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你可曾后悔过
她看着祁洛的背影,此刻他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丝滑的红衣露出她光滑的脚踝,因为是背对着苏池念,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祁洛的眸子里面倒映着春迎楼的繁华,侧头微微看了一眼苏池念:“这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间春迎楼随着掌柜的一声惊呼:“这不是楚小……呸!摄政王吗?摄政王如此大驾光临……哎?”
喧嚣嘈杂的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打断了苏池念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楚钰走进春迎楼,身边还带着几个暗卫,他走进来的那一刻场上悄然无声,最后所有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行礼:“摄政王殿下!”
祁洛站在高高的楼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忍不住笑了笑,他回头看了看苏池念:“看,有人来接你了。”
祁洛的嘴角上扬着,他本就化着花魁妆,此刻笑的妩中带媚:“公主殿下。”
苏池念后背一凉,被他那个“公主殿下”说的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经见过她,也不知道,他此刻才亲口叫她公主,到底是刚刚才得知,还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从她进春迎楼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然了解她的身份了,所以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楚钰抬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三楼处的苏池念,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回应,就上了楼。
祁洛的看见楚钰上了楼,他拍了拍袖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得体,他站直,依然朝着苏池念笑:“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苏池念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奇怪的人,他说的话只感觉让她背后发凉,她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没来得及回应,楚钰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楚钰轻轻拉住她的手,轻轻喊了句:“殿下。”
苏池念回过神,回握了他的手,躲在楚钰的身后,透露出一种极其的不安感。
祁洛朝楚钰行了个礼:“摄政王殿下。”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也承认在叶云哲嘴里说出她在春迎楼时有一瞬间的恼怒,可一切都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化为泡影,他还是没舍得说太重的话,而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苏池念摇了摇头,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拉了拉他的手,道:“哥哥,我想回家。”
楚钰虽然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看见她额头花了的妆,也就大约也清楚了,他点了点头:“好,回家。”
楚钰的手牵着她,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让苏池念总算心生安慰,她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祁洛看着苏池念转过身的背影,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恭送公主。”
原本场下的人就得知来的是摄政王,在看见他对苏池念举止如此亲密,虽然也意外公主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尤其是那些刚刚当面议论了她的人,如今整张脸面色铁青,死死低着头不愿抬起。
苏池念没有回头看祁洛,她跟着楚钰下了楼,众人再见到她,在场男人新跪拜礼,女人道万福礼,这不是苏池念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也不是第一次受如此大礼,可她偏偏还有些不适应,但好在,原身对这样的场合毕竟熟悉,她很自然而高傲的抬手,而后说了句人:“谢礼。”
那是原主骨子里的高傲。
苏池念走出春迎楼的那一刻,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很懊恼,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可真的又是无功而返吗?
他们出了春迎楼,此刻天色已晚,夜幕降临,繁华的念月坊一片星星火火的亮光。
苏池念可能因为晕的太久,加上原主的影响,压制住她体力消耗过量,看起来有些憔悴,马车在春迎楼外面依旧等着他们,可回到雪晗居还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楚钰怕她有些吃不消,索性道:“阿念,饿了吧?正好赶上念月坊最热闹的时候,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苏池念确实有些饿了,或许是楚钰在她身边,让她有一种极强的安心感,她也没怎么多想,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哥哥,我想吃面了,我好饿啊~”
她朝着楚钰笑的灿烂,好像也是真的饿到了,无暇顾及今天发生的一切,拉着楚钰就往最热闹的地方走。
他们每驻足一家店,总有人看见楚钰,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楚小将军?”
苏池念站在他的旁边,有些尴尬的笑着,再等那个人反应过来:“这位莫非是……公主殿下!哎哟参见殿下!”
苏池念只是单纯的想吃一顿饭,她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也不喜欢这样繁杂的礼节,虽然两人表面都带着笑,但楚钰知道,她不喜欢,也就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念月坊的面馆不少,里面的烛火摇曳生姿,苏池念只远远的看着里面,并不打算进去。
她以为世人说什么楚小将军战无不胜,凤鸣国神一样的存在,多多少少有点夸张的成分在,可现在看来,这不是夸张,这是事实。
从所有人看见他的那一刻都毕恭毕敬的下意识喊着“楚小将军”,而后因为他,才知道自己是公主。
她看着走在身边的楚钰,不由得问道:“哥哥,你以前……真的那么厉害吗?”
楚钰愣了一下,忽然间觉得时间有些恍惚,他以前?他以前是什么模样?
他都快不记得了。
就像世人所说的,他曾经的荣光,好像真的已经快不复存在了,当听到她这样的疑问,他忽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好像也快记不清了,只记得15岁一战成名那一夜,女帝大喜,凤鸣百姓恭迎,他骑着战马赫赫而归,从那时候起,他成了全凤鸣,乃至四大国赫赫有名的“楚小将军”。
无上荣光,无上荣耀。
彼时,苏池念忽然问道:“哥哥,你可曾后悔过?”
第九十二章:扔了吧
她问的有些突然,楚钰低头对上她澄澈的大眼睛,看见她眼睛里藏着的一丝不安,忽然笑了,他摸摸她的头,语气轻柔道:“有什么可后悔的。”
楚钰的话语温柔而坚定,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苏池念忽然间有些羡慕原身,她是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男人的?
苏池念拉着楚钰往其他地方走,走着走着就偏开念月坊中心区域了,苏池念看着再往前没几家店了,皱了皱眉头:“哥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吃饭吧。”
楚钰知道她不喜欢人太多太热闹的地方,不喜欢在众人面前爆出身份的感觉,但又怕她饿到了肚子,问道:“再看看吧?”
苏池念察觉他握的紧紧的手,于是点了点头:“好。”
他们沿着只有些许烛光的路走了一小会儿,忽然间看见一间有些破破烂烂的摊子,处在念月坊最差的一个地段——大风口处。
哪里有一个很简陋的面馆,因为位置不好,没有一个客人,外面坐着一个小男孩,莫约五六岁的模样,她手里面拿着一串糖葫芦乐呵呵的笑着,在碳炉旁边和一位看着老奶奶说着什么。
她有些疑惑,拉着楚钰的手往里面走过去,那个小男孩急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吗?”
苏池念看着小男孩,他穿的衣服已经有些破了,还有些布丁,旁边走过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脸上已经爬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小男孩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苏池念这才反应过来,客气的笑了笑,而后转头看向楚钰道:“两碗面条,我不要葱,哥哥,你要葱花嘛?”
楚钰摇摇头:“我和你一样。”
小男孩赶忙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穿着的绫罗绸缎,赶忙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桌椅:“客官你们先坐,等一下就好了。”
苏池念点了点头,看着他跑到老奶奶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而后拿出两个碗,开始调汤汁,老奶奶手脚都已经有些不利索了,急忙忙的开始生火煮面条。
凉风习习,苏池念着实有些凉意了,楚钰察觉到,把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握住她的手,给她吹气:“冷吗?”
苏池念摇了摇头:“不冷。”
这一幕,忽然让她又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不由得笑了,觉得他好像有点儿傻。
“哥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吗?”
“阿念,你如果想说,应该早就和我说了,你如果不想说,我也无所谓,我可以等。”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可以等。”
他话里的意味鲜明,苏池念回握住他的手:“我知道,哥哥,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来话长,等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吧。”
楚钰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苏池念的嘴巴里听见了“等以后”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被她规划到了很久以后的未来里。
他笑着说了句:“好。”
“小溪,帮奶奶送过去。”
“好的!”
“慢点儿,别烫到了。”
“知道了奶奶。”
小男孩端着两碗面条,小心翼翼的朝着他们走过去,把手上的两大碗面条放在两人的面前,笑吟吟道:“客官请。”
苏池念笑着,先接过一碗递给了楚钰,然后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面条,立马起了饿意。
她拿起筷子,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催促着楚钰:“哥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呼……好吃……”
楚钰有些苦笑不得,看起来是真的饿了,摸了摸她的头:“慢点儿吃。”
苏池念时不时看向楚钰,或许是因为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吃饭有些细嚼慢咽的,看起来不禁有些好笑。
她忽然有种带着男朋友出门吃烧烤的感觉,虽然简陋,但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吃的很快,楚钰见她打饱嗝,叫来了那个小男孩,温柔的问道:“多少钱啊?”
他虽然穿着朴素,但笑的大大方方,道:“五铜钱。”
楚钰摸索半天,结果掏出来一块银子:“小姑娘,我们没带铜钱,先给你这些,等下次我们再来,不要算我们钱来好不好?”
小男孩急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要不你们下次来再带给我好了,我要是收了,奶奶该说我了。”
小男孩还没有桌子一般高却懂事的让人心疼,苏池念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的,你看我们真的没带铜钱,而且啊,奶奶手艺真棒!我吃的特别香,以后还想多来呢,你不收,我们会不好意思的。”
他抓了抓衣角,看了看他的奶奶,奶奶年事已高,最近腿又疼,他还想给奶奶买药,只是他们每天吃饱饭都难,更别说花钱买药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苏池念,她额头上的胎记不经意间印入他的眼眸,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公主姐姐吗?”
苏池念先是一愣,而后是一种极强的后怕感,她不想承认,却又摇不了头。
小男孩笑了,赶忙从袖口里面拿出刚刚的糖葫芦,递给她:“公主姐姐,我很早很早就听说过你,姐姐真好看,这根糖葫芦送给你!”
苏池念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原主的感觉,她的眼眶好像有些湿湿的,原来,她听过最好的赞美,不是什么天生凤命的阿谀奉承,只恰好是这个小男孩用最善意的眼神看着她,说的“很漂亮”这三个字。
她没有拒绝,她接过那根糖葫芦。
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遇到的最大的善意。
两人吃完,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坐马车回了雪晗居。
叶云哲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他满脑子都是苏池念,每一分每一秒都祈祷她相安无事,想到她应该还没吃饭,于是亲自去厨房煮了碗混馄饨。
他眼睁睁看着馄饨凉了,他又去重新煮,再凉,再煮,等他刚好煮了第三碗的时候,屋外总算响起来侍从行礼叫“公主殿下”的时候,他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忽然像是打了镇定剂一般。
他端着馄饨走到她的房间门口,苏池念睡觉不喜欢侍从站在门外,所以她门外处没有一个侍从,叶云哲端着手上的混沌,半天没敢伸手去敲门。
他的内心一再怂恿他“再不去馄饨就凉了”。
他一遍一遍抬起手,最后站在门前,谈了口气。
忽然间,门突然被一个侍从打开,她手上拿着她刚换下来的衣服,看见叶云哲,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刚准备行礼,叶云哲猛然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苏池念背对着门,解着头上的珠钗,并没有注意这一切。
叶云哲看着那个侍从,轻声道:“我帮你拿着,帮我把这个送个公主。”
说完,结果她手里的衣服,侍从点了点头,叶云哲又急忙补充道:“别说是我。”
侍从点了点头,进去了,他站在外面,苏池念忙着解珠钗,看着送来的混沌,皱眉:“端下去吧,我不吃馄饨。”
侍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这……公主,饿了那么久……”
苏池念最讨厌的就是馄饨,她的语气有些不耐:“扔了吧,我不吃。”
第九十三章:不合时宜
说罢,继续解着头上的珠钗,珠钗缠绕着有些乱了,弄得她有些心烦意乱,侍从端着那碗馄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下,刚想再劝一句的,可下一秒,苏池念解好了珠钗,拿起换洗的衣服瞥见还没有离开的侍从,又道:“我真的不饿,你先下去吧,本公主要沐浴了”
侍从也不好再继续说着什么了,只好点了点头,起身退下了。
侍从合上虚掩的门,转过身看着叶云哲,他的手上拿着侍从刚刚递给他的,苏池念的衣服,还散发着点点淡香。
侍从有些尴尬:“侧……侧君……”
叶云哲笑着接过了那碗已经变的温热的碗,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了那个侍从,他说话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温柔:“怎么了?公主不吃吗?”
侍从点了点头,没敢多说什么,微微行礼退下,叶云哲朝他笑了笑,点头示意。
他看着紧闭的门,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她的影子,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将发丝全部盘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坐在桌子上趴着睡觉的煤球,煤球“嗷呜”一声,跳下去了,苏池念笑了笑,而后走开了。
叶云哲看着她的影子逐渐的脱离他的视线,他呆呆的站在门外好久,直到手里面那碗馄饨再也冒不出热气,他这才转身离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在慈悦二十年的冬天。
他的记忆逐渐明晰了起来,他看着手里面的馄饨,猛然又回忆起那年那个冬天,她蹲在街头,发丝上还沾着雪,留海遮住了她的胎记,他只觉得她可怜,带她去吃了馄饨。
她看着他,在他和她搭话后蹦蹦跳跳的在他的伞下说傻话。
她说她不想当公主。
叶云哲笑了,以为她多多少少有些精神不正常,所以被家里人丢出来了。
可当她吃完那碗热气腾腾的混沌,眼里面还闪着亮光,她笑语盈盈的看着他,说,这个真好吃,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叶云哲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脸色有些惆怅。
那曾经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可如今说扔就扔。
司晨看着叶云哲,他缓缓的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他伸手摸了摸叶云哲的头,一如小时候一样。
叶云哲的瞳孔放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父君,他激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热,随即滚落下几滴泪珠。
他紧紧抱着司晨:“父君……父君,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切都一切,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苏池念自从第二次出入春迎楼,自此名声大噪。
念月坊自此流传着关于苏池念的各种流言。
有人说,丞相当朝,摄政王大势已去,公主是被丞相赶出宫的,不久的不久,凤鸣定然要发生一场极其复杂的局面。
也有人说,公主来民间,并非体验民间疾苦,只是贪图享乐,心无朝政,拉着摄政王出宫。
当然,九成的人更倾向于前者。
但诚然,公主出宫已经成为事实,并且已经百姓熟知。
在很多人心中,公主无权,丞相当政,凤鸣变天,大局已定。
慈悦二十三年间的夏天好像个外卖漫长,苏池念熬完了夏天,紧接着秋天,而后又是冬天。
“阿念,快起床。”
苏池念迷迷糊糊听见楚钰的呼唤,凤鸣国的冬天很冷,原主生体太过娇惯,皮肤又嫩,更怕这种天气了。
她有些废力的睁开眼睛,楚钰已经穿着好了,坐在她的床沿处,见她还想赖床,便摸了摸她的脸,笑道:“阿念,乖,今日云乐节,(凤鸣传统节日),我们得和侧君一起用餐,别让他们多等了,乖。”
苏池念别了别头,根本不想离开被窝,外面实在太冷了,也没有空调,那些暖炉也没有那么暖,总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最后在楚钰的再三劝说下,她还是起来了。
来到正厅用餐的时候,叶云哲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身旁站着他的父君。
两个人视线相撞,苏池念猛然愣了一下,细细想来,两人在一起好像许久许久没有再见了,上一次见面,好像是蛮久之前了,没有一个月应该也有一个半月了。
叶云哲显然已经胖了些,看起来身材匀称了很多,身上的那种病弱感,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道:“公主,主君。”
苏池念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四人就此就坐了。
楚钰和苏池念坐在一起,叶云哲和他父君坐在了对面。
周围还有一大群侍从,让她多多少少很是不自在。
“殿下,吃这个。”
楚钰给她夹着菜,苏池念吃的有些急,只想着快点吃完回去捂被窝。
或许是吃的太急了,一口没咽下去就来下一口,她呛到了,开始不停的咳嗽。
“咳咳……”
她刚一咳嗽,叶云哲和楚钰这可坐不住了,楚钰立马放下手中的碗,不停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她舒服一点,叶云哲条件反射的拿起了一旁干净的碗筷,盛了两勺汤,第三勺刚盛起来,他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手悬在了半空。
他盛完了第三勺,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池念,以及在一旁紧张的楚钰,叶云哲手上的那碗汤最后被他放在了他自己的面前。
他垂下了头,但眉头依然紧皱。
此刻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非常多余。
他的存在,好像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第九十四章:小绝
叶云哲的目光收回的极其淡然,苏池念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的父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而后缓缓伸出了手,捧起来那碗汤,他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苏池念。
“喝……喝……”
司晨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猛然间抬起头,叶云哲越发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君,心中激起一层层水花。
苏池念和楚钰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察觉到楚钰的手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而后这才继续给她拍着背。
司晨继续说了两句:“喝……喝……”
苏池念抬头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和叶云哲闹掰后,这是苏池念第一次他的父君,司晨给苏池念的印象一直留在第一次见面时,他虽然衰老了,但看的出来年轻时肯定很好看,只是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沧桑二字。
大概是司晨脱离了叶枫天的掌控,有了叶云哲的照顾,他的状态很显然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很多,此刻,他沧桑的脸上多了几分慈爱,嘴角有意识的往上牵起,表露出善意,看的苏池念压根不好拒绝,她微微笑着把那碗汤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叶云哲回过神,看着自己的父君,再看了看苏池念,她轻轻的低着头,乖乖喝着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
她喝完,抬起头对上叶云哲的视线,或许是因为知道这碗汤是他盛的,亦或许是不想场面太过尴尬,她轻轻的牵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叶云哲回了她一个笑,而后迅速撇开视线,他故作低头,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他的脑海里面开始一遍遍回放起她刚刚弯起的唇瓣,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彼时冬日里面的第一束暖阳洒进了屋子里,刚刚好打在了叶云哲的身上,他的身上穿着舒服温暖的冬袍。
他这一生历经十几年的寒冬,这次好像终于没有了寒冷。
“来,殿下,吃。”
“嗯嗯,哥哥你也吃。”
他看着苏池念和楚钰笑吟吟的为对方夹菜,他夹起一块肉递给了他的父君。
叶云哲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任然是一片迷茫。
可是他知道,他的春天,已经到来了。
慈悦二十三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温暖,这是全凤鸣人都认可的,也是因此,念月坊这一地段依然像从前一样热闹。
这里的人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苏池念,在街上碰到的时候,尽管没有楚钰,他们也会规规矩矩的行礼。
苏池念很少走出雪晗居,自从出了宫以后,楚钰也一度处于很休闲的状态,仿佛真的已经不再管理朝政一般。
他不再会对苏池念提起朝廷的事情了,也没有了成堆成堆的奏折批阅。
好像除去了其他繁琐的事情,他开始越来越喜欢粘着苏池念,他总是会死皮赖脸的爬上她的床,然后脱下她的衣服,把她折腾个半死,事后,他总是会喜欢搂着她的腰,一遍一遍叫着她“殿下”,叫到她耳根发软,面色通红。
叫她再也不敢试图推开他。
苏池念很无奈,但好像又开始习惯他,习惯这里的一切,并且在背地里记了楚钰无数次小黑本——他简直像极了一位昏君。
可她并不知道的事,自从他们出宫以后,他们住的地方就遍布了叶枫天的眼线,楚钰虽然让苏将军帮他代理大权,可后来两人能见面的机会也极少,楚钰知道叶枫天浪子野心,可想要彻底的铲除叶枫天这颗毒瘤,当下更是不可以轻举妄动。
楚钰知道,自己一单露出来一点能和叶枫天对抗的势力,那必然要爆发一场大战。
到时候,遭殃的就是百姓。
再说,他对叶云哲并非百分百信任。
他知道,叶云哲从未出过学晗居,但他不知道,叶云哲到底有没有再和叶枫天联系,也不知道,叶云哲到底是不是叶枫天的眼线。
他不知道叶云哲的立场,所以只好更加谨慎。
后来的日子,叶云哲的父君开始慢慢的变好,他总是习惯发呆,眼神空洞的状态好像开始褪去了,他开始试图做衣服,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他喜欢来找苏池念,不请自来的那种。
后开每次吃完早饭后,叶云哲的父君就跑来找苏池念,缠着她半天,就算苏池念不理他,他也能和小煤球玩的笑吟吟。
苏池念哪里好对他不敬,总不好叫人拖下去,所以每次也没办法,只好等到叶云哲来接他。
于是,苏池念最不想见到的叶云哲也开始见的多了起来,两个人因为司晨,一开始彼此也不怎么说话,可后来,苏池念会嘱咐叶云哲,说他父君今天看起来好像气色不好,让他命下面多做点红枣之类的食物。以或者他父君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苏池念也会叮嘱让他照顾他父君的时候别让父君受了凉。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三言两语,好像也开始变多了起来,慢慢的,苏池念也开始接受他的父君,他的父君很幼稚,会拉着苏池念跑到庭院,非要推着苏池念荡秋千,然后两个人开怀大笑。
好像一切都在往属舒适的地方发展,舒适到让苏池念慢慢的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慈悦二十三年,小绝(新年前一天)。
用现代的节日来说,今天是凤鸣国的除夕夜。
让苏池念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这里的除夕,习俗居然也和现代大差不差,他们也会贴春联,晚上的时候也会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这也算是对苏池念的一点儿安慰了,只不过吃完饭,一家人还要放孔明灯。
据说小绝的夜晚,天空上面是亮不完的孔明灯,极其好看。
楚钰拿着刚刚磨制出来的浆糊,走到大厅,彼时苏池念早已经等候多时,她笑着拿起了春联,蹦蹦跳跳跑到叶云哲身旁,笑着:“哥哥,开始了吗?”
楚钰笑着点头。
他们刚准备开始贴,司晨跑了过来,他有些委屈的拉着苏池念的衣袖:“我也要……一起……小……小哲也……也一起……”
第九十五章:永远在一起
95苏池念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楚钰,楚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苏池念知道,楚钰是在鼓励,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她笑着点了点头,讲自己手上的对联递给了司晨一幅,叶云哲这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父君,别乱跑了。”
他停在了屋外,看见苏池念和楚钰,先是乖乖行了个礼:“公主,主君。”
他跑的很急,早上才梳好的发丝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了,他看着司晨,站在门外,看着苏池念和楚钰两个人拿满着东西,想来应该是要准备贴春联,迎小绝了。
以往的小绝,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相府里面度过的,叶枫天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候,会故意不让他见父君,他只能蜷缩在冰冷的房间里面,等着侍从送来的饭菜,然后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天。
他从前甚至还以为,这才是小绝的习俗。
叶云哲有些难堪,他知道他的父君不懂事,可今日小绝,苏池念哪里会有时间顾得上他呢?
他走到司晨的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父君,天气冷,我们回房吧?”
司晨笑着摇了摇头,拉住了苏池念的手,寓意明显,他有些无奈。
他的父君现在是一天比一天难管了。
“父君,别闹了。”
叶云哲皱了眉,他的眼神带了丝祈求和焦急,他在相府处处被欺压,活的小心翼翼,所以他更加敏感——他知道寄人篱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司晨原本还牵起来的嘴角猛然一顿,他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苏池念,抬起的手臂垂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失落。
他慢慢走到了叶云哲旁边,这些天好不容易精神有些好转的他不再说话,叶云哲知道自己可能刚刚是太凶了,有些歉意的轻轻抱住了司晨,然后笑笑,对苏池念说到:“公主,主君,实在抱歉,刚刚臣侍只是走开了一小会,父君就跑过来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苏池念第一次看见叶云哲那副一脸歉意的模样,他好像是在为司的乱跑而道歉,又好像为他和司晨的出现而感到抱歉。
可他们的出现也根本没有错啊。
叶云哲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他看着司晨的眼里面带满失落,瞬间有些自责了起来,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只是眼里悄然带上了自责,他刚准备走,忽然间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拉住。
“一起吧?”
一起吧?
叶云哲刚准备离开的脚步忽然间一顿,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腕上能感受到她真切温度的小手。
“今日小绝,本就是该团团圆圆的日子。”
苏池念朝他笑了笑,而后撇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楚钰,楚钰没有表现出不满,曾经对叶云哲的出现敏感至极的他,这次也笑了笑:“一起吧。”
历经过战场厮杀和朝廷动荡不安的楚钰,在和苏池念长久的相处下,慢慢也学会了温柔。
叶云哲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看着她和楚钰脸上真切的笑容,心头一暖,好像一股股暖流直击他的心房。
他点了点头,司晨笑着拿起刚刚放下去的对联,笑吟吟的朝着门外跑了出去,苏池念有些宠溺的喊到:“父君你慢点!”
苏池念和叶云哲长久的相处好像一条细流,缓缓冲刷掉两人此前的裂痕,她将自己手上的对联递给他一副,而后道:“走吧。”
他接了过来,红色的对联上刻画着滚烫的金字,他许久没有过的笑容这一次,终于真真切切的浮现在他的脸上。
雪晗居的大门前,楚钰踩着梯子站在左边,他的手上拿着专门调制的浆糊,只要刷在大门旁边墙的两侧,再贴上对联就好了,苏池念和叶云哲在一旁扶着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父君的状态,看起来比从前好很多。”
他点了点头:“是啊,可能是身体调理的不错,我想,再多过些时日,应该就会好了。”
苏池念的目光看着他身后拿着对联满眼都是期待的司晨,道:“叶云哲,如果你父君好了,我可以送你们离开。”
如果无法改变结局,她宁愿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
叶云哲是无辜的,他的父君也是无辜的,或许把他们送走,是他们看最好的结局。
苏池念刚说完,楚钰便下来了,他把手上的浆糊放在了一边,摸了摸苏池念的头:“殿下,好了。”
“嗯!哥哥,我帮你看一下对联吧。”
苏池念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在了一旁,她没有注意到叶云哲此刻的表情。
本来应该是叶云哲贴的,可司晨偏偏要贴,苏池念没再多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意了,只是在下面乖乖扶着梯子:“哥哥,过了帮我一起,叶云哲,你站在一旁看看有没有贴歪。”
他们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叶云哲乖乖站在了一旁,她看着苏池念和楚钰两人笑吟吟的说着话,时而抬头看看他的父君。
司晨因为不够高,微微垫了垫脚,忽然间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三人的表情瞬间一愣,还没等叶云哲反应过来,苏池念和楚钰一同紧张了起来:“小心!”
叶云哲看见父君没事,紧张感瞬间消失不见了,再看看扶着梯子的楚钰和苏池念,莞尔一笑。
好像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他听着小绝的黄昏整个凤鸣锣鼓喧天,他看着苏池念那样生动的表情,他们一起在傍晚吃小绝的晚餐,一起放着孔明灯。
叶云哲看着灯光下面容姣好的苏池念,她正在双手合十默默许愿,此刻,他的内心忽然间激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他想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是永远。
第九十六章:不正之风
“叶云哲,发什么呆呢。”苏池念和楚钰扶着他的父君下了梯子,对联已经贴好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啦,准备今天的晚饭!”
由于今天小绝,苏池念下令让雪晗居里的侍从都陪从自己的家里人去了,只有小部分的人留了下来,那些要么都是家人已经不在了的,要么就是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的。对于他们来说,雪晗居是他们的又一个家。
厨房里面也变得特别热闹,楚钰负责炒菜,叶云哲在一旁塞火,苏池念带着他的父君在一旁切菜。司晨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叶云哲默不作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象过,自己可以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他看着他的父君就快要一天天的好起来来,看着自己能和心爱的女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种幸福感,简直快要充斥他的全身。
一种极强的心理暗示着他,他想要守护这一切,那就必须要阻挠叶枫天的一切计划。
他眼前的柴火烧的旺盛,正如他心中那个小念头的火苗一样,冉冉升起。
他们一起做了丰盛的晚饭,因为是小绝,苏池念提议他们每个人都露一手,楚钰这家伙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叶云哲做的也不差,而许久没有碰过这种事情的司晨显然就略逊了一点儿,还差点烫到了。当然,苏池念也凭借在现代摸爬滚打几年练出来的厨艺紧紧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虽然食材和现代不同,做出来的菜也算像样。
太阳从最高处缓缓下滑,晚霞惹红了半边天,苏池念和万千人家一样,和楚钰他们一起吃着慈悦二十三年最后的晚餐。
夜晚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放孔明灯,每一展孔明灯上写着一个愿望,苏池念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要回家,楚钰轻轻的拉着苏池念的手,他写的,是扶持她成功登基。
那是对于慈悦二十四年的愿望了,那是一个,异常遥远的愿望。
司晨站在一旁,他没有许愿,没有放孔明灯,只呆呆的站在叶云哲的身旁,拉着他的袖子,看着满天的孔明灯,神情恍惚。
凤鸣国在小绝当晚放孔明灯,这个样子习俗来自于静和十七年,也就是女帝的先河开辟者。
当年,战乱反正,女大将军决心改变苦难的百姓,深受爱戴的她在小绝当晚逛集市时,看见卖孔明灯的商贩,她买下一盏灯,当着数百人面前写下——诛狗帝,改凤鸣。真正的叛变从那一刻开始。
可她的愿望实现了,弑帝夺权,女子为帝,也让凤鸣走向繁荣,让万千人爱戴。
静和女帝的影响如此深远,因此,凤鸣很多百姓都会觉得,小绝当天写在孔明灯上的愿望会飞到天空,被神明看见,神明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所有人都会思量再三,然后下笔,或许只有叶云哲不一样吧。
他的灯上只写了三个字——苏池念。
叶云哲的目光所及,全都是苏池念的一颦一笑。
慈悦的二十三年过去了,凤鸣国最大的变化,在于丞相掌控了大权,已经实实在在的压在了楚钰这一头,用百姓的话来说,凤鸣国已经在风雨中开始摇摆了,他们又走过了一个颓废腐败的一年。
慈悦二十四年。
对于苏池念来说,今年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开始逐渐接受凤鸣国的一切,开始慢慢的融入了念月坊,而这里的人,从一开始对她的那种态度转变也开始逐渐变大,或许这份态度掺杂了对楚小将军的爱戴,总而言之,他们不会在随意说苏池念的不好,指责她当初的不是,而是见到她,会随和的打声招呼,然后笑着说说几句话。
这些举动看起来好像都很微妙,可对于苏池念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冬日的冰雪逐渐消融,凤鸣国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可今年的春天格外不友好,下了几场很大很大的雨,由于排水措施又不畅,雨水淹到了20厘米左右,不过好在这样的天没有持续几天,慢慢的,天气放晴了起来。
许久没有上街的苏池念在阳光的照耀下重于感受到了姗姗来迟的春意,她和楚钰走在街上,想着懒洋洋的吃点特色。
“呀,公主来啦,来,不是最喜欢糖葫芦了吗,送你串糖葫芦,刚做好的呢,可新鲜了。”
那个递给她糖葫芦的老板,苏池念已经是他忠厚的老顾客了,他们家的糖葫芦很有苏池念在现代吃的味道,和老板混熟了,老板就变得亲近很多。她还悄悄告诉过苏池念,她对楚钰可是有着很大的崇拜呢。
她看起来快四十的人了,手上有很厚的茧子,据说她的女儿和苏池念一般大,只是五六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谢谢老板!”
苏池念也是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楚钰笑着,宠溺的看着她,随即摸了摸她的头:“老板,多给我拿两个吧,这孩子贪吃的很。”
“好嘞!没问题!”
楚钰拿出了铜钱递给她,接过糖葫芦,继续往前走着,前面一阵轰乱,看起来是几个肥胖的女人,捋起袖子正打算教训教训被众人挡在身后的小男孩。
“喂!我警告你,你要钱去别的地方要去,别碍着老娘做生意!”
“你挡着摊位了懂不懂!”
“小屁孩知不知道念月坊寸土寸金,这是中心地带,你还在这乞讨,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
“哥哥!”苏池念有些打抱不平,拉了拉楚钰的手,楚钰点了点头,两个人朝前面走过去。
人群中有人忽然故意高喊一声:“摄政王来了!”
本来三个肥婆尖酸刻薄的话语猛然就消失了,所有人朝着他们两个看过来,苏池念小跑着跑到小男孩面前,蹲下了下来,摸着他的头,示意他不要害怕。
楚钰挡在了苏池念身后:“欺负小孩?凤鸣国什么时候流行这种不正之风了?”
第九十七章:拯救凤鸣
众人见局势有变,纷纷退开,而后行了个礼:“公主万安,参见摄政王殿下。”
那两个女人原本还眉飞色舞的表情在见到楚钰后顿时消失不见了,她们讪讪的低下了头,而后弯着腰,道:“公主,殿下,你们有所不知啊。这些天春涝,先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念月坊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您是公主,生于高堂,可我们不一样啊,吃口饭都难,更何况念月坊寸土寸金,她在这里要饭,那不是找打……”
楚钰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里面已经流露出了不满之意,几个女人间气氛不太对劲,立马闭上了嘴巴。
楚钰扔给她们一点银两,眼里面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滚。”
女人拿到钱,先是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喜笑颜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众人看着场面有些尴尬,也纷纷都散了。
苏池念抱着小男孩,他的脸上有些脏兮兮的,怀里面抱着跪在地上好久才乞讨到的一点点钱,看着着实有些让人心疼,小男孩的目光看着苏池念,眼里面好像有些泪花。
他的脸看着特别熟悉,苏池念大脑转的飞快,猛然间想起来,这是她去春迎楼的那一天,晚上去吃饭的时候遇见的小男孩。其实最让苏池念记忆深刻的,是他送的那一串糖葫芦。
小男孩脸上带着委屈和惧怕的神色,漂亮的眼睛染上了一丝恐慌,他的头压的低低的,让苏池念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楚钰也蹲在了苏池念的身旁,他看着小男孩,他的头发有些乱了,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苏池念放开了手,想让他不要紧张,忽然间好像记起来他的名字,于是道:“你叫小溪是吗?”
小男孩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然后使劲的点着头:“嗯!公主……您还记得我?”
他的眼睛里带上了光,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楚钰看着小男孩,语气也柔软了许多:“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一语道破,小男孩忽然垂下眼帘,他抱着手里面的破碗,里面零零碎碎只有几个铜币,可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视若珍宝。
小男孩点了点头,眼眶里面开始泛起泪花:“前些天的暴雨沖毁了我的家,然后,村里面的人好像都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一开始只是一个人生病,一夜之间变成了好多好多人,村长姐姐告诉我,这是瘟疫。可村子本就偏远,很多人生病了,都没有办法去看病,也没有那个钱去看病。我去当地找官府求药整治,可他们不理我,把我赶了出去,还把村子封了起来,不允许里面生病的人出来。”
苏池念和楚钰的眼里面都充满了惊讶,他们对视了一下,然后看着小男孩,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我奶奶也生病了,我自小就是奶奶养大的,奶奶还患有眼疾,公主,我求求您了,帮帮我们吧!”
说完,小男孩就跪了下来,开始磕头,每一下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声都重重砸在两人的心上,苏池念立马扶起小男孩,她点头,说了句好。
很显然,她不知道这声好的背后,是多重的责任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背负这样的责任感。
小男孩的眼里面充斥着未干的泪水,他有些激动的拉着苏池念的衣角:“我……我这就带公主去……”
楚钰跟在一旁,牵着苏池念的手,从背影来看,画面是如此的和谐。
可那本是天壤之别的生活。
路途弯弯绕绕,小男孩的步子有些急促,他带着苏池念和楚钰出了念月坊。
苏池念此前从来没有出过念月坊,莫不是走了至少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念月坊很大,他的四周仿佛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围墙,死死的砌在整个念月坊之外,可一城墙之外,一眼望过去的,是人烟稀少的一个个村庄,念月坊手整个凤鸣地势最高的一片土地,因此,刚出来的那一刻,苏池念能够一眼看出整个凤鸣的模样。
除去念月坊,下面是一片一片的小村庄,他们过着忙碌的生活,穿着破旧的衣服,勉强还能在官僚压榨下吃口饭,可再往前走,就开始更加荒芜了。
小男孩带着苏池念踏入他的村庄,地面因为前些天的大雨还是泥泞不堪的,不是苏池念矫情,原主没有走过那么长时间的路,没走过这么难走坑坑洼洼的路,她的脚踝已经开始疼了。
“殿下,要不要我背你。”
楚钰察觉到她的不舒服,拉她的手紧了紧,亲轻声询问。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更何况,凤鸣的女子追求阳刚,她娇弱也就算了,那怎么也不能在别人面前丢脸啊。
索性咬牙摇摇头:“不用,哥哥放心。”
村子一片惨淡,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苏池念还行继续走,忽然间脚被人拽住,她被吓的打了个寒颤,然后猛的抓紧楚钰的手。
“求……求你给点吃的吧……”
那人衣衫褴褛,坐在破砖碎瓦的角落里,若非不是去小男孩的家里要经过这里,想来肯定没有人愿意躲在这里生存的。
他的面容饥黄,抓苏池念脚的那只手布满老茧,他身上的粗衣布衫和苏池念身上的绫罗绸缎仿佛是一种鲜明的对比——亦或者是一种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池念的心一软,她拿出一点银子,想要递给他,可男人摇了摇头,最终放下了手,叹息到:“我不需要钱,我需要食物,我要饿死了。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当人咯!当人啊!太苦了!”
他昂头叹息,看似坦然面对着死亡,可其实当他送出手,就已经表达了对生命的渴望。
可那有用吗?
苏池念才明白,原来,念月坊隔断的,是穷人和富人的距离。
他们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们生的希望不在自己——在他的国家。
苏池念的眼眸忽然间亮了起来,她的大脑一热,说出来一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楚钰依稀记得,是三月的寒风,刮在他们的脸上,她站在一片狼藉的小村庄,信誓旦旦:“哥哥,我要登基为帝。”
她说:“哥哥,我要拯救你。”
她说:“我要拯救凤鸣。”
第九十八章:苏将军,你输了
她站在寒风中,她的一身绫罗绸缎与周边明明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可此刻,却好像成为了这里的,看的见的,也是唯一的光。
楚钰并不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了。
她好像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伴随着夏日的炎热与蝉鸣的恬噪,她总笑嘻嘻的喊着——我是天选之女!我要拯救凤鸣!
她一次次受挫,最后把这样宏伟的追求丢进了风中,好像只有风知道,曾经不懂世事的她,也有过像静和女帝一样繁荣凤鸣这样的愿景。
其实不止风知道,他也知道。
楚钰不知道这一次,苏池念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但他能做的,就是想一直站在她的身边,楚钰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
小男孩听见,他朝着苏池念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弄得她多多少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公主,谢谢你,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小男孩才七八岁,瘦瘦小小的身体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那原本应该娇嫩的小手磨的起皮起茧,可他从未抱怨过命运的苦难,他的眼里还带着光,因为他知道——光来了。
小男孩的家里很见简陋,茅草搭起来的屋顶,四周是泥土,一下雨,地面变得潮湿不堪,光线又不好,苏池念刚进去,一脚踩在了泥泞里,她使劲了半天才迈出了下一步,留下来深深的脚印。
小男孩已经习惯了,他跑着跪在一旁由几个木头和茅草做成的床,有个老奶奶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破布烂衫,屋里除了小男孩微微压低的哭声,就只能听见老奶奶重重喘息的声音。
每一声都很痛苦。
“小溪,回来啦?奶奶不饿,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奶奶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听见小男孩的哭声,“小溪不哭,来,坐在奶奶旁边。”
小溪摇了摇头,他看着奶奶一天比一天憔悴,就像当初看着她的眼疾越来越严重是,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他擦了擦眼泪,脏兮兮的脸蛋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急忙忙的站了起来,朝着躺在床上的奶奶介绍着:“奶奶,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我碰见公主了!奶奶,公主人很好的,你不会有事的,奶奶,就像你和我说的故事一样。”
他看着高高的窗户,踩在摇摇晃晃的小椅子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于给它拧开了,一束光照了进来,打在了奶奶已经暗淡的眼睛上。
“奶奶,下雨的时候你跟我说,雨天会变晴的,晴天有一种很漂亮的彩色的云,那时候我们的救世主就会来了。”
小男孩的语气里总算带了笑,天真无邪的他执拗的相信着:“奶奶,我们的救世主来了,你能感受到光吗?公主就在我们的面前,还有你和我说的,那个威震八方的楚小将军,都来了。奶奶,我们有救了!”
苏池念和楚钰也走到了奶奶的身边,苏池念笑了笑,她蹲了下来,握住了奶奶的手:“奶奶好。”
她用极其现代的礼节对着这个憔悴不堪的老妇人,他们都愣了一下,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奶奶,她急忙忙的想要坐起来,可努力半天也爬不起来,于是苦笑了一下,另一只手也一同握住苏池念的手。
一双手饱经沧桑,一双手洁白嫩滑。
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公……公主?”
苏池念用力的点着头,笑了笑:“奶奶,很难受吧……”
她咬了咬唇瓣,最后挤出来两个字:“抱歉。”
老奶奶显然不怎么从容:“公主大驾光临,你也看见我这身体了,恕我无能为力,就不起身行礼了,这儿也没吃的,让公主受苦了。”
苏池念猛然间鼻子一酸,咬着嘴唇,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或许是原主的感情,又或许是自己的感情。
楚钰知道她有些自责,摸了摸她的头:“殿下。”
“哥哥,我可以把他们接到雪晗居吗?”
她的目光有些恳求的意味,或许是因为太过善良了,她习惯性把一切想的太美好了。
楚钰摇了摇头:“殿下,跟在我们身边,是不安全的。”
苏池念察觉到了他语气犯难,于是什么也没说,她沉默了很久,最后从腰包里拿出全部的银子递给了小溪,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些银子。
“小溪,你等着我,我还会再来的。这些钱你先拿着,给奶奶买些药和吃的。”
奶奶的声音很虚弱,她却又无力拒绝:“使不得啊公主。小溪,快还给公主。”
小男孩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有些手足无措,苏池念不想多做推脱,她假意接回来,然后逗留了一会儿,就和小溪告别了,然后把手里面的钱又偷偷的给了小溪。
苏池念回去的时候,和楚钰商量了一下,既然决定要改变,那首先要做的就是赢得民心。
那么首先,需要的就是钱,很显然,短时间内,很难一口气拿出来那么多的钱,再说,叶枫天肯定派人死死盯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这样大的动作肯定会传到她的耳朵里面。
楚钰和苏池念商量良久,最后决定写信给了苏将军,以苏将军之口,顺理成章传到叶枫天耳朵里面。
楚钰提笔的时候有些茫然,时间已经过了小半年,他只在离开皇宫前三个月频繁给苏将军写密函里了解一下朝廷状况,可后来,精力越来越转移到了苏池念身上,和苏将军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楚钰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苏将军的来信了。
或许在某一刻,他摄政王也只是一个虚名挂在了哪里。
相府。
叶枫天静静的坐在女人的对面,眸子里满是精明与狡黠,她看着桌子上的棋盘,拿了颗黑子,而后稳稳落在棋盘上。
“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开仓放粮到不可能,至于救济百姓,所需的银两按他们说的给他们就是了。公主毕竟是公主,这点面儿,当然还给给了。你以为呢?”
对面的女人心不在焉,她看着已成四局的棋盘,随意摆了颗白子:“臣以为,丞相说的对。”
“正好让本相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招。”叶枫天将手里的黑子落在早预谋好了的棋盘上,顿时称心如意许多,“苏将军,你输了。”
第九十九章:五味杂陈
她看着棋盘,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是大局已定,苏将军的眉眼间有些无奈和苦楚,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丞相,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回信,我该怎么写呢?”
……
楚钰很快就收到了苏将军的回信,除了交代朝庭上的诸多事宜,还有就是已经送来大量金银和粮食到雪晗居。
楚钰看着信纸,有些不怎么相信,叶枫天居然迟迟还没有动静,在反反复复确认是苏将军的字迹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苏池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旁边是司晨,自从小绝之后,司晨就开始越来越粘着苏池念,有司晨在的话,叶云哲也会被拉过来。
楚钰有的时候很吃醋,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晨和叶云哲来她房间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都超过了他来的时间。
当然,虽然很气,但好歹他也是正君,尽管每次表现的落落大方,可一到晚上,就变成小奶狗委屈巴巴,趁机再爬一下她的床。
司晨出去荡秋千了,小煤球“嗷呜”叫了一声,跳进了苏池念的怀里面,果然,一进她的怀抱它就变得异常乖顺。
她摸了摸小煤球的脑袋,小煤球蹭蹭她的手,给了苏池念一个回应“喵~”
“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钰喝了杯茶水,眼睛撇了一眼一旁的叶云哲,一时间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或许是这些天的相处,苏池念都已经不好意思对叶云哲下逐客令。
叶云哲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在楚钰没说话的第一秒,叶云哲就偷偷抬起眼睛看了看苏池念,又在她看他的那一秒迅速别开了目光。
他站起身:“公主,主君,臣侍去找父君。先退下了。”
在楚钰面前,叶云哲总是表现的客套疏远,这或许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寄人篱下应该要怎么做。
苏池念微微坐起身,她拿起桌上今早出去逛街买的一串的糖葫芦,递给了叶云哲。
她递给了叶云哲。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楚钰有些不爽,看叶云哲的表情蓦然冷淡三分。
叶云哲心头一暖,他的鼻子忽然间有些酸,不过他还是没有接过来,只是道了谢:“多谢公主好意,我不是小孩子,素来不喜欢吃这些。”
如果他不是叶云哲,只是她众多侧君当中最普通的那一个,说不定他也会笑吟吟的接过那串糖葫芦,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楚钰,顺带像撒娇一样冲她笑。
可是他是叶云哲啊,叶枫天的儿子,
他可以接受苏池念对他父君的好,但他不能接受她对自己的好,为他,也为她。
男人都是会吃醋的,他明白楚钰看不惯自己,但碍于苏池念一直忍让着,甚至已经让他们的关系因为他的父君而逐渐趋于一种平衡状态,只要维系这种平衡,他才能握住眼前的一切美好。
所以他必须得乖,也必须要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苏池念越是靠近自己,就越容易被叶枫天抓住尾巴。
他猛然间苦笑了一下,果然,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苏池念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微微颔首,余光瞟见她坐着的裙子旁边沾满了血,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有些红了。
他离开的时候顺带关上了门,苏池念将糖葫芦放在桌子上,觉得他有些奇怪:“以前不记得他不喜欢吃啊。”
小煤球似乎被吵到了,有些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埋头又睡在她的怀里。
楚钰见叶云哲走了,开始聊起正题:“公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赢得民心。”
“民心?”
“对,叶枫天现如今大权在握,总有一天她要造反夺权,阿念,能够与之一搏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他说完,苏池念沉默了些许,她知道,楚钰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光与辉煌,跟何况,就算他从前再怎么风光无限,那也只是从前,天天年年,或许人们早已经淡忘了从前偌大的楚家群英,那个那凤鸣引以为傲的楚小将军,最终是不是也会尘封在他们某个记忆的一角。
楚钰也很想改变什么,可他一个人终究什么也无法改变。
因为他也只是一个男人罢了。
苏池念好像懂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和苏将军说,调配金银粮食,都是为了故意让叶枫天先知道?”
“嗯,我们这次的动静太大,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她知道,倒不如调配些需要的物资。苏将军那边一切都还好,想来叶枫天那边应该还没有什么进展。”
“我明白了哥哥,你也是想借此让我们获得民心?”
楚钰点了点头:“殿下,这条路不好走的。”
苏池念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条路,她的心情有些沉重,点了点头,但没一会她又明朗的笑笑:“没关系啊哥哥,我还有你陪。我还有你啊。”
楚钰坐到她的身旁,摸了摸她的头,而后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楚钰抱住她,刚垂眸,猛然发现她屁股处的裙摆沾染了血,他有些惊讶,而后算算时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念,肚子疼吗?”
苏池念有些不解,摇了摇头:“怎么了?”
楚钰有些尴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你处理一下,我先出去一趟,给你熬一点姜汤。”
她有些懵,等楚钰走后,关好了门,她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老脸一红,干嘛看了看衣服,上面未干的血迹,她拿些衣服跑去了浴池。
叶云哲去她房间时,门外没有侍从。
苏池念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喜欢自己房间里面站着侍从,也不喜欢在门外,通常也不安排侍从在自己的房间附近。
他敲敲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或许是手上的那碗红糖姜茶是刚出锅的,也或许是他拿的杯子不够隔热,他的手被烫的很红,索性也没多想,开了门就进去了。
不出所料,她果然不在。
连搪塞她的借口都已经想好了,就说是楚钰算到了她生理期的日子,特地派人送来的,刚好被他遇上了。
其实他不知道她的生理期的时间,只是刚刚撇见了,据说女生这种情况会很疼,哎……总之,没能亲眼看她喝,还是挺不放心的。
叶云哲纠结了一会儿,放下姜茶就走了,苏池念沐浴完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姜茶,心里面有些暖。
“这个楚钰,怎么那么温柔啊?”
第一百章:“很适合你”
楚钰回来的时候,姜茶还在煮,只是莫约感觉她应该沐浴完了,他推开门就看见她笑靥如花:“哥哥,姜茶味道不错!谢啦!”
他愣了一下,猛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眸撇见那个见底了的茶杯,里面还有一点点姜糖渍。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而后把那句“不是我”压进心底,眼眸变得漆黑:“和我客气什么?”
苏池念确实和楚钰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他们走出念月坊,在贫民窑开仓放粮,苏池念安排人送粮食,以及治病的草药,挨家挨户,虽然辛苦了些,但正如楚钰预想的一样,此后,苏池念在民间的反响极大。
苏池念看着小溪的奶奶一天天康复,看着那些在漫漫黑夜中跌落谷底,又重新抓住光的模样,一种浓浓的自豪感从心底钻出来,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前学的课文,叫《陈涉起义》,她忽然觉得,只要有时间,金钱,那么,她就可以完成最后的任务,穿越回去。
苏池念天真的想,或许这一切都可以成为一个美好的结局。
阳春三月过后,苏池念迎来了穿越过来的,第二个夏天。
她发现好像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正如春雪会花化开,一切好像都在按照他们所计划的一样前行。
可是她忽然发现,只要是从宫中调遣资金,运转着她和楚钰计划好的方案,可真正的资本还是掌握在叶枫天的手里面。
这成为了她和楚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资源去在扶持百姓的同事打造出能与叶枫天敌对的势力和资本。
楚钰从那以后,变得格外忙起来,她知道,他要操持着里里外外的事物。
雪晗居有些无聊,忙完了之后闲下来,她着实有些坐不住,于是便一个人跑到念月坊到处走走。
她有些迷茫,仿佛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到他们还没有做好下一步的打算,下下一步就该来了。
今天她穿的是一套绿色的襦裙,她记得她穿越过来的时候,穿的也是绿色系的衣服。
仲夏的风不骄不躁,抚在她的心尖,她的脚步放的缓缓的,不知不觉,她又长大了一岁,她的脸褪去了一点点婴儿肥,小巧精致的五官有了些立体的模样。
她额头的胎记一如她整张脸一样明艳。
“公主,好些时日不见,漂亮了许多啊。”
推着摊位的小贩笑吟吟的和苏池念打着招呼,她索性也随性的回到:“哪里有,冲你这句话,今天的糖葫芦送一半到雪晗居啊!摄政王付账!”
“好嘞!”
她笑着走到市集,其实她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没有目的的。
她早先就听说——沈彦白今日要在这里开一家新的小铺,因为是新的,据说本人会前来操持一下。
她其实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沈彦白是传闻中的凤鸣第一富商。
只要和他搭上线,那接下来的路肯定好走很多。
苏池念来的有些晚了,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好像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对沈彦白充满了好奇。
可他明明是第一富商,那怎么会又有那么强的神秘感。
“参见公主殿下。”
周周围的人朝她行礼,自然也就让出来一条路,苏池念点了点头,而后走到最前面,不免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到底是第一富商,虽然是说是小铺,但其实肯定很有气派,可眼前就一个相当于雪晗居一个房间大小的地方,里面放置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
苏池念有些好奇:“都说是第一富商,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气派啊?”
她旁边有个人笑了笑:“这只是沈公子开的小铺,里面放置的商品也都只有一个,仅供观看和试色,别看就这么小,里面可放着几千种不同的小东西呢。想买的话,好像还不给买。”
那声音慵懒轻佻,怎么听怎么耳熟,苏池念转过头,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晦气!
“怎么是你?”
祁洛今日穿着一身红衣,可能失因为不方便露脸的缘故,他戴上了一层面纱,那双狐狸眼先是看着面前的小铺,而后流转到了苏池念的眼中,刚好与她的视线撞了满怀。
“怎么不能是我?据说公主这些时日挺忙啊,春迎楼虽然无聊,到还让我听说过不少关于公主的话啊。”
苏池念有些烦躁,她本来就不想认识祁洛,也无心和他有太多纠缠:“既然口口声声叫一句公主,还敢听本公主的闲话?不怕脑袋搬家?”
祁洛撇撇嘴:“我知道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苏池念有些好笑,虽然不知道他听到的是什么风言风语,可很明显,他觉得听了不少。
一个对她以前态度那么恶劣的人,怎么会突然表露善意呢?
苏池念不想再理他,只想着见沈彦白,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小铺外面是一层厚厚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现在却没办法进去。
太阳爬的越来越高,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她有些丧气——看来沈彦白是不会出来了。
苏池念叹了口气,不来就不来呗,她看看里面那些东西总可以吧。
她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祁洛站在她的旁边,瞧着她一脸专注的模样,道有些好笑。
她的目光流转不久,被一只珠钗吸引,设计有些像现代的发箍,还有些稀碎的钻,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
的确,应该很少会有女孩子拒绝这样好看的小玩意。
祁洛不自觉笑了笑:“很适合你。”
“可惜啦,买不了,不然闭眼入啊。”
“什么?”
“啊没什么,没等到传闻中的沈彦白,真让人有些失望呢。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我先回去了。”
苏池念看着祁洛,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随后就跑远了。
祁洛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的目光也看着那个发箍,点了点头:“小姑娘挺有眼光。”
祁洛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个买下来送给她,好作为认识一下的的见面礼,忽然间身后传来很低沉的声音:“买一送一,很适合你。”
第一百零一章:很难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又不显得突兀,祁洛皱眉,而后有些疑惑,在他认识的那么多人里,从未有过这样低沉却又好听的声音。
他转身,入眼的是一袭白衣,他的脸上带着面纱,虽然他的一身很素净,但衣服的布料看起来是丝绸面料,身世肯定不一般。
祁洛见他并不眼熟,那男人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敌意,于是也便放下心来:“好看是好看,不过可惜只是沈大富商的展览品,还得专程去他的店面里面看看,也不一定还有第二支呢,哪来的买一送一。”
男人笑了笑,他淡然自若的从走到小铺的门外,而后拿出钥匙打开,场面瞬间不在安静,就连站在一旁的祁洛都呆住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沈彦白?”
“哇塞,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
只见沈彦白拿出了那只珠钗,而后转身走进了一旁不是玻璃的小屋,看不见他的人影,祁洛有些不自在,撇撇嘴刚想走,忽然被喊住了。
祁洛回头,沈彦白递给他两只珠钗,而后冲他笑了,笑的祁洛浑身难受,有些不可思议,但好在他接触的人多,惊讶归惊讶,沈彦白毕竟是有雄厚资本的人,对于祁洛来说,他的示好也许会有些突兀,但白给的认识大佬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他笑着接过来其中一支,而后从腰包里拿出一点银子:“哎,沈大佬的便宜我可不敢占哦,不过可真是谢谢了,沈大佬后会有期,改天一定请你喝茶!”
沈彦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那一只珠钗握紧,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祁洛的身上,丝毫不见得任何躲闪,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奇怪!真奇怪!
祁洛并不是害怕与他接触,而是沈彦白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这样暧昧而招摇的送给他珠钗,更何况,这只珠钗明明就是女款,再怎么,也不会想送给他啊。
好吧,就当他今天带着面纱,遮住了小半张脸,沈彦白十有八九把他当成了一个女人。
可沈彦白如果真的不知道他是谁,那怎么又莫名其妙的朝他示好?
细思极恐,祁洛索性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什么,而是打算着下次再见到苏池念的时候,把手上的珠钗送给她,怎么说,人家也没有招惹过他,他这样整她,好歹给人家陪个不是。
祁洛以为,再见苏池念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他们似乎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苏池念最近几天都有些心慌,细细算来,现在已经慈悦二十四年了,按照她所知的时间线来推断,叶枫天应该已经坐不住了,楚钰现如今在朝臣之中难再有威严,就算贸然回宫,也只是加快叶枫天夺权的计划。
她很焦急,因为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还按照已知故事线来推断的话,明年叶枫天就会集结权势,而后夺权,楚钰落难,再到后年,叶枫天正式登基上位。
如果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轨迹,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苏池念已经误打误撞,轨迹出现了偏差,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她又感觉,这好像又像一场盛大的阴谋。
总感觉下一秒,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苏池念决定,不该在以这样的速度试图改变着什么了,现在,她要做的,应该是努力集结属于自己的势力。可这又谈何容易啊?
她有些闷闷不乐,自己一个人在雪晗居的花园里面荡秋千,她低着头,恍然看见地面上多了一个影子,看影子都形态,不像是楚钰。
她大概也猜到了,坐在秋千上缓缓晃了晃腿:“你怎么来了?”
叶云哲没有贸然上前,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任由阳光照亮她的发丝,发着灿烂娇媚的光,他站在离她差不多一米开外的地方,没有做声。
苏池念觉得他有些没劲,索性也就懒得搭理他,他们就那样静静的,谁也不动,风吹抚着苏池念的脸,她看着脚下的影子——那好像是一个忠诚的信徒。
许久,苏池念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叶云哲,你决定,以你对叶枫天的了解,她是不是很快就要对我出手了?”
叶云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除了有父君在,她很少会主动和他搭话,就算开口说话,也绝对不是这种敏感的话题。
苏池念见他迟迟未回应,有些失落:“算了,不为难你了。她本来就是你的母上,不管你到底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和她应该是站在同一边的吧?”
“对。”
苏池念愣了一下,下一秒,叶云哲就继续说道:“以我对叶枫天的了解,加上这些天来,你和主君的动静如此之大,她很难会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任她摆布的苏池念了。她这个人做事狠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不知道摄政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自从嫁于公主,我也极少和叶枫天有所联系。她应该是清楚,我对她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但是,她现如今已经不需要我来在耍手段你这边从中作梗,想必在朝廷上,她早已经握住了大部分实权。”
叶云哲说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分析的头头是道,很难让人觉得他会在撒谎。
苏池念有些感动,但下一秒又想起来了之前的种种,那些帮着叶枫天一次有一次伤害以及欺骗她的画面还是没由来的涌了上来,那些就像一根根刺,又忽然间觉得他不可能会这么好心,而后自嘲的笑了笑:“那依你看,怎么样才能让叶枫天败在我脚下?”
叶云哲没了声音,她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轻轻的用脚点了一下地面,好让秋千荡漾起来,想让风带走她的闷闷不乐。
“果然,叶云哲,如果不想说,没必要……”
“可能很难,但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一百零二章:该相信他吗?
话毕,叶云哲静了一会儿,而后继续说道:“虽然叶枫天已经手握大权,可现如今迟迟没有动作,那就说明摄政王手中的兵权依然紧紧的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兵权在握。想与之一博的话,还需要精良的武器,以及百姓的支持。公主已经满足了后者,那现如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购买大量的武器,集结兵力,逼迫叶枫天下位。”
苏池念点了点头,确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可她也很快就看破计划中的缺陷:“可是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倘若这些都是从宫中调取过来,叶枫天肯定会知道我们的动作,以她的手段,肯定只会把自己的计划提前。那样,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她一下就说中了要点。
“对,所以,公主,你要想办法弄到购买兵器的资金,除此之外,还可以联合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人。”
她有些不明白:“比如?”
“比如沈彦白,第一富商,有他的支持,也就相当于有了资金来往。可虽如此,他神秘又难以揣摩。再比如祁洛,他人脉广,而且具有很强的宣传力。以前曾经有一款腮红,因为涂在祁洛的脸上显得娇柔又魅惑,在凤鸣大火,至今那款腮红还在流传着。”
苏池念被他说的猛然间开了窍:“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自己手上仅有的资金,建一个店铺,再找祁洛进行宣传,这样,我们就可以赚很多钱。有了很多钱,就有资本购买兵器粮食,储存实力逼迫叶枫天下位?”
“……”
叶云哲安静了一秒钟,她通过影子看见他点了点头,两个人又安静了一会,许久,苏池念踮脚让不停摇动的秋千停止,她再度开口:“你是在帮我吗?”
她有些看不懂叶云哲了,他明明是站在叶枫天的那一边,明明之前百般刁难她,可现在却又帮她了。
她有些不明白。
苏池念看着天边,太阳晃的她的眼睛有些疼,或许是出于原主,或许是出于对他的怀疑,她不禁问到:“叶云哲,我能相信你吗?”
他愣愣的站在她的身后,他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以及她发光的发丝。
他发誓,没有此刻让他如此坚定过:“我相信你。”
叶云哲的意思是,他相信她就够了。
他不奢求她的相信,但他愿意相信,他很清楚背叛叶枫天的下场,无非是死路一条。
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叶枫天如若真的登上帝位,那凤鸣将民不聊生,叶枫天残暴不仁,与其让整个凤鸣受苦,倒不如让他一人受苦。
他相信她,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苏池念被他的答非所问搞的一脸茫然,还没等她继续问,叶云哲便率先开口道:“臣侍就先退下了。”
苏池念没有回头,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自主的五味杂陈。
叶云哲值得相信吗?
虽然如此,可他有些话的确是有道理的,与其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待着叶枫天势力庞大,还不如铤而走险试一试。
如果她还是被骗,那她也认了。
说干就干,她把此事与楚钰商量后,两人都认为可行。为了更快的实行计划,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楚钰借鉴沈彦白的方法,集合身边的侍从进行制作加工。而苏池念负责去找祁洛,与祁洛商量,请他帮忙宣传。
这一刻起,苏池那边好像才突然发现,叶枫天所谓的把她送到民间学习,其实就是在一点一点的吸干楚钰手上仅有的势力,她把他们紧紧的锁在了宫墙之外。
春迎楼。
祁洛虽然是头牌花魁,可好歹是掌柜之子,相比其他人来说,他很是悠闲,留给他的招待时间多半是晚上那会,为了留住客人,每晚他都会献舞。
这天他还像往常一样待在他的房间里面,他坐在他的梳妆台前,已经完成了妆容,他在眉心点了颗红色的小痣,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妩媚些。
“吱”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而后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祁洛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小兔崽子,你惹大事了!”
祁洛看着刚画好的妆,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一脸无所谓了:“哎哟阿娘,你也知道,头牌花魁嘛,难免招人嫉妒,今儿个又是谁来找事啊?瞧把你吓得。”
“你可知道今天来的是谁啊!”
镜子里女人来回徘徊着,一副极其焦虑的模样,祁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到:“谁啊阿娘?”
“公主啊!她来找你了!肯定是你前几次惹了她,现在找你算账来了!”说罢,她继续道,“早就听说公主性情暴躁,你几次三番招惹她,果然,这些好了,铁定是来找你麻烦的!”
“哎哟阿娘。”祁洛站起身来,他拾起放在一旁的外衫,不紧不慢的穿好,“能有什么大事儿啊,公主亲自来找我的吗?”
“那不然呢!还好没带什么侍从侍卫,一进来点名指姓说要找你,还好我聪明,想着肯定是来找麻烦的,就先含糊着让她在正厅等一会,可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啊!”
祁洛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赶紧把腰包里面的几个碎银全部掏了出来,还有一块金条,就往着祁洛的手里面塞:“这些也都是阿娘手里面的一些钱了,洛洛你拿着,你先出去避避风头。阿娘养你这么久,都不舍的让你受委屈,那个公主就算今儿个把这楼拆了!阿娘也要把你安安全全藏起来。”
他看着手里面的银子,感觉沉甸甸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重量,刚好是爱的重量。
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可祁洛和他母亲在一起那么多年,让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肉麻的话,他躲躲藏藏的,根本没想要这些钱:“哎呀阿娘,你这是干嘛啊!”
他把那些钱重新塞回了她的口袋里面,看似什么也不管的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春迎楼如今的处境。
“阿娘,你放心吧,既然就只有公主一个人来找我,那肯定不是来找麻烦的。让我去吧。”
第一百零三章:坦诚一点
最终,她还是没办法说服祁洛,索性也就让他去了。
祁洛和苏池念又见面了。
面面相觑的那一刻,祁洛还是有被苏池念惊艳到。
很少化妆的她,这戏脸上摸了胭脂粉黛,看起来是应该是楚钰化的,因为但凡精细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化好,从小只顾着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楚钰又怎么会像其他男子一样,有一手会化妆的技术呢?
他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公主,好久没见啊,看起来漂亮了不少啊。”
苏池念看着他那副风流桀骜的模样有些头疼,靠近了他,问到:“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可以去房间里说吗?”
他比她想象的要爽快很多:“当然可以。”
还没等苏池念反应过来,祁洛的手就率先搭上她的肩膀,而后一副十分不拘小节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公主里面请!”
他笑的大大咧咧,苏池念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她给他送了一个很不友好的眼神——在不放手你就完了,祁洛当然心领神会,他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公主,这里是春迎楼,到底是我的地盘,你都来找我帮忙了,怎么说也得给我一个小小的面子吧?这可是我独有的待客之道!”
“那你会帮我?”
“当然会!”
他的肯定让苏池念有些意料之外,当然,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好心就好了,祁洛肯定还在想着怎么玩她呢。
苏池念跟着祁洛走进了他的房间,果然是头牌花魁,装修的风格果然和祁洛的风格一样,华美奢华。
祁洛招呼着她坐下,给她沏了杯茶:“请。”
苏池念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祁洛,这次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他先是脱下了穿起来很好看但很不舒服的鞋子,而后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一边摸索着什么东西,一边回应着她的话:“嗯,我知道啊,刚刚阿娘已经和我说了……哎?我珠钗呢……”
苏池念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难免有些恼火,她皱了皱眉头:“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她更希望他能坐在自己的对面,两个人好好的谈一谈。
祁洛继续翻找着,些许,才从盒子里面拿出了上次的珠钗,他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递给她:“送你的。”
苏池念有些懵,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好像是上次去找沈彦白的时候,看上的珠钗。
“送给我?”
祁洛点了点头,笑了笑:“不然呢?”
“我不……”
她刚想要还给他,可谁料祁洛先一步回绝:“拿着吧。特地给你买的,也算是为我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赔不是了。公主不妨先说说,找我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呢?”
此话一出,苏池念也就不再推脱,而是端端正正做好,开始直接进入正题,“我想让你帮我赚钱!”
“哈?”
祁洛有些讶异。
拜托,她可是公主哎,这么可能需要别人来帮她赚钱啊?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祁洛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她接下来的话。
苏池念和他说了好多,从她是如何看清叶枫天,然后到怎么样试图夺取叶枫天的权势,再到她被破赶出皇宫,最后想方设法扳倒叶枫天。
她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祁洛通过她的神情很清楚的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有些犹豫,很明显犯了难。
“公主,恕难从命啊。”
“为什么?”
祁洛的思路很明确,他站了起来,苏池念乖乖坐在椅子上,而他半坐在桌子上,一只手不断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不紧不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活法,我的生活就很简单,对于我来说,此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春迎楼能够一直开着,阿娘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够了。至于你说的,不管是丞相也好,还是公主也好,您想说的莫过于把我拉入你们的阵营。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如今丞相势力越来越大,说句不好听的,公主,丞相有一天真的夺权了,那跟在您身边的人,必然是第一个遭殃的。”
苏池念无话可说。
他说的很对,一针见血,可人家不愿意帮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说下去呢?
他也只是想保护自己和家人啊。
“行吧,那就算了吧。”
出师不捷,一种极强的挫败感传来,她低下了头,将手中的珠钗再度放在了桌子上,尽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祁洛笑了笑,把珠钗重新拿了起来,而后带在她的头上,他顺势帮她把耳边有些乱了的发丝别在了耳朵后面。
苏池念的耳朵很敏感,当即下意识的想躲开,祁洛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公主,丞相如今权势很大,民间都是有所传闻的,既然想让我站在你的战线,那就应该更坦诚一点。”
“什么意思?”
“公主,你刚刚说的一切,一直再说,叶枫天夺权,你的语气那么肯定,可是之后的事情,你怎么又会知道那么多呢?其实你前几次来春迎楼的时候,是想要和无心小铺的神秘人做交易吧?我知道,你肯定有秘密,公主,你若是真的是来找我携手登基帝位,我是拿着生命做赌注。所以我希望,你大可以坦诚一点。”祁洛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也是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秘密?”
苏池念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如果不说,祁洛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其实说出来也没有用,因为她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她有些无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没事啊,说来听听。”
苏池念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有办法在脑海里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组织成像样的话语,最后,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其实,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
“另一个时空?”
“对,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我意外得到了一副画,并且知晓了它的故事,凤鸣国是整个故事的载体,而我,亲手把叶枫天扶持起来,最后惨遭背叛,让她登基为帝。可她一当政,凤鸣腐败不堪,最终导致凤鸣国被侵略占领。而我穿越过来,唯一的任务就是改变整个故事的结局。”
第一百零四章:像个傻子一样
苏池念一口气说的话有些多,顿了顿,而后垂下头:“算了,说了也没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荒谬至极的话,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
或许是因为祁洛拒绝的太快,让她有些丧失了斗志,她就算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那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可能会相信她呢?
他笑了笑,也不知是觉得惊奇,还是觉得好玩,见她没了说下去的意愿,半分催促到:“然后呢?也就是说,你是从一个时空,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她点了点头:“嗯。”
她看祁洛捂着嘴巴笑了笑,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没办法,她实在是太想让他帮自己了,还委屈巴巴的加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池念的眼睛亮闪闪,真挚的看着祁洛,在他面前,他真的觉得她一点儿所谓的公主架子都没有,果然,传闻只是传闻,她和自己想象的,似乎完全不一样。
“真有意思,我明白了。”
他的回应让苏池念大脑一懵:“你真的相信我?”
祁洛看着她睁的大大的眼睛,不由得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啊。”
他说道这里,她眼里的神色又暗淡了些,于是赶忙继续说道:“可是我又没说不帮你啊。”
说罢,祁洛站起身来,他悠悠的走到梳妆台前,他的脚上戴着脚链,上面的铃铛还叮叮作响,继续道:“这个忙啊,我祁洛帮定咯。”
苏池念好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转变的那么快:“啊?”
他摸着梳妆台前各种各样的首饰,最后叹了声气:“虽然我只是一介草民,原本来说,我们都只是跟随着女帝的统治生存的。至于女帝是谁,会换成谁,那都与我无关的,她发行什么样的制度,我们走什么样的制度,因为在你之前的所有女帝,她们都是能让百姓过得还算不错。可子慈悦女帝驾崩后,凤鸣国就逐渐开始衰落。”
苏池念低着头,轻轻的道了个歉:“对不起。”
镜子里面的祁洛忽然婉尔笑了笑他摇了摇头,眼里有些无奈:“你不用道歉,这不怪你。我之所以答应帮你,是因为,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很重要。春迎楼表面看起来就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可也会时常讨论起朝廷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到底谁当政,我只知道,叶枫天性情残暴,凤鸣本就被她搅的天翻地覆,如若她真的坐上帝位后果只怕不堪设想。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
其实,凤鸣国的衰落,早就已经影响到了全国,祁洛每天表面上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春迎楼,虽然看上还风风光光,可早已经没有当初的辉煌了,就像阿娘刚刚给他的钱,其实那些就是他们现有的,所有积蓄。
如果不改变,他们也只能乖乖等死,亦或者,战乱纷飞,他们躲躲藏藏,再无归宿。
苏池念坐的挺直,祁洛撑着桌子,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她的脸带着些未褪去的婴儿肥,她的眼睛明亮澄澈,看着他,还带着一丝丝的不可思议。
“我……”祁洛垂眸,轻轻的笑了,“我原本还有些讨厌你的,我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是你害的我们沦落至此。可是在接触你之后,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说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点呢,说实话,你有这种魄力,我还蛮……蛮欣赏你的。所以……我们合作吧。”
祁洛答应了苏池念的要求,一切都道路由黑暗再次变得光明起来,原本崎岖不平的道路,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许多。
有了目标,此后,雪晗居变得亲切热闹了许多,楚钰和叶云哲有史以来第一次达成了联合,楚钰负责进行商品采购,叶云哲置办好工厂以及侍从进行制作。而苏池念凭借自己在现代里强大的购买经验筛选那些东西做出来可以卖出很高的利润,那些东西做出来比较鸡肋没有购买量。
于是,祁洛也成了雪晗居的常客,他会挑选出几件亮眼的商品,带回春迎楼。
祁洛一出手,念月坊男子几乎是陷入了购物的热潮,春迎楼的来客为了讨好祁洛,也会从他手上买那些小玩意,回去送给那些侧君们。
雪晗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亲和起来,比起皇宫,它开始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小家了。
苏池念的计划开始明显取得了成效,几天之内拿到了很多很多钱,楚钰走的步步严谨,所有的一切都是派人去和外界接触,所以倒是很难让叶枫天察觉。
雪晗居里还有一个小亭子,后来,那个小亭子成了他们的聚集地。
楚钰坐在苏池念的身边,叶云哲也坐在苏池念的身边,一左一右,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司晨帮不上什么忙,但他选择乖乖的坐在一旁,他知道不应该去打扰他们。于是司晨和小煤球倒是成了好朋友,小煤球从前很黏苏池念的,可能是司晨老给它好吃的的缘故,它开始慢慢的黏司晨,动不动就往司晨怀里面钻。
叶云哲的性格也变了,虽然依旧清清冷冷的,可以前看见苏池念,他都是带着刺的,可如今,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柔光了。
他发了会呆,看着雪晗居的一切,以及亭子里,苏池念真真切切的笑容,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可一切却又那样的真实。
“哥哥!不对!我觉得这个没有这款好!你仔细看看……”
楚钰有些拧不过她,摸了摸她的头:“哎呀乖,殿下,你看看这一款,这个雕刻和设计……”
叶云哲微微侧过脸,看着苏池念,她微微的皱着眉头,气鼓鼓的,像是和楚钰出现了分歧,认认真真搞事情的模样,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叶云哲不由得笑了笑,真的是,像个小傻子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我钦慕他
太阳带着和煦的风,吹起来着实有些舒服,苏池念和楚钰小打小闹起来,叶云哲有些嫉妒,可他又很沉默很冷静,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哟,公主和主君正培养感情呢?我来的倒是不巧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刚停下脚步的祁洛,他来雪晗居的时候为了不显张扬,穿着妆容也都十分素净,没有带妆时的妩媚,多了分清淡的意味。
只是光站着,他那种高傲的姿态就出来了。
祁洛身旁领着来的他的侍从跪地行礼:“公主,祁公子说来见您,原本想着和您禀报的,可我没有拦住……”
“什么啊,我来,那是因为公主也希望我来,怎么还需要禀报呢。”祁洛笑着微微屈身,行了个礼,“公主,摄政王殿下。”
叶云哲知道他们几个要谈正事,自己该退下了,他站起身,抚了抚衣袖,而后行礼:“公主,主君,臣侍告退。”
他带着司晨走了,身后的小煤球不停的嗷嗷叫,一边看看苏池念,一边看看司晨,最后在这种两难的选择下,它还是选择纵身一跳扑进了苏池念的怀里面。
苏池念点了点它的小鼻子,嘟囔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而后,她看着一旁的侍从,道:“没事,你先退下吧。”
侍从行礼:“是。”
祁洛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一摇一摆的走到苏池念的身边,脚链发着清脆的声响,他靠着桌子旁,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摸了摸小煤球的头,还有意无意触碰到苏池念的手,他看着苏池念迅速收回的手,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笑了笑:“哟,这猫儿可真可爱。”
楚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中都带了寒:“头牌花魁就是如此毫无礼数的吗?”
祁洛抬眸,他不是第一次见过楚钰了,只是每次见面,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他的眼里带着一丝丝的打量,楚钰的眼神听冷汗,不亏是上过战场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带着别的男人身上少有的魅力,气场和威严也特别足。祁洛想,如果和他打一架的话,自己肯定被打的牙都不剩。
祁洛撇了撇嘴巴,而后悻悻的收回手:“摄政王也知道,我不过一介草民,哪里学过什么礼数呀。”
苏池念打圆场道:“好啦哥哥,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话闭,还轻轻瞪了一眼祁洛,祁洛摇头笑了笑:“摄政王,麻烦还请你回避一下,我和公主有事商议。”
苏池念大概会猜到楚钰会有些不爽,刚想开口拒绝,没想到下一秒楚钰率先开了口:“殿下,该商量的事情我们也商量的差不多了,既然祁公子找你,那我就先回房了。“
楚钰起身行礼,苏池念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祁洛看着楚钰走远,摇头叹了口气,他的手触摸着冰凉的桌面,道:“第一次看见摄政王的时候,是他在凤宣国一战成名,百姓迎接的时候。那时候他骑着战马回城,全凤鸣的百姓都站在城门处等候着他。那时我还和你差不多大呢,我阿娘牵着我非要带我去看楚小将军,她说凤鸣被凤宣国压抑好几百年,如今楚小将军争了全凤鸣的脸。我依稀都还记得当年楚小将军回城的样子。公主,你见过吗?”
苏池念看着亭子外,摇了摇头:“当时母后不准我出宫,我未曾见过。”
祁洛继续道:“那时候摄政王还没有被封为摄政王,人人都喊他楚小将军。城门大开,所有人都朝他行礼,笑吟吟的祝贺着,他的眸子清清冷冷的略过人群,点了点头,如同高傲的白鹊。那一幕我记忆犹新。”
苏池念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说,自己大概也能猜到:“江婉月也曾这样说过。”
祁洛睨了一眼苏池念:“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还没到她继续说话,他就继续道:“真想不到,再见到当年的楚小将军,他现在的满身傲骨好像都已经褪去了啊。凤鸣百姓都认为,楚小将军清风傲骨,从不退让;再后来,他们都认为,楚小将军嫁给公主,是公主的福分,是他唯一的退让;然后……楚小将军变成了摄政王,摄政王变成了公主的主君。很难想象啊,当年人人嘴巴里称之为神的楚小将军,如今贴上了附属物的标签,好像也就沦为了芸芸众生的普通人。”
“你他妈的给我住口!”
苏池念级了,她恶狠狠的瞪着祁洛,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给砍了。她不觉得,楚钰会成为一种附属品。
他是人,是她可以依靠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人,也是苏池念,真想想要保护的人。
祁洛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池念,“噗嗤”一声轻轻笑了,而后目光看向蓝天,脑海里面好像再也无法回忆出来当时他见到楚钰的场景。
只觉得当时的百姓说的没错,他就是神。
他很想回忆起来当时楚钰的样貌,那时还没有如今成熟,可记忆里的画面模糊不清,再也没办法重新在他的脑海里出现。
他叹了口气:“真可惜啊……公主,实不相瞒,我还蛮羡慕你的。”
生怕苏池念气没消听出歧义,他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任何诋毁摄政王的意思。说实话,我很欣赏他……”
祁洛顿了一下,而后道:“不对,我很敬昂他……”
他再次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很……很钦慕他!”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面都是放光的,苏池念的大脑好像被一道雷击中,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
她知道故事的大概剧情,可她不知道这里面除了男女之情……居然还有……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傻掉了,愣在原地,刚刚还有些生气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认真的?”
祁洛看着她那副模样,终于憋不住了,不禁笑出了声:“我的公主啊!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