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凤栖台,夜色苍凉
魏然第一次走进这坐从来没在史书上见过的都城,紫归,紫归,之子于归,想当初取名字的时候喻义是很好的吧,可这却是做容易让人受伤害的城池。
远来求功名的仕子,可能名落孙山而回,终身郁郁不得志;从各地入宫选秀的佳人,可能只是在深宫里一生孤清,白发幽独终老;四面八方来的商旅,可能满带金银而来,却孑然一身只留两袖清风而走,所以啊,这坐城是做充满了诱惑,也铭记了各种伤痕的城池。
城,是坐很繁华,很美丽的城,两街夹烟柳,四面绕清溪,街道干净而整洁,百姓看起来亦是富足安详,一切都那样完满。
两待的吆喝声阵阵传来,有的如弦如歌,有的似管似笛,交错成一片嘈杂却有意思的声音。魏然心道,这就是市井,传说中的市井,回过神来才想起,后代的菜市场估计也就这样子,怎么能把眼前的景象形容成传说中的市井呢,又不是没去过。
越往里行进,人声越少,越加富贵肃穆,听得寒青在外面叫了声:“主子,到了。”
魏然的心陡然往下沉,敢想站起来下马车,却一阵晕眩,才发觉原来她是这么抗拒这个地方。杜三发觉了魏然的神色,轻扶着魏然下了马车:“雨弦,你还好吧?”
魏然摇头看关眼前高大的永安门,青石相砌,上有碧瓦朱檐,士兵肃然而立,见到杜三却立刻拜倒在地,口中高呼:“三殿下千岁。”
“平身。”
整齐划一的站立起来,目光灼灼地目视前方。魏然看得微微摇头,这一番阵仗让她更加不想迈进这个门,天家,天家,天上人家,却不是美丽的天堂,而是人世间权利的中心,在这其中的人,多是身不由己没有自由的。
“在想什么?”杜三注意到,自打下了马车,魏然就有些不对劲,盯着门楼还看了许久,脸色微有些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然摇摇头,她是在办公室里打混过的魏然,就当是个大公司了,谁怕谁,想着劲着又起来了,何况还有大老板撑着,再说了,撑死不过是吹根笛子,然后远走江湖。反正杜三敢对不起她,她就和杜三永生不见。
握紧拳头,眼光灿灿而不怀好意地看着杜三:“青夜,我们进去吧。”
杜三有些不明白,刚才还情绪低落,怎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了,摇摇头还是带着魏然进了永安门:“往北是官员朝会的休息场所,往南是花园和池塘,往正中就是东,大殿后面是紫宸殿,紫宸殿再进去,就是内宫。内宫中,凤栖台上的恒恩殿是中宫的正殿,左右有南、北两侧宫,共有宫殿三十六座,凤栖台共有主配殿十八宫,恒恩殿为中宫。”
说着已经走到了凤栖台,曾经历代的皇后都是住在这儿,杜三以前看着是觉得悲伤的,而今却觉得凤栖台是如此明媚灿烂:“以后,雨弦就住恒恩殿。”
魏然没啥反应,于她而言住哪里都一样,而且她也还没听出来恒恩殿就是皇后住的地方,就顺着点了头:“好,对了瑄呢,随我住还是另配住所?”
按照以往的约定俗成,皇子是不能和后妃一同住的,一是怕皇宫干政,二是怕长于妇人之手,不免带着妇人之仁,也容易被母亲的言行左右。杜三看着魏然,清淡而洒脱的女子,而且杜瑄也还太小,还是让杜瑄随着魏然一同在恒恩殿比较好些:“你带着就行了,待会他们会安排嬷嬷来,你挑看得过去的就行了。”
魏然点头,以为恒朝就是这样的习惯,全没想到是杜三相顾:“嗯,你还有事吧,有事就先去,我不要紧。”
魏然早看见寒青和寒微在后面探头探脑,又不敢近前来叫,看吧,她就知道一进了这宫廷,就她不是她,杜三不是杜三了,从今以后或许应该叫皇上,而不能再你啊我的,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
“那我先过去,把寒微留在你身边吧,他熟悉宫里,也好带你四处转一转,我去去就来。”杜三知道必然是商量登基的事情,四王一定等他很久了,也不可能不去,只好让寒青陪着魏然,这样他才放得下心。
魏然料想得到杜三的很快,会慢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所以也没打算等,早早吃完饭,在院子里抱着杜瑄,哄着他睡觉。星斗漫天,在这小如井口的宫里望,异常的耀眼,像是一颗颗钻石,散发着诱惑人心的光芒。
秋夜的月总是给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冷寂,尤其是身处在宫廷之中,更觉得冷淡了几分。看着渐渐入眠的杜瑄,魏然忍不住就叹息了:“瑄儿,决定跟随他,你说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为什么我现在心里这么纠结,唉…快点长大吧,至少能陪我说说话。”
“皇妃娘娘,瑄皇子睡着了,让奴婢带他进去睡吧,莫让露水打着了,怕是会着凉的。”站在魏然身后说话的人,是下午内宫送来的嬷嬷和宫女、太监里选出来的,其实也不是魏然选的,完全是寒微做的主,因为寒微比较熟悉,而魏然人事两不知,只能让寒微干这事。
“嗯,也是,把瑄儿抱进去睡吧,我再坐会儿。”再坐会儿?连魏然自己都觉得这哪里是想再坐会儿,分明是再等杜三那个混小子,这么晚了,竟然还没来。
魏然坐到慢吞吞愉睡着的时候,杜三悄悄地走进了院子里,看着随侍的宫女们,不由得有些生气:“你们怎么照顾娘娘的,更深露重,怎么能让娘娘在院子里睡着。”
宫女们立刻扑嗵跪了一地,魏然那一半的睡意也就醒了,看着满地的宫女,抬头就看见了杜三笑吟吟地看着她,魏然一时间只觉得充满了欢欣:“让他们起吧,是我想在这赏月的。”
魏然眼底那抹淡淡的喜悦,没能逃过杜三的眼睛,杜三只觉得一天的疲倦消失于无形:“进去睡吧,外面太凉,你又是一路奔波,容易感染风寒。”
“我们在院子里坐坐吧,天晚风凉,月色又这么美,不欣赏一番才是枉负了韶光。”魏然话一说完,自己就先瞠目结舌了,她…她…她什么时候竟然也能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了,酸死人了。
杜三闻言便笑着坐在魏然身边,将魏然一把抱入怀中,用厚厚的披风挡着渐起的凉意:“好,我陪你赏月。”
“快中秋了吧,嗯,该做个月饼来吃。”魏然想起豆沙馅月饼和冰皮月饼,口水就流了下来,她最是爱豆沙和那薄皮儿的冰皮月饼了,甜蜜而香软。
“月饼,我没有吃过,是什么样的?”杜三发现总能从魏然嘴里听到一些新鲜的吃食,比如最初时吃过的粽子,现在又说起了月饼。
魏然忍住口水,遥想起那些各式花样的月饼,声音全是向往与追忆:“在我的记忆里,八月十五是中秋节,每年中秋,娘都会做月饼给我吃,有用红豆煮烂后的红豆馅,还有莲蓉、粟蓉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杜三向来不爱吃甜糯的东西,只是听魏然形容得口水直流的样子,也就来了兴致:“我们现在去御膳间吧。”
“啊……”魏然有点反应不过来,杜三向来不是这说风是雨的性格,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杜三不等魏然反应,让宫女掌了灯带着魏然去了御膳间,这下可好了,御膳间就偈炸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本来只留着几个御食赞的膳间一下子就热门了起来,掌膳大厨和掌膳监都风风火火地赶到。
等了解清楚是魏然想吃个新鲜食物时,掌膳大厨立刻来了精神,听魏然形容得绘声绘色,掌膳大厨也顾不得杜三在,立刻吆喝人去备料。
“江米粉用干锅炒熟,然后江米粉一斤,米粉一斤,面粉半斤,糖一斤,油三两,牛乳四斤,拌匀了上锅蒸一刻钟以上,然后迅速拦匀。娘娘,是这么做的吧?”掌膳大厨没看见杜三的眼光,要是看见了绝对不敢无视杜三的存在。(份量可能不是特别准确,想自己在家做的亲,可以去网上搜一下,这是冰皮月饼的做法。)
“对,然后把煮好的豆沙馅包到皮里边,再进模子里压成型,就可以吃了。”叮…第一个出来,魏然赶紧上前去拈了过来,样子还真是像记忆里吃过的冰皮月饼,透亮的皮儿,香软可口的样子。
第二个出来,也被魏然拈在了手里,递给杜三:“青夜尝尝吧。”
杜三左右看了看,发现基本上也没人注意他,也就接过来往嘴里放了,不是记忆中粘腻的口感,而是沙沙的,香甜中带着红豆独有的淡淡苦味,正好中和了甜味,恰到好处:“味道很好。”
魏然眯起眼睛,从大厨手上迅速的把一大盘冰皮月饼抢下来,然后拉着杜三迅速离开已经乱成一团的厨房,回头看了眼拍拍胸口,那群人为了吃,连杜三在一旁都顾不上了,真是群牛啊……
第四十六章 宫廷里,青帝诏天
粉红票票呀,留言呀,PK只有两周了,好歹让我积分过百吧,谢谢亲们了
推荐票票呀,留言呀,偶的点推比,实在是让人感到汗颜啊,叩谢亲们了
八月初十,是杜三登基大典的日子,一大早魏然就被一双大手从床上拖了起来,拖她起来的当然不会有别人,只有杜三才有这胆子。魏然瞪着睡眼不满的看着杜三,用被子一包脑袋,身子全缩进了被子里,躺回了床上继续睡觉。
杜三看了一阵好笑,记得昨天晚上一地让魏然早点睡,魏然却拖到半夜才睡觉,结果现在起不来了,魏然的赖床功夫,杜三是深有体会的,只好掏出根银针扎了下去:“雨弦,醒了,再不醒,待会更衣的司礼、仪正们就要来了。”
魏然继续瞪了杜三一眼,看着杜三手上的银针,心道杜三这人很暴力,每次都用针扎,也不带换个什么新招数的:“知道了,扰人清梦,你难道都不觉得罪恶深重?”
杜三无奈地看着魏然,摇头微笑,只有此刻,他才觉得魏然分外真实,平时的魏然虽然远比其它女子行事洒脱随性,可总能让人感觉到,那并非真实的她:“好了,好了,明天让你睡到太阳下山,但是现在还是赶紧起来,几位王叔和众大臣都已经到了,在等着我们呢。”
魏然就知道,今天的那个什么登基大典会很麻烦,先是司礼的官员分别到先祖坛、先民坛、祖庙告祭祖先。然后,杜三身着一身光没明黄的天子服制到达永安门,登基仪式才算正式的拉开了大幕。
早就等在永安门前的官员都身着朝服,在司礼监官员的引导下,他们经过渌水桥进入皇宫。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进入朝堂正殿,既光明殿,因为皇帝还在永安门上叩拜上苍。
所以,众臣们只能留在天归门外的空地上,等着他们的新君和和上天聊天完毕后,才能和皇帝一同进入光明殿。
永安门上,魏然就跪在杜三旁边,听着杜三嘴里念着司礼监送上来的祭词,神神叨叨的念着,很想笑,可是歪着脑袋看了眼正肃穆在身后跪着的司礼监官员,硬生生地把笑收了回去,万一落个对神明不敬的罪名,那可真是玩大发了。
杜三带着魏然从永安门楼上下来后,进入“光明殿”端座好之后。司礼监的官员才高声喊唱,这时大臣们这才依官阶高低进入光明殿,对新皇上表道贺。
魏然很佩服的看着杜三,这家伙忒厉害,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这么重的礼冠,这么厚的衣服,闷都闷死了,这家伙连汗都不带出一点。
杜三发现了魏然看过来的眼神,大袍下的手轻轻移动,紧握住魏然的手,示意魏然看着大殿下面。
司礼大人这时才宣读杜司宸传下的传位诏书,确认了杜三的皇帝身份。就这样一个新的王朝就此拉开序幕。
仪正大人在司礼大人宣读了诏书后,并颂了立后诏书,授金印、朱泥、玉册。
当司礼这宣布礼成的时候,魏然松了口气,让飞絮将金印、朱泥、玉册收妥,然后神情肃穆的接受众臣一一朝拜。
只是当魏然听到司礼报出来的来年年号为青帝元年,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予桃花一处开。”
貌似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青帝是五天帝之一,位于东方司掌春天,没想到杜青夜竟然用这个年号,太有意思了。直到礼成,到了紫宸殿前,魏然才敢放声笑出来。
杜三看着刚才就笑语靥靥的魏然,奇怪魏然竟然能等到现在才笑出声儿来,在永安门上祭天时,他就听到了细微的笑声,司礼官念结词时也差点笑出来,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刚才你就一直乐得合不拢嘴,到底什么事这么有趣?”
“没有,在想无聊的事情。”魏然心道,刚才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说为好,说了就充分说明她没认真,一直在开小差。
杜三见魏然不愿意说,也就不过多追问,拉着魏然就往紫宸殿进去:“今晚就住紫宸殿吧。”
“皇上,按例后妃不可以……”
“闭嘴,朕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杜三瞪着身后的司礼太监,心头火起,登基之后,按制皇帝不能夜宿任何一宫,包括恒恩殿,帝王想和任何妃嫔亲热都得安排在紫宸殿以南的配殿,但皇后可以至紫宸殿承恩,但却不能住在紫宸殿。
“噢,对了你是皇帝了耶,以后我是不是也不能你啊…我的,这也违制吧?”魏然虽然这么说,心里老大不爽了,话说她咋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如今真要让她向谁卑躬屈膝,还可能真是做不到。
杜三轻敲魏然的脑袋,这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是知道他不愿意听到她这样称呼,却偏要使小心眼:“你啊,进来吧,还站外面,真不想进来了。”
“当然要,让我看看皇帝都住什么样的地方。”魏然在知道杜三的身份以后,老早就开始好奇,皇帝的居所,天子的宫殿会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进去后,却是大失所望,没啥特别的地方,简素大气,庄重肃穆,比不了光明殿的尊贵天家气息,甚至也不能和恒恩殿的华丽相提并论,看来做皇帝也没啥意思,一个起居的宫殿还不如后妃。
“怎么,失望了,没看到预想中的东西?”杜三一看魏然的样子就知道,魏然皱起的鼻子告诉他,这妮子正不以为然着呢。
“是有点,原来帝王就住这样简素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华丽端贵。”至少电视里,皇帝的居住殿,都是那样儿的,可眼前看到的,一点不是那样。故宫魏然也去过,比起眼前这间房子要小,但绝对华丽有余。
“恒朝起于贫民之手,于是光明殿和紫宸殿相对其它宫殿要素净一些,取意为饮水思源,不忘根本。”杜三看着四处观察的魏然,第一回觉得这紫宸殿这般温暖而有意思。
“嗯……我煮的糖水你竟然没有喝。”魏然看到桌案上可疑的汤碗,满脸不乐意,她可是大早起来,亲自到膳间里做的,这家伙竟然这么不领情,昨天让人送来的现在都还搁在这里。
杜三这才想起昨天让人搁这一直没理,而且还吩咐了不许人动,结果今天倒好了,让魏然抓个现形,也是魏然天天给他送这些,完全把他当杜瑄一样对待了:“那个,昨天的特别甜。”
魏然似乎想起,昨天因为杜瑄说想要甜一点的,所以多加了几块冰糖,嘿嘿一笑,杜三向来不爱吃甜食,昨天的汤对杜三来说,那确实甜了点:“嗯,以后不用喝了,反正瑄儿也快好了。”
杜三松了口气,他不喜欢喝,又不愿意泼冷水,而且那感觉还蛮温暖:“嗯,改做点别的。”
“我又不是厨娘,还改做点别的,不做了,我现在是皇后,皇后耶,应该是嘴巴都不用张,眼睛一抬就有人立刻把好吃好喝地送上来。”在魏然的印象里,皇后就应该是这样的,不论什么事,眼睛粉有气势地一扫地去,余下的人立马趴下,一扫而光。
杜三听得魏然这话,又是笑开了,魏然总是那样不同,这个时候换了旁人,怎么也不该说起这些话,她却说得直白而坦率,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厌烦,只是觉得有趣极了:“好了,天也不早了,我让他们传膳,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让人把瑄儿也带过来。”
魏然点头,立马让人把头上身上的东西先拆了,顶了一整天了,累死人,大典这种事,应该旁观就算了,不应该参与。
洗完澡后,一身轻衣素颜的魏然舒舒服服地躺在小榻上悠闲自得,杜瑄一进来就冲着魏然大喊:“娘……抱抱。”
魏然抱着杜瑄,心道这孩子越来越重了,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了,竟然足足胖了一圈,不行不行,这孩子该减肥了:“瑄儿,你肥了,不要天天吃好吃的,到时候没妹妹喜欢你,你就只能自个儿玩了。”
杜瑄不懂,妹妹和他吃东西有啥关系,难道他吃好东西,娘就不给他生妹妹:“不要吃,要妹妹。”
魏然笑,显然杜瑄把此妹妹和彼妹妹弄混了,管他,反正不吃成肥小子就行了:“好,你不吃,就有妹妹。”
杜三刚好听到妹妹的话题,一头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看着魏然笑得分外灿烂:“看来应该要努力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妹妹,瑄儿,你说是不是。”
杜瑄却是一脸的严肃:“爹,不要吃,要妹妹。”
“是,你不要吃成小胖子,爹和娘努力,给你个妹妹。”杜三说完就看见魏然脸红成了灯笼,于是笑得更加开心。
“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孩子是纯洁的…纯洁的,你不要教坏我们家天真善良的瑄儿。”魏然把脸藏在杜瑄身后,不觉间脸更红了。
“羞羞……”杜瑄也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狠秀了一把这段时间他学来的新话,让魏然听了狠敲了他一下,杜瑄才半撇着嘴闭上,眼泪汪汪的看着魏然,让魏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好了,不疼,谁让你看娘笑话了。”杜三看着这画面抿着嘴笑着,此刻竟然如此温馨而圆满……
第四十七章 纳新妃,深宫月冷
不悲情,很快,又要还女主一个江湖,为了江湖,所以这两章的小苦,还是必要的
青帝元年的上元佳节,上元节在恒朝,便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和春节一样重要。按照往年的习惯,上元佳节这一天,众大臣可以携带家眷入宫向皇帝皇后请安并贺佳节,当然这请安也不是那么纯粹的。
这一天,各家适龄的闺阁千金、大家闺秀都会早早起床,细细梳妆打扮,穿上自认为最美丽动人的衣裳,因为这一天,他们可以进宫面见君王。历年,也有很多官家小姐因着上元节的入宫请安,而飞上枝头。
魏然不知道,还有这一节,就当只是寻常的臣子请安,就像春节那回一样,众臣和命妇穿着朝服,在光明殿问安。所以,当飞絮给她打扮得像花轿一样时,魏然又让飞絮拆了重新弄:“飞絮,这个太累人了,梳个差不多得就行了。”
“可是皇后娘娘,您是恒朝国母,今天各家进宫,按制是该隆重打扮的。”飞絮以为魏然知道上元佳节的内容,却根本不在乎,倒是替魏然有些着急了。
魏然从柜子里挑了件淡紫走金丝绣线的衣裳,华贵却不俗气,金线浅浅绣着小朵的牡丹在裙角、前后襟和腰身处,白绫纱委地,浅紫纯白相间似是雪里的梅花,清雅高贵:“就这件吧,用金丝香紫檀木钗,上面嵌紫珍珠的那根。”
飞絮建议无果,也就只好照着魏然的意思去装扮,却没料到细细梳理之下,那白纱紫裙檀钗里,竟然出了一个高贵绝尘,似九天之上一抹雨后空山里,飞来的灿紫云霞:“皇后娘娘穿这身真好看。”
魏然看了镜子里一眼,顾雨弦这姑娘还是长得寻常了些,不过这样就够了,满身清贵,倒真和杜三有几分相似,站一起也算是壁人一双,只是杜三这小子长得太惊尘绝世了些:“皇上呢,大清早抱着瑄儿上哪里去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带着瑄皇子去了花园,西花园的梅花开了,恰逢下雪开得更好,皇上便带瑄皇子去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皇后娘娘且先等会儿。”回话的是掌宫嬷嬷,大家都叫她林嬷嬷,至于名字反倒是少听人提起。
魏然搂着手炉,站在门口张望了会儿,飞絮见状连忙把白狸围脖给魏然拿来戴上,飞絮只觉得,这白狸围脖更衬得魏然一身清淡光辉,静静地站在那却显得如此动人心魂。
忽然一串笑声从恒恩殿外传了进来,是杜瑄独有的稚嫩笑声,夹杂着的是杜三微微的笑,魏然听着嘴角也染上了一抹淡淡地笑容。
杜三一进大殿的门,就看到了魏然站在门边,白衣紫裙笑得分外明媚,那一瞬间的光辉,竟然倾刻间就染透了他的心,原来这个天天说相貌平平的女子,竟然这般美丽,美得不经意,美得只是安然而立,却撩动人最深处最柔软的情感和心。
“雨弦,站这儿做什么,外面冷得很,你又捱不得,赶紧进去。”许是刚看完雪里梅花回来,杜三只觉得眼前的魏然,活脱脱就是一株雪里盛开的紫瓣丹青梅,却比紫瓣丹青梅多了一分灵动与飘渺。
“今天是上元节,是你让早起,等你一起的。”魏然只觉得杜三叫她早起叫上了瘾,而且从来不带换个招儿,天天叫不醒就是一根针扎了上来,魏然都怀疑,总有一天她会被杜三扎成筛子。
杜三轻轻揉着魏然在风中被冻得微红的脸颊,自动把魏然话语里的不满意给忽略掉了,反正在杜三看来,魏然就这样,喜欢偶尔发个牢骚,但从来没记冤记仇:“是,我错了,让你等了这么久,寒青去叫御辇,朕和皇后娘娘要去芳华园。”
“今天不是去光明殿吗?这大冷天去芳华园?”魏然看了眼外面四处洁白的雪,以前呼呼作响的寒风,就有些不愿意去了,凭啥陪杜三一起挨冷受罪啊。
“光明殿除了春节的问新礼之外,女眷不能随意进入,今天是上元节按往年的惯例是去芳华园的韶光殿。”杜三想起今天的场面,心下有些不敢看魏然,其实自打登基封了魏然为后,几位王爷和朝中大臣总是催着他纳妃,只怕今天那些人更是要使尽浑身解数。
这件事,杜三早早就想跟魏然说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今天,少不得是要封几个后宫妃嫔的,到时候杜三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魏然。
魏然看着杜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奇怪地问:“青夜,你今天怎么了,大过节的叹什么气,小心倒霉一整年。”
杜三看着魏然,有些心虚地笑笑:“也就你敢在上元佳节时说这种话,要是让皇后仪正听到,你又要罚抄《朝训》了。”
说到这个什么皇后仪正,魏然就一肚子火气,这个皇后仪正是由宗室女眷担任,而今这位是杜司川,也就是那位八王的正妃担任。还好不是经常进宫,只要八王妃一进宫,魏然就会觉得日子很难过。
“你还笑,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是奇怪,皇帝、皇后都有人敢管。”魏然想到皇帝的礼正大人,心里就稍微平衡一些,就算是杜三,平日的言行举止也要受到礼正的管束,这位礼正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魏然觉得不像好人的六王爷。
虽然现在证明,那六王爷也不是什么坏人,但魏然就不喜欢,每次只要六王一进宫见到她,就会拿眼睛瞧着她的肚子,似乎在问什么时候给杜三再生个孩子。
“不管什么人,若没有个约束,都会忘乎所以,这就是恒朝定礼正、仪正的原因。反正也不常常进宫,就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杜三看了眼殿外,寒青已经把御辇抬了来,于是拉着魏然的手走出来恒恩殿:“瑄儿,赶紧上车,看着做什么。”
杜瑄看着刚才还抱着他,似宝似玉的爹,转过眼去一见了他娘,就把他给甩了,心里有点不平衡:“好…走…”
到达韶光殿时,众大臣携家眷们已经跪在中间迎接,魏然看了眼跑满地的各色裙钗,微微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绝伦,今天来的绝不是春节问新礼上看到的命妇。
“平身,众卿入坐。”杜三拉着魏然的手坐在正位上,杜三看着魏然略有些怔的样子,叹息…不论早晚,她迟早会知道的。
酒菜半酣的时候,一位女子翩翩来到大殿中央,娇柔得拜下去,眼神柔婉动人:“臣女洛翩翩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时逢上元佳节,臣女以一曲歌舞祝我恒朝,四海升平,年年五谷丰登。”
杜三没注意到洛翩翩的动人姿容,他的注意力全在身体僵硬,微微颤抖的魏然身上,低身侧头偏向魏然身边,轻声说了句:“雨弦,你别生气,这是往年的惯例,待会儿我跟你解释,你千万别气。”
魏然没有听清杜三说了什么,杜三现在说什么对于她而言都一样毫无意义。她只知道,她敢嫁人,而且是诏告了天下,以天地为证、百官相拜、万民共贺的嫁,这才多久呢,不足半年那个曾经承诺千般的人,就要怀抱新人了。
魏然使劲儿眨回眼里正在往上涌的泪水,她不哭,她是魏然,不就一个男人,哪没有,不伤心的,绝对不会为这种男人伤心的。
可是为什么,满室温暖的炉火却让她觉得分外冷,杜三的目光里也全是冰屑,宫廷没有情,帝王没有爱,早是知道的,终还是抱了希望去期待着,看吧,终还是一捧冷冷的雪,满怀空寂的风。
魏然抬起头时,却迎着杜三的眼光,绽放开一抹从不曾有过的有阳光般灿烂灼人的笑容,只是眼神里盛满的失望与失落,以及心底的伤痛却是怎么也遮不住:“我没事。”也不容许自己有事,魏然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殿中,洛翩翩如柳扶风身段,如雁鸣春的歌声,打动了所有的人,只除了高高在上的帝后。杜三看着洛翩翩,温笑中满是怒火,既然胆敢站出来,就要有胆量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洛翩翩之后是岳慎思的女儿岳凌霄,一柄剑舞得处处生风,美丽而不失英气,岳凌霄舞完还瞪了杜三一眼,杜三看着却笑了,看来这个女子倒是个明白人。
岳慎思在一边却看得心惊肉跳,好不容易说服了岳凌霄来舞剑,她竟然敢舞完剑朝杜三瞪眼,早知道就不该勉强她。
岳凌霄下去了便是郭相的女儿郭碧颜,只见郭碧眼身着一袭碧衣长衣,手指轻拂过琴弦,一曲筝声顿时动彻天地,熟悉音律的杜三本来听得有几分入迷的,手指微动了一下,却触到了魏然的手脂尖,立刻侧头看了魏然一脸,眼里既是歉疚又是无奈。
只是不管杜三再有多少歉疚和无奈,魏然都不愿意再看,她只知道,眼前繁华的场景,让她从头发丝冷到了心里、骨血里。
第四十八章 无言语,有愧当时
当雪花又飘落的时候,上元节宴已经到了尾声,这个时候,就该是帝王宣布选哪几位闺秀入宫了。大臣们都放下了酒杯,眼神直直看着高坐在正中的皇帝,却见杜三淡淡一笑,眼睛却没有看到那些引颈以待的佳丽们,而是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
当礼正大人六王郭司朝宣读圣旨时,满场的欢喜立刻变成了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个容姿绝美,身段柔软的洛翩翩封在北宫为洛夫人,而相貌清净娇,抚得一手好琴的楚郭碧颜封在南宫为颜嫔,而那个瞪了杜三一眼,又把剑舞得气势非凡的岳凌霄则一下子被封到了南宫的华恩殿为凌妃。
岳凌霄坐在左侧,当时就想提剑上来,看着杜三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了,却被一旁时时看着岳凌霄的岳慎思给拦住了,其实说起来岳慎思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入了杜三的眼,毕竟他也只是带女儿来走个过场,没想到还真在这么多娇美的人儿里脱颖而出,一举封了妃。
这事,不仅岳慎思难以相信,众大臣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揉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又齐齐看向岳凌霄,岳凌霄到底是将门虎女,一一瞪回去最后还给了杜三一个白眼。
这一切,魏然淡淡看着,却觉得心被掏空了似的,竟然一点儿也不疼痛,眼里的泪也被压下去,她竟然可以去欣赏那些女子娇羞的面容,柔婉的身姿,只是心终究还是会空落落的,想来还是失望至极了。
当一众大臣离开韶光殿后,魏然立刻起身,也不说话也不看杜三,只是径自向前走,杜瑄早已经被宫女抱回去睡了,整个大殿里就余下了杜三和魏然,而魏然现在连和杜三在一个殿内都觉得难受。
杜三却赶了几步,一把将正在急步往外走的魏然抱住拉上车辇,上车后,杜三坐在魏然旁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魏然良久,心里思绪翻腾,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等杜三想好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魏然堵住了嘴。
魏然的声音遥渺而空淡,眼神落在前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声音清冷而让人觉得不踏实:“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雨弦……”魏然话里的清冷,让杜三胸口升腾起疼痛的感觉,那个原本爱笑的女子,此刻不知的时候,竟然让他感觉到这般难受,心仿佛被剖开暴露在了冷风里,没有了半点温度。他知道,会受伤,却还是怎么地把她带进了宫里,她也知道,依然不管不顾地跟他回了宫,他却有负了这份信任与坚定。
“不要说一个字,杜青夜,不要让我怨你,至少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魏然挑起帘子看着窗外的雪,只觉得浑身上下和外边的雪是一样的冷、一样的苍白。原来她真的伤心了,很疼很疼,像把锋利的刀割过,当时是不疼的,等血流干,伤口暴露在风里的时候,就连疼痛也是冰冷的了。
魏然看关窗外,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几片雪花打到了发丝上化成了水珠,魏然看着微泛着烛火光芒的水珠,喃喃低语:“你说,一生一世只一人,你说要和我一起努力,你说,若是杜三我便是杜夫人,知道吗杜青夜,我宁愿你只是杜三,而不是恒朝青帝。”
杜三张口想说话,魏然却继续开口说着,有些杂乱,更多的是伤心与失望,杜三选择在一旁听着,虽然听的时候,他的心也是极为疼痛的,但是他想这一切是他应该去受的。他承诺过,却没有做到……仰首看着车辇顶部,感觉心魂再被撕扯着。
“你说连你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在心里这么想念,那时候我听了是感动的,你说你会照顾我,我也信了,可是青夜这就是你的照顾吗?”魏然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肯和杜三多说一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这个人面前掉泪,她更怕会一拳头过去把这个人的脸打个稀烂,更怕自己会一个头脑发热,就把千里香波扔到水源里。
杜三见魏然不说,也不肯他说话,只好静静看着在,用力握紧魏然的手,任是怎么挣扎也不肯松开丝毫。只是杜三平时虽然很沉得住气,面对魏然却总是容易失了方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雨弦,曾经说过的这些话,我都努力去做,如果我是杜三,一生一世只一人,我是做得到的,就算是皇帝,这里也永远只住着你。说想你是真的,说要照顾你也是真的,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魏然趴在窗沿上,任冷风把脸吹得生疼,依旧不愿意把头缩回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点,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强压下揍杜三一顿狠的的冲动,回想起那些曾经很美好的时光,现在却那么讽刺,像是在嘲笑着,一边让她温温地想起,一边撕开一切的温暖过往。
杜三不由得叹息,他知道魏然会因着宫中种种而难过,最终或许会离开,但他却强要试上一试,现在不过短短数月,这个女子就已经开始伤痛了。
杜三原想和魏然一起夜宿紫宸殿,魏然却强烈地拒绝了杜三的要求,杜三没有办法,只好亲自把魏然送回恒恩殿去。
到恒恩殿时,杜瑄已经睡下,殿内烛火微微,只有飞絮还在等着魏然,见杜三和魏然一起来了恒恩殿,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迅速点好灯,请那二位不言不语的做下。
飞絮也奇怪了,这两位,平时都是说说笑笑的,也不知今儿怎么了?难道因为上元节宴的事,飞絮看了看觉得肯定就这事了,要不然平时如胶似漆的两人,今天怎么会掉冰窖里了。
飞絮不敢多做停留,这两人温情脉脉的时候,看着都让人羡慕,这两人冰心冷面的时候,看着都让人替他们难受。
魏然坐下来,抬头不免就看到了杜三,且是一下就看到了眼睛里,只觉得像是跌了进去,那里边有情、有疚、还有无奈。魏然怔怔看着,微微摇头,却觉得当初是不应该来的,或相忘于江湖,至少还是能各自留个好念想。
杜三看着魏然,看出了魏然眼底升起来的微微退意,杜三感到深深的不安与痛楚:“雨弦,不要,不要离开。”
魏然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只想就这样睡去以后再醒来,发现已经回到了本应该属于她的时代,或者是她向往的江湖。
杜三看着神色倦怠的魏然,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两人便就这样呆坐到了黎明时分,杜三这才想起应该让魏然到床榻上去睡觉,这样趴着醒来肯定全身发疼。于是杜三伸手抱起了魏然,却发现手上传来了异样的温度:“来人,去传医正。”
“雨弦,雨弦……”看着怀里脸色苍白,浑身滚烫的女子,杜三竟然涌起了一丝丝恐惧,万一这她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他宁愿是去了江湖,至少知道她仍在某一个地方,想看的时候可以看得到,绝不是这样离开。
“雨弦,你醒醒……”杜三轻摇了魏然几下,却发现魏然依旧昏迷不醒,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他竟然把这小女子伤得这般深切。
“皇上,请皇上移驾,让微臣为娘娘诊治。”医正看着杜三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位皇上如此不冷静,原来就算是皇帝也有如痴似狂的时候。
医正隔着绢帕按在魏然的脉搏上许久,皱眉,他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只是感染了风寒,他们伟大的皇上陛下却弄得跟生死离别一样,倒是让他吓了一跳:“回皇上,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微臣开帖药,不出七日定然能好。”
医正觉得自己还算说得保守了,这样轻微的风寒,只要热一退,基本上就没啥事了,三、两天的事,弄得他们还兴师动众的把医署的人全叫到外面候命,吓死人了。
“还不赶紧去煎药,看朕做什么?”杜三被医正看得怒火烧成了海,都什么时候了不得空看他。
医正也是无辜啊,皇帝不发话他敢自己就走吗,医正只好说了句:“是,皇上,微臣立刻下骈准备。”
“皇上,该上早朝了。”杜司朝早就站在外面了,也早就该上朝了,只是看到杜三神情冷落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叫,所以才拖到现在。
杜三瞪了杜司朝一眼,从来没发现这六王叔这么讨厌过,就算是以前偶尔无伤大雅的算计,他也从来没厌恶过,现在却真是不想看到杜司朝:“六王叔,朕这就去。”
杜三换好朝服,看了眼床榻上睡着的魏然,心很沉重,却不得不迎着满天的阴云走出恒恩殿。风一阵阵吹来,功夫底子好,从来没觉得冷过的他,现在竟然冷极了。
第四十九章 莫相见,恐生怨恨
谢谢蝶泪痕、ぺ离£殇ぺ童鞋的留言,谢谢璃日筠童鞋一直来的支持。
澜澜太喜欢你们了,来抱抱,么么~~~~~
当杜三忧心忡忡地从朝堂上下来,从光明殿里一步没有停歇地赶到恒恩殿。恒恩殿里依旧如往常的平静,只是宫女、嬷嬷和仪正都在门外站着,见杜三来了齐齐跪下。
“平身,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呢?”连平时魏然比较可心的宫女飞絮都在外头站着,杜三皱眉,心里分外不安。
飞絮左右瞧了瞧发现没其他人站出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直愣愣地跪在杜三身前:“皇上,皇后娘娘说,谁也不想见,包括…包括…”
飞絮实在不敢说包括皇上,他们这皇上,温和宁淡,只是一旦生气了,一般人却是无论如何承受不起,为了自己小日子着想,飞絮还是决定让杜三自己去意会,而不是由她来言传。
“包括朕,是吗?”杜三摇头本想进去,但还是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一声深重的叹息过后,终于还是转了身。
魏然在殿内听着杜三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以及那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心里不知道咋的,就开始生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开始扔,一直控制着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殿里的东西都贵重得吓人,魏然一直管住自己的手没敢开砸。
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那个笨蛋,不让进就真不进了,那人也太不了解女人了,不知道女人向来都是嘴里说着,心里想着吗。一阵乒乓声响起,满地的瓷片,魏然也就敢砸砸瓷器,玉器舍不得,砚台砸不烂,大件的珊瑚珠玉摆件又太重,所以还是瓷器最顺手。
殿内的声音,让站在恒恩殿外的宫女们听得一阵阵心疼,那些瓷器全是浮城所出的上好青瓷、白瓷,而且都是精中选优的极品。这一下,估计全成了一堆没有价值的破烂了。
八王妃听着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脸色迅速正常,跟宫女吩咐了几句,立刻带着人跑了,她可不愿意呆在这受罪,想象着恒恩殿里满地碎瓷片儿,就觉得再也站不下去了。
魏然摔了几个瓷瓶后,也就累了,烧也刚退,力气没多少,所以就坐了下来,看着满地的瓷片,心情貌似变好点了:“飞絮,让人进来收拾收拾,还有,我饿了拿点吃的来。”
飞絮应了声好,推开殿门,看到满室的瓷渣儿,心头又是一阵疼痛,这地上哪是瓷片儿啊,全是金子:“皇后娘娘,奴婢这就给您去准备。”
凉月和采星被留下来收拾瓷片,小心翼翼地一声不敢吭,迅速把东西收好想走,却不小心把桌上的一个幸免于难的瓷盘给蹭碎了,凉月和采星立刻跪了下来:“请皇后娘娘恕罪。”
两人已抖成一团,盛怒中的后宫嫔妃,她们一个也惹不起,更何况是当今皇后,两人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悲惨命运了。
“赶紧收拾了,出去。”魏然没心思安慰她们,更没心思做其它的事情,只是希望赶紧把清静还给她就行了。
凉月和采星闻言立刻点头,三两下收拾好,飞速离开火场,头也不敢回,生怕被烧着。
一晃三天,魏然在沉默中消磨着时光,偶尔逗弄下杜瑄,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逗弄的心情。这一天,是三位新晋的妃子进宫的日子。按制,嫔以上有六妃,两皇妃,只有六妃和两皇妃才有授印、授册的典礼。妃以下,只需要象征性的拜见皇上和皇后以后就可以入宫。
所以,这一天其实只有岳凌霄一个人有出现在光明殿的机会,洛翩翩和郭碧颜走了个过场就到了恒恩殿,却被早就守在那里的皇后仪正,也就是八王妃给拦下了:“皇上有旨,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两位娘娘各自回宫歇息,改日等旨再行向皇后娘娘问安。”
洛翩翩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怎么说她们也是皇上的嫔妃了,这皇后的架子也太大了,竟然连见都不见,还拿皇上的圣旨来说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们,皇上最看重的还是中宫皇后么。
郭碧颜倒是没想什么,微微向六王妃行礼后便拉着洛翩翩离开了恒恩殿:“洛夫人,同为女人,姐姐劝你一句,在后宫最好这性子还是收敛些为好。”
洛翩翩对郭碧颜也没满意到哪里去,郭碧颜无非就是身份比她高些,出身比她好些,凭什么郭碧颜可以封四品颜嫔,而她却只能封六品夫人:“谢谢颜嫔娘娘,翩翩受教了。”
郭碧颜摇摇头,很想提醒洛翩翩,住在恒恩殿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想了想,与其她去探底,不如让这个傻傻的洛翩翩去碰那导火索:“皇后娘娘,乃皇上亲选,自然比我们更要亲近一些,如洛夫人不懂得收敛,怕迟早是要吃亏的。”
洛翩翩看了郭碧颜一眼,她就知道这女人也不是啥好货色,等着她去当那送上门的箭耙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颜嫔娘娘说得的,皇后娘娘毕竟份位高着我们,母仪天下,翩翩还是要识进退的。”
郭碧颜笑笑,不再说话,依洛翩翩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既使知道些什么又能怎么样,还是一样会冲动,注定要做这后宫的牺牲品。
八王妃看着那两人一路说着话离开后,才在门边喊了句:“皇后娘娘,咱们该去光明殿了,凌妃娘娘还等着您授玉印、银册呢。”
魏然推开门,已经几天没出恒恩殿的门,只觉得阳光晃眼极了,让她感觉到一阵晕眩:“走吧。”
魏然也想清楚了,趁还没把那男人看得比命还重要之前,赶紧说服自己不爱了,不放在心上还不行吗,以后爱谁谁,反正那个男人她是不要了。
虽然就算是魏然心里这么想着,她最深处还是在乎的,否则不会清早起来,打扮得美美的,淡扫脂粉,一袭湖蓝衣裙,透着清灵与忧楚,最是能动人心了。
杜三在光明殿上,还真是担心了许久,几乎就以为魏然不愿意来的时候,魏然静静地从光明殿正门走了进来,先是朝着他微微一拜,然后在仪正的带领下一步步走过来。只是,脸上没有惯见的微笑,眼底更没有惯见的光芒,杜三想,她还是在怪着吧。
“册妃典开始……”仪正宣读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词儿后,才纳入正题,先让岳凌霄朝皇帝三叩九拜,然后再起身朝皇后三叩六拜。
魏然按照仪正的示意,起身给岳凌霄授印、授册,然后再说一番废话,就是勉励好好服侍皇帝,在后宫要恪守规矩,懂得尊卑之类的。然后再由司礼监把妃子的服制托给岳凌霄,这样就算是礼成了,魏然看着有些讽刺,让正妻去给小妾发结婚证,亏得这些古人想得出来。
仪式结束后,魏然快步离开,还没走下光明殿,就被站在路中间的杜三拦住了,杜三站在浅浅的阳光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魏然的眼睛:“雨弦,你在躲着我!”
魏然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杜三,神色复杂,顺手就拍落了拉着她的那只温暖的大手,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杜三眼里的微微疼痛:“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看到你就想起往日种种,今日般般,所以无法面对。”
“雨弦,对不起。”这三个字,于杜三而言是新鲜的,二十年的生命里,以皇子之尊活着的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道歉过,更没有谁能让他如此牵绊着。只是如果是眼前这个女子,让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就算做不到的,也愿意用心去试一试。
魏然听着这三个字,稍纵既逝的感动之后,却很想说一句: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却没有想到,她一个字没说,只是半含着泪摇头,说了另一番话:“青夜,暂时不要见我,好不好,如果见了怕是会怨恨。怨恨会让人变得丑陋可怕,我不想那样,所以暂时不要见我好吗?”
“雨弦……”杜三不知道该再对魏然说些什么,眼前的女子容色凄清,眼神也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像是随便的一阵风,她便要随风而去羽化成仙,再也不留在这让她伤了心的人世间了。
“以后,我说不定能够理解,那时候,就不会怨了,所以青夜,让我暂时安静一段时间。”魏然觉得她需要好好想清楚,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杜三看着魏然一步步走远,心一点点空了下来,迎头看着九天之上的阳光,虽然看起来是那样的耀眼,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四处寒冷,连呼吸也是极冷极冷的。
魏然感觉到了杜三的灼灼目光,脸上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也很想转过身去,教训那个人,像在现代一样,谁惹她难过就上去揍一顿,过后还是亲密有加,只是,现在她可以这样吗?
魏然摇摇头,至少,现在她还无法做到完全无视王权吧……
泪一滴滴落到手背上,却是温热的,原来痛苦的时候流出的泪也是温的。
第五十章 妃子笑,不见故人
看着天一点点变黑,杜三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心召唤着他去恒恩殿,只是魏然却不愿见到他。坐在紫宸殿许久,直到小太监上来问今晚去召哪位娘娘来侍候,杜三才惊觉,他已经封了几名妃嫔,就在今天,他的后宫里不止是魏然一个,而有了其她的女人。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只有那个气息芬芳,眼神清远如茶的女子,只是,那个芬芳的女子却用清淡的眼神推开了他。或许真是找个女子来,也不错,或许他的皇后是会气会酸的……
“王得忆,今晚召洛夫人来*****殿。”*****殿是紫宸殿的南配殿,历来妃子承恩都是在那儿,唯有皇后例外。杜三心道:雨弦,这个位置始终只有你可以做停留,只是你却不懂吧。
“是,皇上。”
这一夜,洛夫人承恩,封为洛贵人,洛翩翩娇羞欲语的出现在花园时,魏然正在花园里拾梅花花瓣,蹲在那儿一声不吭,淡淡清清的样子却分外让人怜惜。
洛翩翩迎了上去,神色却不复方才的志得意满,而是微微红着脸,谦恭有礼的半跪在魏然身后:“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然原本拾好的满捧梅花瞬间散落一地,昨夜的承恩召送了一份到恒恩殿,按例妃子新承恩都是要送一份承恩召到恒恩殿加盖皇后印。魏然盖印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无所谓的,却没想到见到人时,心还是被撕扯了:“天儿冷,起身吧。”
洛翩翩本就眉眼娇娆,容颜艳丽,昨夜春风过后,更显得魅惑人心。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见到,魏然想,她大概也会欣赏这样娇美的人儿吧,只是现在看来却是分外的扎眼。
洛翩翩看着魏然,论相貌自是比不得她,论才华只怕也比不得书香门第的郭碧颜,而那岳凌霄一身的飒爽,是少有女子比得了的,洛翩翩这时候在想,为什么却偏偏是这个女子做了皇后,而不是任何官宦家的小姐:“皇后娘娘清早起来,精气儿真好,这是瑄皇子吧,倒真是清秀聪颖。”
杜瑄原本正和满树的花做斗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转过头去跟花纠缠。
洛翩翩看向杜瑄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个孩子母亲是皇后,身又是长子,将来这身份可是大着呢。只是这母亲却是个没身份、背景的,倒是误了这孩子:“皇后娘娘,天冷,臣妾就先告退,下回再陪您一起赏花。”
魏然点头,看着洛翩翩转身时那娇艳四射的灿烂笑容,心不由得一沉,迎着寒风的脸上片刻间就沾了泪痕,浅浅的一两行泪,却依旧告诉魏然,她在伤痛,她在为那个曾经温淡而今贵为天子的人伤痛。
说好不为杜三伤心的,只是有些事,白纸黑字也保证不了吧。魏然甩手狠狠摔向树干,梅花纷纷落下,如雪一般砌满一身,是香的,冷冷的香……
一连半月,在*****殿内承帝王雨露的,都是洛翩翩,如今也已经是洛嫔了,郭碧颜偶尔去恒恩殿请安的时候,总是或经意或不经意地提起洛翩翩独宠后宫,魏然总是置之一笑。
那位凌妃却是从来没有来过恒恩殿,甚至也从来没有出过华恩殿,甚至闭门谢绝恩宠,魏然对岳凌霄还是很好奇的。要怎么样的女子,才能拒绝得了帝王的恩宠,要怎么样的心,才能不慕荣华,岳凌霄都做到了,可见不是个寻常的女子。
“皇后娘娘您先把药喝了再出去吧,外面还是冷着呢,您又老是不注意自个儿,再病下就真要瘦成竹竿儿了。”飞絮端来药,却看到案上昨夜的药都没有饮,心里叹息,自从谢却君恩,她们的皇上、皇后娘娘就都没有好受过。
“搁那就行了,呆会儿再喝。”药,是苦的,可再苦不过心。魏然摇头,不敢放任自己就此沉溺在悲伤痛苦里,
魏然忍不住在心里唠叨,她也不是这样柔弱的人,都是顾雨弦这破身子给害的,三天两头就染病,动不动就让人拿一堆药来侍候,要是身子健康,她也不至于天天悲春伤秋,人只有在免疫力下降的时候才更容易陷入伤痛之中。
“对了,我那支玉笛呢?”那可是重要东西,这些日子光恍惚了,要是把归幽玉笛给弄丢了,那可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娘娘,帮您收着呢,娘娘现在要么?”
魏然点头,当然要,她决定在深宫里吹吹看,看看有没有人真会飘到宫里都要来帮她,如果真有人来,她就走,如果没人来,那就算了,全当娱乐自己了。
魏然拿着归幽玉笛,问了飞絮宫里哪里地势比较高,地方又比较空旷,然后带着飞絮就往归尘楼赶过去。归尘楼在凤栖台右侧,离那位洛夫人的宫殿倒是很近,魏然爬到归尘楼上,把玉笛横到嘴边,却不知道吹什么曲子了。
忽然想起了一首歌儿名叫彩云归,心说,我现在也想向着云深处去,于是就迎着风吹了这支淡淡却刻骨的《彩云归》。
似乎是年少时,看过的电视剧里,一段刻骨多心爱情的注脚。风袅袅,雨霏霏,故园今又动芳菲,况复彩云归,况复彩云归,铸剑为锄应有日,前途莫遣寸心灰,峨眉山月朗,照彻彩云归,照彻彩云归.云漠漠,雾迷迷,破雾穿云月色微,好伴彩云归,好伴彩云归,茅舍竹篱*秀,男耕女织永相随,中秋弄管弦,同奏彩云归……(注,貌似记得是琼瑶写的)
不知不觉间,竟然轻轻唱了出来,玉笛已被泪沾满,却忽然发现,依旧是空庭无人,只有风而已。看来,也不是每个地方,这支笛都一样会有用,这深深宫廷正是那些人不愿意靠近的地方吧。
杜三听到了归幽玉笛声响,就知道是魏然在吹笛,循声而来时,却看到魏然双手抱膝,蹲在归尘楼内,泪水挂满了脸,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杜三只觉得心被重重地一击,瞬间粉碎成一地。
想伸出手去抱住魏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更是让眼前正哭洋着的女子无法容忍吧,所以才在这里吹着归幽玉笛,是想要离开了吗?
魏然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狠狠地说了一句:“杜三,你这个混蛋,敢让老娘哭,老娘不毒翻你就枉费了忆晚姐给我那么多毒药。”
杜三看着愣眼,明明刚才还蹲在那儿可怜极了,立马站起来就放出了狠话,甚至脸上还挂着泪痕,甚至眼眼还是红肿的,杜三摇摇头,轻声向着归尘楼的方向说:“不论你要干什么,只要不哭,不离开就可以。”
魏然从怀里翻着天下兵马符,那块兵马符用完以后,杜三又给回了她,魏然觉得毒翻杜三还不够解恨,继续放着狠话:“杜三,你给我等着,老娘拿了天下兵马符,集齐南北两军,直接把你推翻了,咱来做女皇,到时候也整个后宫,封一堆男妃,啥美男子没有,干嘛吊死在你这棵花心树上。”
杜三本来打算转身离开,听到魏然这番话,差点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由得他不转身看着魏然正红着脸儿在那高喊,杜三终于是笑了,原来他的皇后还有这么一面。只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就算只是说说而已,他也不能允许。
可怜飞絮在魏然后面听得脸色苍白,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亏得她们那皇后娘娘还敢在这儿喊,万一让人听了去,那可就是大罪了。
杜三拾阶而上,站到了魏然身后,听得魏然继续喊:“杜三,老娘要回家,再也不想搭理你,咱俩都省心。”
“你打算推翻我做女皇,还要弄一堆男妃?”杜三沉着脸看着魏然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难看。
魏然长吸了一口气,心不由自主的乱跳,不会不会……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全让杜三听了去吧,那可就真是太不幸了。魏然缓缓转身,闭着的眼睛睁出一小丝缝儿来,一看是杜三又迅速闭上:“我什么也没说。”
杜三看着魏然的举动,又是好笑又是气:“难道是我耳背,竟然出现幻觉了?”
魏然嘿嘿地笑着想混过去,话说刚才那番话还真是有点儿惊世骇俗,刚才怎么就头脑发热把那些话都喊出来了,失误失误:“那个……我不知道。”
“哼,你倒是不说谎,刚还说要毒翻我来着,不知道是谁说的,真是胆大包天。”
“那个……有吗,我怎么没听到,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会不会是你听错了。”这个时候,除了咬死不承认,魏然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反正不承认就对了。
杜三忽然说了句:“你要什么都随你,只是不要离开,雨弦,不要离开我。”
魏然呆呆看着,只觉得刚才的雄心壮志又不见了,又想流泪了:“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杜三摇头:“雨弦,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杜三指着胸口,定定看着魏然,魏然一时无语也是呆呆看着杜三,满园的风雪似乎再也无法打扰这两个人。
第五十一章 凤栖冷,宫殿广寒
经过归尘楼的事件过后,魏然貌似觉得和杜三之间又稍微亲近了些,但是,依然拒绝杜三来恒恩殿,依然会回避杜三。
杜三却像是不知道一样,天天莫名其妙地到魏然眼前晃,时不时的还故意找事儿说,魏然再懒得搭理他,他也能温温地笑着。魏然就不理解了,这人不是皇帝吗,闲得竟然没事找事来纠缠。
“杜青夜,我忍你很久了,如果没有事做,哪凉快哪呆着去,我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下。”昨天,杜三这家伙大晚上的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兴冲冲地跑过来,非要拿着她说,结果她是听得迷迷糊糊,啥也没记住,这人却在一旁说得兴致高涨,一夜没睡还有精神去早朝。
早朝完了,竟然还有精力来纠缠,魏然心说,您老是精力过剩,我不是。魏然总觉得这些日子懒懒地,爱睡,怀疑过是不是又怀孕了,但是没有怀孕的呕吐反应,记得上回怀杜瑄的时候,反应大了,既然没有反应,想来就不是了。
再说了,不会这么幸运的,那个洛嫔都已经夜夜春风两月余,也没听见有声响传出来,看来也不是这么容易中奖的。
杜三看着魏然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知道魏然肯定在想什么,每到这时候,杜三就觉得像是被猫搔了一样,心里痒痒的,可是就算问了魏然也不回说:“雨弦,你休息,我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杜三这句话说了让魏然更觉得生气,这家伙不说还好,一说她更是怒火中烧,有一天夜里,大晚上的,这小子跑到他床边来,她醒来吓了一大跳,就问他:“你干什么大半夜跑过来。”
杜三说的话差点让魏然吐血,他理所当然往那儿一坐说了句:“我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你,来瞧瞧你啊。”
魏然现在想起都觉得欲哭无泪,于是看着杜三,言辞恳切地说了一句:“可不可以让我自己休息?“
杜三盯着魏然,用力摇头:“不可以。”
“混蛋,你眼睛像针一样扎着我发疼,我能休息得好才怪,你看见没,我脸上都长黑眼圈了,就是因为你天天折腾。”魏然这几天一照镜子就生气,一生气就很想抱妆台上的毒药倒进杜三的饭菜里。
杜三盯着仔细看了看,点点头,确实是有浅浅的黑眼圈:“就算长了黑眼圈也很漂亮,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让莫白衣给你配贴药膏,一擦,保证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然心说,不用了,只要你不来缠着,我自然吃得好睡得香,可是看着杜三灼灿的眼睛,魏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甚至还顺着杜三的话点头,魏然很想一掌拍死自己:“朝堂里的事都不忙吗,难道你都不用处理朝政?”
“不忙。”说是不忙,其实忙得天翻地覆,只是杜三习惯了在魏然睡着的时间里,尽快处理掉,他担心魏然真会如她说的那样,远走江湖再也不见他。
“那你就去芙蓉帐暖度春霄,从此君王不早朝。”
杜三听着这句诗,总觉得不妥,芙蓉帐暖,应该说的是房事吧,为了女人从此不早朝,那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那样做了就是昏君。杜三抬起眼看着魏然,眯眯笑着:“如果雨弦愿意一起芙蓉帐暖,我倒真愿意不早朝了。”
魏然正在喝着水,听到杜三这句话直接把嘴里的水喷了满满一桌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这样的时候随便乱说话,万一我正在吃鱼,就直接被卡死了。”
杜三轻轻拍着魏然的背,笑着却没有说话。魏然就这样看着他,也说不出话来。忽然魏然脸色一红,因为杜三的嘴正在落下来,魏然双手一推,迅速溜走。
杜三看着魏然溜掉的身影,轻轻笑了,这些日子的努力,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看吧,还是跑了。
魏然喘着气一路奔出恒恩殿,迎面恰好是郭碧颜,那个虽然来了宫里,却至今还没有受到任何恩宠的郭嫔。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跑得如此匆忙。”郭碧颜很郁闷,这些日子皇帝宁可召洛翩翩也不愿意召她哪怕一回,洛翩翩在郭碧颜眼里是浮浅的,于是看不上眼,所以更回无法忍受皇帝对她的冷落。
“是郭嫔啊,没什么,早晨起来四处跑跑,空气新鲜。”魏然张口就来,浑不记得刚才脸红心跳的样子,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跑到花园里来了。
“皇后娘娘……”郭碧颜突然跪在地上,泪眼汪汪:“臣妾品貌寻常,想来皇上是看不上眼的,请皇后娘娘放臣妾回家吧,省得在宫里碍着皇上的眼。”
魏然回过神来一阵冷笑,这哪里是在求去啊,分明就是在说洛翩翩独宠擅恩,一人霸着皇帝,让她没有机会赢得帝王的垂爱:“郭嫔说哪里的话,郭嫔容貌端庄,气质高淡,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皇上或许一时还看不到你的好,日子久了就自然会清楚。”
魏然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这叫什么事,小妾要走,正妻还得拦着说好话,这世上已经没有天理可言了,上帝罢工、佛祖翘班,没一个在看着,所以世界就乱套了。
郭碧颜低着头笑,心里却在惊讶,难道皇后一点都不在乎洛翩翩独占恩宠:“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觉得后宫里本应雨露均沾。”
魏然不想再接话,再接下去也是些没意思的废话,但是这是宫里,不是你不想见就可以把人推出去的地方,你是讨厌一个人,也要笑着脸迎上去的后宫:“是啊,郭嫔说得是,改日见了皇上,是该提一提的。”
魏然也就这么一说,绝对不会跟杜三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郭碧颜喜上眉梢,却藏得很好,柔柔地跪了安以后,满意地离开了花园。魏然不由得在心里想,这姑娘肯定是因殿里打扮扶持了,等着这些日子雨露沾到她身上去呢。
杜三啊杜三,这就是你的后宫,没一个好应付的,什么一生一世只一人,老娘当初就不该一时糊涂相信你。皇帝靠得住的话,就不会有自古男儿皆薄幸,最无情是帝王家了。
魏然回到恒恩殿的时候,杜三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飞絮在那里收拾着东西:“皇后娘娘您回来了,皇上临走时还念叨着您呢,这不刚被寒侍卫叫走。”
“嗯,走了就好。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王得忆了,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吧?”杜三虽然走了,竟然还把王得忆留在恒恩殿,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娘娘,今天晚上皇上召您去紫宸殿呢。”飞絮听到这消息时,打心里替魏然高兴,可现在看魏然的脸色,却像是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魏然心想,以为就这么原谅了吗,错了,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是因为不放在心上了,所以才能坦然相待:“皇上现在在哪里?”
“回皇后娘娘,到紫宸殿去了。”王得忆在恒恩殿外面回着魏然的话。
魏然手一甩,立刻走出恒恩殿,她得去找杜三谈谈,嗯,或许就随了郭碧颜的愿,谈谈雨露均沾也说不定。魏然走进紫宸殿的时候,发现案上堆着一大堆奏章,而杜三正趴在奏章堆里面奋笔疾书。
杜三听到有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却是魏然来了,脸上的表情立刻欣喜起来:“雨弦,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才是下午呢。”
杜三还以为今天的恩召魏然同意了,所以才会到紫宸殿里来,压根不会想到魏然是来找他“谈谈”的。
“那个,我有话跟你说。”魏然见杜三一副你说,我听着的表情,就接着继续说:“上午我在花园里见着了郭嫔,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一边哭一边跟我说,让她离开皇宫算了,在宫里也得不到皇上的青眼。”
魏然咋听着自己的话里似乎有一点点酸酸的感觉,错觉错觉,绝对是错觉。
“我觉得,既然娶了,自然要一碗水端平来,你说是不是,话说那样一个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看了都觉得难过。”魏然继续说着,却浑没看到杜三的眼神已经变了。
杜三听魏然说完,把笔往丹砂盒里一扔,眼神冷冷地看着魏然:“雨弦,是希望我去宠幸郭嫔吗?”
魏然想了想,貌似就这意思,于是不知道死活地点头:“是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样一枝花儿,当然得在开得最美丽的时候去摘取。”
杜三一把拉过魏然,死死用双手捆在怀里,声音冷极:“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魏然点头,却在这时候收到了杜三的眼光,冷到了极点,怒到了极点,却平静地坐着,让魏然深觉不安。
“如果这是你的意思,好,我会去的。”松开怀里的人,再也不看一眼,既然他付出这么多,魏然还是没有看到,那么他也会试着放下,既然她放得开,他未必就放不开。
第五十二章 不经意,仿似经年
今天两章连更,送给这些天里,天天给澜澜脚印的亲们……
趴着看看先,如果留言还是那样儿火热,澜澜加更滴说……
从那天起,魏然就再也没在恒恩殿里看到杜三,甚至偶尔晃到花园碰到杜三的时候,杜三也只是搂着怀里的人,或是洛翩翩,或是郭碧颜从她身边走过,连眼也不抬。
那一瞬间,魏然觉得心是闷闷的,但过后又安慰自己,反正她已经不把杜三放心上了。只是魏然没感觉到,心一阵一阵闷痛,只偏执地认为是天气越来越闷热的缘故。
魏然近来只觉得吃得也香,睡得也香,还自认为是心情好,杜三不来纠缠的原因,却在五月初,医正来请脉时被医正告知了一个晴天霹雷一样的消息,她她她……又怀孕了。
魏然跟医正说,不要告诉杜三,要给杜三一个惊喜,其实是她还没准备好。杜三近日种种像胶片一样从她眼前划过,现在,她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杜三说,反正现在是美人在抱,孩子于杜三而言也不重要了吧。
魏然有些气,又觉得疼痛,却更加吃得多睡得好了,魏然想起上回怀着杜瑄的时候,吃不下睡不着的事,只觉得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回倒好了,省事得很,也幸好是这样,否则唐忆晚不在,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件事没有告诉杜三,却被杜瑄知道了,杜瑄指着魏然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了句:“妹妹,我喜欢妹妹。”
魏然白了杜瑄一眼,就那么确定是个妹妹,万一生个弟弟一定把杜瑄的那些宝贝玩艺儿全抢了,魏然如是得构思着恶念头:“瑄,咱们先不跟爹说好不好。”
“好,我的妹妹,不告诉爹。”
魏然又忍不住白了一眼,你的妹妹?还是你爹的女儿呢。不过让杜瑄这么一闹,心情似乎又好多了。于是拍拍手叫飞絮:“飞絮,拿点吃的来,我饿了。”
飞絮叨叨着往里走,放下手上刚从膳间拿来的点心:“皇后娘娘,最近胃口真好。”她就不理解了,明明跟皇上闹着别扭,她们这娘娘倒好,吃得比以前香,睡得比以前好,连皮肤都比以前更水润了。
“胃口好就好,就怕吃不下,那可就真是不好了。”要是真为杜三那家伙死去活来,魏然深觉得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杜三那家伙还不值得。
飞絮也只是这么一问,却恍然间想起,那天太医来过,似乎遮遮掩掩地说了些什么,然后走了。飞絮就忍不住开始猜想,不管是对是错吧,飞絮还是觉得应该跟林嬷嬷商量商量。
“嬷嬷,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食量特别大,而且还嗜睡,嬷嬷看是不是……”宫里的人永远是这样,什么话说一半留一半,永远不把话敞开了讲,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只能说不适合宫廷。
林嬷嬷这些日子也觉得不对,但一直也没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皇后娘娘,该让她们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她们,不该让她们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要装傻:“飞絮,这些话到我这儿为止了,别再乱说去,万一不是,在这后宫是要落个笑柄的。”
飞絮点头称是,也就没再说话却没想到她们以为秘密的谈话已经让人给听了去。
“你是说,那位又怀孕了?”女子捏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瞧着跪在中间儿的人,只觉得气血上涌,明明极少宠幸,竟然又有孕了。
“是,娘娘。”
“已经有了嫡长皇子,要再生下位嫡皇子,只怕这后宫也就再容不下我们了。”帝王的目光原本也就不在她们身上,若再诞下一位皇子,或者是皇女,就算是将来不再宠爱了,也必是高居后位,直到立子尊封为太后,哪还有她们这些人的活路。
“娘娘,要不要……”
女子冷哼了一声,那种会引火烧身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反正后宫也不止她一人,会有人比她更看不过眼去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适时地透漏一点似是而非的话出去,全当是无心的,别引火烧身,留着你还有用呢。”
“是,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然并不知道,怀孕的事都还是个秘密就让人给惦记上了,犹自过着自在而有些小悲伤的日子。偶尔听到宫女们小声议论着皇上昨夜上哪里了,今天又赏谁了,然后又什么时候,和哪位嫔妃一同去花园里风花雪月了。总之消息很多,林林总总地汇入魏然耳朵里,魏然只当是没听到。
“皇后娘娘,您身为中宫,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还有何威信可言,如何经母仪天下?”八王妃实在看不下去,明明是皇后,明明也不是皇上不喜欢,明明两人谁心里都装着彼此,硬是能玩成现在这局面,也是该好好佩服一下。
魏然摇头,抱着个蜜饯罐子吃得分外起劲儿,自打魏然知道自己又怀孕了,就又为自己找借口吃上了这些,其实这回怀孕压根一点反应都没有:“八王妃,随他们去,反正杜三还咋咋的,他如果一直这样,我就让他后悔死。”
八王妃很怀疑,当初杜三怎么会看上魏然这样一个啥都不放心上的女人,连自个儿男人每天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竟然还能洒脱自在:“皇后娘娘,不是我爱说您,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您要这样,那些嫔妃们还不得翻了天了?”
魏然心想正好,翻吧翻吧,把杜三家的天儿翻个底朝上,那样才有趣呢。继续拈颗杏脯往嘴里放,连眼都不带抬一个,只是这样想的时候,嘴里的杏脯似乎酸中带着苦:“八王妃,你也不用着急,我吧,一直相信,是我的就是我的,别人怎么抢都抢不走,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呀从来也不强留。”
八王妃听得心里一惊,难道这皇后娘娘还有啥别的念头不成,竟然说不强留:“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想,皇上心里始终最看重的还是您,否则不会整天问起您。”
魏然眼睛一亮,问起她,似乎心里有点雀跃呢,不行不行,得把这点兴奋劲儿压下去,杜三问不问关她什么事儿啊。魏然摇头,像是发誓一样拍了拍桌子。突然脑袋一晕,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兴奋得过头儿了,竟然气血一往上涌就趴下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魏然这一晕,把八王妃也差点吓晕了,连忙让飞絮去找医正,这边把魏然扶进恒恩殿去,想了想又吩咐凉月去告诉杜三。
杜三一听不要紧,直接把手里的卷宗一扔,施展开玉宇尘踪步就往凤栖台赶,这些日子杜三一直忍着不去看,不去问。却时时让人守着恒恩殿,若有一点点事他也会知道,没料到就是在这样的守护下,竟然也会出事。
杜三心里又气又急,气魏然老是回避着他,着急魏然身子从生完杜瑄开始就没怎么调理好,虽然在宫里一直让莫白衣调着药,可没他看着估计是常喂了花草树木了。
“八婶,这是怎么了?”
八王妃忍不住就横了杜三一眼,横完以后才意思到,站在眼前的不是普通人家的侄子,而是皇帝,才又低下头轻说了句:“回皇上,娘娘,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难道皇上都不知道吗?”
三个多月?身孕?先是一阵狂喜,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担忧:“这是怎么了?”
“气血虚弱,医正说……让皇上有个准备,娘娘这孩子怕是很难保得住。”八王妃实在不愿意这么说,因为杜三平时看人就看得重些,如果这孩子真要是保不住,估计是会很痛苦吧。
杜三回头看了眼寒微:“赶紧去城外找莫白衣来,让他把最好的药带上。”
寒青领了命迅速离去,走前忍不住看了眼塌上的魏然,摇摇头,这两个人真是玩得好啊,一个痛苦,一个昏迷。
当莫白衣火急火撩地赶到的时候,杜三早已经在殿堂上来回走了许久了,看到莫白衣来了才松了一口气:“白衣,一定要帮我。”
莫白衣脑袋一扬,样子再帅气不过:“杜三,我手下要留人,阎王也抢不走。”
莫白衣大话是说了个够,只是当他细细看过魏然的情况时,眉却纠结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会是这样,这种东西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竟然能让他在这深宫里见着:“杜三,给我备一大缸酒,用来给雨弦泡着,要最烈的酒。”
杜三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劲儿了,赶紧让人去准备酒和缸,一边站在莫白衣身边看了看,才问道:“白衣,空间是怎么回事?”
“吸血盅,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可以清理身体里的淤血,坏就坏在魏然吃青砂果,又怀着身孕,这些冲一起,吸血盅就会呆在身体里把吸食人的血液,所以导致气血虚弱。说起来这东西,已经十多年没见着了,虽然不是很厉害的盅,但解起来却很麻烦。另外,杜三,这孩子保是保得住,但劝你还是不要保了,这孩子就算生下来,怕也是个死胎,吸血盅所处的地方,正是胎儿附近,所以……”莫白衣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杜三喃喃低语的说了些什么,只是谁也没听清,只见神色痛楚,看着魏然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再看着莫白衣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只觉得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果魏然知道了,肯定是会怪他吧:“白衣,雨弦的身子就托你关照了。”
莫白衣其实很想问问,这东西哪里来的,但是看着杜三的表情,还是没敢说出一个字:“我知道了,有我在,你放心吧。”
第五十三章 小楼夜,东风又至
莫白衣诊治完以后,便离开了,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整个恒恩殿里飘着浓浓不散的酒香,杜三却没有任何睡意,呆呆在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沉睡的魏然,脸色哪样苍白,心里一阵阵酸疼。
伸出手去描绘着魏然日渐消瘦的脸,只觉得原本就清减的魏然,更加的纤弱,是啊,或许真是他太过自私,想要把这清淡纯粹的女子留在身边,却没想到过,这样一个地方是容易受伤的,她本是尘世中一个寻常的女子,如果不是他,或许会过得平淡幸福。
“雨弦,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杜三的声音里多半是痛与怜惜,只是这女子却容不得他靠近,只因他负承诺在前,就这样,竟然越走越远了吗?杜三在心里叹道:雨弦,我该拿你怎么办。
杜瑄在门外看了眼,然后走了,小小的他虽然还不懂怎么回事,但聪明地发现了气氛不太对,还是赶紧离开比较保险,大人的事他们自己都搞不定,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魏然其实已经醒了,杜三的气息在身边暖暖地,她不想睁开眼,不是不愿意见到,而是怕见到了还是要伤心的。闭着眼睛,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努力着才没有让它落下来。
满室的灯火里,杜三黯然的退了出去,站在窗边看着屋子里的女子。那女子是从来骗不住人的,其实早已经醒了,却不愿意见着他吧,所以宁愿装睡,也不愿意睁开眼睛来。
杜瑄本想走了,看着杜三退了出来,于是跑到杜三身边轻轻叫了声:“爹,你在干什么?”
杜三看着不及膝高的杜瑄,一把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这时才发现他竟然那么痛苦,痛苦到说不出一个字,甚至没有一个突破口,只能把那些痛藏在心里:“瑄,爹没事,到是你怎么这么晚了不不去睡。”
“嬷嬷说,娘病了,我看娘来。”杜瑄很努力才从杜三紧紧的怀里挣出一点来,然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瑄,你多陪娘,听娘话,今天已经很晚了,跟嬷嬷去睡吧。”杜三看着杜瑄的眼睛,只觉得和魏然一模一样,在夜空之下甚至不弱于天上的明月,有着更甚之的明灿动人。
杜瑄点点头,然后随着嬷嬷走,只是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眼杜三,然后声音清亮的说了句:“爹,有件事我偷偷告诉你哟,娘着会有妹妹喜欢我了噢……”然后不管杜三什么表情,蹦蹦跳跳地就走掉了。
杜三却怔怔地站在原地,苦笑着,原来魏然早就知道有了身孕,却不肯告诉他,也不肯告诉任何人,甚至不懂得保护自己:“雨弦,我知道你怪着我,可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啊。这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对我更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呢,就这样未及出生,就要逝去,你会很疼吧。”
这件事若察,自然察得出来,只是杜三却觉得自己累得很,不想深处去管,只是如果不给魏然一个答案,她必然会更加无法接受吧,那样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却事事都很较真的女子。
“寒青,这件事,就让暗卫去察,尽快给我答案。”
寒青点头,看得出他这主子很难过,夜夜宿在洛嫔那里,却每天早上都会亲眼看着洛嫔把药喝下去,就是因为,主子不想要别的女人的孩子吧。
杜三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恒恩殿,回道看着月色之下的凤栖台,心里刷地冷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人,敢动他的妻子、孩子,他都不会让那人好过的,等着那人的必会是地狱。
魏然强自坐起来,空气中淡淡飘着金丝香紫檀的气息,心想,原来她竟然这么相信这个人的气息,闻到竟然都觉得心安神定,只是魏然总觉得身上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有种空虚的感觉,但具体少了些什么,魏然又说不上来,只好继续盖上被子,躺下继续睡。
魏然不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牵出了很多事情。第二天起来,依旧是高高兴兴地,只是宫女、太监们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但魏然也没有太在意。直到八王妃进宫来请安,带着些悲伤的盯着她的肚子时,魏然才发觉到了不对劲儿。
“八王妃,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出什么事了?”魏然下意识的抚着肚子,却发现原本有点鼓的肚子,现在平静得很。魏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难道是孩子出事了,难道昨天昏迷过去后出了什么事:“八王妃,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回皇后娘娘,孩子……没…了。”八王妃其实不愿意说,宫女、太监们也不愿意说,大家都想瞒得一会儿是一会儿,可八王妃向来是个藏不了话的人,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了。
魏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有了感觉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不稳了,一下子塌坐在凳子上,泪一点点落了下来。孩子没有了,她明明保护得很好,明明没有一点点不舒适的反应,这个孩子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皇后娘娘,你别这样,你还年轻,孩子会有的,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身子顾好,不要让皇上再为您操心,也别让自己再这样难过了。”八王妃小心翼翼地劝着,却发现魏然两眼发呆,完全没有在听在看。
魏然忽然笑了,笑得分外灿烂,却让人感觉到分外的冷然:“八王妃,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
八王妃看着有些不放心,但想着在宫里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就带着人走了。八王妃走后,殿内一下子冷了下来,魏然愣愣地看着阳光一点点从外面照进来,却觉得整个身子像掉到了冰容里头,刺骨的冷,入骨的疼。
杜三,这是我欠你的,也是你欠我的,就算咱们两清了,以后还是不要见为好,省得各自伤心。魏然这般想着,又重拾起坚定的心神,一步步缓缓走向内殿。那里有唐门的百里联络香,可是方圆百里之内联系到唐门中人。
联络香一点起,魏然就知道,这回必然会和杜三走得远了,至于杜瑄她也要带走,反正不是杜三的孩子,而且在这宫里也不安全。魏然让飞絮叫来杜瑄,杜瑄还一脸光芒闪闪地看着魏然:“娘,你痛痛好了吗?”
魏然看着杜瑄,心微微疼痛,却瞬间隐藏了起来,朝杜瑄笑得极为温和:“瑄,娘带你去玩儿发不好,你觉不觉得这里很闷呢?”
杜瑄看了看魏然,又回头看了眼紫宸殿的方向,考虑了很久,在他心里他老爹绝对比不上外面更有诱惑力,反正爹跑不了,还是先出去玩比较重要:“好呀,娘去哪里,我就和娘一起去。”
魏然点头,等夜里时把杜瑄带在身边,让宫女们都去睡了,只留着飞絮在门口站着,唐小楼来的时候看到飞絮在,随手轻烟一扬就让飞絮倒了。
“魏然,你放百里联络香做什么?”唐小楼人还没进恒恩殿,声音先进去了。
杜瑄抬头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唐小楼,只觉得很眼熟,好像见过一样,他却没有一点点记忆。
“呀,杜瑄长这么大了?来,叫声爹来听听?”唐小楼打趣着,又记起了魏然在唐门时候的样子,似乎比现在要好得多:“魏然你怎么了?”
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这女子觉得不会放百里联络香,也幸好他正巧到紫归,否则又怎么知道魏然过得不好,难道是杜三待她不好吗?
“这个地方,太多的阴谋与陷阱,不适合我,唐小楼,你说得对,我这个人是属草的,注定要种在荒野里。我不适合这里,这里也不适合有个我存在,所以,想办法带我走吧!”既然是唐小楼来,魏然相信良小楼一定会有办法的。
唐小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讷讷地问了一句:“杜三对你不好吗?”
魏然惨然一笑,却迅速的收起来,明媚地看着唐小楼:“他对我很好,只是这样的地方,一个帝王的好,未必就是保障,更有可能是柄利刃。”
唐小楼摇摇头,当初只是这么取笑着,没想到真是一语中的,早知道他就不会这么说了,毕竟唐小楼总是觉得,魏然和杜三站在一起时,两人身上的光辉,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你真的决定了吗,其实……杜三人还不错,虽然位置高了些,待你却是真心真意的。”
唐小楼真想扇自己,干嘛要给杜三说好话,他本来就看杜三不顺眼,何况杜三现在让魏然这么难过。
“真心真意,帝王的真心真意能一辈子吗,或者说这世上真有一生一世只一人这样的神话存在吗。唐小楼,我累了,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一生一世只一人,曾经杜三就是这般承诺的吧,可是,杜三已经无法再做到了。
第五十四章 留泪书,与君离别
魏然本想着赶紧走的,可是走的时候,唐小楼却深深看着她,又看着紫宸殿的方向,很轻地说了一句话:“魏然,你就这样走吗?那个人,你都不需要留两句话给他吗?你不怕他会担心,然后四处寻找你吗?”
魏然心想,我那两字拿得出手不用你说,我早写了,但顾雨弦是个十里八乡出名的书香女子,不好这么说。只好看着唐小楼,面带悲伤的说:“我写不下去,要不我念,你帮我写好不好?”
唐小楼点头,转身去找来了笔墨,眨着眼睛看魏然说什么:“你要写什么,快点,万一被人看到了,我们就走不成了。”
魏然在恒恩殿踱着步子,迎着月色想了许久:“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注:文君《白头吟》前后四句,中间的扔掉了)
唐小楼写完后看了许久,虽然他算是唐门里没读多少书的,但那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却依旧是深深打动了他的心,这样一个闻君有两意,就去决绝的女子,究竟要得了怎么样一个一心人,才不会枉负了深情:“魏然,我今天才发现,还不够了解你,这样的诗句,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写出的。”
魏然扁扁嘴,很想说本来就不是我写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情形和文君还真是相似极了,在古人眼里一样的失节,一样的没有遇上那个一心人,这诗句还真是贴切:“另外,弄点水洒上面,要让杜三知道,我是伤心欲绝才不得已选择离开的。”
唐小楼愣愣看着魏然半晌,不由得啐了一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这样会让杜三伤心难过死。”
魏然回首娇媚笑,那一笑的光辉流转,似月色下一池粼粼波光恸动人心:“不会的,帝王无情。”
唐小楼虽然不想说杜三的好话,却也明白杜三待魏然有情,而且再诚挚不过:“魏然,你心里明白,杜三待你情深义重。”
魏然横扫了唐小楼一眼,她不过是想说服自己离开,唐小楼就不能顺着些:“我明白,可是…这地方容不得,唐小楼,你也应该明白吧。”
“我明不明白都没关系了,快点走吧,杜三的功夫太好,如果被他发现我们都走不了了。”唐小楼一路药粉开道,谁又能真拦住他,只是在这皇宫里还是收敛点好,万一被杜三逮个正着,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唐小楼,我想再去看他一眼。”魏然现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了,明明说了不要这个人了,却在走的时候不值得了。看着睡在唐小楼怀里的杜瑄,魏然更想去再看杜三一眼。
唐小楼摇头,这女人真麻烦,虽然觉得麻烦,却还是带着魏然到了紫宸殿:“我点了香,你有一刻钟,赶紧的,过了时候你就继续在这儿呆着吧。”
魏然也不答话,只是轻轻走了进去,杜三趴在桌上,满屋子堆得杂乱的奏章里,杜三竟然也让魏然感觉到了零乱,这样一个对干净、整齐四字贯彻始终的人,竟然也显得零乱了。
或许,他们都一样,不适合这个地方,只是杜三已经走不开了,而她还可以在这个时候,在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选择离开。
“青夜,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只是你很不负责任,走进了心里又给了我很多承诺,却没有一件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只一人,其实在我们那儿也是个很美的神话,只是一开始就奢望了,于是当你无法做到的时候,自然就会绝望。”魏然坐在杜三身边,替杜三收拾好零乱的头发和衣衫,手指轻轻拂过杜三的眉眼,那里已经不再有当初的闲散与懒慵。
“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要走,杜瑄横竖不是你的儿子,我就带他一起走了。”魏然紧紧抱着杜三,从前总是杜三紧紧拥着他,这一次就让她来抱一抱杜三吧。
泪不知觉地就从眼里滚落,沾湿的杜三的衣襟,魏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青夜,我那句话,还有用。如果累了,我在江湖等你。”
离去脚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魏然都觉得心快要被撕碎了,明明是自己选择离开的,为什么会这么痛。再回首看了一眼紫宸殿以及那个曾经温眉舒眼的男子,这个地方,曾经有很多美好的记忆,只是如今都变成了疼痛压在她的心上。
“青夜,原来我也是会疼的。”说完这句,魏然再也不许自己回头,就算心里叫嚣着,也不容许。抬头看着殿外的唐小楼,含着泪眼冲他一笑:“唐小楼,我们走吧。”
唐小楼走在魏然身后,摇头叹息,这女人也动了心,却太过清醒了,这个皇宫里容不下清醒的人:“咱们去哪里?”
“时光过客,你不是说他们的主楼在紫归么,我们连夜探访你说怎么样。”一直没有机会去,既然要离开了,总要抱着点希望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和她同来的人。
唐小楼摇头说道:“不怎么样,你当时光过客的主楼是你家呀,说进来就进来。”
“你连进皇宫都跟进自家后院似的,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魏然觉得唐小楼这人要逼,不逼他他就会溜过去。
唐小楼低头叹息,恰好看到怀里的杜瑄,这才想起自己还抱着人家的孩子,这叫什么事,魏然这女人就吃定他了:“好,我带你去,可是不保证结果。”
“带我去就行了,如果那个什么沈爷真是我的亲人,他就会自己跑出来见我。”魏然有八成的把握那什么沈爷是现代人,否则不会用连锁的经营方式去经营时光过客楼,而且很多建筑是西方风格。
夜闯时光过客楼,江湖里时光过客楼已经屹立十余年,却从来没有人敢在半夜闯进时光过客楼。唐小楼一边撒药,一边摇头,要是被他家的人知道,他带着人夜闯沈爷的地方,只怕会被生烤了:“到了,这里就是问天居,传闻中时光过客楼沈爷住的地方。接下来看你的了,我可告诉你,我没药可撒了,如果这个什么沈爷不是你的亲人,我们就交待在这儿了。”
“没事,你不是还有暴雨梨花针吗。”魏然走近问天居,发现房子果然是中式风格里带了些西方建筑的影子,于是从怀里掏出玉笛,横在嘴边吹了曲最耳熟能详的曲子《小燕子》。
刚起个调儿没多久,里面就风似的走出一个人来,看着正在吹笛的魏然一脸激动,魏然看着走出来的男人,放下笛子笑着说了句:“天王盖地虎。”
那人竟然愣愣地说了一句:“宝塔镇河妖。”说完才反应过来,于是笑着告诉魏然:“我叫沈悦尘。”
“我叫魏然,你是哪一年的?”一句宝塔镇河妖让魏然笑得更加灿烂,如果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绝对不可能接得这么快,而且完全是下意识的就说出来了。
“98年,你呢?”
魏然冲过去,和沈悦尘勾肩搭背,笑兮兮地说了一句:“同志,总算见着你了,党和人民总算还是没有忘记我的,我是09年,你竟然比我早了十一年。”
沈悦尘摇头笑着:“这话应该我说吧,党和人民总算把你送过来了,算是没有忘了我,也不枉这么多年我坚持地下工作,政府把你送来做我的战友了。”
沈悦尘抬头看了魏然不远处,一个抱着孩子陷入呆滞状态的男人,手指了指:“这是你家男人?”
“不是,孩子是我家孩子,男人就不是我家男人了。那是唐小楼,唐门老六。”魏然这话才说完,就觉得沈悦尘脸色一阵苍白,于是魏然笑得格外灿烂,轻声说了句:“你不是也恶心唐小楼这人吧。”
沈悦尘看着魏然,很诚实地点头,指着唐小楼不敢相信,这个抱着孩子一副奶爸样的男人就是唐小楼:“他真是唐小楼?”
“如假包换。”
“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认识这人的,你就不担心吃不下饭?”沈悦尘突然想起,魏然刚才说的,孩子是她家孩子:“那是你儿子?你才多大,怎么就有孩子了。”
魏然这也才算起顾雨弦的年龄,貌似才十七、八岁吧,孩子都两岁了:“这身子才十七吧,孩子叫杜瑄,今年两岁还不到。”
“杜瑄?对了,你这大半夜的闯进来,不怕被抓起来,下回别这么冲动了。”沈悦尘觉得这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没有太多印象。
“有唐小楼在,哪儿去不得。”唐门的毒药,实在太厉害了,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啊。
沈悦尘倒是点头,唐门的毒药,他也算是见识过,赶得上生化武器了:“就怕阴沟里翻船,下回别再这样四处乱闯了,有个万一,党刚送来的同志就面临着壮烈牺牲的下场。”
“知道了,老同志,下回我会注意的。”
“叫上唐小楼,进来吧,怔在那儿发呆算什么事。”魏然于是回头叫了唐小楼一起进问天句,唐小楼呆呆地走着,到现在还没弄清眼前到底啥状况……
第五十五章 天涯梦,而今又近
直到第二天早上,魏然和唐小楼一起坐在问天居里吃早饭的时候,唐小楼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却不是说这件事了,而是另一件事:“魏然,你死定了,我们应该昨天晚上连夜出城,你等着杜来逮你吧。”
沈悦尘皱眉看着魏然,这才想起他早就应该问问杜瑄的父亲是谁,怎么就一直没记起这茬儿来:“魏然,杜瑄的父亲不会是皇宫里那位吧?”
魏然一边吃,一边无所谓的点点头:“放心了,要找,他也只会出城找,不会笨到认为你唐小楼和我还会留在紫归城里任他逮吧。”
唐小楼想想也是,于是就放下心吃早餐,忽然又想起:“你们俩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悦尘扬起眉看着魏然,却看见魏然白了他一眼,于是只好看着唐小楼说:“她是我表妹。”
魏然直接把嘴里的汤喷了出来,让沈悦尘一阵好笑,魏然看着沈悦尘,心说表哥,你还真能蒙:“表哥,我姑妈哪里去了。”
沈悦尘瞪了魏然一眼,这女人还真是打蛇随棍上,敢说是表妹,马上就问候起姑妈来了:“你还有时间想这个,赶紧想想哪里安全,赶紧想想什么时候走。”
“我想还是去采幽山吧,我总觉得我们家跟顾阁主有啥联系,我非去挖清楚不可,反正表哥,我已经找到你了,接下来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世弄明白。”魏然说到表哥这两个字时,眼光流转地看着沈悦尘,让沈悦尘是一阵气结,怎么想都觉得是上了贼船。
“现在去采幽山,杜三肯定在路上安排了人堵着,你怎么去?”魏然手里有归幽玉笛,杜三凭着药就能段定是他带走了魏然,第一想到的就是去唐门找,再来就是采幽山了,但是采幽山轻易进不去,堵路上是必然的。
沈悦尘但笑不语,如果天下间还有人能逃过杜三的追捕把人给带出去,那么想来就只有时光堂了:“这件事,交给我,采幽山离紫归不算近,我先帮你们准备一下,下午再走。”
沈悦尘的准备其实很快就打点好了,余下的时间把魏然挖了出来,坐在魏然对面:“我想知道,这十一年,那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你都来这里这么多年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不就是办了奥运会,然后收回了澳门,再然后地震了、冰灾了、西部打砸抢烧了,总体上还好,那句话说得好嘛,多难兴邦,反正总是要挺过去的。”魏然对于所有的事都喜欢往乐观的那方面想,只是魏然也发现,自从到了这里,只要一碰上杜三,她的情绪就很容易反复,很容易就触碰到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沈悦尘听到魏然说的这些事情,心生向往,再说话时语气里有些落漠:“我们家三代军人,我也是在军营长大的,对曾经的国家,自然有着更深的感情。可惜,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没能遇上,好遗憾啊。”
“有什么可遗憾的,如果你喜欢,在这儿建立一个国家就是了,爱整成什么样就整成什么样,想要共和就共和,想要社会主义就社会主义。”魏然觉得男人到了这年的时代里,应该都会有一样的心思,那就是建功立业,创造一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基业。
沈悦尘摇头,创建一个国家非一日之功,而且他也不想留下一个王朝让他的后人来继承,难道还没看够那些权利与政治的纷争,如今还要再尝一回:“不用了,难不成你希望我推翻杜三?”
“推dao推dao……正好,省得那家伙三宫六院,嫔妃成群,哼。”魏然也就在沈悦尘面前才会这么说,若是换了别人面前,这样一番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口的。
沈悦尘笑了,魏然虽然坚持说她以前年近三十,而且是个小领导,但他怎么看都不像,越发符合这十七、八岁的身子了:“别,还是安生做百姓吧,这不是我的国家,所以天下兴亡别人负责,我就算了。”
这整个一上午,魏然就这么和沈悦尘对坐着,谈着从前,谈着现在,谈着过往种种,谈着对未来的想法。以至于最后,魏然都不能记得自己到底都和沈悦尘说了些什么。
车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的关节也有时光堂去打理,魏然和唐小楼所要做的,就是悄悄离开在路上不要过于招摇,安安稳稳地到达采幽山,杜三自然只能束手无策。
“表哥,没有到我们才见面没多久,就要分开了,有时间一定要到采幽山来找我。”魏然有些舍不得,这个人才让她找到关于亲人的感觉,却没想到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沈悦尘站在马车旁边,好笑地看着魏然依依不舍的表情,用温暖的眼神安抚着魏然:“表妹啊,你放心,不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的。”
唐小楼在一旁看他们表哥、表妹的,只觉得恶心得很,现在总算理解,别人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了,恶心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走了走了,赶紧走,再哥啊、妹啊下去,天黑都出不了城门了。”
沈悦尘挥挥手,示意车夫驾车:“魏然,快走吧,一路上已经安排好了,你多保重。”
“你也是,多保重。”
马车缓缓行驶,魏然看着沈悦尘渐渐看不到的身影,轻轻叹息:“唉…我好不容易找着个亲人,没能聊上两句呢。”
“以前我还怀疑,现在看来你们还真是亲戚,动作、语气简直一个味道。”唐小楼也是才知道原来沈悦尘是个这样随和而随意的人,原来时光过客的沈爷,竟然不是石头里出来的。
“啊……江湖,我来了。”魏然高高举起双手,看着近在咫尺的紫归城门,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终于不用再被束缚得死死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唐小楼见魏然这副傻样子,连忙坐远一些,生怕别人发现他和魏然坐在一辆马车里:“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做过皇后的人。”
“闭嘴,以后不要提起这些事。瑄儿,你说是不是,江湖最好玩了,谁还谈宫里的事情啊。”魏然看着杜瑄正因为兴奋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神采,就觉得离开皇宫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杜瑄吱吱呀呀地看着魏然,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娘,爹会不会很难过啊,我都没有跟爹道别,爹一定会找我的,我们回去跟爹说再见了再走好不好?”
魏然朝着杜瑄脑袋上就是一下,瞪着杜瑄说:“好不容易能出来,回去?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杜瑄,你一路上可别乱说话,也别乱跑,万一真被抓了回去,我们以后就只能呆在那个地方,再也不能出来玩儿了。”
杜瑄点点头,玩的诱惑力比起杜三来说,还是要更强一点,所以他那个爹爹就暂时先放一边,先和他娘一起玩了再说:“娘,玩玩……”
“唐小楼,你看我们家杜瑄聪明不聪明?”魏然突然打起了小算盘,既然唐门的毒药这么厉害,不如让杜瑄学点儿,不管以后是行走江湖,还是回到那个地方去,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
唐小楼很干脆地摇头:“不可以,唐门的东西不容许外传。”
“谁说外传了,唐门的上上下下,估计到现在老都还认为杜瑄是你唐小楼的儿子,你教不教,你不教我就把瑄送到唐门去。”魏然觉得自己真英明,当初的误会,现在多有用啊!抱着杜瑄,再看着唐小楼时,魏然脸上是一脸的得意。
唐小楼双手高举起,做投降状,嘴里嚷着:“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我教,你希望他学什么,暗器还是炼制毒药?”
“都要,干嘛只学一门儿,将来我们家瑄,一手是暴雨梨花针,一手是唐门的追魂断梦,那多帅啊。”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敢欺负,也欺负不上,有了唐门的绝学在手,只有瑄将来欺负别人的份。
唐小楼无奈地看着才两岁不到的杜瑄,摇头,多可怜的孩子,唐门中人都是六岁才开始接触暗器和毒药,这孩子倒好,两岁就开始学起,将来还不知道得玩成什么样儿:“好了,教,只要他学得了,我就教。”
魏然忽然想起唐小楼的功夫不咋滴,还不如杜三呢,看来还得给儿子找个好师父才行:“对了,顾阁主的功夫怎么样?”
唐小楼听到魏然说起顾奚山,不由得一脸崇敬:“顾阁主的功夫那还用说,承武当一脉却是天下独一份儿,剑使得比青微剑派好,轻功比峨嵋还飘渺,加上武当绵绵不绝的内劲,顾奚山的功夫自是数一数二的。但这不是江湖人敬畏他的主要原因,顾阁主精通奇门遁甲、易经八卦、医药天文、山川地理,这才是江湖人听到万亩归幽顾阁主就心生敬重的真正原因。”
魏然眨着眼睛,真不错,就是黄药师的翻版:“我决定了,让杜瑄跟着你学暗器、毒药,跟着顾阁主学功夫。”
唐小楼无语了,魏然也想得太美了吧,唐小楼绝对想不到,就是魏然的这个念头,造就了一代江湖宠儿——杜瑄。
第五十六章 帝王心,一夜霜染
今日先一更,晚上回来再趴着看看,如果票票,脚印,还有那啥……那啥
澜澜就继续双更……看日食去喽,我们在长江流域,所以可以看到日食,好“鸡”动啊……
杜三这时在宫里,还不知道魏然已经离开皇宫,直到下午,宫人们上下找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魏然的影子,这时才知道事情不妙了,这才派人到紫宸殿禀告。
杜三听了侍卫的禀告连忙赶到恒恩殿,果然人已经不见了,连杜瑄也失去了踪迹:“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为什么一个大活人平白从宫里消失,现在才来告诉朕。朕的皇后不见了,朕的皇子也不见了,你们要朕怎么收拾你们?”
一群宫女、太监、侍卫跪了满满一院子,杜三心里的火却越烧越大:“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朕他们不见了,为什么不在早上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来告诉朕?”
“回皇上,娘娘和瑄皇子,经常在花园里走动,奴婢们直到午膳时发现娘娘没回来,这才去找。”回话是的飞絮,昨天正是她守的夜,虽然害怕,却还是要把话说完整,否则更是万死莫赎。
寒青这时候手里拿着魏然让唐小楼写的字条走到大殿,递给杜三的时候,稍微有点犹豫,也许这几行字,不应该让杜三看到:“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留的字条。”
杜三皱眉接过来,手轻微地颤抖着摊开掌中那方轻轻的纸片儿,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杜三轻轻念出声儿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杜三反复地吟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杜三从来就知道这是魏然所向往的,可是终归还是他还是没能做到,所以……她才会走吗,带着杜瑄,带着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走了。
纸上泪痕点点,杜三伸出手指去一一抚过,她写这些字的时候,也是哭着的吗,一定是很伤心吧,否则那个嘻嘻哈哈惯了的女子,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你们都出去,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一干人迅速离开恒恩殿,把满室的空寂留给需要安静的帝王。
杜三看着恒恩殿里的每一件东西,仿佛都有着魏然曾经的温度与光辉,只是这光辉看在眼里却让人觉得痛楚。心瞬间酸酸的,连带眼睛也一起酸了,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像是她会说的话。
他还记得那天魏然曾经带着泪说:“杜三,你这个混蛋,敢让老娘哭,老娘不毒翻你就枉费了忆晚姐给我那么多毒药。”
那时候,虽然惊讶于魏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底却是高兴的吧,至少她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流转的灿烂光芒让他觉得,这个女子不会在深宫里枯萎,而是会越来越坚强。只有那样,他们才适合并肩而立,平等地站在这个国家最高处,俯视苍生。
只是最终,他的皇后,他的娘子还是被深宫里的阴谋争斗所伤了,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也失去了对他的期望。走的时候,一定很痛吧,纸上的泪痕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杜三,他的妻子、孩子离开了他,或许走的时候是打算永远不再相见的。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曾经她也对他许过这样的愿,只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去完成。这家国天下,曾经不是他所求取的,只是如今却已经成了他肩头最重的担子。
“雨弦,你就这样离开我么,如果痛苦,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如果伤心,为什么不告诉我,甚至没有给过我机会进入到你心里。”杜三这时候才不无苦涩的想起,原来他一直都清楚,那个女子从来没有对他真正敞开过心扉。
将手中那张薄薄地纸片细细折叠好,压在皇后金印下面,这恒恩殿里的一切,在杜三心中永远都只有魏然才有资格享有。
杜三一夜不曾闭眼,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到魏然在他眼前灿烂地笑着说:“青夜,我在江湖等你。”那个女子如今也还会等着他吗,只是江湖却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当清晨的阳光缓缓叫醒沉睡的宫殿,当内侍捧着一应洗漱用具和天子衣袍来到恒恩殿时,却把一切捧着的东西,狠狠摔落在地上。内侍当下便跪在地上,口中高呼着万岁。
杜三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看到他都是一脸的惊讶,直到寒青和寒微走进恒恩殿,指着杜三的头发丝半天没合上嘴,许久后说出一句:“皇上,您的头发……”
杜三这才注意到,肩头的发丝里,有缕缕白发夹杂其间,一夜青丝成白发:“雨弦,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那么重要。”
“皇上。”寒青听到这话半天没说出话来,昨天派出去寻找的人,连个人影儿都没能找到,寒青一想到魏然有归幽玉笛就知道,这回找人只怕是困难重重,玉笛一响,天下归幽,怕是会有很多人帮助魏然,轻易是找不回来了,除非她自己想回来。
“没事了,准备上朝。”杜三手拂过缕缕白发,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加紧去找皇后,找到了着人传书回来,朕要亲自去接她回来。”
早朝散后,青帝一夜青丝霜染的消息不胫而走,直到沈悦尘把消息送到了魏然手里。魏然接到消息,也说不清脑子里这时候在想什么。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伤心欲绝,却也不准确,无论如何,曾经心里有一扇小小的门,为杜三开启过,所以,还是伤心会难过的。只是就算伤心难过,既然出来了,那个地方就再也不想回去。
“你真的一点不动心?”唐小楼越看越觉得魏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子,杜三一夜青丝染白,她竟然还没事人一样要车夫快点,唐小楼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魏然拧过头来,有些狰狞地看着唐小楼:“你觉得要杀一个人,是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还是一刀一刀的凌迟对那个人更仁慈?”
唐小楼只有摇头,不是他不懂,只是眼前的魏然总让他有些害怕,这么清醒的女子,这么冷静的女子,爱上容易,可是却不容易得到她的心:“魏然,你让我觉得杜三很可怜。”
“他不会希望听到这句话的,杜三那个人,宁愿你一刀杀了他,也不愿意你可怜他。”魏然把纸条撕得粉碎,迎着幽凉的风撒在漫天流转的光华里,心却不由自主地颤抖,满地的雪白碎末,就如同那夜韶光殿的雪,一样让人触目惊心,一样让人寒冷刺骨。
“你们其实都很了解对方,只是都太骄傲,不肯先认输,看着吧,魏然我敢跟你打赌,你们最终还是会拍成一团烂泥,然后再也分不出你我。”唐小楼叹息,这个女子,曾经也光临过他的世界,只是就算现在在他身边,也已经远在天际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她能够幸福,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愿意努力去给予。
魏然看着睡在马车上的杜瑄,脚伸过去,轻轻推了一推:“小宝,醒醒,你也该睡醒起来吃点东西了。”
杜瑄摸了摸被魏然踹到的地方,满脸无辜地看着魏然:“娘,我叫杜瑄,不叫小宝。”杜瑄一直觉得,小宝这两个字实在不适合男孩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你还嫌弃了,我偏爱叫你小宝。都说子不嫌母丑,你连我给你取的名字都嫌弃。”魏然端详了杜瑄好一会儿,很烦恼地发现,杜瑄这家伙越长越像杜三了,难道在一起生活久了,连相貌都会越长越像?
“娘要是叫我小宝,我就上大街上喊一声,皇后在这里,看娘到时候怎么办。”杜瑄很不满意,杜瑄多好听啊,干嘛要叫个土死了的名字,他娘的品位还真是恶俗到让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然握起拳头,很想照着杜瑄的脑袋狠狠敲下去,却无奈地发现,杜瑄这小子一下就抓住了她的痛处,只好恨恨地放下拳头:“好了,杜瑄就杜瑄。以后你想叫小宝,我都不叫了。”
唐小楼看着有几分好笑,魏然总是这样,一时清醒得让人敬佩,一时天真灿烂得让人怜惜,永远像个孩子,爽朗而纯粹,偶尔有些忧伤,竟也完全不能阻止她的乐观:“魏然,我现在很理解杜三的心情。”
那个地方,怕无论如何再找不出这样一个女子能和魏然相提并论,所以杜三才会因为魏然的离去,而一夜霜染吧。
“啥,你什么意思。”
“你该死地自己走就算了,还把这么有趣的儿子都带走,那宫里该多沉闷啊,或许你把杜瑄留在那儿,杜三就不会这么急着来着你了,说不定还会容你在江湖里玩玩儿。”唐小楼扇子一开,悠闲自得的说着。
魏然嘿嘿笑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当初是该把这孩子扔宫里,说不定杜三就会放我溜过去了。”
唐小楼在一旁浅笑隐隐地看着杜瑄瞬间变了的脸色,以及一旁魏然一脸的坏笑,心情分外灿烂起来。心道:杜三,这么有趣的娘子和孩子,暂时借我两天吧……
第五十七章 回首处,唯有清风
清早起来更一章,出门去鸟……
魏然想过路上会不平静,但是绝对想不到,正在感叹江湖太平静的时候,半道上竟然遇上了曾经只在电视上才看过的拦路抢劫,太有现实教育意义了,太有现场感了,太有震撼效果了。以至于唐小楼半天没反应过来,魏然已经躲到一边等着看好戏了。
唐小楼向来出门都是坐带有唐门徽印的车马,唐门的车马,哪个又有这胆碰一下,怕在一里之外就闻风而走了。这一切对于唐小楼而言,实在太新鲜、太有趣了。唐小楼眉一挑,看着那些拿着刀,貌似很气势很可怕的劫匪,嘴角染着江湖中人见人恶心的笑容:“你们确定今天要劫的是我们,不改主意了?”
劫匪们听到唐小楼这话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大声喝道:“爷爷劫的就是你们,废话什么,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魏然站在一旁心想,看来是劫财不劫色的,没她什么事啊。要不就是这身子骨太平常了,连劫匪都看不上眼,想到这儿魏然多少有那么一点点郁闷。
唐小楼灿烂笑着,眸子里光华流转,耀眼至极,只是眼底带着一抹冷意:“再给你们个机会,你们真的确定要劫我们?”
那群人相互看了看,决定再也不和唐小楼废话,直接带了刀砍将过来。唐小楼手一翻,一包如桃花般颜色的粉末瞬间在空中散开,带着些甜甜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桃花夜落三千月,碧海潮平一世苦。这就是我们唐门最具有标志性的毒药,碧海桃花,一般人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今天用在你们身上,还真是有点浪费了。”
“碧…碧…碧海桃…桃花?”劫匪们瞬间慌了神乱作一团,唐门,要是早知道这两人跟唐门沾着边,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凑上来。现在这群人才想起,似乎眼前的人还再三问过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劫,现在想想果然有古怪。
“唉,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我明明反复问你们,你们竟然不收手,还嚷着上来,这不是送死嘛。”唐小楼瞄了魏然一眼,示意魏然上马车,回头看着这群正在那儿呆作一团的劫匪:“解药拿去,这回有女眷在,就饶了你们的小命,下回再让我在这儿碰上你们,就自己交待好后事吧。”
魏然上了车,冲唐小楼竖起大拇指,刚才唐小楼的举动,那叫一个帅啊,轻描淡写的果然有大侠风范:“唐小楼,我终于总结出一句话了,武功再高也毒药。”
“好玩吧,我已经很久没碰上这样不开眼的家伙了,还是留着吧,死了就太可惜了。”唐小楼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原来欺负人的感觉是那么痛快,他几乎都要忘了初出江湖的时候,是怎么拿毒药一点点把名声堆起来的,这感觉既熟悉又美好。
魏然满脸兴奋,看来江湖还是很好玩的,至少比那个闷死人的皇宫好玩多了,明刀明枪的痛快。魏然现在更觉得那个留书离宫的决定太完美了,虽然那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现在想起来,心…还是有点疼,但是她是魏然,不会永远沉溺在痛苦里,只要还能呼吸,就要愉快的生活:“我要好好活着……”
唐小楼拿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魏然,这丫估计是受刺激太大了,好好活着至于用喊的吗。唐小楼看着杜瑄递过来的眼神,然后和杜瑄一起笑,心里有了共同的认识,这个女人有点癫狂,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起摇头叹息:“魏然,别喊了,小心把杜三的人招来。”
魏然立刻把嘴捂上,再不吱声。马车缓缓地行驶,一路上倒也没有看见过谁来察探,魏然拍着胸口大叫幸运,唐小楼却皱眉,总觉得这样不踏实,有人来打探才更能让人放得下心。这样安静,就像是一切都被人看透了一样,没有安全感。
“唐小楼,你发什么呆,这东西这么好吃,这里的茶香死了,比起天天喝小河里的水干净多了。”这几天来都没有经过客栈,所以一直在野外喝着河水、溪水,吃干粮,让魏然郁闷到死,总觉得直接从河里取出来的水,脏得要死。
唐小楼白魏然一眼,这女人越发啰嗦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的水也是河里取来的,既然是江湖,就不能太挑剔,风餐露宿太正常了,你如果受不了还是趁早回紫归。”
魏然扬起手拍了唐小楼一掌,这死小子竟然嫌她太娇气:“你也不看看你怎么挑路的,放着宽敞平坦的路不走,非要走颠簸不平的小道走,夜里蛇虫鼠蚁乱爬,也不带支个帐,看把瑄咬得,浑身上下全是红红的小包。”
“用过药不是好了吗,一件事你要记多久。”三天前一身红包,现在早就消退了,虽然还有些印痕,但又没什么事。不过杜瑄那身红包,当时连唐小楼也吓了一跳,那白净一个小孩子,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了,全喂了蚊子。
魏然不说了,反正事过去了,现在好吃好喝都有了,前事不记仇,以后的事情才会有希望:“对了,咱们快到你们家了吧,你不回去一趟补充点那啥……”
唐小楼摇头,要是回去了,估计就得让杜三派来的人逮个正着:“不回去,那些东西不用补充,都快到采幽山的地界了,没人敢在顾奚山眼皮儿底下闹事,谁不知道顾奚山最爱清静,江湖中还没谁有这胆儿。”
唐小楼的愿望永远是美好的,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所以第二天上路,他们刚出了镇门口不远,大概两三里地的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谷里,又不幸的遇上一拨狂人。
“喂,你不是说没人敢吗,这些两条腿走路的难道都是猴子?”魏然抱着杜瑄,在一旁凉凉地问了一句。
唐小楼看着那拨人,火刷地冒了上来,他刚说过安全得很,这群人就跳出来扇他嘴巴,这些人把他得罪惨了。可是,唐小楼反观自己,功夫实在不咋滴,轻功还行吧,带上个魏然也跑不到哪儿去。
唐小楼很想把暴雨梨花针用了,可是那毕竟是一出手就没有解药的东西,唐门的规矩是不让伤人性命,他的药又基本上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开打。
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加上唐小楼功夫本就一般,当然很快落了下风。魏然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忽然远远地响起一阵细微的声音,那些人瞬间被定在当场再也动不了。
魏然拍拍胸口,果然会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的桥段上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这些在电影电视里恶俗到死的场面。魏然扭过头去,看见远远的有一行人驾着车马缓缓驶进,一个驾着车,三人骑着马。
接下来继续恶俗场面,这时候劫匪总要说一句:“小子劝你们别管闲事,爷就当没看到你们让你们过去了。”魏然心想:开玩笑,竟然被打着了穴道还敢放狠话,这些人还真是不识时务。
只听见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却瞬间让人感觉到了春风拂开碧水的感觉,温暖清澈:“李宽,看看他们有没有事,没有事咱们就走吧。”
有名灰衣男子应了声是,然后翻身下马,走近唐小楼:“公子,你没事吧。”
唐小楼两眼一翻,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说了句:“有事,伤口疼死了。”
魏然有些疑问,这小子发什么神经,人家明明好心好意来问,他口气冲得可以:“这位公子,他伤得挺严重,如果方便请给他瓶药,免得他横死荒野。”
李宽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回到马车旁边:“爷,他们的马车坏了,男子受伤了,很严重。”
“李宽,让他们上车吧,看见了总不好就这样走。”车上温润如玉的声音再度响起,让魏然觉得像天籁一样动听。
李宽一把架起唐小楼,示意魏然跟上,挑开帘子时,魏然看到了那动听声音的主人,原来是这般儒雅的一个男子,气度好得没话说:“公子,打扰了。”
“沈醉,你还没死啊。”唐小楼是就知道车上的是沈醉了,时光过客楼的二公子,沈醉,说来也奇怪,沈悦尘他认都不认识,却跟沈醉是知交好友。
沈醉淡淡一笑,示意李宽给唐小楼处理伤口,一边说:“你都没死,我还不敢死。”
“对了,这是你表妹,我们是从你哥儿那出来的,说实话我以前老让你带我拜会你哥,你都没办到,这回我跟你表妹,可是一下就见到你哥了,说明你面子还是不够嘛。”唐小楼一边咬着牙忍着疼,让李宽整理伤口,一边还不忘调侃沈醉。
“表妹?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沈醉有些奇怪,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家还有表亲的。
唐小楼手指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魏然:“她不就是,你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你哥一见到她就认出来了。”
第五十八章 明月夜,万亩归幽
沈醉摇头,他很仔细,很用力地想了想,他确实没见过,如果连他大哥都认定了,那么肯定是表亲吧,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没见过,表妹叫什么名字?”
魏然低着头白了一眼,当初应该说是旧识,干嘛要说是亲戚:“魏然。”
沈醉彻底没印象,他老爹似乎也没个姓魏的妻妾,沈醉用力摇头,想不通的就不想了:“对了,你们打算去哪里?”
“去采幽山找顾阁主,你呢?”
沈醉苦苦一笑:“还是为了这双手,去找顾阁主,只是找了多次都没能见到,这次可能也见不到了。”
唐小楼听了沈醉的话,立刻就把魏然给卖了:“这回我保你能见到顾阁主,你表妹有归幽玉笛。”
沈醉听了眼前一亮,归幽玉笛,看了这回还真是有门:“表妹和顾阁主见过面吗?”
魏然瞪了唐小楼一眼,这家伙让她很被动,难受死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是,和顾阁主有数面之缘,承蒙顾阁主看得起我的一管笛声,于是把归幽玉笛送给了我。”
唐小楼本来再告诉沈醉,魏然不旦有归幽玉笛,还有紫竹沧海笛,但是看魏然狠狠地眼神,立马改了口:“沈醉,你什么时候出紫归的,为什么我们都没在路上遇到你。”
“路上盘查得很严密,听说是宫里丢了什么,路上卡得很严呢,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没遇上。”沈醉这一路走来,多是行官道和大路,所以被盘查得很紧。
反观唐小楼在江湖里行走多了,自然知道哪些路是绝少人烟的,所以遇上的盘查自然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唐小楼时不时在走过的路上洒点药,能找到他们踪迹的人,估计没几个。
魏然摇头,看来错怪唐小楼了,当初那样选路是正确的,要不然和找来的人碰个正着,还真是不好决定了:“我们一路上没碰到什么盘查的,对了,没说丢了什么东西吗?”
沈醉摇头,宫里丢了什么,怎么会张榜说出来:“但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东西,要不然,皇帝不会为了这个一夜青丝染白吧。”
魏然听到一夜青丝染白这一句,只觉得心被不轻不重的闷敲了一下,久久在心头响着闷闷的回声,有点疼,更多的是酸酸的感觉:“可能是吧,但是皇帝再喜欢那样重要的东西,如果很久都找不到,还是会放弃吧。”
沈醉先是摇头,然后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最后还是点头:“我觉得,杜三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当然了一件东西,再重要也没什么,如果是人就另当别论了。”
魏然听得心头打颤,为什么人就要另当别论啊,对于帝王来说,人和东西应该没啥区别吧。魏然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就当她是件东西,忘了好,忘了好:“那个,帝王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就算是个人也容易忘记吧。”
唐小楼在一边听得好笑,满身伤又不得不忍着,一笑就会牵动伤口,只能一边捂住嘴巴,一边很细微地抖动身体,憋得异常难受:“我觉得不会忘,如果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沈醉深有感触地点头,微叹息着说了一句:“是啊,如果是可人海里从来没见过,也不可能再出现的女子,肯定是永生难忘。”
魏然瞪唐小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要不是看他一身伤,她真想一脚踹过去算了:“唐小楼,你一点都不疼吗?”
唐小楼闭嘴,示意他再也不说一句话,心里却笑翻了天,杜瑄也在一旁眯眯笑着,然后又回头对上唐小楼的眼睛,说了一句:“小楼叔叔,有时候受伤也是很幸福的。”
唐小楼啐的一声,冲着杜瑄狠狠瞪了一眼:“你才两岁,知道什么,一边儿去。”
一路笑笑闹闹,倒也平安无事地到了采幽山,玉笛一响依然是那位叫采云的姑娘划着小船出来接他们,那姑娘依旧是一身湖水蓝的衣裳,只是这回的颜色比上回更浅一些,更衬得人清爽幽静。
“姑娘,您来了,阁主前些日子还念叨您呢。”采云一边划着小船,一边看着魏然,眉梢眼角尽是浅浅的笑容。
魏然歪着头,心里暗笑,如果顾奚山知道她这回来干嘛的,估计就不会这么期待她的到来了:“顾阁主,这些日子还好吗,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采云把船靠到了岸边,搭着魏然的手,带着魏然下船,一边笑着回答魏然的话:“回姑娘,阁主一向都好,只是近来总有宵小来,也幸好有云雾莲华阵,这些人才没扰着阁主。”
魏然一行人走到归云峰上,阳光正在归云阁上泼洒着金黄的光辉,一时间仿如圣境一般,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宁静与安然。第一回来归云峰的沈醉更是看得痴了,半晌后才喃喃低语般地说了一句:“朝也清闲,晚也清闲,闲去采纳看云归,怪不得会有这么一句,原来归云峰的景色真是这么绝美。”
“小姑娘,你来了,怎么没跟杜三一起来?”顾奚山看着魏然心情特别好,总觉得看到魏然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青娘,只是青娘的美貌,魏然没有,但那简淡的眉眼却似了十成。
魏然坐在椅子上,看着顾奚山笑得分外明灿,将杜瑄交给采云抱去睡,魏然决定要跟顾奚山好好谈谈不得不说的往事:“顾阁主,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顾奚山忽然就皱眉了,坐在椅子上叹气,他就知道这小姑娘一脸坏笑,肯定没什么好事:“你这么远来,累了吧,还是先休息一两天,然后有什么事再说吧。”
魏然点头,既然不说那件事,说说别的事也一样:“那个,我听唐小楼说,顾阁主功夫很好,而且精通医药天文、奇门遁甲、易经八卦,我想把杜瑄托付给顾阁主,请顾阁主在闲的时候,顺手教他两招就行了。”
顾奚山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茶,却是先摇了头:“杜瑄的根骨我还没看过,看过了才能给你答复,老夫一生不曾收过徒弟,要收也得收个根骨极佳的弟子。”
“不管收不收杜瑄做徒弟,教他几招还是可以的,顾阁主说是吧。”魏然这时候才发觉,大抵做娘的人都一样,事事为孩子着想,处处为孩子铺路,总想让孩子过得平顺健康。
顾奚山无奈地点头,他一辈子轻闲自在,却没想到人到中年了,还要教个才两岁的娃娃,早知道他当初应该带两个弟子,把杜瑄丢出去就行了:“小姑娘,你越跟杜三一起生活,越像杜三了,一样的会算计,一样的让人无法拒绝。”
魏然神色一黯,拿着杯子的手就抖动了一下:“不要说我了,对了,你看这是一位朋友,来求医的,叫沈醉。”
“小姑娘,我是不随意行医施药的,你不知道吗?”顾奚山知道沈醉是谁,当年江湖上有名的青衣公子,十三、四岁的时候执一柄寒玉为骨,冰茧丝为面的扇子行走江湖,曾经倒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少年侠客。
魏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跟小说里写过的那些故作高深莫测的家伙一样,一定有很古怪的条件:“可是……嗯,对了沈醉你是哪里不舒服,用得着来采幽山寻医问药吗?”
沈醉一脸无奈:“我的手一直没动过,你没发现,早年前跟孤月斋的人过招时,用毒药截了大脉,自那以后双手就不能再动了。也去唐门问过,用的药是很普通的毒药,只是截断血脉他们没有办法用解药,所以才来求顾阁主。”
“你的事,我知道,孤月斋的手段,我也解得,只是你能拿什么东西来换呢?”顾奚山果然在魏然期待的眼神中,说出了魏然预料之中的话。
沈醉摇头,顾奚山什么没有,他实在想不出可以拿什么东西换:“我所有的东西,只怕顾阁主都看不上眼,不提也罢了。”
“你倒是实诚,既然是小姑娘带你来的,我也就给这个面子了,你的手我医了,未来十年你就呆在采幽山听我差遣吧。”顾奚山一脸理所当然,沈醉现在才十九岁,十年里稍加点拨,然后再放出去必然是一代宗师了,那时候江湖里又有风浪可看,何乐而不为。
沈醉没想到顾奚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答应了,怔在那儿直到魏然推了他了把,才讷讷地说:“谢过顾阁主,能听候顾阁主差遣,沈醉荣幸之至。”
顾奚山忽然想起来,沈醉的功夫同样好得没话说,如果治好了,将来说不定就可以把杜瑄打发给沈醉,倒也省了他的事儿了:“你先跟采云去后面休息,明天我再细看看。”
顾奚山讲这话儿的时候,只觉得将来会更轻松,却没想到,将来会为了教杜瑄功夫,而跟沈醉天天抢来抢去,更想不到杜瑄真是块练武好材料。
第五十九章 当年事,触目惊心
没票票,没留言,还是要更哪,澜澜还是希望有人能陪澜澜一起分享文文的苦与乐
你们喜欢也好,要拍也罢,总该让偶听个响儿呀
严重声明,不要天天飘过就算了,偶尔隔两天也留个脚印吧……
今天加更求收藏啦,票票啦……还有长评……唔……我天天闲着没事给别人长评,才发现自己半长评都没有,唉……郁闷哪……
长评,长评,长评……哪,满地打滚的求了……
这些天里,魏然总是天天追着顾奚山问,顾奚山前几天还可以借着给沈醉疗伤的由头,把魏然关在门外,但是也耐不住魏然天天守着、拦着、问着,实在没办法了,也只好坐下来跟魏然谈谈。
“你到底要说什么,趁着今天我有时间,赶紧说,别每天大早上起来就在我们口吹笛子,再好听也会听腻味。”顾奚山现在一听到笛声就觉得悚得慌,以前总觉得一管笛声悠扬,那是多么美好的场景,现在这感觉只要一联系到魏然,立刻就失尽了味道。
魏然抬起头,眯眯笑着,拿着手里的天下兵马符在顾奚山眼前晃,非常期待接下来顾奚山要说的话:“这个,顾阁主认识吧。”
看到天下兵马符,顾奚山先是一怔,然后又皱眉,走到魏然身边仔细看了看,点点头:“确实是真的,这件东西是我当年和杜司宸的盟约令,那时候他是帝王,我是武林盟主,那时候青儿还在世。这是江湖和朝庭谛结盟约的见证,可以调令江湖人士,也可以调动南北两军,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魏然眼里精光一闪,然后迅速把徐青娘留下的另一件东西交给顾奚山:“这是我娘临死之前交给我的东西,我想,你顾阁主肯定见过。”
顾奚山接过匣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一方小小的印章,芙蓉白玉透着霞光一般微微的色泽,顾奚山颤抖着手从匣子里取出印章,呵口气在手掌心轻轻按下:“君心似海,这是青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魏然眸光一转,眼神灼灿生逃:“我娘亲,叫徐青娘,我爹叫顾奚山。”
顾奚山皱眉,魏然的父母亲的名字,第一回见面时他就知道了,只是这时魏然再提起,必然有深意。忽然,顾奚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声音:“你是说,你娘叫青娘。”
魏然点头后,只见顾奚山脸色惨白,捏着芙蓉白玉印章不住摇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魏然三两步走到顾奚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只见顾奚山脸色僵硬:“顾阁主,你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得告诉我呀,不能老把我蒙在鼓里边。”
顾奚山看着魏然,眼里既是不相信,又是高兴,许久以后才说出话来:“这件事,如果要说,就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杜司宸还没有登基,只是个前途堪忧的郡王。”
“那时候,他在边地流放,我在紫归认识了青儿,青儿那时候和杜司朝走得很近,正当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丽动人的时候,我和杜司朝暗暗较劲儿,却没想到过,一旨召书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定文帝把青儿许配给了杜司宸,并把杜司宸封为安怀王。”顾奚山想起当时,神色间总有一些痛楚,旁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懂得。那个颜色青微,容颜绝美的女子,永远都是他心头不褪色的
那时候,也想过只要徐唯青能够幸福,也是愿意袖手放任的,只是最终他们的袖手放任,却导致了徐唯青的过早离去:“杜司宸登基以后,封青儿做了皇后,我和杜司朝都以为,她会幸福。却没想到,不足五年就传出了徐皇后去世,宫中立了新皇后的消息。”
“青儿其实并没有去世,她来找过我,只是后来却消失了,有消息传来说她死了,我不信,于是找了十几年,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过。而天下兵马符,其实一直在青儿手里,只是后来谁都没有再见过,杜司宸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动用过天下兵马符。”那段时光,现在顾奚山想起来都觉得是甜蜜而温暖的,只是太过短暂了。
“现在天下兵马符出现在你手上,你又说是你娘给的,雨弦,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娘其实不叫徐青娘,她叫徐唯青,是先帝的皇后,是杜三的母亲。”顾奚山这样一番推算下来,甚至能确定,魏然是他的女儿,否则不会姓顾,更不会叫雨弦:“你很有可能,是我和青儿的孩子,当初我和青儿说过,如果是男孩儿就叫青笛,如果是女孩儿就叫雨弦。”
魏然忽然只觉得脑子很乱,还没理清楚到底什么和什么,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说,我娘不叫徐青娘,叫徐唯青,然后我是你的女儿?”
顾奚山点头,魏然见顾奚山点头,继续整理:“然后徐唯青曾经是皇后,是杜司宸的皇后,而且还生下了杜三。”
“是。”顾奚山开始觉得不忍心,再说下去,魏然就会知道,她和杜三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魏然也终于想明白了,泪瞬间流了下来,含着泪眼看着顾奚山,坚定地问:“那么说,我和杜三是兄妹,亲兄妹?”
亲兄妹,这是一个多正常的关系,只是一开始就被她和杜三弄复杂了,以至于现在是想解也解不开了。
“雨弦,别哭,别哭……”顾奚山想到杜瑄,这两个人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手臂上的印记分明就告诉所有人,杜瑄是杜家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却是不容于世的。
魏然擦干眼泪,看了眼正在庭院外边玩的杜瑄,叹了句:“幸好,瑄儿不是青夜色的孩子。”可是她和杜三XXOO总是没错吧,虽然灵魂不是顾雨弦的,可身子是啊,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身体滚到一张床上玩妖精打架,就已经是乱伦了吧。
魏然现在很庆幸这灵魂不是顾雨弦的,否则怎么受得了,身体上的乱伦可以归于不知道,而灵魂如果出一样的话,估计道德观念很强的古代女子是无法接受吧。魏然摇头,其实她也无法接受,他们竟然是兄妹的事实。
顾奚山侧脸看着魏然,满面怀疑的神色:“你怎么说孩子不是杜三的,他手臂上的火焰标记难道还能作假吗?”
“明明不是青夜的孩子呀,那时候我和唐小楼一起往唐门去,路上被人下了春风一渡,然后就……那孩子明明不是青夜的。”魏然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奇怪,才开始一点点回想那一夜的情形。
顾奚山脸色一冷,竟然有人敢给她的女儿下药,而且那时候她怀里有归幽玉笛,不知道是哪家不开眼:“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我不知道那夜什么情形,但我可以确定孩子是杜家的,不管是不是杜三吧,总之是杜家的孩子,火焰标记是杜家谪系血脉的特有标记。”
魏然细细回想,似乎那一夜醒来之后,空气中是有淡淡的金丝香紫檀的气息,只是太淡了,以至于让她认为是自己薰久了金丝香紫檀后留下的香气,却没有往杜三身上去想。而杜家,也就一个杜三喜欢用檀香:“这么说,真是青夜?”
天啊……魏然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怎么会这样,怪不得她竟然越来越觉得杜瑄跟杜三一个样,怪不得杜三一见面就说孩子是他的,怪不得…怪不得…这个混蛋…
只是那杜三也实在可恶,吃完抹尽就走人,太不道德。好吧,魏然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一起就已经把道德违背尽了,那杜瑄该怎么办,她和杜三又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以后不要再提了,另外,也不要再回到宫里去,毕竟你和杜三……是亲兄妹。”顾奚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目前只能是先安排魏然在采幽山住下,等冷静下来再想清楚。
魏然点头,反正也没有回皇宫的打算,现在好像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他们是亲兄妹,貌似这借口太天经地义了:“也只能这样了,千万不能让青夜找到我们。”
顾奚山看着正玩疯了的杜瑄,心里一阵叹息,没想到这孩子的命竟然这么苦,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承受这么多东西,长大后他该怎么去面对。顾奚山摇头叹息,看着魏然说:“这些事,先不要让孩子知道。”
顾奚山甚至还没有感觉到找回女儿的喜悦,就已经被事实给震住了,事实的真相太过震撼,一时间他和魏然都无法接受,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接受这样的事实。
魏然点头应是,现在的杜瑄估计说了也不会明白,只是以后长大了,还是会痛苦的吧。魏然身子一晃,几乎倒在了地上,顾奚山连忙扶起魏然:“雨弦,不要过分操心,这也只是可能,你娘也有可能不是徐唯青,这只是猜测而已。”
顾奚山虽然这么说,心底却明白,徐唯青和徐青娘,绝对是一个人,杜司宸以前就喜欢唤徐唯青做青娘,隐于江湖改名徐青娘,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的女儿啊,竟然和自己的哥哥……
顾奚山愈想愈觉得难受,在梅山的时候,他就应该追下去弄清楚,那样也就不至于让这杜三和魏然现在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