂对方的话,不过没关系,他自然知道对方到底会说什么。

    这家伙看起来很懂事……很好,值得栽培。

    他隐蔽地向埃德蒙-唐泰斯眨了眨眼睛,赞扬对方办事得力,而埃德蒙-唐泰斯也轻轻点头,表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我很高兴,在这片伟大的土地上,还有这么热血的义士。你对民族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都值得我敬佩,我答应你的请求。”他严肃地回答。

    接着,他说出了自己想要对所有人说的话。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法国人希腊人,只有忠诚的战士和胆小的懦夫!只要敢于奉献牺牲,敢于冲锋陷阵,那就是我敬佩的勇士!所以,我接纳你,伊萨克-巴列奥略,我承认你是我骑士团的一员,享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来到我的麾下,我一定不会有任何歧视,而是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你必须成为一个勇士,并且必须接受我的指挥,无条件地为我效劳……你能做到吗?”

    艾格隆说完之后,严肃地看着对方,静待埃德蒙-唐泰斯翻译给跪在地上的对方听。

    当然,其实他就算不翻译,伊萨克-巴列奥略也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会说什么。

    但是剧本必须要走完流程,哪怕所有人知道是演戏,他们也必须一脸严肃地把这场戏给演下去。

    在各国的政坛上,每年每天都会上演多少类似的戏剧呢?

    权力和金钱,会给哪怕最矫揉造作的表演赋予庄严感。

    “我荣幸之至!”伊萨克-巴列奥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大声回答,“请赐予这份荣誉吧!大人!”

    艾格隆也不发一言,而是从旁边的卫兵那里抽出了一把佩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以这种方式来招收了他骑士团第一个希腊籍成员。

    他当然知道,伊萨克-巴列奥略之前是个山匪头子,虽然并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匪徒,但是手下还是有不少血债,可是现在谁又在乎这个呢?

    从杀人犯摇身一变登堂入室的人,这世上又岂止他一个人而已。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可预料。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完成了自己简短地骑士团册封仪式。

    而后,他立刻走到了被打开的箱子面前,伸出手来从里面轻轻一抄,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宝石,然后放到了对方的手中。

    “作为对你忠诚的奖励,我将这份礼物赐予你,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心中的勇气和正义感,为我的事业,为你的民族的事业而战!愿上帝保佑我们。”

    “愿上帝保佑!”跪在地上的伊萨克-巴列奥略用双手接过了这块宝石,虔诚地向少年人匍匐致敬,然后才毕恭毕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这一幕结束之后,大厅里的寂静才重新被打破,仿佛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一样。

    大厅里的人们重新开始窃窃私语,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视线当中,开始多了几分贪婪和热切。

    艾格隆的表演让他们知道,这个少年人手里有大笔的钱,而且愿意慷慨地花出去——但是他的条件也很简单明白,那就是必须加入到他的麾下,并且宣誓效忠于他。

    这究竟是不是划算的买卖?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打算和衡量尺度,但是很明显,他的这一幕表演至少已经给所有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被这场突然袭击,弄得有些惊愕,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镇定。

    “您从没有跟我说过您今晚打算这么做。”他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向他抱怨。

    “怎么,我没有在希腊招募人手的权利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把钱交给你们,然后自己在一边默默看着吗?”

    这个问题,让帕诺斯一时哑口无言。

    “毫无疑问,您当然有这个权利……”片刻之后,他只能如此回答,“但是我认为,您暴露出来的财富,可能会干扰到人心,会起到坏影响。如果人人都只金钱,而不是想着尽职尽责,那我们应该怎样去抵御敌人呢?”

    他这么说,一部分也确实是心中的担心。

    他们父子现在手里绝对没有这个少年手里那么多钱,如果面前这个少年人真的到处撒钱收买人,那还有多少人会听从他们父子的命令?

    艾格隆也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上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基本利益。

    今天还是回到大陆上的第一天,他不打算也不需要这么快就和自己的盟友关系破裂。

    对他来说,今天打响名号就已经够了。

    “您放心吧,我的钱也是来之不易的,我也不会见到一个人就胡乱扔钱……我会非常审慎地招募我需要的人手,绝不至于影响到你们父子两个的权威,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艾格隆诚恳地看着对方,“我也不想让我的骑士团变成希腊军团,因为对我来说,我的归宿永远不在这里,而在另外一个地方。”

    他的保证,总算让帕诺斯稍稍放心了一些。

    “那我祝您光复大业早日实现。”他只能如此回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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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053/ 第一时间欣赏雏鹰的荣耀最新章节! 作者:匂宮出夢所写的《雏鹰的荣耀》为转载作品,雏鹰的荣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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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的荣耀介绍:
在灾难降临滑铁卢的那一天,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不幸的继承者
他将改变命运与历史的轨迹,逃离樊笼披荆斩棘,最终将以拿破仑二世之名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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