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模拟电路
久经岁月的升降台运行时充满了令人烦躁的摩擦噪音，未经润滑的阶梯时常爆发出颤音，溅射出大团火花。“东方六号”是最早建成的地下城之一，它的建成日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比为防御核战争而首批建成的试验性防护地下城早了将近四十年。它保留了很多当时的技术特征，比如斜坡式阶梯输送链，而非现在最常见的垂直输送井，以及没有细分的工业管道、更低矮的穹顶等等。
技术程度低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坏事，可能意味着更可靠，就好比现代的电子识别锁固然精密无比，但终归有被破解的可能，然而即便是特工电影也只能对一个设在巧妙处的简单杠杆锁进行暴力破除。
升降台抵达地下第一站，附属电厂。
顾红蝶随着队伍步入这座尘封已久的电厂，这座氢能电厂是少有的直到现在仍属于尖端的工业。能源直接来自于湖水，进行电解剥离出氢元素发电。当然了，剥离工作时所需要的溶解剂和适配器是机密，而且经常需要更换，“东方六号”丧失其意义后，这批材料自然停止供应。
“队长，材料不够，得先用备用锅炉辅助启动。”技术兵回报道。
李灏本就没指望真的利用氢能电厂，动静太大不说，他手底下仅剩的技术员达不到操持的最低人数。
“启动它，执行应急检测程序，按照az5案例运行。”
技术兵猛地一震，他旋即明白了队长的意思，他没有丝毫犹疑，挺身敬礼后开始忙碌。
顾红蝶这会儿才喘匀了气，方才的过载奔跑让她好好喝了一壶，身体上的痛苦到没有影响她对于实地观察这座历史遗迹的兴趣。
她的考古之旅没开始就结束了，作为经过专门的科考队员，她马上被唤去搜寻电脑中存有的工程日志。
老式电脑在黑暗中冒出有点瘆人的蓝光，这是非常非常早期的电脑，甚至不是印象里的大脑袋电脑，它的显示屏与方盒子电视一致，键盘也异常厚重。启动后没有任何多余系统，是专门开发的工业操作系统，完全服务于这座电厂，界面上除去工业系统和邮箱外没有任何图标，甚至无法删除或建立文档。
它的运行速度反而出乎意料的快，很正常，它的所有内存没有冗余，同样的，这样压缩到极致的内存有着极端的可靠性，恐怕要线路直接连避雷针上才可能打坏它。
工业操作系统可以看出是模拟电路，与数控电路一点边不搭，顾红蝶找到了属于这台电脑的工程日志，最后时间显示为1929年1月1日。她确认了电厂运维处在良好状态，随后，应急程序测试开始。
氢能电厂的额定运行功率与一座小型核电厂相接近，大致在三百兆瓦左右。目前没有资源供其攀升到额定功率，这种程度的震动很可能惊醒夭螈。李灏准备将运行功率降低十分之一以下，这显然是违规操作，这会儿也谈不上违规操作了。
技术员断开了安全系统，以免触发自动停机，他硬生生将功率控制在十兆瓦的最低水平，然后逐渐一根根拔出安全棒，降低剥离氢原子的速率。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多只有四十八小时的安全时间。”李灏给手表定了倒计时。他目光严峻。
“休息重整两小时，之后下井！”
聚能电池的蓄电速度取决于放电设备，很多时候装备步兵都是用坦克电池充能，一千五百马力的发动机输出的能量可不是闹得。现在在电厂里自然更是不愁电力。
顾红蝶接上充能线，原地坐下，由“牧人”检查起她的伤口。
“伤口止血很好。”牧人说道。
顾红蝶苦笑一声，能不好么？这是用烧红的匕首在她胸脯中间烙着止血的，也算是独一份了。其他的伤口位置也都是一言难尽。
“你怎么样？”顾红蝶问道。
牧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纵使她浑身上下打满了绷带和三角巾也没一声抱怨。她先前挨到了炮弹碎片的近距离溅射，活下来已是奇迹。在施打封闭针后，她的痛觉被封锁，丧失对了生命力流逝的第一感觉。
“还好。”这是牧人的唯一回答。
现在谁也没力气聊天，顾红蝶默默帮牧人拆开了军用口粮袋，泡了两杯电解质饮料，烂乎的油腻牛肉麦饭剩余的油脂，蘸到故意做的难吃的巧克力上。
两小时倏忽即过，缺少弹药武器工具的队伍拿上了电厂仅余的破拆斧和没电的电击警棍，这里的安保室空空如也，厂长办公室里做装饰品的猎枪都被修复了重担百年后的职责。
成功虽无把握，前进却有决心。
升降台无法直通被水淹没的蜂巢饲养区，需要从工人宿舍的应急逃生隧道凿开一条路，去到下面的海水流通管道，再从管道里潜泳至蜂巢饲养区的主入口。
问题是琴湖湖水高度辐射，在工人宿舍里辐射计数器就到了红区，气焊打开逃生隧道的第一时间，扑面而来的腥味直接叫人眼前冒绿芒。就算穿着cbrn全防护服，跳进海水流通管道里的结局也不言自明。
“坚决完成任务。”先驱队员留下了一句话就跳了下去，什么都没有，没有勋章也没有壮行酒。这两个人需要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在氧气耗尽前逆流穿越复杂管道，进入分流管，最后打开前人留下的阀门，最终赶到大门前。
工人宿舍区里有处观景台，能望到湖底。顾红蝶凝视至抗压玻璃外，不可能有任何生命迹象，完全的漆黑中带有恍如异兽注视的隐含绿点。她脑袋飞过一个念头，在这种环境里才能生长良好的夭螈，捕杀后带回的生物材料会用于什么领域的攻坚？
进一万步说，那头沉睡在天池之下的白龙呢，它昔年的世界是什么光景？
刹那间，大概顾红蝶自己都没意识这个念头的飞跃。
为了牺牲而牺牲的路途，是一种追求安全感的仪式么？
第225章、巢室
等待往往最令人不安，窒息般的沉默里，士兵们静立在蜂巢饲养区大门前，看上去薄薄一层的玻璃外是辐射浓度极高的湖水。他们此刻身处数百米之下，这个深度没有妨碍琴湖的延伸，在“东方六号”工程之后，琴湖的最大水深从区区二十多米猛降至五百余米，沟通了太平海之后，琴湖过去的雍容气度变成了望而生畏的暗黑无垠。人们站在海滩边遥望蔚蓝的海洋或许不觉得畏惧，但是立在凝着霜雪的树枝下，近处风吹皱纹的湖面能勾起人心底的恐惧。
越是安静，越是腐烂，越是深邃，越是潜藏。
无从想象进入海水流通管道的先驱队员在遭遇什么，偶尔传过来的噪音与不规律的沉闷打击声一起，伴着好似不断沉降的雾气一起压抑着所有人的内心。
顾红蝶注视着玻璃窗外，心头的不详感愈发强烈，她总觉得那头夭螈在飞速游动，阴冷注视着这群打搅了它的不速之客，也许下一秒，它就会急速游来，就像电影中的哥斯拉，蛮横撞破这一层薄薄的玻璃，瞬间将所有人吞进肚里。
她忽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凉飕飕的玻璃，她眼前浮现起一头噬人巨鲨，而她是一个无助的女孩，巨鲨一口咬得玻璃颤巍发抖，玻璃的深刻牙印却揭示了它的力量极限。
“喀吱。”大门的异响顿时引得枪口抬起，慢慢渗出的水渍引发了辐射计量表的警告。
无线电始终是白噪音，在针落地可闻的静寂里，无线电终于传来了人声，在痛苦的咳嗽后，是打通道路的回信。
大门打开，浓烈的辐射扑面直来，隔着老远汇报了情况，先驱队员就径直去往了一旁的消杀室，将自己锁在里面，他不可能活下来了，他的剩余寿命至多还有两三个月，如果他愿意目睹自己变成一滩脓血的话。
电力对蜂巢饲养区的传输力度不强，这儿的灯光时断时续，这座的确按照蜂巢建设而成的水下建筑无比幽暗。蜂巢直达湖底，每个方向皆凸出了设有自循环系统的巢室，内中豢养了大量水中生物，本意是观察鱼群回流动向，不过在随着辐射强度的变化，这里天然成了一个蛊盅，可想而知最终活到现在的生物，会是如何的怪物。
能到这里的士兵皆是心理生理磨炼到一定境界的强人，然而透过坚固的玻璃幕墙看到巢室中的异兽，仅仅是扫上几眼，仍会心脏跳得厉害。33
“Jesuschrist……这是都是什么东西。”顾红蝶喃喃说了几句外文，她借由枪灯瞄到零三号巢室所封锁的异兽，她根本无法形容这个生命。它潜在半干涸的泥潭中，枪灯闪过的光芒引得它枯干如铁的暗红色身躯飞速抖动，一节节蹼足跟着杂乱无章地扑动纠缠，这些蹼足长满了鳞片和脓包，炸出汁液的同时是无数个寄生虫碎裂出来，随后异兽那内中隐着粪黄色的异形式头颅倒卷了过来，疯狂舔舐起这些寄生虫。俄后泥潭下的另一头异兽翻身而起，这些蹼足竟是独立的生命？这算什么？胖头鱼和蜈蚣？
下一个巢室甚至有光亮，顾红蝶一开始以为是灯光，但她旋即发现，那是某个正在发光的异兽，等到亮光转去，这头半身长满灯笼眼睛的人型异兽顷刻间冲到了门口，这是个鱼头人脸的东西！面容上的死鱼眼睛突然弹出又突然凹进，下边的人嘴在发出无声的尖叫，能读出来，它很痛苦，极其痛苦。亮光飚起的时刻，角落头的潜水服氧气瓶清晰可见，顾红蝶看到了人脚鱼尾。顾红蝶完全不敢顺着这个线索再想下去。
顾红蝶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牧人，确定她依然在才放下心来。
凭直觉，她认为这个巢室里的生命的评判等级无疑是畸形种乙类，即需要动用重型火炮或是调配专门的针对性上位信息素才能灭杀的强大生命。但是，它们只能困在这个弹丸之地内，顾红蝶不认为它们是逃不出去。巢室的强度哪有那么高？对抗水压罢了。
既然如此，它们完全是不敢逃出去。
一路上满是骸骨，满是实验大褂下的森森白骨，偶尔能见到升起的水密闸门，再结合废了大力气和很多人命才能打开的大门，顾红蝶看过一些材料，很容易探寻到此地的真相。
在中控室里，顾红蝶捡到了一只铭牌，上面的人像犹可辨识，白骨上盒式项链后的照片清晰。在调出来的工程日志上，在核战争爆发时，正是这个还有家室的主管启动了秘密安全协议，以彻底封死蜂巢出口为代价，保住了饲养区，他忠实履行了职责，为国家保留了一系列生化实验成果，这一路上的巢室怪物即是。
而计划就是，释放这些巢室怪物，利用它们吸引夭螈到特定的水下实验区域，再关闭此区域并抽干湖水，人员进入，捕杀或者捕捉夭螈。
毫无疑问，进入的那批人，需要面对一头血统与神圣白龙相连的神话生物，以及一头乃至多头强悍到需要火炮灭杀的畸形种生物。
第一批人失败，就进第二批人，进到成功为止。
这就是为什么这支突击队的人数高达三百人，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用于外围防御，剩下的除去必要的二三十名技术员，其余都是可牺牲者。理论上来说，现在的五十人仍是足够的，只是机会变成了一次。
“长官，我们控制有七个巢室，可以随时释放，由您决定顺序。”
不用别人提醒，李灏知道这七个巢室内关押的异兽类型，先前并非无人抵达这里，十几年来有四个敢死队员同样以穿过小海水流通管道的方式进入，他们不能再逆流出去，以生命为代价传回了情报。
异兽情报已被“抟土计划”的专家高度分析过，尤其是“妫”方案的人，按照他们的判断，零十二巢室里代号“孤人鱼”的生物是第一顺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226章、忠诚
蜂巢饲养区里有足足五十个巢室，并非每一个巢室都能孕育出坚韧强大的异兽，但能经过漫长岁月存活至今者，无一不是进化史上的奇葩。正如人类无法理解为什么地表在失去人类踪迹后仅仅半个世纪，再辅以巨量辐射，就能催生出如此多敢于直面重武装的畸形种。
零十二号“孤人鱼”，是所有巢室里，最为奇特的一个，或者换句话说，它是与人类血缘最近的一个异兽。
“温英高。”顾红蝶翻阅着“孤人鱼”的档案。这是它的真名，曾为人类时所用的名字。而相对的，它是极少数由战前人类变异而成的高位阶异兽。
之前潜入的特种队员尽最大努力对异兽做了简单的智力识别。结果显而易见，只有“孤人鱼”没有对夭螈感到发自本能的畏惧，相反，它对存有夭螈信息素的试纸极其感兴趣。它把左手处巨大的胎盘状物体做成实验台之类的工具，对试纸像模像样的分析。
是的，即便化成异兽，这名实验员还在以残存意识坚守他的岗位。
“他是第一个接受‘朱砂’临床注射的人。”顾红蝶默念道，档案上记录了温英高自愿接受了“朱砂”原形病毒的注射，时间正好是2051年，也正好是“妫方案”正式启动的日期。顾红蝶不太清楚“妫方案”的全貌，她也没这个权限知道，然而“朱砂”是什么东西她有所耳闻。
这种病毒来源自神圣白龙的皮肤切片，它展露出的特性会令任何一个细胞生物学家癫狂，能极快的再分裂与吞噬外来物，这仅仅是它最微不足道的特点，它真正的伟力仅是被揭开一层面纱，就能令最没有敬畏之心的科学家感到自己的渺小。
它能从生物膜与分子链的程度上重组基因螺旋。
这完全超越了人类的生物技术水平，哪怕国难危急时刻，与黑暗种战争迫在眉睫时，也没谁敢真的动用这种病毒。起码人类有种朴素的敬畏心，那就是种族的存续，那种至高的孤独与无力在显微镜下的病毒身上凸显得尤为激烈。
现在的“朱砂”经过二十多轮迭代，萃取物得到基本稳定，与最早的“朱砂”相比好比火柴与山火。
不怕死的人有很多，死而不亡化为怪诞，永远放逐在空寂中，这不单单是勇气可以形容的。
这种至高的勇气存在于这个名为“温英高”的普通实验员身上。
现在，他的忠诚可以走到尽头了。
“释放零十二，人员准备。”李灏下令道。
在众人的注目下，零十二号巢室轰然弹出蜂巢，这头异兽从自动破开的舱壁里钻出，在它回首的刹那，依稀能见到它为人的模样。
……
龙山，复兴军统帅部。
巨大的齿轮麦穗章高悬于统帅部之上，在全息日光照映下，时时刻刻皆有与其形相匹配的阴影投于石阶之上，往来者全幅金穗红线，但仍须经过这片阴影才能进入到复兴军的真正中枢。
持枪立于会议室外的卫兵表情丝毫不动，隔音效果极好的木门仍透出了隐约的争吵声，往来者无不披紫带金，脚步仍是放轻放静，唯恐下一刻木门拉开时，一点余音烦扰到了军队的掌控者们。
“战备动员需要立刻启动！高空侦察显示帝国人的滨海军团离开了卡曼宁维斯托克，他们的预备军到位了！而我们的预备力量还留在昌都！”咆哮者的肩章上缀有两颗金星，中将。在战前的国防军里，中将离军人的终点还有两个位阶，但在现在缩水多了的复兴军里，已是巨头。
“他们不敢进攻边境，我们有三十五万名将士。”顾绪春平静地回答道。
“帝国人有七十万！加上滨海军团，是八十万！”
“已经入冬了，他们想在昌都过冬吗？”
“不展开动员，我们没有充足的后备军救火，昌都的守备力量只有两个师，这么点人能做什么？”
“那就巷战。”
两个人的争吵持续了很久，显然，没有谁能够说服谁，在非战时的大规模兵力调动上与开启战备动员这种程度的举措上，首先要统帅部的轮值将军意见一致，否则周海生上将不会让统帅部内部分裂，即便后者已经卧榻数月。
争吵不了了之，意见折中，暂扣预定开往凤林和干都尔前线的两个军，静观后续。在经历了卡曼宁维斯托克前哨战的惨败后，统帅部不得不再次扩充军力，以面对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在常规力量上的对抗上，联盟完全落于下风。
“第201特战团停在昌都了，你要做什么？”袁承扬中将继续就“冬雷行动”对顾绪春展开诘问。
顾绪春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扭了扭，他依然平静道：“行动已经失败，空中编队被击坠，再派去一个团是彻底的挑衅，帝国人不会容忍我们到这种程度，那块地方是划分界之外。”
袁中将这次没有咆哮，摆资历他确实可以对差了他不少年岁的顾绪春发作，然而就这件事上，他确实无法多说什么。
“你女儿在那里。”
“我知道。”顾绪春回道。
“十二小时失去联络，她应该阵亡了。”
地图桌另一头沉默几秒。“夭螈呢，妫方案那边施压很厉害，付出这么多，总要给个答复。”
袁中将双手撑在桌上，地图逐渐扭曲，他低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本就是趁着周老要去了，继续做下去！失去这条夭螈，我们就只能去抓凤林那条，而且……”
“你女儿和你儿子，都在那里。”
顾绪春面上仍是没有任何波动，好似身陷湖水之下的只是个陌生人，他甚至没给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回答照旧：“丢掉了三百人，没必要再丢掉一千三百人。”
“有消息了，再动用201。”
袁中将长叹一声，拿起了桌上代表主战机甲的棋子，比起年前，又少了一个。
“山文甲毁坏，如今只有明光甲可用。”
“期望我们的人，能完成任务。”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227章、被惹怒的女孩
“东方六号”，蜂巢饲养区。
深湖中的蜂巢区外壁灯散发出迷蒙而黯淡的光，不论灯具的流明有多高，在经过岁月的侵蚀与浓稠漆黑湖水的双重负面影响下，都化作了黑夜的蜡烛光，一点点的光亮反而令恐惧变得更真实。33
墙壁后的人们目送着“孤人鱼”游向兴湖深处，它左手处的巨大胎盘物体此时展开，成了形状奇特的蹼翼，犹如蝠鲼般在水中似慢实快的飘荡，未完全退化的人脸正好就在蹼翼的中央，偶尔掠起时露出的木然神色足以动摇军人的心志。
因为时间实在过长，这些巢室中的实验品所戴的生命检测器已基本失灵，换句话说，此时的突击队没有有效办法去探知异兽与夭螈的动态，是否缠斗是否决出胜负都不得而知。
显然，这种极其被动的模式绝不在计划中。进入到蜂巢底层的第一组捕杀队打开了一只包装尤其严实的手提箱，由科考队人员亲手从中取出了一袋同时泛着莹莹白光的朱红色颗粒。乍看之下与沾了糖霜的红糖无疑，但随着人注视地愈久，人就愈发沉迷进颗粒中的纹路中去，那纹路，与催眠螺旋似的，慢慢地旋转，将人的意志慢慢投射到一种宏大、恢弘中去。这种螺旋的至高伟大处是什么？它印在每个人仰头可见处，银河螺旋仿佛就烙印在“朱砂”的表面，一方面如至纯完美的六边形，一方面如星云般几乎超越了时间空间尺度的纱雾。
“别看它。”科考队员拍了队友后脑勺一记，后者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一眼就险些让自己丧失了心志。不对，这明明是不透明的包装材质，怎么能见到“朱砂”的本体？
“‘朱砂’的致幻性比任何已知物质都高，这么一层包装阻挡不住挥发。”开始操作流程的科考队员腾出手敲敲队友的防毒面具，示意道：“你的面具出问题了。”
被提醒者摸了摸内层铅衬破损的防毒面具，连稳定结构的十字网格都剥离出铁丝，外表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很清楚。他含混应付了两句，继续投入到诱饵整备工作里。
捕杀计划简单地有些粗暴。以对于夭螈来说有不可抵挡的“朱砂”做诱饵，诱导它进入蜂巢底部的水生生物入口，之后关闸。
计划的核心固然简单，然而实施的时机却非常苛刻。要知道夭螈具有的血脉来源于神圣白龙，祖系血脉是何等伟力？！千分之一恐怕就足以摧毁这个小小的蜂巢区，而夭螈在刻意“养殖”下，其血统纯度甚至能接近到百分之一，如果它一旦意识到自己具有的力量，这个小小的兴湖或许不见得再是它的囚牢。
那便只能用上鹬蚌相争的老计策。
一股震动自湖底深处传来，蜂巢区跟着隐隐晃动一阵，但并未立刻配平，而是随着水浪在一阵阵反复摇摆。这是很明显的信号，“孤人鱼”与夭螈应该已展开了对决。其他巢室内感应到异兽变得愈发不安，这些畜牲非常遵循本能，知道外头有两头强大存在在碰撞，一个个全都避免撞击巢室墙壁，只有少数脾性暴躁者才在不断移动。
也许是黄雀在后？
面前的黑暗投映在顾红蝶脸庞上，无垠的漆黑里绽开一缕光芒，忽然间爆发开来，接踵而至的澎湃浪潮在水底下仍然清晰可见，“轰”的一下，水浪撞击着蜂巢，这座像定海神针般根植住湖底的建筑活活被打歪了几度，底下的配平陀螺仪经过层层释压才艰难地将蜂巢摆正。
音轨仪器的读数一会儿冲上云端，一会儿高台跳水。这是超高频与超低频声音的来回交叠。这两种生物都难以被人类理解，它们的交锋在各个层面，而蜷缩在建筑里的人们透过墙壁的颤抖程度来直白判断战斗的激烈度。
眼前的黑暗破开了一处，是什么颜色？顾红蝶旋即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地发现外边的湖水被撕裂开的一瞬，夜色与星光毫无阻碍地投到了她的眼睛里。
“嗡嗡嗡！”在水浪叠回前，一阵奇异的鸣叫比水浪震天动地的拍打声更醒耳。
“是夭螈！”音轨记录员叫道，仪器飞速打印出的白纸波纹线赫然与夭螈声图吻合，它在接近！飞速接近！
一抹纯白，极致的纯白！
眺望星空之白，裹上了银河星屑的璀璨夺目，夭螈掠过的刹那，宛如超新星爆炸时的无与伦比之美，谁会将这道光芒视作至恶的畸形种？不，不！紧追其后的那头“孤人鱼”才是罪无可赦！
短短五六分钟的战斗，“孤人鱼”已面目全非，如果说它真有面目这么一说的话。它那副胎盘状铺开的蹼翼重新缩回去，像是人拎了一个铅球。而它类人的下肢彻底变成了鲸鱼式的大尾，猛然拍打一次就向前弹射一次，它在追逐着夭螈挥散出的星芒，在撷取这些精粹或是要将其置之死地？
顾红蝶忽然想到，这些星芒完全是“朱砂”在肆意扩散时的迹象！难怪兴湖明明没有受到过核武器或是脏弹袭击等等污染，辐射浓度却如此高到爆表。这给她另外一个不寒而栗的联想。
抟土计划，“妫”方案，“秦方案”，这些一切竟会是战前才迟迟启动么？
现实没给顾红蝶研究研究历史的机会，夭螈的“朱砂”星芒在蜂巢铺满，浓郁程度迫使人员后退，同时，蜂巢底部的捕杀队已就绪！
“等我命令，等我命令！”李灏压着无线电说道，他紧盯着音轨仪和特殊的“朱砂”检测仪，他得判断夭螈的实力被消耗到何种程度。人员是有限的，巢室异兽也是有限的，而用于捕杀的底部舱室更是有限的。
蜂巢跟个摇摆锤一样挪来挪去，这个兴建于百年前的老建筑物如果放在和平年代，绝对是文物级别的博物馆或者旅馆，供人体验征服自然的快感。时隔今日，完全是倒了过来，自然的即兴之作在震颤着人类的区区造物，用于沟通湖与海又如何？经得住自然生物的撞击么？
夭螈的星屑辉光所到之处，湖水刹那澄澈，它的光辉没有丝毫黯淡的迹象，到了现在，突击队猜出了夭螈的意图，它似乎在捉弄孤人鱼，或许是在展现自己的美丽？或是在经过了漫长的孤独后，在与一个勉强称得上同类的生物戏耍？也许它的戏耍标准超过孤人鱼的承受力度。
“是否开启多个巢室？”有人请示李灏道。局势很明了，孤人鱼不可能敌过夭螈，它已经渐渐追不上星屑爆发的速度，浓重的星屑辉光在低落。
按钮在李灏手里，他未做回答，他在思索如何释放，怎么释放。李灏记得临行前，谭建奎博士的交代。
“这些生命和人类一样，没有谁被无故惹怒。”
就是这么一个“惹怒”，让他匆忙结束了虎头蛇尾的同安岭之行，原本计划中去往灰野人老巢的行动也落空了，就是夭螈的一次异常“怒气”，让他不惜冒着巨大风险撤出兽潮下的安全据点。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惹怒与否的问题，他手里的资源缺乏到经不起第二次失败。原先的三百人，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为了牺牲在底部舱室中，一轮轮投放，一轮轮削弱，直到某支幸运小队，抓住了释放完所有“朱砂”的夭螈。
没有人敢带着一个激活状态的毒气罐回到家。
“释放零三，零七号！”李灏结束了思考，他敲下对应的巢室解脱按钮。轰然间，又有两个巢室弹入水中，代号为“铁线虫”、“开花脑公主”的两只异兽在巢室破碎后，居然原地沉浮了一段时间，好似面面相觑，直到夭螈穿梭而过散出的“朱砂”才引动本能渴望，向着夭螈追逐过去。
与谭建奎的告诫相映衬，夭螈显然并不欢迎多出来的两个“玩伴”，尤其它的星屑被“开花脑公主”大量汲取。后者的特征便是头颅部分类似于张开的霸王花，而它的行动始终保持水蛇一样的“S”行动路线，时不时停顿以重整被头颅勾连住的修长身躯。
“铁线虫”便是顾红蝶高呼基督的异兽，它的游动简直是乌云磅礴，那是它身躯里时刻爆散出的寄生虫，须臾生须臾死，但完全污染了夭螈的星屑。
夭螈顷刻间勃然大怒，它和被弄脏了裙摆的小女孩一样怒气勃发，它终于发出了一声能为人听见的“咆哮”，声色出奇的细，出奇的高亢。
真的形如小女孩的尖叫。
愤怒的小女孩面对三只不听话要亮爪的猫咪，她也有足够的力气能打翻它们，前提是她知道并且肯运用这种力量，而且要忍耐疼痛。
星屑辉光轰然一圈圈扩散，四只异兽重叠到一起的“朱砂”令检测仪读数无法再上升，而湖水和沸腾般咕噜噜冒泡起来。这种迹象，让远在天边的帝国人都能察觉到。
这是一场竞赛，神话竞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228章、老虎与猫
地表，兴湖边境另一侧，帝国滨海军团集结地。
夜幕之下，无数双皮靴踩过泥泞地的声响集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奇异的共振。步兵们齐步行进的昂然之声只有轰然驶过的坦克才能盖过，扬起的炮口在宣示大口径主炮的威力和帝国的威严。
这是新莫斯罗斯的滨海军团，帝国最强大的军团，没有之一。
七十万名士兵，七个装甲师，他们是这颗星球上目前最庞大的军团。
他们压抑了很多年，虽然他们在1981年成功挫败了联盟试图收复海疆故地的一切努力，然而在他们向联盟的东北心脏地带高歌猛进之时，就在前锋越过凤林，直指联盟人口规模仅次于天京的第二大城市——奉阳之时。
核弹阻止了他们的步伐，随后是联盟军队的反击，在无穷的战术核武器对攻下，他们被联盟的老旧库存坦克一路打回了卡曼宁维斯托克，哪怕他们还占领了这座被联盟人心心念念了上百年、唤做“永明”的港口，但是他们决不叫这是胜利。
是失败，是军旗的蒙尘，是帝***人的耻辱。
现在，联盟人率先挑衅，他们只有区区三十五人人，以为躲在堡垒和工事后，可以抵挡住帝国大军的浪潮？浪潮可以抵挡，但是海啸呢？
在行军路旁，军团司令安德烈·季米费奥洛夫俯身凝视着汽车引擎盖上的地图，在一众参谋的簇拥下，他重重摁在地图上的某个黑色圆圈。
“他们想要战争，就给们战争！”
“遵皇帝的旨意，夺取昌都！用饥饿和大炮打垮联盟人！”
无穷无尽的“万岁”声响彻了这片集结地，喷气机低空通过，赫然是纵深攻势的预兆！
“夭螈的辐射测数在下跌！”技术员报告道。透过预先布置在兴湖底的上百个耐压抗震计数器，对比过夭螈经过路上的星屑浓度，尽管下降幅度不高，但足以证明夭螈似乎并不足以抗衡三只异兽的同时攻击。
“姚博士，你的意见？”李灏侧头征询起一个身材瘦高的女科考队员，其人名作姚英廷，是科考队的首席生化专家。
湿漉漉的气密服兜帽跟着姚英廷疾速行动而抖动，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所有人都汗如雨下，她宽阔的额头发际线退得很多，她的回答异常明了。
“先下手为强。”
捕杀命令下达，守在底部舱室的第一组旋即展开行动，他们开始有意往附近水域释放经过提炼后纯度极高的“朱砂泪”，这种直接分离自天池下白龙皮肤切片的物质的珍贵程度，比武器级的铀元素要高出一个数量级，后者只需堆叠资源，而前者的首要代价是生命。
每一次对神圣白龙的近距离人工，就会有至少一名潜水员变成疯子，每一次投放黑暗种尸体来获取白龙龙首排出的灰色物质，背后就是上千名复兴军将士的阵亡。
“朱砂泪”，它是真实无比的血与泪。
鏖战缠斗已久的夭螈与另外三头异兽在“朱砂泪”投放的瞬间便有所感应，它们的动作齐齐慢了一拍，俄后癫狂着向“朱砂泪”的方向游来，争先恐后到以至于变成了最极致的竞速。
淡紫色的“朱砂泪”在水中化作了氤氲的紫色荧光，四头沾染到了荧光的异兽顷刻爆发了远比之前更激烈凶残的战斗。如果说先前还可以算是某种绅士间的较量，现在纯粹是凶兽间的血肉厮杀，口口到肉，爪爪见血。
方才仍优雅得很的夭螈此刻再不兜着其他异兽转圈了，隐在腹下的蹼爪亮出，强而有力的尾巴随着身躯飞转而猛力甩出，将侧袭过来的“孤人鱼”径直抽飞了数百米。借着这股力道，夭螈扑向了“开花脑”，凶狠撕咬着它完全盛开的霸王花脑颅，而后者则将夭螈纯白的体躯撕扯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
痕。速度之快，力道之强，让夭螈的星辉也来不及快速治愈。
随着一阵水波抖动，“开花脑”的半片脑颅被夭螈生生吞吃下去，而夭螈的尾巴则被“铁线虫”的寄生物攀附上，短短几分钟内啃噬了小半截，这是无法复原的伤势！
若是之前的战斗，“开花脑”肯定会暂避风头，此刻被彻底激起凶性，它仅剩的半边脑颅反着咬住了夭螈的头部，紧紧缠绕住了夭螈，一件衣服裹住了它，直到澎湃的白光透出“开花脑”。
煊赫白光自夭螈身上爆发！亮度之高堪比原子弹爆发时那种聚变之光！经过数公里的黑暗湖水衰减，仍是将离得最近的几名士兵给活活闪到暂时失明！
音轨仪的打印纸急速流出，白纸！
“它在嚎叫！”有人颤抖着说道，这当然不是白纸，而是频率变成了一条直线，与白纸的边缘齐平！
颤动的不仅是声带，还有整个蜂巢，从建筑结构到玻璃幕墙都在耐受着这种超低音波，它现在跟真的蜂巢一样，在空洞化，在脆弱化。
凡人造出的凡物罢了。
湖水透亮，待到可以重新目视夭螈时，“开花脑”已然消失了，毋庸置疑，它被刹那间爆发的超高温融化，丝毫不剩。
暴怒的夭螈朝着“铁线虫”的方向忽然静止，它是一个纯白光滑的生物，此刻它久闭的眼睛诞开，紫色的眼眸充斥着暴虐嗜血的情绪，就连几公里外的人类都可以透过湖水的波动读出来。
“它要返祖了。”姚英廷说道，她这时收起了始终不离手的仪器，因为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的夭螈已然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了天池白龙的存在状态，不可探测，不可触怒，不可交流。
它就是古代神话的载体。
李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始终稳定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惊疑，低声问道：“这里的东西……确实能杀死它？”
姚英廷露出了一种奇怪的骄傲神情，抱手道：“一百只猫也杀不死一头老虎。”
“不过这头老虎，会生气。”
李灏想到了某种让他惊恐无比的事实，他甚至打了个寒战，他没说出也不会说出他的猜测，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哪里是捕捉或是捕杀。
是在促使天池下的白龙，苏醒。
第229章、警讯
龙山，天池之外。
龙山自古以来都在天海人心中存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它是第一代天海帝国发轫之处，也是最后一位皇帝逊位之处。它见证了最伟大的封建王朝的崛起，并且为现代的天海国家提供最安全的庇护所。整座龙山，从地表到地下，都被挖掘一空，昔日的秘密许多在今日人眼中，只是带点怪诞意味的起源神话，例如盘古开天、例如女娲造人。但这些传说却成为了一个民族不次于血脉的联系纽带，会有人质疑自己是神龙子孙么？
没有。
龙山之巅，一队工程兵正在休息，他们一边吸烟一边目睹庞大的采雪机汲取数日来的积雪。这些灰雪会在制备后，变成宝贵的氧气和工业水份，供给其下人口高达千万的地下城。按常理来说，龙山的海拔不足以有如此多的积雪，如果是在龙山外的同类型山脉维持一组采雪队，其成本绝对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里是龙山，它的近侧，就是天池。
天池水系绵延整个龙山山脉，主峰分得了大约四分之一的水量，但由于其辐射浓度高居不下，在某些特定时日，天池水甚至只能用于洗煤，经过数目繁杂的净化项目后，才能进入到生活用水系统中。也因此，监控天池水源是尤其重要的职责，时常可见搭载着水文队的双翼机在翱翔。看書菈
“主峰六号水域，空气辐射浓度检测……正常。”戴着风镜的水文队员记录到。双翼机的飞行高度表显示在四千两百三十米，高山河谷便是如此，高度实际上有所失真。
水文队员忍着寒风，探出身子操作着仪器，她刚准备记录下最后一组数字，不料指数忽然大幅浮动。她按照操作手册连连调校也无济于事，她愤怒地锤了一下仪器壳，摁住耳机，朝着飞行员叫道：“先别返程，地磁扰动，仪器读数有问题，再往前飞一点！”
飞行员瞄了眼油料表，油量充足，不过他担心可不是这个。“你最好快一点！再往前两个区域就得吃警告，你是没多大事，我可要写检查的！”
天池核心区域历来就是绝对禁区，古代时认为天池主池沉睡着神圣白龙，是国脉所在，是皇帝封禅所在，岂容他人涉足？现代则被划入防空禁区，龙山导弹基地坐落于此，卫兵不需要警告就能击毙擅自闯入者。
“老娘也不想吃子弹呐，这破仪器出毛病我有什么办法？”
在继续飞行大约七公里，挨着禁飞警告区的边，仪器恢复正常，水文队员急忙记录了最后一组数据，她扶着风镜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高耸导航塔，她狠狠关上座舱盖，告诉飞行员返航。旋即，这架“鹳”式侦测机以时速一百公里左右的速度掉头回转。
“干，回去我一定要汇报上面，换个好点的家伙。”水文队员抱怨道，在刚刚检修里，她的防寒帽直接被吹落，虽然“鹳”式可以说是最慢的一种飞机，但巡航速度也不是汽车能碰瓷的，大风顷刻间将她冻的够呛。
“我还想开金龙嘞。”飞行员嘲讽回去。
两人是老搭档了，返航路上，水文队员不忘举起此时难得一见的数码相机，拍摄了多张山崖照片，声称这是地质组托她干的活。
“我说你这点工资哪有钱买相机。”飞行员还想嘲笑几句，然而水文队员却突然激动起来，连连叫唤着，要求拉低机头。
“哎哎哎，你往那边看，那里的山塌了！我靠，整面山崖都塌了！”
飞行员毫不犹豫地拉高，他是没兴趣陪着这个工作才两年的小富家女胡闹。这里是龙山！知道从前吃过了多少枚战术核弹么？许多山峰就跟被凿空的蚂蚁窝一样，天知道什么崩了，一旦烟雾干扰了视野，撞山就完了！在这里，高度计的意义没那么大。
“诶，诶！你别这么怂啊，下去点下去点，我看
到什么东西了！***，好大一条水蛇出来了！相机像素没这么高啊，下去点。”
水文队员抗议道，毕竟舵不在脚下，她只得趁着飞机未彻底攀升前，朝着山崖崩塌处疯狂按快门，随着云朵触手可及，那条所谓的“水蛇”也成了一条黑线。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飞机尾翼处的仪器指数同样在急速攀升。
东北边界，虎头要塞。
霜风呼啸，莽原无垠。放飞的大型无人机勉强保持着航向，视野灰色的基调下，是犹如灌木一般的混凝土反坦克锥。绵延数百公里的复兴军边境防线由反坦克锥、地雷区、孤山、隐蔽自动火力点，以及无数座永备堡垒构成。
与无数个姊妹堡垒一样，虎头要塞是这道防线的一个支撑点。地上部分很少，不比普通的平房高多少，这部分只用于通气管、运输平台。地下部分则是一个独立的小避难所，可容纳一支标准的一百二十人步兵连，在外部补给断绝的情况支持一年以上。要塞内部倒没有错综复杂的巷道，因为即便是不怎么在乎人命的帝国人也不会傻傻地派兵进来，这与徒手拔钉子没有区别，只会弄得满手伤痕。
面对这种情况，有锤子还有锯子甚至还有刨子，一个工匠会怎么处理找不到撬口的钉子呢？特别是工匠还不需要在乎承载钉子的木板会如何。
那当然是砸掉这块木板。
那么为了保住这块木板不被砸掉，钉子就得学会顶住锤子，乃至于跳出去戳一戳工匠的手。
“一级战备！一级战备！”要塞内红灯大作，戴上防毒面具的士兵飞快奔向各自岗位。
“主发电机启动，检查要塞炮状态！”
“检查完毕，润滑油灌注，准备升起炮塔！”
要塞里多年不曾移动的重炮正在旋转，随着轨道运转升上地面，在地下五米处停住，剩下的五米，是一块五米厚的钢块。
它确实不能挡住钻地弹，不过帝国人没有一千枚钻地弹。
但是复兴军有一万枚核炮弹。
随寒流来的，不止是严冬，还有战争的警讯。
第230章、回复
“东方六号”。
深湖黑水之中，夭螈通体爆发出的炽烈白光宛如一轮新阳，将蜂巢外壁照得雪白，其中的人们即使戴着墨镜，也感到强烈的不适。此刻的他们面对的哪里是一头异兽，简直是站在原子弹爆炸现场，在威力之下无所适从。
异兽？炸弹？它们间的共同点是如此基础，以至于人类几乎很难意识到。
人类无法充分驾驭这些找寻来的伟力。
李灏不得不低下头颅，躲避夭螈散出的白光。姚英廷的一句话让他不寒而栗。秘密，一环套着一环的秘密，突击队里大部分人是以为来“东方六号”寻找停产的机械备件，少部分军官知晓是来猎捕异兽，几名核心军官知道猎捕的对象。哪怕是他，证明了绝对忠诚的“甲子”部队成员，也同样被套在下一环里。
李灏心中悄然掠过一丝阴影，他看到了颤抖中的顾红蝶，旋即又释然了。高贵如中将的小女儿，也身陷囹圄。
没有人是不可以牺牲的，这里所有人在内，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完成任务。
白光的激烈脉动略微迟缓后，李灏略过了一副如痴如醉模样的姚英廷，他命令道：“依次释放出所有异兽！”
命令即下，无论困在蜂巢中的异兽想不想出去，舱壁要么弹射要么碎裂，一头接一头在岁月和辐射中证明了强悍的异兽落入湖水里。一瞬间，夭螈与“朱砂”的气味与信息素让它们变得视死如归，争先恐后向化身神灵般的夭螈冲去。
一轮轮的强烈电离辐射跟着白光扩散而扩散，冲到近处的异兽惊恐地发现，夭螈身周竟是净空的！它的体温在蒸发湖水，周遭成千上万吨的湖水倾泻直下，但统统蒸发一空！
新一批四头异兽近到夭螈身侧两三百米时，皮肤便被严重烫伤，但是“朱砂”对它们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就算是它们的理智试图阻止身躯，但这种本能的意志绝不是理智可以对抗的！一头绰号为“荆棘熊”的异兽挣扎地最为剧烈。它的中枢大脑保留了基本理智，然而去干的次级大脑已经完全丧失服从，它疯狂地撕咬地前肢，半身倾覆在湖底。它无法咬到后肢，于是它以一种滑稽的打滚方式原地打转。但愈靠近夭螈，它就愈无力抵抗，很快，它直直地对准那轮烈日中，在辉盛的白光消失。
守在蜂巢底部的捕捉队一遍遍地确认是否行动，但回答始终是否。在释放了强力“朱砂”后，这支队伍便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他们看不见外头，在闭闷的空间里，回音与碰撞格外敲打着士兵的心志。尤其是辐射水透过破损处渗漏进来，水泵经年失修，水漫到了腰部。纵然穿的是防化标准最高的全罩气密防化服，也难以充分抵御辐射。最重要的是，氧气是有限的。
“请求确认行动。”
“否定，等待命令。”
眼前的绿芒和耳边无线电的滋滋声，队长对着战友们摇摇头，他本想说点安慰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很快的。”
夭螈的剧烈变化仍在计划之中，不过异兽的消耗速度完全出乎计划预计。目前夭螈已经击杀或吞噬了十头异兽，如果不是“孤人鱼”重伤无法行动，三个批次的异兽就是全灭！本应三个批次就能迫使夭螈消耗过半生命，从而实施诱惑并捕获。现在还是一副白虹贯日的模样，人能靠近太阳表面吗！
“博士，博士！”
李灏用力摇晃起姚英廷的肩膀，这才把后者从痴迷中摇出来。白光照得他人影都快消逝不见，他竭力喊道：“返祖，返祖要持续多久！”
最担心的回答来了。
“我不知道。”
面对李灏不可置信的表情，姚英廷平静道：“如果白龙给予它回复，它就会停止返祖。”
什么叫做回复？李灏并非没去过天池核心处，他甚至执行过一次潜航探测作业，在大约两千米的安全距离上，戴着光谱折跃头盔以多重映像回馈的方式看到了白龙的真面容。就像第一次进入天池水下的军人一样，他向安全员问了个经典问题。
“为什么潜艇带了两部声呐？”
他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在问出问题时就意识到了答案。
白龙盘踞着天池核心池，它的皮肤不对寻常的潜艇声呐起反应，声波会穿过它，然后在真正的岩壁前反射回来。两部声呐的距离数据对比，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生物的回复会是什么？嚎叫一声还是腾空飞去？
毋庸置疑，这将会是天池的毁灭，龙山的毁灭。
“如果没得到回复呢。”李灏攥着拳头问道，这不是愤怒的表现，而是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对于复兴军军人来说，死亡只是职责的终结，他恐惧的是，祖国的毁灭。
“与有关的白龙传说记载的一样，这头未被祖龙承认的龙子，会被放逐。”
“与海兰江那样，不名一文。”
姚英廷说的自然不是作为河流的海兰江，而是作为龙女的海兰江。地质勘测显示海兰江在上古时曾是松花河的主流，后者则是东北地区首屈一指的大江，而现在的海兰江只是一条意义不重大的支流。
一道闪电在李灏脑海中劈过，他忽然间明白了“抟土计划”这批人的用意所在。白龙注定不会给回信，而夭螈将会在返祖后丧失成为“龙”的资格，沦落为末等。那时才是动手的时机。
但如果白龙给了回复呢。李灏没敢问出。
“之后夭螈会变成什么？”
姚英廷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质疑这个问题的意义。
“龙孽。”
夭螈的返祖白光灿烂到极致，控制室内的人不得不撤出。迟迟得不到回复的夭螈似乎变得更加暴躁，白光在湖中四处飞溅，它暴怒地拍打水面，然而只有尾巴的空拍。它离开了兴湖，尽可能地朝白龙的方向游去，它无法飞翔。炽烈的身躯将岸边的泥土融化成玻璃晶，围拢在湖边的帝国士兵顷刻间被照出一团黑影，就连坦克也被融化成钢水，直升机试图攀升逃离，但电离辐射直接焚毁了操作系统。
即便是龙的一抹残烬，也非人力可挡！
第231章、遮蔽位
龙孽，即便放在古代神话中，也并非是常见的词。真龙、业龙、龙孽，在三者之中，天池白龙毋庸置疑是最为伟大的真龙，王朝之兴衰，皇帝之登极，皆以其作为自身的荣光。
便是国族，也以白龙为号，它永远都不会有实质，但这片土地则冠以它的名号。
不敢稍有亵渎。江河之龙即是业龙，龙王之下，臣民无算，仰赖其雨露恩泽。
或是以庙宇牲畜为祭，或是人身孩童为献，主宰一方神力，乃是位格之神。
至于龙孽？这些孽龙，不容于世间！登格失败，江海为之翻腾，祸害！
周处斩蛟，勇士神人灭害，蛇化龙难于登天门，最终落脚处，还是孽龙！
但它终于是龙。暴雨，顷刻倾盆！太平海无垠的水汽受到夭螈返祖时的强力牵引，在片刻间，一股强力的飓风正在凝聚。
在各国沿海水文气象站中，雨量表急速升高。秋冬时分的暴雨毫无征兆地降临，雨珠没有任何从小到大的过程，而是瞬息间以冰雹之势砸下，是
“咚咚咚”的擂鼓之声，岂是
“滴答滴答”这样的雨幕可以比拟？万千雨珠便是碎玉乱琼，在见证夭螈的登格，上位。
兴湖之畔的夭螈在厉声咆哮着，透过烈光，纯白无暇的身躯确是仅有四条扁平的蹼足，印证着它或许原来是蛟蛇的本质。
然而，脊背下隐隐膨胀的翅翼在宣告它具有业龙的资格，而首级之上，在破皮升出的犄角，在雨幕炸雷之下，威严无匹！
兴湖之下，目睹了一切的李灏惊恐发现，东方六号里积蓄的十数头异兽已消耗一空，除了重伤濒死的
“孤人鱼”外，这些在复兴军评定中，位阶靠近黑暗种的异兽，竟完全不是夭螈返祖下的一回之敌。
这种级别的生物，根本不是这点人能够处理的！即便是突击队满员，重装部队的三百人也对付不了它。
盘踞在凤林的黑暗种，复兴军前后动用了十数万兵员，依然奈何不了。
夭螈此前的自身爆炸震得蜂巢动荡不已，积年失修的建筑区正在大规模渗水，辛苦进来，毫无成果便必须撤出。
李灏只得命令剩余的四十多名队员紧急撤向上层发电厂，现在这个情况，去往地表，是纯粹的找死。
“队长，下边的弟兄们上不来了！”
“我留下，你们先走！”李灏推开了试图拽走他的副官，喝令着他暂且接过指挥权。
是他命令捕捉小队到绝地中送死，他有义务做最后一人！高浓度的兴湖辐射水没过了靴掌，枪灯冲着走廊照出了孤单的白光，微小得不值一提。
在姚英廷爬上隧道前的一刻，李灏忽然拽住了她，坚定道：“给我一个答案。”
“三百条人命。”蜂巢的玻璃幕墙在爆出蛛网裂痕，两句话的工夫，偌大的中控区就已浸水。
气密防化服也无法支撑过久。在一个赴死者面前，任何秘密都丧失了意义。
姚英廷附耳对李灏说了几句，后者在防毒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愈发黯淡的光芒在昭示他对于求生的意念。
“轰”的一下，幕墙又爆碎开一处，合抱粗的水流激射进来，辐射水淹过了他的膝盖。
耳机里，姚英廷没有听到李灏哪怕是一句的诀别语。顺着付出了两个潜水员的路径，队伍在蜂巢饲养区沉入湖底前逃入了上层，在发电厂缓慢的轰鸣声里，一天一夜极强消耗让几乎所有人瘫倒在地。
顾红蝶瘫坐在涡轮机旁，低速旋转时的机器带有一种悦耳的蜂鸣，她呕出好几口血液，全积在呼吸面具中，她满脸血污地脱下护具，踉跄着想到牧人身边，才行两步，莫大的震动叫她重新跌倒在地。
宛如脉搏般有节奏的震动在狠狠锤击着大地，这里是地下两百米左右的遮蔽位。
能造成如此撼动者，除去地震，只有不间断的重型钻地弹，或者核弹。
我要死在这了么？顾红蝶倒在原地，尘灰扑满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她疲惫无比。
……东北边界，复兴军防线某处。呼啸风雪裹杂了隆隆向天的黑烟，燃烧中的瓦砾不久前还是坚固的要塞，其下埋葬着的数百上千具尸体也曾是鲜活的年轻生命。
一辆辆炮口扬起的坦克通过了要塞废墟，向着更纵深的联盟境内开去。
远处的山脉似乎隐隐在望，在山的背后，是联盟第二大的地下城，昌都。
临时搭起的帐篷内，季米费奥罗夫俯身参详着军团兵力部署图，招展的蓝色方块汇聚成了数支强大的箭头，穿透了联盟坐以待毙一般的边境防线。
在24小时内，滨海军团的先锋装甲师就穿透了至关重要的高地要点，破开了宽度有7公里的缺口，而这个缺口，联盟注定填不上。
很快，整个滨海军团的南翼将会抵达昌都的地面。七十万对三十五万，对方还有一半人是固定防御部队，联盟的野战军，少的可怜。
少数有战力的单位甚至不敢被敌统帅部摆上桌面，因为一旦这些部队消耗光了，即将面临巷战的昌都就不再有核心防御单位。
这是现代工业战争，敢战固然重要，但失去了重装备的部队，没有意义。
几丝寒风透过缝隙吹入，司令微微皱皱眉头，这种风雪天气严重限制了空军的优势，如果风雪持续时间过长，不免拖累地面部队的行进。
他询问周边的参谋：“空军情况怎么样。”得到了尚算满意的回复，但是接下来的回答则让司令那双浓重的眉毛拧成卡曼宁维斯托克外细长的冷杉。
“半数以上的钻地弹被调走了？谁的命令！”面对暴怒的军团司令，参谋瑟缩地取出了一张电报，季米费奥洛夫夺过电文，一把推开这个小参谋，走到帐篷外，任由霜雪冰冻一下他因为愤怒而要炸开的脑袋。
电文内容仅仅告诉，对，告知了他，滨海军团库存、以及从帝国首都索罗金娜堡调来的所有钻地弹的一半，都将用作某个
“对于帝国极关重要的事业”上。
“去你**的事业。”季米费奥洛夫把电文撕地粉碎，什么事业能比眼前的一切更重要？
！不下一千辆主战坦克在通过他眼前的防线缺口，三天内，军团将推进到昌都郊外，有了足够的钻地弹，昌都不过一个裸衣哥萨克，而没有，它就会是一个板甲骑士！
第232章、伊凡雷帝
战争对于顾红蝶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在军人世家中长大。
她的父兄、亲友几乎皆是军人。每一个联盟儿童从六岁前，就开始接受军训，木枪木刀再到护具对练，直到成年服役那一刻获得属于自己的枪械。
而在此之前，每个人都已经打掉了上百发子弹，硝烟与鲜血并不仅是地表才有，地下同样浓郁。
每个人都被灌输，死亡并不可怕，而是一种光荣，每一位壮烈牺牲在祖国复兴路上的战士，其名字将篆刻在龙山天门石柱之上，光辉万丈，永世铭记。
英雄且无畏地战死，是每一位复兴军战士曾怀揣过的臆想，在辐射病缠身的后半生里，这将会是一个梦想。
但是当这种梦想忽然变得触手可及，又有多少人能安之若素？连绵起伏的爆炸震颤了整个东方六号，深埋在地下的发电厂像是在遭受强度能有七八级的大地震，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积年尘灰和漏下的雨珠混成了泥浆，把人淹没进去。
这里不是地震带，一般的炸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现在也无如此多的存世核弹。
钻地弹。兴湖的云层之上，前一夜被运53
“游隼”扰动的冻云还未恢复成亘古不变的冷漠模样，先前的各型高射炮将冻云撕地粉碎，冷凝了一夜的水汽还未等到阳光侵扰，便又被高速掠过的机翼划做粉碎！
tU-45四座硕大无朋的NK系列引擎正在以马力的功率出力，八个大直径反转四叶螺旋桨几乎是在一路轰鸣爆炸着发出噪音。
翼展超过50米的tU-45是当今最为庞大的战略轰炸机，它不需要隐形，不需要遮掩，它起飞之时就意味着敌人的毁灭，20吨的弹药载荷代表了帝国的荣光与威严，将炽焰，洒布到敌人的每一座城市上！
毁灭！万米之上，飞行员透过气泡式驾驶舱，可以望见头顶隐见烈光的宇宙，很快，太阳就要初生，在飞行员脚下，薄薄十几毫米的铝合金板外就是无氧、极寒、高空。
在增压机舱里，飞行员按下通信钮，呼叫编队转向并下降高度。现在他们要跟着上一组编队，向同一个地表，释放所有的钻地弹。
kh系列钻地弹中最为沉重的一种，正悬挂在弹仓中，近20吨的重量中有一半为侵彻战斗部，从万米高空坠落并自行掘进的威力，使它能够轻松钻透150米以上的普通土层，哪怕是浇筑了厚有数十米的钢筋混凝土，也无法承受内部的10吨烈性炸药起爆。
更何况，编队不是一架飞机，而编队，也不是仅有一组。挂弹悬索松开，四枚Kh钻地弹以自由落地的姿势下坠，直直朝向，东方六号。
飞行员拉起操作舵，他已经望到了身下，腾起来的绚烂白光。三百米左右的遮蔽层遭受着连贯的钻地轰炸，帝国人的武器并不以高精度为标签，然而他们的解决方式异常粗暴，加大药量便是！
爆炸威力能覆盖圆周率误差就行！抗核爆的东方六号遮蔽层能承受多少枚钻地弹的打击？
躲在其中的顾红蝶已经被震到口鼻出血，她直白感到头顶的遮蔽层等不了太久就要被洞穿，届时，只需要一枚钻地弹进到这里，所有人都会被汽化，变成墙壁上一抹影子，待到湖水倒灌，他们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就这样，化成灰烬。无论是外骨骼步兵或是重装机甲，在这个处境里都没有第二选择，顾红蝶听天由命地盘腿坐下，握紧了牧人的手，微微仰头望着头顶，她盼望在化为虚伪的前一刻，能遥遥望上一眼夜空。
这是多少人直到17岁才能一圆的夙愿？她闭上眼睛，丝丝温润的触感扑面而来，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摘下防毒面具，畅快呼吸一口带满了病菌和辐射的空气再死去。
然后她听到了雨声，和雨珠滴落脸庞的凉意。她蓦然睁眼，是啊！夜空！
身处地下三百米，她抬头间望到亘古璀璨的星子，越过万千光年的时空，她看到了恒星濒死前爆发出的光芒，在为她送上最后一程么？
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在爆炸的气流和刺激得它眼皮白茫茫一片的强光中等待着被蒸发的结局，然而等候了许久，连白光都黯淡时，她发觉自己仍然紧紧握着同伴的手掌。
顾红蝶拧了拧眉头。她本想问些什么，但没有人回答她，紧接着，轰然直刺心底的涡轮轰鸣声升起，当顾红蝶望到两束金红光焰，她脱口而出：“机甲！”机甲！
巍峨排山而来的
“伊凡雷帝”号机甲践踏过东方六号的地表建筑，这座形似悉尼歌剧院的大型建筑在
“伊凡雷帝”高有85米的钢甲身躯前依然不值一提。狂风暴雨和轰然白光中，帝王的眼睛里，只有不远处的那头
“龙”！跋山涉水许久的伊凡雷帝发出一声无言的咆哮，其硕大的头部像是古代帝国骑士的一体骑士甲，仅有闪烁的廓灯映照出了其下危险的导弹发射架，在坚厚的甲胄保护下，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贯穿它的头部核反应堆！
雷雨里电弧如龙，青白色的电弧犹如飓风，将地表的瓦砾砖瓦卷成了一团虚幻的拳套，包裹住最高可爆发出40万伏特电流的重拳，在核反应堆的支持下，电，是无限的，是无限昂扬的！
足以改变力场，足以称雄！这是帝国人的主战机甲，骄傲雄伟的
“伊凡雷帝”！。它绝非什么封建骑士可比，在其浑黑坚牢的札甲下，脉动着是沙皇澎湃的征服欲，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沙皇的觊觎和雄心，哪怕前方是龙子龙孙，或者是藏在君士坦丁堡金堤后的娇人，甲胄与战刀，是帝国人的逻辑，是帝国人的历史！
“伊凡雷帝”漫步在钻地弹炸出的腾空烈火中，高温烧灼下，混凝土也不免融化，接踵而来的冲击波撼动不了庞大身躯分毫。
机甲无视了遍布疮痍的东方六号，在恢弘的机械轰鸣声里，它开始奔跑，山峦随之，倾颓！
绵厚如骆驼掌的足部给予了伊凡雷帝充分的压强，使其尽管看上去庞大，但仍然在泥泞柔软的地面上奔跑无虞，它的每一块基本模块架构都重有20吨以上，每个关节元件都由两台动力强劲的柴油机驱动。
是的，柴油机！帝国人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只用最成熟最粗狂的技术，单纯的机械之可靠，让伊凡雷帝无视一切电磁干扰！
就算核弹近距离爆炸也无法瘫痪它的中控指挥，帝国人从没有英雄主义，他们的铁驭，是双人组！
上百台柴油机喷薄出的黑烟将甲壳熏得暗夜一般，足底更为强劲的燃气涡轮昭示了帝国人科技的前沿与尾端。
在夭螈这头孽龙爆发的白光中，伊凡雷帝执着权杖，凶猛地前进，前进，前进，抡起战锤！
砸下！重逾百吨的锚链横着甩过，这倒不是什么专门为伊凡雷帝锻造的兵器，而是直接从废弃舰船上拆下的锚！
锚头熔铸到一起，变成了伊凡雷帝的流星锤。剑可能穿不透甲，但锤子和狼牙棒不会！
如果联盟人的
“山文甲”、
“明光甲”出现此处，
“伊凡雷帝”也定要一锤叫其匍匐在大帝的斗篷下！
“嗷呜！”夭螈发出一声威胁嚎叫，它在先前的战斗中轻而易举击败击毙了所有的异兽，但这个始终在以恒定速度从远方赶来的黑甲人型，在它的感知里，却要被任何一头异兽都来的恐惧。
它不愿解除的白光爆炸，恰恰是在威慑远在数十公里外的伊凡雷帝勿要近前，现在，帝王来了！
夭螈仍旧无法飞翔，它终于略略降低了白光的强度，在夺目之光里，夭螈的体型猛然涨大至百米有余，腾蛇驾雾，湖泽生氤，此刻，夭螈再不是畏缩于兴湖底下的黑色孽兽，而是朝着返祖血脉无限逼近，它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堪比那头神圣的天池白龙的生物！
伊凡雷帝驾驶舱内，两名神经脊椎与功能AI完全相连的铁驭保持着绝对的同步，不光是动作，而是呼吸乃至心跳。
以钛合金强化的骨骼和特殊训练出的肌肉坚若精钢，他们是伊凡雷帝的灵魂，是纯粹的战斗兵器！
“呜吼！”反应堆功率攀升排出的蒸汽是伊凡雷帝真实的回应，头盔下闪烁的
“廓灯”突然凝住，这是集成作战激光，内中一边各6个激光模块在飞秒皮秒级别的时间内产生极高质量的激光束，通过波束合并器最终耦合成了两束足有500千瓦的激波光束！
仅有两秒的激光输出，集中到夭螈可堪小型核爆的外皮，这是凝成微米级别的光束，刹那间的温度，岂是太阳温度的可比？
夭螈修长的身躯径直被洞穿出两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孔洞，但就这一击，足以载入人类的史册，这是人类的武器，首次打破了神话生物的防御！
这是夭螈，这是一条孽龙，而非之前那些形形色色百余年间才诞生出的辐射异兽。
这是一场，清算！
第233章、褪皮
伊凡雷帝对夭螈造成的创口相比于其庞大的体躯，可谓不值一提，瞬息间，夭螈庞大的生命力就以相当速度愈合了伤口。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伊凡雷帝再度提步前冲，其敏锐程度完全不像是一尊高有85米，重逾3000多吨的庞然大物。
这尊全甲武士以冲刺姿态越过短短的千米距离，相比于伊凡雷帝搭载了热射激光、地空导弹、超高电流铁拳等武备，夭螈的手段似乎只有白光爆发这样纯粹的能量输出。
在主战机甲格斗中，这段千米距离足够防御方施展出多重手段，但是夭螈没有，它像是愣在原地，或是高傲地等待伊凡雷帝的冲撞！
伊凡雷帝的驾驶员毋庸置疑是全帝国最矫健的战士，二人做出完全一致的擒抱动作。
机甲下身的扭矩猛然增大，下肢增压燃气涡轮凶猛喷发，肘部关节的助推包同样喷出浓郁气流，在短途距离上，伊凡雷帝腾空而起，以优势体重，直接怀抱住了身躯修长的夭螈。
“嗤嗤嗤嗤！”夭螈体表残余温度依然极高，经历了堪比核爆温度的肌皮不单是蒸发开了周遭数百米的水汽和豪雨，连地表的泥土都在慢慢融化为玻璃晶与玄武岩。
上千摄氏度的高温顷刻间将伊凡雷帝的甲胄涂装融化，露出了内里钢铁合金的原色，少数脆弱的节件更是被烧融铁水般的物质腐蚀出密密匝匝的线头乃至抗爆燃料。
但这种级别的热力对伊凡雷帝来说尚算是热身的程度。要知道，伊凡雷帝虽是较老式的一代机甲，采用轻型模块化的压水核反应堆作为动力源。
反应堆控制在了长9米宽5米的大小，作为轻量化的代价，堆芯温度要较正常的核电厂堆芯高的多，即便在经过约束环层层减压后，伊凡雷帝的堆芯运行温度也在两千摄氏度以上，很大程度依赖原型托卡马克装置的超导降温。
因此，伊凡雷帝的制造材料是帝国机密中的机密，耐温性甚至可能要比联盟以聚能燃料为动力源的二代机甲更强！
而后者的脊部喷口的火焰温度有时能冲上三千摄氏度大关！伊凡雷帝的缠抱愈发凶悍，夭螈甫一交手就被完全压制住，身躯长达百米不假，然而体重劣势令它很难有效挣脱出伊凡雷帝的纠缠，它在用尾巴猛击着伊凡雷帝的背部。
然而后者坚实的背甲轻松抵抗住一次次光蛮力就能将数十吨的坦克抽飞的刺尾。
“检测核心温度急剧攀升！”驾驶舱内，铁驭收到了警告，温度透视显示夭螈的体内在酝酿下一次白光爆炸。
整个国家对于铁驭来说没有军事机密，二人熟知这重二类神话生物濒死下的威力，这还只是首次交锋，逼迫它们翻出底牌越快，获胜付出的代价就能越少！
两名铁驭心意相通，当机立断之下立刻改擒抱为捏攥，一只铁拳控住夭螈，另一只张开成大的出奇的铁掌。
反应堆赫然出力增大，铁掌环绕着的电弧彪悍到开始击穿空气，整个区域都闪烁着奇异的蓝白弧光，现在这里数百米内都变成高压场！
泥土中潜藏着的蚯蚓乃至微生物在成片成片电死！40万伏特的超高压瞬间灌入夭螈体内，后者发出异常凄惨的嚎叫，疯狂扭动起来。
无比抗高温的皮肤在铁掌接触面也是被电得皮开肉绽，夭螈拼死的挣扎的力量是庞大的。
伊凡雷帝在脱手前，将夭螈犹如一段破麻绳般举起，旋即开始自转，在转动掀起狂风时，越发强的离心力将夭螈径直甩出了数千米之遥。
夭螈与伊凡雷帝比起确实显得玲珑娇小，但它依然是一个净体重就有数百吨的异兽，落地之刻宛如一把镰刀割过麦地，沿路的高耸针叶林统统被扫倒，脆弱地和麦秆没有任何区别。
伊凡雷帝有帝王之战力，却无帝王之约束，铁驭们不可能给夭螈喘息之机，调整释放了应力和扭矩后，伊凡雷帝以似慢实快的速度压低身姿，轰然启动。
一名铁驭保持冲刺奔跑姿态，掌握机体运行，另外一名铁驭作为指令长，打开胸部的导弹武备。
伊凡雷帝吨位3000，较邦联与联盟的任意型号机甲都重了起码800吨。
这些重量不单单是为帝国较逊一筹的电气化技术买单，而且承担了高额武备。
联盟的山文甲以高速机动作为防空规避手段，以热能辐射作为防锁定手段，自身的进攻性防空措施只有位于肩部的聚能光束发生器，而且发射次数相当少，需要依靠大机群陪伴来撑起严密的防空网。
伊凡雷帝则是一座彻底的行动堡垒！左胸装甲下携有12枚c系列地空导弹，右胸则带有16枚月亮系列地地导弹，可作为战术核弹头使用！
“目力确认，锁定，两枚射出！”垂直稳定仪和特制的陀螺稳定仪赋予了伊凡雷帝导弹架在强烈抖动时精准射击的能力，导弹的偏二甲并燃料将单独隔间灼烧出刺目黑痕，尾焰瞬间将伊凡雷帝的核心舱温度提升了数百度，但这没什么！
帝国人的科技，就是这么皮糙肉厚！爆炸烟尘无法阻止伊凡雷帝的继续锁定，在热成像仪里，夭螈醒目地可能几百公里外的热气球基站都能捕捉到，冻雨中的山火已被夭螈引发，这条怪蛇模样的异兽，完全不复先前的威风！
但这是天空中观战的帝国机群的刹那感想。下一秒，爆闪辉光如新阳诞生般炸出！
规模不比夭螈返祖时那般宏盛，第二次的爆发产生的冲击力依然不是这些
“小飞蚁”能够抵挡的，稍加靠近些的直升机纷纷被暴风掀到尾旋。而伊凡雷帝硬生生凭借着惊人体重，轻轻纵深一跃，双腿笔直插入地面，抗住了这股暴风与冲击波。
经历了第二次爆闪的夭螈，皮肤开始不复先前的纯白无暇，它蕴藏着的力量消耗极快，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皮肤下的黑色底色若隐若现。
对于这样一种在世俗意义几乎登神的生物而言，这是最大的侮辱！夭螈纤细的体躯盘踞在
“核爆坑”中，下身难听一点说和一坨面条糊糊状似的，上半身却是以违反人类物理学定律的方式，以弯曲的蛇状仰首，漫长的体躯缠绕成了多个平面。
如果这时可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夭螈皮肤外的空气都被灼烧地变形，为此提供了相当充分了热力流来保持升力。
不过伊凡雷帝的两名铁驭显然对于此刻学习物理学半点兴趣的欠奉，他们没像联盟的
“山文甲”、
“明光甲”一般采取合金大剑作为近战兵器，而是直截了当地以铁拳捣过。
任谁看了这对堪比战列舰重炮406毫米炮塔的拳头，都不会对夭螈是否幸免有一丝的怀疑。
但是保持对基本规律的尊重是人类必须的，伊凡雷帝的铁驭遭遇到了比夭螈更棘手的问题。
机甲被困住了，被泥土。原本坚硬的冻土在反复的高温蒸发下已变得松软蓬松，皲裂如沙漠表面，纵然伊凡雷帝的双足宽大，总体接触压强不高，但承载地依然是上千吨的铁疙瘩。
这和虎式坦克空有强劲主炮却陷于泥泞，最后因为传动系统损坏而被迫丢弃一样，伊凡雷帝异常尴尬地掉入到了泥潭里。
这点泥潭当然困不住伊凡雷帝，它的肘部推进器和背部喷射包都带有解困的用途。
这点时间同样给予了夭螈宝贵的重整机会，它以不为人类所理解的方式，吞吸消化着不久前在东方六号蜂巢区获得纯粹
“朱砂”，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物质与药片作用人体似的。仅需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压力，令夭螈的蜕化之路进程，猛然加快！
伊凡雷帝的铁驭们在使用一切动力脱困，堂堂帝国机甲，脱困姿态与人类掉进坑里无异，但是当体态达到一定重量后，适用的规则也开始变化。
肘部经受不了过大的推进器压力和扭矩应力，预设的压力组件开始崩解，这确是安全冗余系统的一部分，然而这代表了帝国人机甲技术无可奈何的现状，电气化的滞后带来了控制力的衰弱。
透过厚重的装甲，铁驭在可视头盔内目睹了夭螈的迅疾变化。这条
“蛇”在快速演变出黑白相间的体表纹路，之前并不显眼的四肢在突破肉茧包，淋漓汁液里的粉嫩蹼足遇风了硬化，上身已化出与身躯般配的纤细五爪足，指节蜿蜒像是握着东方似的七支刀。
灰白化的首级泛起了淡淡的樱色泽，标志性的长须自唇边生长，直至垂落地面。
而首级的犄角终于化作了真切的龙角，短，粗，旁边还有引而不发的肉球，但这对于将东方龙形象牢记脑海的铁驭来说，这副模样再熟悉不过了。
伊凡雷帝爬出了陷坑，数百米之遥，褪皮重生了的孽龙，与北方的咆哮沙皇武士对视着。
战斗，此刻才算真正开始！
第234章、紫雾
在热力高温中烧融做了玻璃晶的土地在初升的朝阳中，朦胧着氤氲的七彩光，盘踞着的孽龙好似真的腾云驾雾一般，上半身如龙蜿蜒拱起，水桶粗的龙须在千米之遥望去，如一支水线垂落。黑白双色的体躯与那双漠然无波的竖瞳一道表示了它，这头暂居于此地的至高生物的至高无谓。
对生命的无谓，对下位的无谓，乃至于，对自身、对时间的无谓。
它轻轻舒展开龙身，这时，伊凡雷帝的铁驭才看清孽龙长在七寸位置小龙爪外，竟还长出了一对粗细不逊于身躯的手臂。没错，是一对人臂，极度修长纤细的手臂，虽然畸形但仍能看出属于人类的印迹。
蹲伏着的伊凡雷帝旋即做出了反应，左胸导弹巢再度开启，剩余10枚地对地导弹曳着耀眼尾焰，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逆光掠过，在浩然光耀里，微微胜过了朝日。是啊，人类尽管经历了残酷的内战，但他们仍是一个无比年轻的种族，区区百万年的进化史与万年的文明史对比起神话生物也许千万亿万年的时光来说不值一提，但再过千百年，谁又知人类攀登的高峰是否还在这颗星球上？奥林匹斯！人类驾驭着的机甲与战舰已然能冲破星际，而这些生物，只能寄居客舍之下。
铁驭刹那的念头恍惚盖过了漫长的岁月的长河，硝烟散去，孽龙意料之中屹立着。在坠机侥幸存活的飞行员挣扎着爬到焦灼滚烫的土地上，他呼吸不到空气，热量很快将衣物熔化到肌肤上，在强烈的辐射里，这名飞行员的视线里只剩下了缓缓站立起的伊凡雷帝，紧接着，风扬起的龙须便将他碾做了齑粉。
一丁点的血色哪里入得了机甲与孽龙的法眼。感受自身伟力最终凝化，从一只曳尾于兴湖涂中的黑色夭螈，在一轮轮核爆中的痛苦中破茧重生，强大的生物力场在异化着孽龙身周数百米内的一切。它体内旺盛的生物反应炉勃发出某种磁场，将周边的细小物质震荡而起，构成了细密的灰尘星环，如此的伟力是如此醒目的方式透射出来。这不单单传递着生物体间的物质感应更是一种属于高等生命的信息物质显露，于是，飞行员的残肢断臂正在以血肉剥离的形式消散，一点点地融入到这种生物立场里。
这是一种纯粹的蔑视，仪器中检测到的那种同时存于超高频与超低频的频率似乎就是孽龙的嘲讽，仿佛在说，脱离了造物，人类自身啊，是多么脆弱。就算是你！藏在钢铁后的铁驭，作为人类群体中的最强一员，你的肉体，是否又能架得住我身周一层灰尘的涤荡？
伊凡雷帝的回答是前进。
铿锵有力的钢足把大地踏出猛犸象远不可及的足印，青光闪耀的铁拳业以达到的蓄能巅峰，钢铁撞破了水膜一样的生物力场，在锤击到孽龙首级前，两支巨大手臂在激荡万钧的电火花中接住了铁拳，随后，卧于玻璃晶上的孽龙腾出它的神龛，骤然狂卷的暴风取代了生物力场，顶开了伊凡雷帝。升到半空中的孽龙没有张开双臂，因为它不需要向谁祈求力量，这是与生俱来的，一待风雨就化龙的神力！远超人类想象的神力！
现在是，孽龙的回合！
纯色带荧银的涎水在孽龙口中沸腾，晨曦时的薄雾里一片片星辉洒布，孽龙口齿间升起了灼灼的紫色气流。在孽龙舒颈喷吐前，伊凡雷帝的铁驭们就已瞳孔急剧变大，这片星辉的能量富集程度在前所未有的拔高拔高拔高！
然而伊凡雷帝过于臃肿的体型令它的转型相当艰难，铁驭在零点几秒间做出了抉择，一名铁驭连续操作面板，伊凡雷帝的左臂迅即跌落了一块块沉重有数吨重的甲片，内里的外驱动柴油引擎制造出了磅礴的黑云，这是功率过载的标志！肘部推进器爆发出金色的焰流，紧接着，小半条左臂径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箭，携带着超高压射向了酝酿着什么吐息的孽龙。
但终究
是迟了，孽龙在原地舒缓地喷出了淡紫色的云雾，但这些水滴带着致命美感，汽化了周遭的空气，这是高温等离子气体。飞来的铁手在几秒内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高炉，铁水滴答而下，最后被孽龙轻易握住，扔开。
那片紫色的等离子“气雾”飘到了急剧转向了的伊凡雷帝，帝王引以为豪的合金装甲被染上了薄薄的紫意，随后和枯败的朽木般剥离，钢铁的原色黑与等离子气雾的紫交错在一起，蔓延到上部反应堆装甲。
轰然一声爆响，运行中的反应堆核燃料备舱在泄露，更加凶猛的辐射浸出，功率输出马上变得不稳定，攀高降低，与此同时伊凡雷帝的动力也跟着时慢时快。
“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在服役的漫长世纪里，这是伊凡雷帝的通信记录里第一次出现请求支援的字符。仅仅是这一点等离子气雾腐蚀，它的机体就出现了不可逆的结构性损伤，这不是自动损管可以解决的小伤势，而是损害了动力舱的伤势。现在伊凡雷帝甚至没法回到基地，没有为什么，要费去多少个防化兵和技术兵才能在暴露的堆芯中工作数百上千小时去修复反应堆？
纵然贵为主战机甲，也依然是一件为了目标可以牺牲的技术品。
没了，再造就是了！
直接暴露在反应堆辐射里的铁驭清楚意识到生命倒计时不会高于半年，当然，这种念头并没有出现在心灵具结之中，两个铁驭的神经通感稳定而彰显。
受损的装甲模块剥落，陡然轻松些许的伊凡雷帝变得矫健灵活，像是受够了繁文缛节的帝王脱掉了全身甲，选择裸着半身与劲敌对决到地，去他丫的帝王尊荣，还有战士的荣耀。
伊凡雷帝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向后倒去，倒着奔跑到终点，马上后身擒抱住并不了解人类战技的孽龙。虽是打去了一只铁拳，不过帝国人的套娃也存在于伊凡雷帝上，更小一号的铁手赫然箍住了孽龙手臂下的腋窝。铁驭忍耐着生物力场对体魄的绞吸，奋然发力，将孽龙从半空中抓了过来，继而倒转九十度，将其头朝下砸入土里！
强烈的扭矩吱嘎吱嘎崩响，在短时间内承受了太多的齿轮链条接连崩出，和炮弹一样四溅，其中一枚与孽龙擦身而过。伊凡雷帝立刻发动了下一轮攻势，腿部喷射器带动它跃起，曲肘，猛砸！
一条龙又如何？先吃我一手肘！
孽龙砰然一下，首级挨了一下狠的，它的意识转换速度飞快，不过庞大体躯的神经反应显然会比电子中控差，等伊凡雷帝曲肘砸完，逆势上扬攥住小龙爪时，其威猛的尾部甩打才姗姗来迟，敲掉了伊凡雷帝右手全部外露组件。
冒火的推进器跌进陷坑里，伊凡雷帝的齿轮发力运转声便是它的咆哮，链条紧紧绷紧，在孽龙惊天动地的哀嚎里，一蓬盛丽的血光绽放，一截白里透黑的小龙爪被撕裂开来，喷薄出的龙血溅到装甲上，噼噼啪啪烧融腐蚀开一片。
伊凡雷帝再度锤向龙爪伤口处，试图从伤口直掏龙心，孽龙下意识以犄角一顶，当即顶裂开了胸部主装甲板，不顾一切的铁驭根本不管会不会炸到自己，剩余的十数枚导弹一齐射出，射出嘶嘶嘶排盘旋了几公里，尽数炸在了陷坑周边。
烟雾再度散去时，伊凡雷帝已是微瘸一腿，左臂主神经组件传输损坏，可怖的核原料如血痕般流淌过全身。它像人一样以手撑地喘息。
而孽龙呢，它压低了身姿，被生生拽掉了一只小龙爪伤口已经结上了晶莹创疤，另只龙爪在不耐地抓挠着创口。它的口齿间流淌着雷霆，俄后，它轻啸一声，身体绷出直线，生物力场抓取的物质快速幻化成了一支灰烬尘埃般的“剑”，直白来看，犹如是一支笔直的珊瑚，剑身左右不对称生出了两支短粗刺。
灰色的无柄无格长剑在
隐去的星辉紫雾中挥荡而起，无形无质地击打在伊凡雷帝的脊背上，一轮轮猛击下，伊凡雷帝的以手撑地姿势被打成了单膝跪地。孽龙以人类耳朵无法听取的频率尖叫着，它慢慢飞了过来，最后，它一手持剑，一手抡起，冲着伊凡雷帝的头部，扇去。
伊凡雷帝的头部装甲当即凹陷，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在岁月长河里，连结在血脉里的记忆让这头孽龙回忆起了千年前，借助沉眠时的露出的一点点感知，顺着水流到的方向，它见证了人类像火焰一般铺陈到整个大陆的历史。那时，仅是一点点它体表接触过的水，就足以令人类的王朝崛起再衰落。
如今千年的时光如它的体躯轮回般逝去，此刻它竟然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从沉眠中醒来，去教训一下人类么？这种梦境，算是它的黄粱一梦，或是人类的梦境成真？
第235章、仇恨
边境防线，水围子堡垒山。
东北的平原拥有与联盟人一样的性格，严酷且冷硬。
在德米特里·纳扎连科少校的望远镜中，这座被炮火严密轰炸了18个小时的堡垒山表面，以月球表面来形容都有所不足。在18个小时里，这座海拔仅160余米的人工山丘起初遭到了轰炸机群的燃烧弹与高爆弹密集轰炸，在两轮空袭中，除却永备碉堡以外的基本工事都化为乌有。之后是自行火炮在20公里距离的定点打击，时而有更远距离的增程火箭弹打击，更近一点，是“矢车菊”型100毫米卡车炮的快速火力压制，在几个小时前，一枚射入了堡垒重炮口的卡车炮引起了连锁爆炸，拔地而起的烟柱即便在黑烟蔽日的天空中都显得格外粗壮。而那座重有数吨的水泥顶盖直接越过千米之遥，砸扁了一辆t70坦克。
这不是炮击的终止，为了对抗堡垒山底下的283毫米要塞炮，后续的师属155毫米榴弹炮、坦克炮近距离直射，战斗工兵的炸药包等等等，都轮番上场，却依然在预定时间里撬开联盟人坚硬的贝壳，而底下的贝肉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变得越来越苦涩。
这座堡垒山的人员编制最多只有五百人，一个营的规模，但是它成功阻滞了两个装甲团的推进。那一门联盟人千辛万苦放进去的283毫米要塞炮虽然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武器，不过依然没有任何一种坦克的装甲可以对抗得了这种级别重炮。
纳扎连科所在的装甲团是非常标准的帝国装甲团，约有110辆左右的t系列坦克，在纵横宽广的东北平原上，是帝国钢铁洪流的威力源泉之一。洪流撞上了礁石，礁石纵然终究要被洪流磨碎，但是洪流也会因此分流。
“空军这种级别的轰炸，根本没用。”纳扎连科握拳砸着指挥坦克的车长盖，他冲着底下的通信兵吼叫了几句，要求后者再度向团部询问何时离开这个灰扑扑的小山包，或者干脆派他的部队碾过去。
“团部回电，要求我们作为看守部队，钉在原地。”
纳扎连科咆哮着猛锤起舱盖，然而坚硬的钢铁吸收了他的愤怒，这名渴望建功立业的少校只能眼睁睁目睹友军兴高采烈地向联盟的心脏城市——昌都，冲去，而他则要因为空军的无能而守在原地。
纳扎连科想起了在卡曼宁维斯托克的军械库里看到的一幕，大量的重型钻地弹囤积着，等待有朝一日挂载于tu-45的载弹舱内。这些钻地弹会在战争重新开始后，第一时间摧毁联盟人自欺欺人的永备工事，并炸烂昌都甚至是龙山的遮蔽层，打开腹地通道，供帝国坦克驱驰。
没有钻地弹也无所谓。作为穆拉维约夫公国贵族的一员，纳扎连科少校有幸参观过“伊凡雷帝”级主战机甲，领队大校无比自豪地宣布这样雄伟的机甲，帝国尚有四部。都以帝国历史上伟大的君主命名。攻略滨海三国的“伊凡雷帝”、夺取北方霸权的“彼得大帝”、威震西方首都的“亚历山大一世”，以及最近两百年里，跨海迫使邦联人屈膝的“维萨里奥”。
这仅是帝国荣光的一部分，在“伊凡雷帝”级之上，还有一部能正面击败联盟二代机甲的“列昂尼德”号。
在未竟的伟业前，每一部帝国机甲都应出现前线，但凡有一架四帝级别的机甲出现，就是弯腰一跺，也能把那台纠缠了18个小时的要塞炮打碎！
五对二，不，五对一，帝国的沙皇武士不需要这么谨慎到愚蠢，去解决一台“明光甲”！
那么，它们在哪里？
水围子堡垒山内部。
连续不间断的炮击令堡垒山内部受创不小。四米厚的钢筋混凝土浇筑层，十几米厚的土层赋予了堡垒山极其出色的防御力，指挥官刘骏河少校并不担心大炮会摧毁堡垒，至于表面工事，他
一开始就没有派人守护，这只是日常卫戍的辅助设施，只要没有帝国人的nk钻地弹打击，那么堡垒山起码能保证72小时的绝对安全。
他不知道为什么帝国人的钻地弹或者主战机甲没来，他不在乎原因，只要求部队能坚持够三天。
三天，反击力量的聚集，机动力量的就位，一切的一切还是会如102年前那样，把帝国人关门打狗在东北平原上，用他们的血，浇灌我们的庄稼。
真正令他焦灼地是帝国人的战斗工兵攻势非常连贯，一个白昼里，要塞打退了七次进攻，部分交通地道被切断，备用电厂被炸毁。这意味着要塞的自持能力不会很久了。
“帝国佬又上来了。”警卫兵指着监控屏说道。
透过藏得很深的针孔摄像头，帝国人全副武装的战斗工兵在顶着防爆大盾牌前进，开路的是遥控爆破车。刘骏河的瞳孔缩了缩，他很明白一旦爆破车轰对了关键地道，那么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没有什么，当炮弹炸响的时候，所有人就不太指望能见到外头的阳光了，而是一旦出不去，变成彻底静态防御部队，要塞炮的作用就会严重减小。表层阵地决不能被一直占领，要始终地、不停歇地突击试图占领山表部分的敌人。
他的副手已经战死在了先前的战斗里，而现在也谈不上太多指挥的意义了。刘骏河本想示意他人写一封诀别电，不过转念想想又似乎没必要。于是他简单整理一下了制服，拉过枪带后的步枪。
随后，他带着自己的警卫兵消失在烟尘漫起的巷道中。
夜里。
纳扎连科的望远镜里冒出了新的火光，这代表着联盟人在夜袭他们刚丧失的表面阵地。在白天的战斗里，几乎所有的战斗工兵都葬身字啊巷道里了，以至于联盟的外骨骼步兵一度要突袭到临时集结点。
“去他**的，我带两个坦克排上去压住！”纳扎连科扔掉了坦克部队严禁建筑战的命令，策动了他身边的几支小部队上前。
电铃响了，驾驶员松开了离合器，挂上档，t70轰鸣着冲了出去，伴随在身边的还有更多的帝国坦克，都是清一色搭载了125毫米炮，还有规模不等的步兵。纳扎连科透过潜望镜望着前方，他知道，联盟人就在某处等着我们。
坦克开始爬坡，被炮弹炸成碎屑的岩石卷进履带里，有时甚至有上一轮进攻后没来得及收回的尸体。黑夜里，坦克压过，毫无感觉。
“高亮目标！杀爆弹两发速射！”纳扎连科大声喊道，而炮手瞄准了联盟人藏在一处射击死角的机枪巢，但这个死角不针对他。
炮闩动了，滚灼的爆炸声里，三个联盟士兵连惨叫声都没得发出就被炸成血糊糊的碎片，装填手熟练地等待炮壳退下，塞进去一颗写着“暴躁”字母的炮弹，正是纳扎连科写就。
很快，没有有力支援的联盟人被迫转入地下，阵地上，遍布死尸，没有一个俘虏。
百年的仇恨，百年连续的仇恨，毁灭彼此世界的仇恨。
身为夜里反击的装甲拳头，t70绝对不能停止，一旦停下，可能某个地道里就会跳出一个外骨骼步兵，无所谓轻步兵还是什么，只要是爆炸物，断了履带以后，这辆陷在绝地的坦克形同报废。
t70成功推进到了要塞炮顶部，一个单调而乏味的狭窄区域。但是，这里是至关重要的一处，拥挤着许多人在殊死拼杀，双方的火炮支援都不敢投弹，因为贴的太近，天知道炸中了敌军还是我军。
无须纳扎连科多言，炮手早就将一个握着锰钢大剑厮杀的联盟装甲步兵套进了瞄准环，一发钢针穿甲弹贯穿了对方的装甲，旋即，对方上半身炸碎成血雾，下身竟还是保持了前一秒的运动。旁边咳嗽地爬出来
的联盟人则被航向机枪凶猛地射倒。
“咚”t70正面传来了一声闷响，又是一发跳弹或者未击穿，起码在这里，没人能够打穿t70的装甲。迎着不绝于耳的心跳，t70打出一发又一发的穿甲弹，直到视野里再无目标可以寻找，放眼望去，尽是冒烟的残骸与残破的尸体。
来不及胜利的喜悦溢于嘴角，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纳扎连科心头。
外骨骼奔跑时的特有的铿锵越来越近，纳扎连科在车长指挥镜看到了这个敌人怀抱着反坦克装药，他发狂般叫着炮塔转向！转向！转向！
电动炮塔在拼命转向，然而再快，也不能有一个装甲步兵跑的快。
t70的履带压在十一月的东北平原土地上，溅起了沉重的雪尘，落在忽然安静的战场上。
纳扎连科呐喊着掀开顶盖，抄起冲锋枪对着装甲步兵一通扫射，崩出了火星和血花，但那颗启动了反坦克装药已经深深刺入了前装甲，俄后，强大的高能射流侵彻来，最终打到了底部弹药盘。
堡垒山上再度升起一朵蘑菇云，此前，升起了千百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236章、帝王
一次次的脉动强颤堪比里氏四五级的地震，身处地下感受尤其强烈，当朝阳顺着泥浆倾泻的缺口奔流而下，雪风首次吹到了深处地下三百多米的发电厂里。
钻地弹爆炸的余威叫所有人头疼欲裂，顾红蝶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来，她爬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命令紧急启动发电厂。她不禁懵住了片刻，现在启动还有什么意义？东方六号的损毁已成定局，捕杀捕捉夭螈完全成了一纸空谈，三百人的突击队损失殆尽，幸存者不过四十来人，能做什么？
不同于其他在漫长军训里锻炼出服从本能的士兵，顾红蝶选择抓住了姚英廷，冲着这个队伍实际意义上的领头人惶急问道：“姚队，还有备用计划吗？”
“我们还有援手么？”
姚英廷沾满尘灰的手轻轻拍过顾红蝶的脸颊，眼睛里带有种种遗憾的神情，回答道：“都在计划里。”
听到发电机隆隆爆响声，这些采用了原始机械电路的电机经过一点磨合，依然有效启动，保持在最低限度，但是随着这些电力被全部导向安全系统，技术员层层突破通向自毁确认的系统壁垒，这时，顾红蝶忽然间想通了一切。
“你为什么要点名要我来？”
姚英廷终于叹息起来，她说了一句已经听过千百次的话：“我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顾红蝶再想不透这次计划的始末，就实在太蠢了。然而在战争爆发后，再弄清楚杀死费迪南大公的子弹是从谁手里打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唯独唯独，她是顾绪春将军的女儿，一个绝佳的压舱石，让所有人相信，这场行动，的确是真为了那头服务“抟土计划”的夭螈罢了。
头顶的震动声持续了数十分钟，主战机甲的激烈交战无法持续非常久，这对机体强度和弹药载荷有要求太高，特别是两头上千吨的家伙搏斗，损伤该有多大？
多好的一石三鸟的计策啊。
顾红蝶垂下眼睛，扫过了自己的臂章，她心中没有一丝感情，实际上，她是一个感情饱满又不吝于表达的人，在这儿，在湮灭级的能量前，任何历史任何个人都变得渺小不堪。就连一头神兽，一架机甲也变得不值一提，因为这些在涉及到千万人命运的国族抉择前，都变得无所谓了。
她扔下了一切没意义的想法，扶起了始终跟在身侧的牧人，加入到毁灭的行列里。
在这里，毁灭自己，毁灭这片海，毁灭敌人机甲。
孽龙与伊凡雷帝的战斗开始失去悬念。
付出了一只小龙爪的孽龙挥舞着灰烬凝成的剑，削掉了伊凡雷帝身周一应保护性装甲，脱掉了沉重的甲胄的伊凡雷帝也没有太多的抵抗手段。
在设计时，伊凡雷帝级机甲的主要打击手段便是威力巨大的对地对空导弹，和超高电铁拳。异常坚固的机体结构保证了伊凡雷帝可以施展体术，擒抱、擒摔等典型近战打法。毕竟同时代的联盟、邦联的主战机甲都不以机体强度著称，如果抓技成功，一次就能打断对方机甲的主装结构破裂。同时伊凡雷帝采用的核反应压水堆供能，采用的是武器级铀燃料。疯狂的帝国人将伊凡雷帝变成了一颗行走的核弹，纵然不炸开，仅是泄露的核燃料就要阻滞敌军的一应行动。
可惜，这一切，都是对人，谈何对异兽？
孽龙的体躯柔韧且细长，令伊凡雷帝完全是拳拳打在棉花上，无法着力，固然施展成功了擒抱等体术，但伤害也同样太低。毕竟作为一个在兴湖之下蛰伏了可能数百年的异兽来说，某些定律并不适用于它身上。而最行之有效的重型导弹攒射反而促使了孽龙向更深层次的返祖进发，而最后的电流铁拳？大概能击穿空气的电流对于孽龙来说只是沐浴一次雷霆而已。
厚达1米以上的装甲板正在被孽龙一剑剑削开，仿佛是感受到了伊凡雷帝的铁驭们在准备同归于尽的打法，孽龙的攻击变得愈发狂暴且急促，它不顾自身的等离子紫雾可能腐蚀自身伸长的体脂，凝聚的射流喷在伊凡雷帝的头部装甲薄弱处。伴随着最后一块隔绝板变成溶流，最终，伊凡雷帝的堆芯大部分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无惧辐射伤害的孽龙伸臂打烂了泛着奇异光泽的控制棒，重水倾泻而出，这些重污染元素将会导致这片土地寸土不生上千年，纵然核冬天过去，要到下一个冰河世纪才能降解了这些辐射和疮疥。
孽龙俯视着奄奄一息的伊凡雷帝，机甲的行动即是铁驭的行动，它艰难地脱扣着后背装载的约束器，试图解除反应堆的功率限制，以爆发过载的方式，以切尔诺贝利的方式引爆反应堆，不过，无济于事了。
占据了通讯波段所有频次的孽龙咆哮再度响起，孽龙践踏着伊凡雷帝的胸口，它口齿间流淌的雷霆涎液一股股落到伊凡雷帝的胸甲上，在半个世纪里饱经磨炼的胸甲早已伤痕累累，被烧蚀出了驾驶舱的透视层。于是，铁驭们就这么与孽龙直直地对视着。
在帝国人的战争哲学里，失败乃至于战败都并不是多么可怕的词汇。古罗斯时代，大大小小几十个公国被游牧民横扫，做了百多年的亡国奴，但是顿斯科伊来了，罗斯公国的大幕拉开。滨海民族曾打进过首都莫斯罗斯，这个与国同名的首都，甚至将沙皇的头衔偷走。但很快，有罗曼诺夫。莫斯罗斯每一次沦陷后的光复，便代表着帝国的一次浴火重生，直到帝国人扫荡了任何敢于侵犯它威严的敌人，直到帝国变成了世界最伟大的帝国。
铁驭惧怕死亡么？不，应该死亡惧怕铁驭。
孽龙没有感情的瞳孔里，或者说是在人类所无法理解情感的瞳孔里，流出了荧粉色的泪滴，在人类看来，可能它是在为一个好对手的终结做感伤？也许是。
下一秒，灰烬巨剑纯化，变成了一支短剑，古朴而带有上古遗风，隐隐揭示了孽龙一族曾活跃的年代。孽龙双臂持剑，在高亢的鸣叫里，短剑缓缓刺入到伊凡雷帝的驾驶舱位置，在毫无动静中，伊凡雷帝的中枢被彻底摧毁，徒留一具空壳。
击杀了人类最强武备之一的孽龙的体表温度骤然拔高，空气中的热力流带着它飞起，它抓起了伊凡雷帝的残骸，炫耀性的白光阵阵爆发。在安全距离外沉默观望的帝国空军携带了几十枚导弹，然而此时，他们连保险都没有打开。
是不敢么？
帝国人的词典没有不敢这个词。
难道伟大的皇帝真的不知晓联盟在兴湖下藏了什么吗？或许皇帝的臣子并未将一头异兽的变化禀告给圣君，自认为伊凡雷帝足够惩戒联盟人的不敬举动，将这头龙擒回来敬献给皇帝。利用联盟人的越界行动来名正言顺开启这场帝国人忍耐了一个百年的战争，无可阻挡地推平联盟人的地下城，才是皇帝的意愿！
一个伊凡雷帝？他在帝国的历史里，在圣君们当中，依然不算强权！
彼得大帝，亚历山大一世，维萨里奥。这些君主在帝国的历史长河里，都不如正面对抗，击败了如日中天的列昂尼德，而帝国，正有一架以他命名的二代机甲，机甲以他的名字为荣！
天际间破开一道激烈的轨迹，轨迹眨眼便逝，而与轨迹一道飞去的，就是空军积蓄多时的导弹和愤怒！
孽龙的自满之情稍纵即逝，那些飞来的导弹它倒是不屑一顾，它清晰分辨出那道轨迹的热度在三千摄氏度以上，不等它多想，它的次级大脑就做出了立刻反应，龙臂驾驭起急速变长的短剑，旋即天蓝色虹光掠过，剑，断！
超音速爆震！
穿梭在朝日初升之云层的“列
昂尼德”一剑废了孽龙的灰烬之剑，它悬停在半空，两秒内，胸部导弹巢全数开启，反怪兽装药尽数射出，这数百枚填有各型反兽信息素与溶解血清的短途导弹全力加速！出膛时迅速达到高超音速，顷刻间将孽龙打得浑身狼狈不堪。
列昂尼德从肩部高高垂落机体两侧的整流罩脱离，恍如帝***人脱掉了标志性的军大衣，露出了矫健的战斗工兵胸甲。熟知历史的知晓，每当帝国战斗工兵出现，就意味着敌人的城市无药可救！
列昂尼德双手横举，长剑劈成两把弯刀，它骑着由烈焰构成的骏马，驰骋在平原之上，光翼，展开！
孽龙接连被光刃切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紫色的血液喷涌，它狂怒咆哮着，它立刻采取了燃烧生命般的做法，原爆！核爆！
不过孽龙启动时，注入体内的反兽血清严重迟滞了它的神经交流，这十几秒时间足够列昂尼德挥剑斩断它的灵能沟通。
屹立在这头孽畜前的，乃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间帝王！
第237章、尊名
在许多年以前，在帝国的第一代机甲定型投产时，就有人提议“列昂尼德”这个尊名安于如此强大的陆战兵器上，一方面既希望“列昂尼德”能荣耀主战机甲，另一方面也认为仅有如此兵器才配得上“列昂尼德”。
帝国人向来有将著名将帅命名武器、军舰的传统，“维萨里奥”便曾是帝国数代主战坦克的官方命名，从1代一直到10代，以传奇元帅库图佐夫为名设立的勋章则是帝***人能获得的最高荣誉。“纳希莫夫”、“乌沙科伊”则是帝国两艘排水量最大的航母的名称。
然而，帝国陆军部拒绝冠名“列昂尼德”的建议，理由简单地令人无法反驳。
列昂尼德的尊号，只可授予最完美最强大的机甲。
也就是眼前一击便压制了孽龙的“列昂尼德”！
在灼灼的四条宛若天使光翼的天蓝色喷流里，光辉而冷峻的列昂尼德悬停空中，手中持着哥萨克骑兵刀，剑刃两面嵌有两颗刻意雕刻成宝石模样的聚能燃料，为这柄以能量塑形的武器提供强劲的能源。机甲的甲胄块棱角分明，若是能聚焦到它璀璨夺目的胸甲上，不难发现精细雕有列昂尼德本人所获得七枚尊崇勋章。是的，帝国人将这台机甲，制造成了列昂尼德生前的英伟模样，期盼这位将战败废墟中的帝国在三十年里带领至世界巅峰强国的君王，在逝去后，仍然将他的伟力，赐予、庇佑他的无比忠诚的子民。
而有资格驾驭“列昂尼德”者，自然只能是列昂尼德的直系后代，当今的帝国皇太子殿下！
焰流轰然，战刀光束激射，在夺目到夺去太阳光辉的交战里，谁都无法看清战圈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场的帝国人顶着能灼瞎双眼的亮光，脸上却是尤其骄傲的神情。
跪在列昂尼德陛下的御座前，是帝国人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迹！
远离机甲战场有十几公里的顾红蝶同样感受到了那两轮新阳投下的光芒，尽管她筋疲力竭，但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毕竟联盟人对于下跪向来没有丝毫兴趣。联盟确实承继自天海帝国，不过联盟的诞生又不是天海皇帝心血来潮赐予的，而是一场场起义迫使皇帝摘下了他的皇冠，发表人间宣言降格成了公民。下到七岁小孩，上到百岁老叟，都决不以向谁下跪为荣。
随着电厂的过载设置完毕，整个东方六号的崩毁已然近在咫尺。可是这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什么样的爆炸，能波及重创到十几公里外的机甲和孽龙？投一枚五千万吨的氢弹么？
顾红蝶喘着粗气，在牧人的搀扶下去往避险间。那里是昔日的电厂工人的安全所，在数十年里都作为了间谍潜入东方六号的安全屋，虽然物资十不存一，但坚固的结构仍是一处理想的逃生场所——假如出口并没有如报告中一般崩毁了。
“我们……我们怎么把它们引过来？”顾红蝶问道姚英廷。
一无援军，二无制敌利器，似乎他们的使命就是冒险跳伞到帝国的边境领土里，以三百人为代价，给予磨刀霍霍的帝国人一个合理借口发起战争，最后杀入到东方六号，释放出夭螈。将计就计让潜伏在统帅部的间谍发出夭螈孱弱、且对“抟土计划”有大用的讯息给帝国人，以此让夭螈变为孽龙，消灭掉帝国人一台机甲和珍贵的钻地弹。
一想到连同自己在内的三百人性命价值了起码四十枚nk钻地弹、一台“伊凡雷帝”机甲以及数量更多的帝国士兵、军备，顾红蝶的唇角抿地异常苦涩。此时即便姚英廷没有明说，透过自己在“抟土计划”里待的大约半年时间，也能理解自己偏偏要安***这支队伍的缘由。
抟土，抟土，顾名思义，将泥土捏成人想要的模样。当顾红蝶从学校里特招去这个秘密工程的最初，她还真单纯地以为，是父亲需要她的知识，需要她去历练历练
以扛起家族职责。等到她抵达了零号基地，有所耳闻了计划下两个主要方案“妫”、“秦”间的势如水火的对立。在军事训练和古籍训练完后，顾红蝶便加入到联盟相当机密的武装科考队里，搜寻散落在各处避难所的战前文献。她一度确实以为这是她的使命，直到就在刚刚，姚英廷点破了她存在的意义。
她只是一个人质，被她的父亲扔出来的牺牲品，让知晓内情者明白这个内敛温和的复兴军柱石的决心。
顾红蝶不知道父亲的后续计划，但是她不傻，能轻易想象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被诱导到东方六号的帝***队在这里消耗了大量的精华空军和钻地弹，毋庸置疑会影响对昌都地下城攻坚，没有充足的钻地弹，昌都的坚固程度足够消磨尽帝国人的锐气，在马上来临的严冬中拖垮帝国人补给线，而养精蓄锐的联盟援军则会在昌都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打垮甚至歼灭帝国人的滨海军团，一如百年前的国防军所做的那样。
帝国同时具有的机甲优势也会被削弱，一台伊凡雷帝的战损会直接令剩下的三台一代机甲限制不了联盟的两台二代机甲，顾红蝶能隐约猜出，半年前的千山事件里“损坏”的“山文甲”早就修复好，或者根本无伤大雅。这样，更强一些的“明光甲”就可以缠住“列昂尼德”。以田忌赛马的方式迫使帝国统帅部投鼠忌器，毕竟四换二，算起来似乎是联盟赢得更大。
或许这座电厂还能发挥它最后一点余热……
姚英廷终于直接回答了顾红蝶的问题，坐在湿润而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说道：“这里，是夭螈的巢。”
“它会回来的。”
孽龙终究没有长出翅膀，腾云驾雾的能力也相当有限，维持热力升流的代价过大，孽龙不会过度消耗自己的能量将周围数公里的空气长期加热，再怎么说，它的体重近千吨，它不是土星五号，带了两千吨的航空煤油做推进介质，本质上，它依然是一个遵循世界基本规律的生物。神，是凡人对它的尊称，而这世上，不存在神。
身处“列昂尼德”中的帝国皇太子阿列克谢·列昂尼德·亚历山大罗维奇从容地施展着剑术，纯粹的能量光束切割着孽龙的体躯。每一次挥动，都会有一块组织割裂，体积很小，但是非常稳定，一如皇太子本人的性格，谋定而后动。
显然，这次他的谋定变成了失败。
他本就反对父皇要在11月贸然开启全面战争的决断。现在地表虽远不如四十年前残酷，但冬季还远远谈不上是帝国人的伙伴，就算是最坚韧的帝***人也不可能长期忍受严寒中的行军。而今年，已经预测了是十年内最寒冷的冬季，边境地带可能气温要低到零下四十度甚至更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大概是戴着冬帽在外头站一夜，冻死以后不是血液冻成粉这么简单，连脑脊液都会变成粉末。
皇太子只希望一场有限的战场，一场适可而止的战争，所以他才派出伊凡雷帝号，允许滨海军团根据情报抢夺东方六号下的秘密。那头夭螈，确认是联盟神话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捕杀它，可以破坏联盟人的进度。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满足穆拉维约夫公国的野心。帝国的军人忠于皇帝，将皇帝视为一切行为准则的至高点，而这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当打着皇帝名号行事时，有些人会真的将自己的愚蠢行为视作为帝国尽忠，事后再用性命弥补暂时曲解指挥官命令的错误。
但有些错误，比如现在的世界，不是一条两条性命可以弥补的，那个从核潜艇里误射的核导弹不会自己塞回去，而冬天，也不会因人类的意志消散。
然而，皇帝的意志，不可违抗，不可违逆！皇太子的意愿，承载在“列昂尼德”之中，以君主之名，灭杀这头孽龙！
聚能引擎的约束环一再松弛，四条焰流骤然变
成了六条，在强大的电离辐射下，“列昂尼德”的盔甲表面浮起了水波一样的蓝色电弧，生出之刻就被能量剑汲取，它不需要格外的兵器，仅需要一把剑。足以指挥千军万马，斩杀任何不敬者。
在“列昂尼德”游走刺杀中，孽龙在短短几刻钟内就削掉了大半肌体，它哀嚎着，不复先前击溃伊凡雷帝的威风，它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它就这么逃离，它积蓄着体内的力量准备再一次白光核爆，恰逢此时，一声熟悉的超低频率传入耳中，它立刻反应过来，在它视作囚笼的兴湖底，在它的巢穴内，还有它的后嗣！
孽龙没有思考真假，立刻转身，硬挨了一下“列昂尼德”的斩击，一条龙臂应声而落，它不顾一切地朝着东方六号而去。
第238章、代价
繁衍是一切生物的终极本能之一，即便是进化到孽龙这个级别的生物也不可能豁免，相反的，对于后代子嗣的看重往往是上位生物的共同特征。人类一胎能有三个已是稀奇，哺乳动物对于后代的情感联系是其他生物所不可想象的。
在返祖变化成世俗意义的“神灵”的门槛前，孽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脱离，“列昂尼德”强力的斩击割取了一条大龙臂，而孽龙由生物力场凝聚出的灰烬剑刃应声消散大半，血肉当即如雨坠落。
“列昂尼德”的战机捕获能力何其迅捷？皇太子立刻反应孽龙要逃跑，他的动作要一代机甲快得多！“列昂尼德”的驾驶系统绝非一代机甲的神经脊椎双联动作捕获系统可比，在保留动作机制的同时，是以神经感知作为操作基础。..
“列昂尼德”内有世上唯二的神经感知操作舱，通过极其复杂的电路将机甲的运作频率与大脑电波进行吻合，换句话说，一台神经感知系统的机甲只可能对应一名铁驭。传统的双联动作捕获系统依然需要铁驭与机甲保持同样的行动频率，机甲异常庞大的身躯导致了寻常人类乃至是超强人类都无法胜任这样的行动。最早期的机甲原形采用双铁驭来减轻操作压力，“伊凡雷帝”型机甲便是典型之作。然而驾驶舱的扩大和双人神经线的延长不可避免导致了机体的扩大和线路的复杂化。帝国人不是都是伏特加灌脑子的蛮汉，他们的工程师要比其他国家的同行精算得多得多，毕竟他们得在有限的电气化技术基础里做出性能不输别国的机甲，老话叫做螺丝壳里做道场，而这样的代表作即是“狐蝠”高空战斗机，才懒得与邦联一样用超算机精算机翼张开角度，直接焊死做三个适宜角度。
联盟与邦联的一代机甲在帝国这边可以视作一代半。主要在于两国的神经联结技术均比帝国强得多，做到了单人铁驭，如此换来了更轻盈更简化的机身。以及聚能引擎。这种以氦3为能源的引擎出力远比压水反应堆强。机体的整流造型使得机甲成为了一架绝对空优的战斗轰炸机，而且是全域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空优战斗机能在三万米以上的高空保持足够的战斗机动。但是聚能机甲可以。
陆战兵器实际上是对于主战机甲的浪费，他们的真正用途是牵制对方的防空导弹群和大量的空优战斗机。这也是到了后核战时代，诸国宁愿放弃空军，也要尽可能保持机甲的原因。
回到“列昂尼德”的操作系统。铁驭只需要完成神经联结，完成电波共振，在神经元增强下扩大生物电，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就能够驱动机甲，几乎等同于意识操作。这样便大大加强的机甲的反应速度，使之脱离出人类的动作反应极限，进入意识反应范畴。简单言之，在意识世界，时间的流速是不均等的，犹如梦境中的时间。
透到“列昂尼德”的内部，皇太子便沉入在充满了电溶液的驾驶舱内，数百根神经捕获线与他经过特殊改造的皮肤基点连接。阿列克谢不会轻易走进机甲，一方面是“列昂尼德”的极度珍贵，一方面是连接的极度繁琐和脱离后的副作用。虽然比起双联系统脱离后的铁驭来说，他不会遭受肌肉溶解、精神崩溃等强烈病症，但同样的，偏头痛会很强，大脑异常放电带来的痛苦是直接从意识层面发起。
为了捕杀这条孽龙，皇太子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重创孽龙后的一瞬，“列昂尼德”马山转入追击动作，焰流光翼带着它冲天而起，光束剑变作发射器，高能激光束封锁了孽龙的逃离路线。兴湖的情报阿列克谢了解过，据潜伏在联盟复兴军最高统帅部的间谍的情报，兴湖本来就是联盟专门改造的用于养殖夭螈的池子，里面的湖水充满了昔年死去异兽的血液，里面的微量元素利于夭螈的快速恢复。
在帝国的文化里，倒没有龙入大海这么一说，不过放虎归
山是有这个概念的。
出乎意料的是，孽龙不管不顾地穿过了激光束，直接被切割地浑身疮痍，黑白的皮肤大半烤焦，龙臂斩落，龙爪折断，行将长成的犄角被整个切下，一度露出了其下满溢的浓稠液体，片刻后这种液体就凝固成坚硬皮肤，硬度与坦克的复合陶瓷装甲也不相上下，然而在激光束的烧灼下，这种神秘液体许多甚至在液态就被蒸发。
孽龙是一路惨叫着一路向兴湖逃去，它的感知里，有一个未成年的子嗣在不停地呼唤它，这种极其焦灼的感觉是它从未感觉过的，倘若说它之前尚有能力去鉴别一二，不过现在它无从分心，而百年来生存在兴湖之底的经验也提醒它，哪儿，的确是它的巢穴。
“列昂尼德”不会错过任何打击机会，它招来了在远处待命的帝国空军，数量惊人规模恢弘的温压弹、杀爆弹统统飞了过来，以及特化弹头的反怪兽导弹。这类导弹并不以传统烈性军用炸药为杀伤点，而是扰乱信息素和病毒血清。前者会制造出天敌气味，后者则针对异兽的免疫系统，腐化或者干脆致病异兽。像孽龙这种级别的异兽，直接杀死在原地会导致这片地带变成无人区长达几十上百年。这样的异兽污染废墟在世界各处都很常见，必须要引到安全区域进行击毙。
二代机甲都不以陆战能力见长，在各类导弹、激光武器外，实际上特别的针对性武器并不充足，“列昂尼德”的激光束很快因为能量积蓄而终止，激光剑也黯淡下来。剑柄一震，与附带甲片组合，变成了一把机甲最常用的链剑。“列昂尼德”借助超速机动不断侧击，而非正面阻挡。在没有十足把握时，皇太子殿下也不敢冒着“列昂尼德”受损的可能。
穷寇莫追。
就算孽龙逃入了兴湖，它还能逃去哪里？
抱着这个念头，“列昂尼德”在始终以削弱打法，十几公里倏忽而至，眼见孽龙虚弱到了一定程度，皇太子略略松弛开了“列昂尼德”的引擎约束，出力提高，以一把剑的损毁去斩杀孽龙倒也无妨！
链剑沉默的黯黑表面掠过锋芒，斩了这头孽龙，“伊凡雷帝”再是暴君，也非他人可置喙，君王的终结，岂能由一条孽龙！
奄奄一息的孽龙探向了兴湖，以特有的叫声频率呼唤着那个不知名的后代，果然，它回复了。在后代安危的绝对激励下，孽龙旋即压迫了自己的生物熔炉，它体内的类反应堆物质迅猛压缩，白光溅射！
白光迸射，核爆！
“列昂尼德”的反应奇快，或者说孽龙最后的白光核爆自然就在皇太子本人的预料当中。悬浮在孽龙头顶的“列昂尼德”马上扔下了链剑，焰流光翼瞬间变作天蓝色，冲天而起。
白光轰然启动，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核爆猛然炸出一朵蘑菇云，其规模之大，堪比一枚当量五千吨的战术核弹。
兴湖周围数公里的一切完全被夷平了，连黑色的湖水也被蒸发了一小半，哗啦啦的黑雨倾盆而下，一部分甚至冲到了在攀升高度的“列昂尼德”头上。
驾驶舱中的皇太子意识里极度愤怒，他感受到“列昂尼德”的足部受到了一定损伤，如此的愤怒叫他沉眠中的本体都不禁眼角抽搐。
神经感知系统令他可以做到一心二用，他瞬间回想到了在回国后，政敌会如何攻讦他损伤“列昂尼德”，而他亲爱的弟弟们会虚伪地反驳朝臣们，表示皇兄为国贡献颇大，只是擅动“列昂尼德”的行为需要商议，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列昂尼德”的铁驭应当扩大范围。
他需要完全的胜利！
刹那间，皇太子放弃让孽龙进入兴湖的打算，他做了一个殷麦曼回旋，俯冲直下！失去链剑？没关系，剩余动力还足够让他保持数次强力的激光斩击！
用这条孽畜的龙
首，去取悦伟大的父皇！
孽龙半身已没入兴湖湖水中，它爬过满是泥泞的湖岸，前所未有的期盼充斥了它的脑海，这是比返祖升神还叫它萦绕的事。头顶凝成的暴风都没有拦住它，即便它被一道激光斩击成了两半。
伤口蠕动着，片刻后又黏合到了一起，下一次斩击，它的龙首坠地，下一刻，黏稠液体在幻化出一个新的小龙首，再一次，胸腔破开。
孽龙，斩做三段。
“列昂尼德”的焰流光翼激荡起黑色的湖水，但肉眼可见它的左足有颇大的损伤，已经算的上中创了。维修它的成本会高昂到即便是帝国都感到心痛。
皇太子一边计算着孽龙的躯体收益和延伸的军事、政治收益，一边开始预估“列昂尼德”的修复代价，要消耗多少不可再生的电子零件。
他忽略了，或者是并不知道，脚下的能量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