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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城食客     红楼之猛虎哮txt下载     红楼之猛虎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甄封氏

    马车走在平稳的大街上,发出咕噜噜地声音,显得很是稳重,烟雨江南,空气中的雨气使得他无比舒服,比起北方的干燥,他还是更喜欢南方的湿润。

    扬州城内的平民百姓温顺和蔼,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只不过这种表情似乎和城外的人间炼狱一点也不温和,反而有一种浓浓的讽刺,贾瑜拉下了车帘子,他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马车行了一会便停下了,贾瑜打开车门径直便走了出去,因为在外头,香菱便放开了贾瑜的衣襟,她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大大的匾额,上头写着玲珑钱庄四个大字,香菱跟着蒲思思学了些字倒还是认识的,她掰着指头数了数,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之后便跟着贾瑜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有一个仆妇将香菱引进内堂,贾瑜自个向里头走去,屋里十分宽敞,两个青衣小儿正跟着一个老先生学着如何打算盘,再往里看便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拿着一本帐谱,口中念念有词,贾瑜见此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似乎心有所感,那年轻人忽的抬起头来。

    他见到贾瑜的面孔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喜,他忙站起身来,走到贾瑜身前,俯身施礼,说道:“贾芸见过东主。”

    旁边的账房先生和他的两个学徒听闻这言,哪里还敢怠慢,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他躬身施礼,贾瑜摆了摆手,对贾芸笑道:“不错,倒是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都说江南养人,我看你小子却是没享到什么福分嘛!”

    贾芸听闻此言,神色愈发恭敬低头说道:“贾芸为东主办事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

    说罢他对贾瑜低声说道:“还请东主跟芸来。”

    贾瑜点头便跟着他往里走去,越往里走贾瑜越是吃惊没想到这玲珑钱庄却是内有乾坤。

    来到一个十分静谧且安静的小室之内。

    贾芸将门打开,便领着贾瑜走了进去,室内十分整洁,只摆放着一桌一椅,桌上还有一杯一盏一壶。

    贾芸忙请贾瑜上座,自己则恭敬站立于一旁等待贾瑜问话,贾瑜先是倒了一杯清茶,然后将茶杯往前轻轻一推,贾芸明白贾瑜的意思,便不带一丝犹豫地喝了下去,随后对贾瑜笑道:“甘甜可口,好茶。”

    贾瑜点了点头,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便缓缓地品起了香茗,似乎并不急着开口,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等待似乎将这一分一秒拉得更长,贾芸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脸上的冷汗,好半响之后,贾瑜这才缓缓开口问道:“那女人找到了吗?”

    贾芸低头想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忙对贾瑜说道:“家主是说那个甄封氏吗?”

    贾瑜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贾芸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长条,认真念道:“甄封氏,乃甄士隐之嫡妻,多年前因幼女被拐子带走,夫妻二人多方寻找不至,又因葫芦庙火起,失了田地家产,甄士隐便疯了,竟是跟着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离开了甄封氏娘家,留甄封氏一人苟活于世,现已被我等秘密带进据点无人发现。”

    贾瑜点了点头,拍了拍大掌,笑道:“不错不错,这才多久,你便有了如此成果,确实是我贾家的千里驹。”

    贾芸忙自说道:“还要多谢家主栽培。”

    贾瑜哈哈大笑对他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呵呵,还要大加努力,你离我对你的期望还有很大的差距,若是可以,日后我贾家的百骑司便由你带领把”

    贾瑜的饼画的很大,可是这一套对于贾芸却很管用,什么叫看人下菜,这就叫看人下菜,对于什么样地部下也得用什么样的调调,例如对贾芸就必须用这种以后你是我手下什么样什么样的职位,对贾福呢就得说当初我祖父是如何如何夸你的,对于李蛮子,他就得说些以后封狼居胥,马上封侯的玩意。

    总之,御下之道是一门学问,而他正逐渐学着如何滚瓜烂熟地运用他,纪严也是有意无意地传他一些帝王之道,不过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更多的是需要他自己去领悟。

    不一会,一个妇人便被人带着来到了贾瑜面前,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苍老且憔悴,眼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泪花,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却看起来比四十岁的妇人还要苍老,她有些畏惧,一点也不敢抬头。

    甄封氏是个没主见的妇人,自从女儿被拐走后,她整日里便以泪洗面,可她夫家颇有些家资,倒还能勉强过活,可后来她家也不知怎得,居然又走了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后她夫君甄士隐便疯了,其实她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住回了娘家之后,她不想被娘家人看得更低,所以便仅凭着一股气强撑着,前段时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家里突然闯进一群贼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掳走,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被掳来之后,那群贼人一不打二不骂,只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却不许她走动,甚至于还给她指派了两个小丫头前来服侍她,这让她惊惧的心稍稍平稳了些。

    可女儿被拐走了,夫君也跑了,如此清白也没了,那这么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她却没有寻死的机会,那两个小丫头时时刻刻看管着她,当然她也没有自缢的勇气,这能这般没头没尾地等了下去。

    便在今日,那两个小丫头突然将她带了过来,当她走进这间颇为幽静地大房间里,便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正微笑着看着她,那人一生贵气,脸上带笑却不怒自威,这让她畏惧无比,只得将头深深低下,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甄封氏,知道某家为何将你带到这里来嘛?”

    她依旧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呵呵,不必紧张,本来想将你请过来,不过,我手下那帮人办事太粗鲁了,跟群山大王似的,罢了,不说这个了,我这人呢不喜欢绕圈圈,便跟你直说了把,你多年前遗失了个女儿是嘛?”

    甄封氏听到贾瑜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将头抬起,身子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只是哆哆嗦嗦地依旧说不出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敢说还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也是大户人家地闺女,不是个无知的,虽只听一言,却明白了后面的东西。

    贾瑜没有掉她的胃口,对一旁的贾芸说道:“去把香菱带来。”

    待贾芸走出屋内,他才对甄封氏说道:“若是没有错的话,你女儿在我手底下当侍女,我也是查了许久才查到你头上,等会你看看,是不是你女儿。”

    甄封氏却不敢不顾,她激动地说道:“一定是,一定是,这些年我每日都向菩萨上香求拜,一定是的,必是的。”

    说到这里,她一下便跪了下来,对贾瑜蹦蹦地磕起头来,一下比一下用力,不一会,脑袋居然磕出了血来,这一下贾瑜也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他忙将甄封氏扶了起来,甄封氏却好似黏在了地上一般,一点也没有起来地意思。

    不一会,大门又被大开了,这一次进来的只有一个香菱,她刚一进门便见到一个妇人正跪服于地,对贾瑜道谢不止,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有些害怕,可见大爷正对她微笑,她一下又不怕,只对贾瑜甜甜一笑,腻腻地叫了一声爷,便站到了贾瑜身边。

    贾瑜拉着她走到甄封氏面前,笑道:“看看,认不认识她是哪个?”

    香菱低头看去,甄封氏自她进门以来便一直死死盯着她,两人如此对视,一下子便愣住了,这种感觉无法描述,一种血浓于水,无比熟悉的感觉就浮上心头,香菱一把扑了上去,母女两个呜呜哭泣起来,此时此刻,不用再去确认什么,因为太像了,这也是贾瑜自甄封氏进门便确认了的,甄封氏就像大一号的香菱一样。

    屋中的嚎啕哭泣声传至屋外,贾芸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也有些想念他的娘亲了,他还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娘亲吃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挂念出门在外的游子,可在外的游子又如何不思念那远在千里之外的狗窝呢?

第七章:林家来人

    贾瑜摇了摇头,独自走了出去,这对母女应该有很多话要聊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见贾芸正在门外等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随着回廊走了一阵,他突地停下了脚步,贾瑜转身问道:“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贾芸点了点头笑道:“那边已经有咱们的人混进去了,不过职位不高,而且一下子很难融入进去,但是昨日里头的弟兄传来消息,他们所有人全部集中到一起去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贾瑜听到这里沉思片刻:“是十三县之人全部聚集到一起还是....”

    贾芸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个他们不知,还是那个问题,时间太短,没法跻身高位,上边的命令也捂得严实,他们不知道,不过他们细心数了数足有数十万众。”

    贾瑜点了点头,又问道:“福叔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贾芸听到这里便微微激动道:“福爷那里有大进展,虽然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但是前几日我又收到了福叔的消息,果真如他所说,福叔已经取得了弥勒佛国的信任,他现在是那劳什子佛子手下的八大金刚,专管佛子帐下的舍利子。”

    贾瑜疑惑地问道:“什么八大金刚?什么舍利子?”

    贾芸饶有兴致地说道:“八大金刚就是那佛子手下八位主管,分管军,政,财,暗探,刺杀,教务,以及对佛子的贴身保护,这是七位金刚所管,不过还有一位金刚,福爷还没查到,最后那位金刚十分神秘,即便是他们最为重要的祭祀大礼,那位金刚也没有出现,似乎也只有那位佛子才知道最后一位金刚是谁。至于舍利子则是专门负责刺杀之务,用他们的话说这是弥勒佛爷替他们的教众除天下不平之人与不平之事,特降下舍利子护卫他们的信徒。”

    贾瑜听到这里,嗤笑一声:“还他娘的像模像样的啊。”

    他又问道:“李蛮子呢,我不是让他跟随福叔去弥勒教吗?”

    贾芸则思考了片刻,又斟酌着用词,缓缓开口道:“这个福叔提到过,说蛮子爷不适合这份差事,蛮子爷太过于刚硬了,不懂得如何隐藏,他说弥勒教里,有他一个已经够了,让蛮子爷来找您,还是在您身边做点事吧。”

    贾瑜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贾福的自作主张,他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事情也怪不得贾福,说到底还是他考虑不周,李蛮子确实不适合做那些卧底的工作,他性子刚正不阿,冲锋陷阵确实是把好手,物尽其用,人尽其职,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正道,他身边也需要一名猛将来为他冲锋陷阵。

    念及此,贾瑜便对贾芸说道:“传信给李蛮子,让他来淮南府来找我,成了,你下去吧。”

    贾芸点头称是,一个人便离开了,贾瑜给他拨付了大笔的钱财,再加上他在京城的班底,让他很快地建立了这般势力,现在他的暗探班底已经伸到了各行各业之中,并且各种势力都有他们地影子,所以他很感激,只不过内心深处的权力欲望也越来越强了,他自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他又想起了京中的老母以及那道靓丽的身影,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便远远地离去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香菱携着她的母亲从房中出来了,刚一出门便见到站立于远方正陷入沉思的贾瑜,她们二人便轻声走到贾瑜的身后也不敢打扰他。

    贾瑜倒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笑呵呵地转过头来,见香菱眼角的泪痕,伸出手来替她擦拭,这行动惹得甄封氏惶恐不安,贾瑜也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些不妥,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在这两个女人面前露怯,反而大方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这话也不知在问谁,香菱有些呆呆地望着贾瑜,不知该如何回答,甄封氏却不由分说地跪了下来,香菱也跟着她母亲跪了下来,贾瑜这次倒是没有扶她们,而是等待着她们的回答。

    甄封氏斟酌了片刻说道:“奴家还请大爷收留。”

    贾瑜眯着眼打量她片刻,说道:“你不是奴籍,不必如此。”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笑道:“这是香菱的奴契,你可以拿着她去官府为她赎身。”

    贾瑜这话就有些卑鄙了,其实香菱是没办法去赎身的,因为就算是香菱拿到了奴契若是没有贾瑜的文书,那么也没办法赎身,因为大周规定,若是贱籍想要入良民,则需要三个条件,一是需要奴契二是需要主家点头认可三还需要交给官府一些手续费用,所以拿了奴契也没用,贾瑜当然也不想香菱脱籍,只是他还是需要做个姿态,若是有人说还需要在这两个弱女子面前做这些姿态嘛?其实是不需要的,这只是贾瑜不希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的吃相这么难看罢了,他还是需要有一个好名声的,即使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如此。

    其实香菱母女只有一条路,即便有第二条路,贾瑜也只允许她们选择那条路,那就是甄封氏同样入奴籍,成为贾瑜的奴婢。

    果然,只是微微沉默片刻后,甄封氏便开口道:“奴家已经考虑清楚了,既然已经和女儿分开这么多年了,奴家往后的日子只想好好补偿她,而奴家刚刚已经问过她了,她只想跟着大爷,所以还请大爷收留奴家。”

    贾瑜很是满意甄封氏的懂事,便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你以后便陪着她吧,香菱是个苦命的,现在你们能母女团聚,我也为她高兴,现在能多一个人疼她便很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明日便跟我离开扬州。”

    香菱使劲点了点头,她心中对于奴婢的身份并不在意,大爷对她很好,她相信大爷一定也会对母亲很好的,她现在只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不用离开大爷,以后母亲还能留在她的身边,这样她就能好好服侍大爷的同时,还可以对母亲尽孝了。

    她趁着母亲不注意,对贾瑜甜腻一笑,颇为娇憨,看起来跟着老师晴雯学到了不少东西。

    待她们二人走后,贾芸居然又去而复返了,他脚步有些焦急,看起来确是有事。

    贾瑜瞟了他一眼,贾芸便急忙开口说道:“家主,林家来人了,说是林家老爷寻找家主,有话要说。”

    贾瑜目光慧明慧暗地看向前方,突然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子倒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姑父了,呵呵,他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居然知道老子呆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贾芸,贾芸已经是慌忙地跪了下来,不敢多说一句,据点被发现了,他有着难辞其咎的责任,不过他不敢辩解,贾瑜倒是没有与他过多计较,被发现是迟早的,贾芸不是专业的,只不过这个时候林如海既然来找他,并且还如此直接,显然是有了下马威的心思,目的是告诉贾瑜,你小子别花心思了,爷爷把你的动态掌握得一清二楚呢。

    贾瑜对贾芸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转身离去了。

    看着贾瑜离去的背影,贾芸使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朝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之后,便站起身来,对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沉声吩咐道:“给老子好好查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狗日的,一定是里头的人出了内应,咱们自己便是做这个的,现在内部出了问题,简直就是个笑话,再有下次,你也就不用活了,真是丢人.......“

第八章:买卖

    运盐御史的官衙位于扬州城北,这是衙门的官衙,并非巡盐御史的私产,不过林如海为巡盐御史多年,是以这巡盐御史府相当于林如海的私宅,每个人的私宅都有着自己独立的风格,林如海谦谦君子,乃是正宗儒家弟子,宅中并未有什么荣华富贵,反而显得清新淡雅,与其身居高位的身份不相吻合。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青石小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

    原本清疏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了些。墙外的高树上,间或着几声惊人的鸟鸣。墙面虽斑驳,但从墙上砖搭成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仍可见其洒脱简丽的风格。

    屋顶出檐比较少,正是前些年在工匠间流行的制作样式。竟这让贾瑜产生了一丝错觉,林如海或许是个飘逸灵秀,有好生之德的世外君子。

    在那位老仆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前院之中,外院里一队队盐兵不断地巡视着,显得气氛无比肃穆,随后他朝着贾瑜微微一拜,便转身离去了,随后又有一个健壮的仆妇走了上来,她的神情似乎很是悲哀,只是对贾瑜见礼道:“请贾家大爷跟我来,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贾瑜便跟着她向内院走去,虽是外男不得入内,可是这是非常时期,林如海没精力起床,是以他便也跟着进入其里,内院里便没了外头的肃穆,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个个小丫鬟,她们很是规矩,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以小见大,看得出来林府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仆妇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庭院之外,便告辞了。

    接下来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少女,先对贾瑜深施一礼,贾瑜便跟着她往里走,进入屋内,一股气陈腐气息便扑面而来,这种气息他很是熟悉,曾经他巡视伤病营的时候,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便是这种让人厌恶的陈腐之气。

    屋内很是安静,除了女人的低声啜泣,便听不到任何声音,贾瑜扫视一圈,除了躺在床上的中年人外,只有两个妇人侍立于一旁,便只有一个呜呜哭泣的林黛玉了,而那正拍着林黛玉试图安慰她的中年人正是林如海。

    林如海要不他想象中的还要瘦弱,整个人没了一分神采,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形容枯槁。

    此时他也看见进屋的贾瑜,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祥和的微笑,对贾瑜招了招手,贾瑜便缓缓走上前,他对林如海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瑜拜见姑父。”

    林如海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他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轻声道:“瑜儿来了,你姑姑一直跟我说家中的晚辈,唯你一人可堪看尔,今日一见,果真一表人才,高大威武,可见所言非虚。”

    贾瑜没有回话,等待着林如海继续说话,果然林如海便笑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估摸着我也就是这么几天了,既然京里派你来,倒是省了我很多心思,为今之计,姑父只有三件事相托于你,还请你勿要推辞。”

    贾瑜倒是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打算听听看林如海的要求和条件以及好处之后再做打算,他相信林如海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之人,既然能说出勿要推辞这种肯定的话,那么一定有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林如海挥了挥手,旁边那两位站立的妇人便朝贾瑜福了福随后便掺着林黛玉离开了,这两人的身着服饰倒是颇为不俗,应该是林如海的两位妾室,不过贾瑜倒是可以从她们的表情之中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意味出来。

    她们虽然微微垂泪,可是眼中却没有几分悲伤,显然表演的成分过多,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要知道,林如海若是去了,他们的后果可想而知,在这个时代妾室相当于物件,是没有地位可言的,她们也没有子女傍身,若是林如海离去,她们也就成了无根之木,漂浮无依,将来若是有人继承了林如海这份家业,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将她们发卖出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是官府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可是她们却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哀伤,林如海即便是装病,也一定是骗不过身边这么亲近之人的,所以他已经大定心思,林如海一定在装病,不由得心中大骂林老匹夫无耻,装得这么像,把个亲生女儿骗得清泪直流。

    想清楚了这些,他也不紧张,剩下的事情就是跟这老匹夫谈判了,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不日将要离开扬州,这才坐不住了,找来自己,不然还要装上一阵子才罢,不过,好在主动权在他手上,因为他现在掌握着大义和兵权,无论是谈与不谈,解决与否都是他说了算。

    待三人离去,林如海这才望向他笑道:“瑜哥儿这次身负皇命,怕是没什么时日在这扬州城逗留吧。”

    贾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听林老匹夫笑道:“瑜哥儿,我这条命这辈子都献给了我们苦命的陛下,愧对你死去的姑姑也愧对玉儿啊,是以这第一件,我便将玉儿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还请你看在老太太,还有她死去的亲娘的份上,日后多多照顾她,算是做爹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待贾瑜回答,他又说道:“这第二件乃是我府里这些余资,我已去信给了苏州老家,过继了一名林家稚子到我名下,将来我会将家私分为三份,一份给玉儿,一份给那孩子,最后一份则是你的,这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感谢你的,不用拒绝。”

    “至于着第三嘛,我相信凭你的才能,在来之前一定把这边的情况的摸透了把,这些日子,那帮盐商们疯狂的反扑,若你此时此刻能够把军队调来,趁着他们掉以轻心之时,有着大义之名,一举将他们解决,定能替陛下彻底铲除这帮国朝蛀虫。”

    贾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林如海的图谋了,他为什么装病,为什么派人来接林黛玉,其实在他眼里,江南的主要矛盾还是那些盐务,在他眼里这些造反的是成不了大气候的,所以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解决了盐务之弊病,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反贼顺带着也就给料理了,这就是典型的贵族子弟的想法,傲气,看不起这群泥腿子。

    贾瑜摇了摇头笑道:“姑父放心,妹妹我会照顾好的,至于姑父过继过来的那个稚子,我也会看护的。”

    贾瑜的话很简单,他只愿意帮林如海办前面两件事,最后一件事便爱莫能助了。

    林如海显然也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瑜哥儿先下去休息吧,我累了,望你好自为之。”

    其实政治就是买卖,你坐地起价,我就地还钱,大家谈一谈,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得卖家和买家都要赚,最后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卖家和买家都能赚点,当然除了这种结果以外,还有一种就是强买强卖了,显然林探花和贾将军的第一次买卖谈崩了,林探花想强买,贾将军不想卖,所以贾将军就拒绝了,可是买卖还得继续谈下去不是,所以林探花很直接地打断了这次买卖,让双方好好收拾收拾对方的黑料,等到下一次,再谈买卖吧,到了那时,不管是强卖还是强买都更有了资本了。

    其实林探花没有搞明白一件事情,买卖双方靠的是妥协,可是贾大将军根本没打算妥协,这是在谈生意不假,你林探花还没有强势到强卖的地步,而贾大将军却可以撇下你,与其他人做买卖,生意嘛,总是要货比三家才好,反正老子手里有的是资本,要买谁家的货,就看谁家的货值钱咯。

    秦国的商圣吕不韦大人将这个囤积居奇的道理告诉了天下人,只要你手中有好货,总是不缺买家的,所以货物的成色很重要,林探花只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家财作为货物,这货物的成色显然不能让贾将军满意,所以他开始找其他卖家了。

第九章:许泰

    马车咿咿呀呀地行过无数座豪奢的房屋,终于停在了一座富贵豪奢的府邸,门前没有什么石狮,可是那高大的梁柱以及墨黑的牌匾却预示着主人家的富贵,很显然这是个商贾之家的府邸,贾瑜笑呵呵地走下了府邸,看门的门子见是个富贵公子,便不敢怠慢,忙上前见礼。

    “告诉你家老爷,平南大将军贾瑜前来拜见。”

    门子眼神上翻,努力思考了许久,却是怎么也没记起这平南大将军是哪号人物,可是他能成为看府的门子却也有着自己的一套,只见面前此人虽是年轻,可是一身的气势端的是无比惊人,虽面露微笑,那眉眼之间的威压却是如何也挡不住,既然此人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之流,那必是确有其事之人,于是门子便连忙点了点头,笑道:“将军还请稍等片刻,容小人去去便来。”

    待那人离开之后,一旁的赖尚荣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主公,何必和一个商贾如此费力,倒是给他脸了。”

    贾瑜听闻这话却是呵呵笑道:“你啊,到底还是缺历练,这家虽是商贾,但是在这地界却是足足的地头蛇一般的人物,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也该明白,咱们是新来的,若是不管不顾的一气得罪,那咱们趁早打道回府,在府里头岂不是天天做大爷,何必受此等鸟气。

    不过,若是他们真的给咱们甩脸子,那咱们也不必跟他们多费口舌了,爷们也不是他们能够平白糟践的。”

    赖尚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没明白大爷口中的道理,只不过他却不愿因这等小事去违逆贾瑜。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士农工商这一套很是根深蒂固,赖尚荣虽然是奴才的儿子,可是那也得看是哪个的奴才,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贾家虽非宰相,可是百年勋贵的底蕴也不是一个普通宰相可以比拟的,是以他很是看不起这些商贾人家。

    好在,不到片刻功夫,府门大开,从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手持拐杖的老者,那手杖乃是紫檀木所制,光是一看便已能瞧出几分不凡,上头虽然没有什么珠宝玉器,可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拐杖却依旧气势十足,那老头面色和善,面带微笑,端的是一个乐善好施,富贵无比的善老头。

    贾瑜并未上前,而是等待老者缓缓上前,正如赖尚荣所言,士农工商,他贾瑜站立于此等待,便已是给足了面子,若是再主动上前见礼,那就是自降身份,反而让人瞧不起。

    “哈哈哈,我当今日为何喜鹊归巢,原是有贵人拜访,老夫等了一日,总算是见到了正主。”

    “老人家已是古稀之年,在某家面前宛若人瑞,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许家富贵百年不止,老人家这定海神针果然不凡。”

    不错,面前此人正是八大盐商的许家家主许泰是也,今日已是七十有二的高龄,早在四十年前便已成为许家的家主,风风雨雨四十年,什么大风大浪也是见过的,什么高位贵人也是见过的,便是当今太上皇陛下当初游历江南之时,他也是亲自接待过的,后有太上皇亲赐福善之家四字,至今仍然被挂在许家正堂之上供人瞻仰。

    是以虽然贾瑜富贵无比,可许泰依旧不惧,只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再加上贾瑜身上那个平南大将军着实骇人,大周立国百载,何曾出过什么平南大将军的名头,自打他被封为平南大将军平定江南的时候,许泰便得了消息,那时关于贾瑜所有能查到的消息便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许泰的书房之内。

    其实贾瑜是谁并不重要,无论是荣国府传人还是大破突厥的大将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贾瑜乃是林如海之妻贾敏之亲侄,这层关系便很是值得他担忧了,倒不是怕了他贾瑜,只不过他们和林如海这杀才斗了这么些年,现下好不容易快把他拖垮了,这贾瑜的出现也不知是福是祸,也由不得他不慎重。

    若是旁人便罢,现在贾瑜亲至,他也只能亲自出来接见。

    虽然不明白贾瑜的目的,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过是为那两个字罢了,他们非亲非故,这个少年勋贵何必前来拜访,所以许泰倒也不慌不忙,和贾瑜打起了太极。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许泰便笑道:“你看看,这人老了便也是糊涂了,贵客临门,竟还不知入府详谈,快,将军随老朽入府,寒舍虽然贫贱,可是好酒好菜倒有不少,将军初来扬州必是不曾食过这扬州的口味。”

    贾瑜哈哈大笑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于是,一大一小便携手向许府内走去。

    让贾瑜惊讶的是,这许府之内倒也是颇为淡雅素静,一点没有商贾之家的粗俗富气,反而有一种书香清流的府邸。

    二人并肩而立,谈笑风生,倒是颇为和谐,虽然二人心怀鬼胎,倒是都很是自觉地不去触碰这些。

    接客的庭院之内,许家所有在府的爷们全都来了,众人眼中倒是没有半点不屑之色,只不过那年轻些的几个少年儿郎的眼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敌意,贾瑜见此倒也不见外,毕竟谁都不是他贾瑜,这般年龄,却有如此的城府,许家的少年郎们即便再怎么掩饰,可是也无非像他一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许泰陪着贾瑜谈天说地,老人家极有见地,年轻时的走南闯北倒也是不错的谈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倒也不错,便是连许泰对于贾瑜的宽广的见识也是无比佩服,虽然他们不见得是敌人,可若说关系多好也不可能,许泰能够带领许家屹立于江南几十年不倒,自然有其不凡之处,能够见识到欣赏别人的长处,并且能够承认这个事实,便是他的优点。

    此时,便见贾瑜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对位于主座上的许泰笑道:“成日里听说这江南的盐田万顷,许家独占鳌头,怪不得许家如此富贵,老人家安逸如此,却不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

    众人被他的话语吸引,许泰听闻贾瑜的话语,也知道正题到了,只是他丝毫不慌,豪迈一笑,将杯盏之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又朝着贾瑜将酒杯翻转,示意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却是不错,可我许家又何来水满,月满之说,将军说笑了,哈哈哈。”

    贾瑜也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那精美的酒杯掷在桌上,笑道:“老人家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

    “哎,此言乃是为君王之事,我许家世受皇恩,对当今陛下忠心耿耿,何来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说,难道光凭那巡盐御史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将军喝醉了,喝醉了。”

    贾瑜也是微微一笑道:“却是某家说笑了,呵呵,此事嘛,若是我那姑父病故,许家依旧还是大周之良善之家,只不过,若是我姑父还在,只怕老人家就没那么轻松咯。”

    .........

    贾瑜从许家出来之时,已然是月过中天,赖尚荣走到他的身旁,问道:“主公,咱们接下来去哪家?”

    贾瑜摇了摇头笑道:“不去了,回去休息吧。”

    说到这里,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奶奶的,老狐狸一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这副狗样子,等着吧,迟早有你们求老子的时候。”

第十章:教训

    波光粼粼,水波荡漾,扬州城的之上来来往往的客商依旧繁华,尽管如今的局势依旧危机,可是客商们却不能停止他们为了生活奔波的脚步,老翁抬头望去,两艘巨船正停泊再港口内,一队队气宇轩昂的士卒正昂头挺胸的朝着大船走去,老翁在这码头上干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形景,于是他对着船头的儿子问道:“这是谁家的兵爷?”

    老翁的儿子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赤膊着上身,露出他精壮的身子,他听见老父亲的问话,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头望去。

    砍了好一会,这才穿过头来,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对老父小声说道:“不知道,嘿嘿。”

    老翁显然也没打算从儿子口中得到答案,他这个独子的性子他又岂能不知,木讷老实,自小便跟着他出船捕鱼,大半辈子都是在穿上度过的,哪里会有什么见识,自然不可能会知道那些士兵的身份。

    昨日那两艘大船停泊于此之后,他们这些码头上的老家伙们闲谈时倒是互相聊过,只不过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屁来,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帮士兵的来路肯定不简单,没见着吗,那群人的领头的正和许老爷谈笑风生呢。

    其余的他们或许不知道,可是许家大老爷他们可是知道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许老爷可是从他们少时便听过的,在这地界,那可是比官老爷说话还要好使的人物,物业类聚,人以群分,这位年少威武的军老爷既然能让许老爷亲自相送必然是不一般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老翁便对他的傻儿子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小心被那大疙瘩给碾平咯。”

    对于当官的和当兵的,老百姓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远离,因为无论是官爷还是军爷对待他们的方式都是一样,那就是剥削,只不过一个手段温柔,另一个手段粗暴而已,或许手段温柔的要比手段粗暴的剥削得更狠,所以只能躲得远远的,省的波及到自己。

    许泰凝望远方,身后得侍女为他递上了一方手帕,许泰接过手帕,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干净地手掌,贾瑜见此却是呵呵直笑,似笑非笑地望着许泰,随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许老爷子这是手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许泰也不客气,沉声说道:“老了,总感觉手里不干不净的,手也冷了,比不得将军年少,就算手里沾了血也跟没事人一样,啊,哈哈哈哈哈。”

    贾瑜没再接他的话。

    “许老爷子,昨日我说的,你考虑的如何?我呢是个粗人,比不得老爷子,这么沉得住气,您老若是有意,便直说吧,若是无意,那我也好继续找找别家,看看有没有看得上我那点家当的。”

    “将军快人快语,果然是个爽快人,不过既然将军把话挑明了,那老朽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这不是谈生意,就算亏一笔,老朽也不在乎,而且这事吧,老朽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还需要和其他几家商量商量,将军总得给咱们几家一点时间不是,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买卖,您说对不?”

    贾瑜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我急切了,那便如此吧,若是商量好了,派人通知我就成,时间不多了,许老爷子,我便先走了,我手上还有陛下交给我的差使,便不多留了。”

    许泰拱了拱手笑道:“恭送将军,预祝将军马到功成。”

    贾瑜大步朝着战船行去,将这岸上明里暗里的人丢在这里。

    纪严缓缓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信笺递给贾瑜,笑道:“主公看看吧,这是最新的消息。”

    贾瑜接过信笺,气恼地坐在甲板上,对那头的赖尚荣挥了挥手,赖尚荣便命令船工开船了,贾瑜并没有先打开信笺,而是对纪严说道:“还是带兵打仗适合老子,跟这帮成了精的老家伙勾心斗角真是费力。”

    纪严摸了摸那细长的虎须,摇了摇头,叹道:“主公还是太过于心急了一些,这并非行军打仗,讲究兵贵神速,要和他们谈,需要一个契机,讲究的是一个精准时机,所以咱们不能太捉急,这次主公去找那八家商谈,除了暴露咱们的底牌,没有半分好处,他们若要度过眼前这个难关,绝对不可能绕过我们的,主公其实只需要静待他们上来即可。”

    贾瑜斜睨他一眼,恼道:“那你为何不提醒我,反而看着我犯错。”

    纪严却是呵呵笑道:“主公不必着急,在下其实也想看看主公是如何处理的,就算是主公犯了错也无妨,因为大势在我们这边,无论是林如海和八大盐商的矛盾,还是忠顺王和陛下的矛盾,其实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那帮义军和南边的弥勒教,只要把握了解决这两边的主动,那么所有的人,所有的矛盾也只能依仗主公,江南已经完全糜烂,不破不立,若是谁想要螳臂当车,那必然会被大势所吞噬,所以即便是那些人家掌握了主动也无所谓,关键是主公要吸取教训,政治是平衡与妥协,吃一堑长一智,这些不过是小鱼小虾,日后主公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更加猛烈的风暴,这一次便当是下酒菜吧。”

    贾瑜听到这些,也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他使劲搓了搓脸颊,才苦笑着说道:“先生直说便是,何必费此心思,难道我还会不听吗?”

    纪严却是呵呵笑道:“古人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很多事情若是不吃亏,若是不亲自体验一番,如何会有附骨噬心的深刻感悟,所以在下以为,还是让主公亲自体验一番才好。”

    贾瑜听到这里也是完全收拾了自己的心思,豪迈地对纪严说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整训军队,好叫那帮杂碎看看咱们的本钱。”

    纪严抚掌赞道:“善,大善,哈哈哈哈哈。”

    .........

    就在贾瑜的船舰离开的时候,南边的一座小城之内,一个院子里,一群壮硕的汉子正站立在院子里,朝着院中的房间内行礼。这群汉子的表情皆是无比虔诚,若是仔细观察,他们的脸上或者身上都有着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可无比滑稽的是,这群壮汉的脑袋都是光零零的。

    正在此时,屋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扬州城内有什么情况?”

    从那群光头壮汉之中缓缓走出一个极为高大魁伟的汉子,他先是恭敬行礼,这才开口说道:“佛子圣安,北边来的苦主已经离开了,他们守卫森严,舍利子也无从下手,不过西边的苦主倒是做了一张大网,只等苦主现身,他们便会一拥而上。”

    沉默片刻,屋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弥勒佛爷传来指示,告诉怒目金刚,和伏虎金刚,让他们把弥勒佛爷的信徒派出去,天下将乱,弥勒降世,岂能没有一个金身佛堂,扬州城乃是弥勒佛爷指示的永生堂,让两位金刚将扬州夺下,弥勒佛爷自会施恩于尔等。”

    高大汉子点头,便带着众人缓缓地离开了,脚步轻盈,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待到众人离开后,院内的大槐树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那身姿曼妙,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身白衣,雌雄难辨。

    她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她对着屋内的人不屑地说道:“你就是这样愚弄世人的?把他们这群可怜人当猴子耍很好玩吗?”

    屋中的男子轻声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有何不可?”

    那女子却是狠狠一呸:“若是如此,你和狗皇帝有什么不同,我算是瞎了狗眼,才答应做这狗屁弥勒佛国的佛女,帮着你这畜生祸害百姓。”

    弥勒佛子听闻这话,淡定从容的面容才有了一丝神情,他对着佛女怒道:“你不要忘记了你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难道你想放弃吗?即使如此,本座也不拦你,你只管离开便是,本座会对他们说,佛女已经得道升天,去了西天极乐,以后便让本座独自救赎他们吧。”

    那女子听闻血海深仇四字竟是呆立于当场,好半响她才苦笑道:“我先走了,若是像上次那等祸害人的事,不要再拉上我一起了,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第十一章:截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当初苏东坡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道尽天下英雄成败是非,先生看来,我算英雄吗?”

    纪严露出了一丝苦笑,不过随后便一本正经地说道:“主公不算,何人算?”

    他指着纪严呵呵笑道:“好你个纪严,却是越发无耻了啊,唐太宗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看起来你这奸佞之徒只怕是专会说些好听的哄我罢。”

    纪严摆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这叫做大奸似忠,主公莫要误会咯!”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遇见自己的贵人,或许是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他们对一个人的作用有着重生再造之恩,而纪严或许就是贾瑜的人生路上最为重要的人,他既为谋士又为师长更是朋友,他学究天人,熟读儒家法家等经典著作,可谓博采众长也,他是一个思考的哲学家,很多时候总是有些歪理邪说从他嘴里蹦出,他亦是如此一个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智者。

    在他的影响下,贾瑜的行事作风正逐渐回归成一个王者该有的风格,褪去之前的阴暗与青涩,真正成长为一方豪杰所应有的心胸宽广,格局宏达且光明正大。

    这一切都是他之前所欠缺的,所不具备的。

    人非生而知之,更多的是凭借着后天的努力去改变自身,贾瑜如今所压抑的阴暗与暴戾正是纪严所欣赏的地方,因为一个知道压抑自己欲望的人是很容易成功的。

    沙洲湾,此地乃是这两江之上,渭南与扬州府之间的重要集市,许许多多的货商货船都选择在这里补给,因此一个不过五英里的小岛之上却是格外热闹。

    贾瑜命令众人船上上岛采买,因为是逆风逆流而行,这行程自然也比来时慢上许多,他不得不下令让队伍休整片刻,对于这些北方的男儿来说,整日里的船上生活其实还是颇为不适应的,许多人都是凭着一股气死撑着,他自然也要顾忌队伍的士气问题,所以他才让众人下船采买休整一二。

    果然,船上众人听闻此言,一个个欢呼雀跃地朝着沙洲岛奔去,沙洲岛上的码头上便有许许多多的商铺以及饭馆,这群人除了出来跟着贾瑜的时候一人分了一笔安家银子,其实每月也都还有月钱,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好处,谁跟着你玩命。

    他们的月例银子甚至于高的吓人,大周普通士兵的月例银子只有几百钱,而他们则是一个一两银子一吊钱每月,可以说是非常丰厚了,对于这群人贾瑜是非常看重的,是以无论是待遇还是别的都很是丰厚,当然操练他们也非常用力,这些日子以来,即便是在船上,只要不是遇上大风大浪的天气,他总要下一番功夫在他们身上。

    虽说没有见血,算不得精锐之师,可现如今至少能够做到行令禁止,已经有了几分强军之色。

    贾瑜有了平南大将军的名头,便从京都武库里换来了一套很是精良的装备,一百人的部队里,现如今可以做到人手一把战刀,长矛以及一把弓一把弩,另有弓箭二十只,弩箭二十只。

    虽然是下船采买休整,可是他们下船之后也不敢乱跑,一个个按照主将贾草的吩咐站好队列,由专人前去采买,另外之人则有序地前往两处店家吃喝,他们是不能喝酒的,这是贾瑜的军规,不过到底还是比船上的伙食要强上不少,所以众人也很是兴奋了。

    待到众人集结完毕,贾瑜这才带着赖尚荣以及纪严从船上下来。

    行到岛上,贾瑜突然止住了脚步,赖尚荣疑惑地望着他,贾瑜身上的气势猛然之间变得沉静起来。

    “让兄弟们别动,不对劲。”

    赖尚荣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显然他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周围太安静了,虽然他没有来过沙洲岛,不过这繁华的沙洲岛如此安静显然是不对劲的。

    纪严走上前来,对贾瑜使了个眼色,显然他也看出了这里头的道道。

    纪严的神色极为轻松,他露出了一抹无畏的笑容,他本就是行伍出身,对于这等祸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并且他早就听说过贾瑜带兵的才能,这是贾代善亲自调教过的,是以,他不仅不紧张,反而有些期待,或许这万丈高楼便从此而起了。

    贾瑜同样是无比从容再加上他的脸上始终挂起了自信的微笑,这让所有人慌乱的心微微平定下来。

    比起面对的危险,他更加在意的是这帮人在一起所能迸发出来的能量,于是他走到众人面前,用无比洪亮地声音对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喝道:“诸位,等了这么久,这帮子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鼠辈终于来找死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遂了他们的愿。”

    贾瑜的话语虽然没有多么热血沸腾,可是却让人很是安心,那话语之中的自信,让所有人都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帅,他们的家主根本就不将眼前这帮躲在暗处的危险,放在心上。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帅如此,手底下的士兵气势便已胜了三分,再加上手上精良的装备,他们顿时气势高涨起来,就连原来那发颤的双臂也松快了起来。

    见此,贾瑜终于露出了满意地微笑,他对着前方的集市沉声喝道:“尔等鼠辈,还有什么好躲藏的,都滚出来吧。”

    贾瑜的话音刚落,便见一人从集市之中缓缓走出,他边走边抚掌称赞道:“哈哈,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荣国府世子爷啊,爷爷悄无声息地拿下了沙洲岛,又布下了这天罗地网,便是等你来投,本来想等你入了岛,手上的人手散开些,再一举拿下,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无所谓。”

    说到这里他又呵呵直笑,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道:“若是你上了船,爷爷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既然想凭借百人将我们这百战百胜的义军击退,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孩儿们,给我上,凡是砍下一颗头颅者赏千金,擒住贾瑜的,赏万金,升三级,老子要活的。”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便蹿出了大批大批的人手,与此同时,沙洲岛的芦苇荡里猛地驶出一艘艘小船,数量足有百余条,将贾瑜以及他手下这百人包围在码头之上。

    那些人的手中倒是五花八门,有的拿着柴刀,有的拿着斧头,甚至于有的还拿着扁担以及锄头。

    他们呼喝着往前冲去。

    贾瑜沉声命令道:“贾草你带着二十人执长矛于前,敢有上前者格杀勿论,赖尚荣你带五十弓弩手远程打击,剩下三十人,与我干翻这群江里来的杂碎。”

    贾瑜的命令很简单,所以他们也能明白,于是便迅速做出了反应。

    贾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拿起手中的长矛对着前方狠狠地一刺,便有如一条黑蛇吐杏一般,无情地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与他一起上前的二十人同样如此,他们将码头的入口堵得死死的,二十人同时出矛,又一起撤回,组成一道无法攻克的矛阵,再加上他们二十人同时长喝,气势十足,只一个照面,便有三十人丧于矛下,鲜血刺激着众人的心神,这群人皆是一震。

    他们本就是武勋子弟,虽为旁枝,可这帮子人又有哪个是平庸之辈,只不过是被京中的繁华,以及长辈的浇灌,给磨灭了心中的勇武,现如今在鲜血的刺激下,他们那深藏在血脉之中的早就已经丢失的气势一下子便涌现出来。

    他们双眼通红,居然踩着躺在地上的尸首一步步向前推进,手中的长矛,再加上沉重的步伐,只听得一声声咚咚咚的声音传向四周,以及铁甲相互撞击之声,如同梦魇一般砸在了敌人的心头。

    身后的赖尚荣,见此情景,同样变得无比热血,他对着身后早就按耐不住的众人喝道:“弓弩手准备,杀!”

    身后五十人,拉起弯弓,向上抬起,大概到了四十五度的样子,猛地一发,五十支利箭宛如一个夺命的厉鬼,那破风之声如同厉鬼凄厉的惨哮,冲向了对面的人群之中,弓弩手的准头是没有保证的,只不过对面站得太过于密集,所以即便没了准头,这些利箭的杀伤力却是无比惊人,这群人本就是苦哈哈出身,没有什么铠甲护身,一个过头,便倒下了一大片,顿时哀嚎声,惨叫声便充斥在战场之中。

第十二章:截杀(二)

    这下子就连贾瑜都有些惊讶,这百人的队伍本是没见过血的,只不过凭借着战场之上的令行禁止便能做到如此地步,可以说是很了不起了,其实这也是占了地利之便,不宽广的码头之上,敌人的人数就算再多也是施展不开的,再加上这帮人本来是想刺杀埋伏与他,是以义军的人手根本没有准备什么强弓利箭,当然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强弓利箭,就算是攻下了一座座城池,打开了一座座武库,可是这是江南的城池,几百年来很少经历过战乱的江南,是以即便是武库也并未准备什么强弓利箭。

    所以他们需要依靠一条条人命去填补这个窟窿。

    只不过这是战场,哪里有只准你打人,不准人打你的道理,是以即便这群人虽然没有精良的装备,没有地势人和之利,可是他们人多啊,这群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往前扑去,一茬一茬,一波一波,没有断绝。

    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没有道理的,二十人的长矛兵也不是机器,不一会,便有人开始倒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接二连三的开始不断有人倒下。

    在最初的激情以及奋勇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回归了本来的面目,他们的脚步渐渐沉重,手也开始变得无比酸涩。

    他们最终倒在了无穷无尽的人海之中。

    这便是残酷的战场,贾瑜挥了挥手,身边的纪严便对着贾草喝道:“家主令,撤退。”

    贾草便带着剩余的人开始往会撤退,而他们身后的五十弓弩手便开始掩护弟兄们撤退,而弓弩手同样也分成了两组,一组射箭,一组后撤,交替掩护向着船上撤退。

    呆在这里鱼死网破,倒也不失为一条绝处逢生之路,可是他损失不起,纪严曾经给他算过一笔账,他给这帮贾族子弟的银两缴用,已经足够养活数个满编制的骑兵队了,所以绝对不能平白就这么损失了,正对对面那位领头大将所言,贾瑜等人若是撤回船上,他们是一点也奈何不得,这本就是战船,他们若是要追,除了自寻死路之外,一点也讨不到好。

    对面那人见了贾瑜有退却之意,一阵大怒,他刚刚那话本就有激将之意,本以为此人会放不下那平南大将军的名号,会与他决一死战,却没曾想到此人如此无耻,倒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不由得出声喝骂道:“原道你还是个英雄,没想到是个尿裤子的银样镴枪头,狗娘养的,有种的别跑,带鸟不?带鸟的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这话虽然听着恶毒,倒也激起了一些兵卒的战意,可是自家主将却一言不发,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往船上行去,见自家所有人都已上船,且还有人正往船上冲锋,贾瑜手拿战刀,一步上前,呵呵一笑,抬手便是一刀,便砍翻一个,又是狠狠一劈,将旁边一个砍倒,贾瑜又从地上捡起一把战刀,两刀不断翻转,一瞬间竟有数十人掉落于水中,他虽面带微笑,但一身煞气却让人不敢再靠近。

    他哈哈一笑,将双手的刀随意一丢,便对着对面的头领笑道:“鼠辈,不敢与我正面对抗,只敢行此刺杀苟且之事,尔何胆与吾言决一死战?简直是不要脸面,等老子带着百万天兵天将,尔等魑魅魍魉,安敢吠乎?”

    对面头领见没了机会,虽满心懊恼,不过这次本也只是试探一二,却没想真的能取他性命,若真要取他性命,怎会就派这点人,当然,若是运气使然,真的取了他的狗命,那自然是好,可现如今倒也可以接受了,现在自然不可能去追击了,不过口舌之战,却也不愿意落了招数。

    他同样是爽朗地笑道:“我呸,你这个胆小的囊球玩意,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也配取我等义军兄弟性命,还百万天兵天将?爷爷看你能凑齐一万虾兵蟹将就不错了,敢吓唬你爷爷?杂碎。”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群义军仿佛如同打了个大胜仗一般,欢呼雀跃地叫嚣着,语气无比粗鄙且毒辣。

    .....

    行了一会儿,见已经看不到沙洲岛的影子,此时,贾草也走上前来,拱手道:“家主,伤亡人数出来了。”

    贾瑜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我要详细的数字。”

    贾草脸色有些难看,好半响才无奈地叹道:“一共战亡十八人,轻伤十五,重伤两人,那两人怕也是救不过来了。”

    贾瑜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没想到伤亡如此巨大,他又看着坐在甲板上休息的贾家子弟,士气低落,伴随着低沉的痛苦呻吟,他的心也感觉到无比沉痛,不过他是一军统帅,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地软弱,低声吩咐道:“给那两个兄弟一个痛快吧,死去的兄弟都记好,到时候回京了按照规矩给予抚恤,受伤的兄弟一定要好好医治,去吧。”

    贾草听闻此言,目眦欲裂,他如何也想不到贾瑜会下这种命令,若是上阵杀敌,他绝对不会皱一丝一毫的眉头,可现在家主居然下令要他补刀,他如何能够接受,那可都是自家弟兄,可都姓贾啊,叫他如何下手。

    这也是他第一次违抗贾瑜的命令,只见他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家主,那是我们的手足兄弟,贾草万万下不去手,还请家主收回成命。”

    贾瑜转过头,看了他一会,贾草只感觉背脊发凉,他不是不知道在军中违抗主帅的命令会是什么后果,可他没有办法遵从这个命令,因此即便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他依旧要如此行事,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无愧于心尔。

    好半响,贾瑜这才沉声开口道:“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不愿,可这世上的事又哪里会如同我之所愿变化,你知道吗?他们受了重伤,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发热,伤口化脓,呕吐,那等罪过何人可以忍受,绝计是救不活了,你难道想看着他们等死吗?你知道比起死亡什么更加恐惧吗?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明知自己将死,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何等残忍之事,若是如此,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了事,你明白吗?“

    贾草听闻此言,愣了好半响,这才失落地低下了脑袋,沉声称是,转身便离开了。

    其实贾瑜还有几句话没说出口,将来他统兵作战,一定会有无数伤病,他们若是被救过来了,其实多半也残废了,是派不上什么用处的,既不能上马杀敌,也不能下地耕种,现在只此两人,若是将来,十万,百万伤兵呢?他又如何处理,即便是他绞劲脑汁,也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这个时代也是有补刀队的,便是专门补杀战场之上无法被救治之人,这是传统,即便是当年爱兵如子的贾代善也不能说出个不字来,他并不想打破这个传统,除了和贾草说的那几点以外,无法为那些伤兵找出个前程出来,是最大的因素。

    其实他又何尝不感到无比煎熬呢?他若是要打下江山,所依靠的无法是手下的这些寒门武卒,他要是有能力能够好好安排这帮伤兵,所收获的军心民心无法计算,可是这些也只能想想了。

第十三章:草莽

    江上风浪极大,天空之中一片阴云,风雨欲来,浊浪排空,纪严指着头上的乌云,笑道:“看起来,主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贾瑜点了点头。

    “他们既然已经杀过来了,咱们可就耽搁不起了,第一要务便是军队,那是咱们安身立命之本。”

    贾瑜的头脑清醒,纪严本还想劝说一番,见如此,他呵呵笑道:“善。”

    .........

    七月初八,天气越发炎热,渭南府里的知了早就苏醒过来,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只把人烦的不行,南边湿热,路边的行人们虽行色匆匆,一个个却早已汗流浃背,路边的的摊贩里,坐着一个麻衣马靴的汉子,他高壮魁梧,在市井之内,颇有名声,此人名为陈三刀,人如其名,武得一把大刀,在这江南的刀客之中,更是颇为有名气,人称大刀小关公,既是赞其武艺,又是称其侠气。

    他旁边坐着一个清瘦小儿,这是他的四弟陈四棍,两人正吃着这渭南府的当地小吃甜豆花,甜腻可口,滑腻软糯,颇为爽口。

    陈四棍笑呵呵地问道:“哥啊,你说说咱们以后该咋整呢?要不干脆咱们也跟了那混世魔王,好好在这世上闯荡一回,也不枉为顶天立地地好男儿。”

    陈三刀却没理他,依旧将自己的精力放在碗中的美食之上,这是老祖宗的道理,练武的时候便专心练武,吃饭的时候便专心吃饭,做事的时候便专心做事,若是三心二意,什么也是做不成的。

    不过旁边的小四却是半点也没有消停的意思,越说越是没了规矩,陈三刀被他烦得没了吃饭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饭碗放下,然后没好气地甩了一瓜子,沉声说道:“不晓事的小王八,你是想带着咱家一起去死不成,还他娘的混世魔王,不过是个混不吝的,你瞧着吧,这帮人迟早会把自己走进死胡同里头,真是不知死活。”

    陈小四却是不以为意,他咂巴下嘴,又嘿嘿笑道:“俺可是听说了,他们成日里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滴,快意恩仇,真真羡慕得紧。”

    陈老三将碗缓缓放下,有些无奈地看向这个弟弟,叹道:“要我怎么说你好,昨日里掰开揉烂地跟你说,也劝不动你,罢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若是要去,便末了我陈家姓,若是当真事发,我倒还罢了,只是咱们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万万不能连累了他们。”

    陈小四却并非那般不知死活之人,只不过在自家兄长面前没了那般拘束,可以自在地抒发心中所思所想罢了,陈家兄弟姐妹关系极为亲密,常说些贴心体积话,这也是陈家如今还颇为富足的原因。

    千万不要以为这些庶族武夫便是手无余财,俗话说穷文富武,老陈家能够供得起两个武夫又岂能没有几分斤两。

    陈小四讪讪笑道:“俺也就这么一笑,没得饶了哥哥的兴致,哥哥继续继续,这豆花真他奶奶的香啊。”

    陈老三只能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又低头吃了起来。

    正当这时,旁边一桌上的两人却突然走上前来笑道:“呵呵,兄台,在下听闻那混世魔王武功盖世,手下雄兵猛将不计其数,为何兄台却说他没了未来,在下实在不解,还望兄台为我等解惑一二。”

    陈老三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旁边这两位,一老一少,虽身着简朴,可那周身的气势却极为惊人,陈老三虽为市井豪杰,却见识不凡,他看得明白,这两人绝非是什么市井之辈,只怕是来头不小,此番估计也是来者不善。

    只不过陈老三城府也不浅,拱了拱手笑道:“却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那位年少的呵呵笑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在下不问兄弟的名姓,兄弟也不问在下的称呼,这般谈笑,岂不痛快,何必在意这些俗称。”

    陈老三虽然心中暗自警惕,却也觉得此话说得极为有理,倒是有些欣赏地看他一眼,又见此人生得丰神俊朗,额下短须刚直有力,满脸英雄,大气非凡,顿生好感。

    他一指对座笑道:“兄弟说得有理,坐吧,无论如何,来者是客。”

    年轻人便和老者相继坐下,又听那老者笑道:“刚刚听闻这位小兄弟话语笃定,郑重有词,老夫也是颇为不解,还请小兄弟为老朽解惑。”

    陈老三哈哈大笑,对那店家一伸手,那店家便很是识趣地给他们拿了一壶酒来,陈老三又给二人倒上一杯酒来,这才缓缓开口:“其实在下不过是随意猜测一二,倒是叫两位见笑了。”

    年轻人摆了摆手笑道:“兄弟不必担心,我等不知你的身份,你们也不知我等的身份,即使如此,兄弟不必有任何顾虑,尽管说来,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如此拘束。”

    陈老三见他如此说,心中的豪气也是顿时生来,他本非怕事之人,便坦言笑道:“即如是,那在下便和两位说道说道,那混世魔王本就是个混不吝,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当初汉高祖刘邦虽也只是一泗水亭长,可汉高祖何等英雄,萧何张良甘为其奔走,韩信更是为其杀伐天下,那混世魔王何德何能,如何又能与汉高祖相比,汉高祖知提恤民力,当初攻下咸阳,曾与百姓约法三章。可这位混世魔王又做了什么,他一路杀一路抢一路掠,本来站在他一边的百姓被他活活糟践个半死,此等鼠目寸光,欲望无节之辈,如何能一战功成。

    便是一时强悍,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土鸡瓦狗尔,又岂有不败之理。”

    年轻人眼神闪烁,他看着对面这个五大三粗,长得有些粗狂之人,侃侃而谈,内心之中却着实翻起了惊涛骇浪,他非有什么门户之见,只是常年生活于高门大户之中,对于豪族他内心一直是高看一眼的,常年来他接触的都是一些豪族之俊杰,对于市井之徒面上虽未明言,可心中却多有不屑。

    自古以来,豪族高门占据着这世上的大部分资源,无论是教育还是经济都是占了极大的优势,可今日他却在这市井草莽之间,听闻到了如此高论,此番见识此番言谈,比之大多数高门贵子过之不及。

    一旁的老者,似是心有所感,面带笑意地看着年轻人,其实他早就想提醒一二,只不过年轻人的主意太正,他不太劝说一二,今日能够让他亲自见识一二,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这坐于对面的两人正是贾瑜和纪严,他初来渭南,需要一个时机去切入渭南军政之事,即便他是贾家之人,可若是仅凭着一道圣旨以及他手上这几十人,便想要控制住这整个渭南府,那就是痴心妄想了,所以他并未着急,且没有展露身份,而是在这渭南府转了起来。

    他突然之间发现了一个打开局面的切口,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对对面的陈老三沉声说道:“兄弟说得极是,不过........“

第十四章:八大盐商

    扬州城内,一处静谧的院子之中,屋内雕梁画栋,无数奇珍异宝,放置于各个角落,八人坐于屋内,他们年龄各异,有老有少,高矮胖瘦的各有各的特色。

    屋内的气氛十分安静,八人虽坐在屋中,却都是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好半响,位于主位之上的老者敲了敲桌子,众人的注意也被这声音吸引,俱是将目光看向老者。

    老者正是许家家主许泰,其余七人便是江南其余七家盐商家的家主了。

    许家,宋家,吴家,陈家,侯家,于家,刘家,以及洪家。

    这八家盐商传檄百年,互通有无,联姻里外,坐拥着盐矿这座金山银海之后,富贵多年,百年来,他们这八家的地位牢固无比,朝廷虽然对他们八家子弟多有限制,不许其入朝为官,只是他们多年来所积攒下来的人脉香火情分就不知凡几,便是这些年所资助的学子进士也是数不胜数,这些年也不缺高位者,对于他们更是极尽方便。

    他们各家手底下的盐兵私将同样是一笔庞大的数目,用以保护家宅以及护卫生意,明面上这八家同样是江南百姓心目中的良善人家,平日里也多有施粥施米,行善积德,更有甚者,主持公道,好打不平。在扬州城甚至于在整个江南都有着很高的声望。

    就见许泰无奈地摇了摇头,摸了摸额下的长须,缓缓开口说道:“此事老夫已和诸位明说,贾瑜为我等开出了这个条件,我等只需要加入他那个盛行堂即可,本来老夫以为此事无甚了得,不过既然此事涉及到在座的诸位,老夫便只能将诸位请来,诸位如何说?”

    他身侧一个十分年轻的,思考片刻,笑道:“世伯明白,小侄一向无甚主见,世伯如何说,那我于家便如何做。”

    此人乃是于家新上位的家主,前岁,于家老家主去世,于家一众不孝儿孙为了这家主之位大打出手,世人对这盐商之位不是不眼红,相反若是稍微有了机会,必然会拼尽全力将这块肥肉狠狠地咬下来,彼时彼刻,正是于家最为虚弱之时,内乱不止,是以便有有心人对其家合围追缴,最严重的时候,于家的盐商之位差点不保,到了最后,是许老爷子力挽狂澜,带着许家的手下以及家中的大半钱财替于家将觊觎的双手狠狠斩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许泰会吞并于家之时,许泰却是带着人马退了出来,不去理会于家众人的纷争,半年之后,于家斗完了,最后胜出的便是这位于家新任家主于致远,于家众人自然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泰斗敬佩不已,自那以后,于致远便对许泰马首是瞻,是以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于致远身边同样坐着一人,他看起来富态十足,平日里对着众人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人缘自然极好,只见他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呵呵笑道:“京都里传来消息,这贾瑜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虽说嚣张跋扈了点,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诸位可知,他是如何被派到江南来的吗?京中盛传他为三姓家奴,在那三位之间不断徘徊,三方都盯着那个位置呢,若不是这么个三姓家奴,谁也别想轻易过来,可也正是这三姓家奴的名头,他才有机会来咱们这富贵繁华地。”

    他的神情虽带笑意,可是语气之中却是浓浓的不屑。

    说着,他又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这等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居然还敢与我等提条件,愚蠢,狂妄。”

    对面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咱们可都是正经的买卖人,讲究个以和为贵,又何必在乎这些个,只要他能够保证我们八家人的利益不被林如海那条疯狗咬掉,其实俺觉得也不是不能答应他,虽然不清楚这劳什子盛行堂是干甚的,不过听这狗屁名字,总不能是造反的吧,其余的那便无所谓了,再说了,他只要咱们加进去,又没说咱们必须得出力,到时候,开心了不过是个名头,不开心了退了不就成了。”

    若是贾瑜在场,他一定会对此人竖起一个大大拇哥,老子就是用来造反的,要是进来了,那么无论如何也都说不清了。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说了自己的意见,他们所说者无非三种意见,一种是答应贾瑜,一种是拒绝贾瑜,还有一种是先答应,后拒绝。

    许泰听了好一会,其实便是连他自己也没把此事当成一回大事,只不过现在的局势太过于危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也由不得他不紧张,更别说还有那位病入膏肓的林大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是不明白,林如海是受了当今陛下的意思,可若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便束手就擒,那他们这百年富贵之家又如何会甘心。

    念及此,他呵呵一笑:“诸位的意思,老夫都明白了,且听老夫一言如何?”

    众人见老东西发话了,也不说话了,皆凝神望去。

    许泰将手放在椅把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当初宣宗巡视江南,我祖父耗尽家财,才博得宣宗一笑,亲赐我许家为良善人家,当初太上皇南征北战定鼎中原,国库几乎耗尽,也是我们八家贡献了大批钱财来充当军费,还有泰康末年突厥叩关,泰康十三年的黄河泛滥,泰康二十六年的地龙翻身,哪一次不是咱们这几家拼了老本,为国分忧,当今太上皇更是盛赞吾等为国之义商。”

    说道这里,他停顿片刻,忽的呵呵笑道:“老夫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邀功请赏,说这些,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我等八家不必依靠任何人,当然也不必依靠他贾瑜来承诺我等什么,我们八家既没有弑君叛国之罪,也没有谋反霍乱的心,谁也无法动我们分毫。

    只不过,此时此刻,局势动荡,那帮丘八们却是得罪不起的,所以我建议,还是先看看最好,若是那西边南边无事,那咱们自不必理会他,若是....”

    许泰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几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坐山观虎斗,很简单实用的计策,确实不失为一条不败之策。

    当然也有一个想法激进点的,觉得贾瑜心思不正,认定了他是林如海请过来对付他们的,所以便提议找几个不要命的去杀了他便是。

    只不过被许老爷子大眼睛一瞪,便顿时没了心思,说到底八大盐商之所以能够富贵百年而不坠声威,凭的便是共同进退的道理,退一步说,刺杀也是这个时代的豪族贵族最不屑于使用的手段,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使用,若贸然行此,臭了名声不谈,若是刺杀未遂,还会连累家人,使得敌人利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既然已经商议完毕,那么便也到了告辞的时候了,便听于致远拱手笑道:“小侄便不打扰世伯清休了,告辞。”

    其余六人同样客套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

    待到外人离去,许泰收敛了面上虚伪的笑容,对一旁的仆人许福沉声吩咐道:“许福,你带人去一趟南边,告诉他们若是还想成事,必要在贾瑜小儿入军营之前把事办了。”

    ........

第十五章:真理

    渭南府的一处酒楼之内,陈三刀无奈地坐在一旁,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虽然早就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凡,可却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朝廷新封的平南大将军,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平南大将军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汗颜。

    “兄弟说得极有道理,不过兄弟既有如此见识,才学,何不出将入相,随吾杀尽贼寇,还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也给自己博一个马上功名,于公于私皆大善也。实不相瞒,某家乃陛下亲封平南大将军贾瑜,受陛下旨意,平定南方乱贼,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还我南方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话音郑地有声惶惶如同惊雷,只把个陈家两兄弟闷得个惊雷响,贾瑜之名早就传檄天下,他们又如何没能听说过,只不过他话中的意思却是更加骇然,自太宗皇帝压制士族,以及后来的千古女帝修订《姓氏谱》,再加上黄巢兵变屠尽天下士族,大宋养士百年,这天下豪族与寒族之间的差距已经没那般天差地别的差距,可这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天下,他们这些起于微末之间的草莽豪族到底还是低了一头。

    贾瑜这作法说好听点是礼贤下士,说难听点便是自降身份,不持重。陈三刀虽然不在意这劳什子士族高门的礼贤下士,可是这到底有些惊世骇俗。

    倒不是他没志气,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些士族高门,只不过他为江湖儿郎,虽有青云之志,但是这个世道,为朝廷鹰犬,到底让他颇为不喜,他过惯了那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他一直站立在权力的对立面,如今贾瑜的话语便是让他融入到权力之内,踌躇之间犹豫不绝。

    陈三刀是个稳重的,他不愿回答,可是他弟弟陈四棍却是激动起来,一拍桌子便笑道:“哈哈,俺早就听说过贾瑜大名,那是敢真刀真枪和突厥狗硬干的种,好汉一条,能够在你手下做事却没亏了俺双花红棍的名头,俺应了。”

    说罢,他又看向了自家兄长。他的话倒是让张三刀生生气笑了,刚刚才与这混账说过,不要牵连到家里人,你应了,你应了,难道老子还能逃了去,若是弟弟应了,整个家族也都逃不过干系。

    现如今是什么形势还未可知,虽说他断定狗日的刘溥没个好下场,可是何时没落,贾瑜是不是就是那个廓清寰宇的大将军,这一切都未可知,可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安分的亲弟弟,真的是没了办法,人家开了口,弟弟便信了,连贾瑜的身份都未确认,只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他深深看了贾瑜一眼,好半响,他突然沉声问道:“将军见笑了,我这弟弟不懂事,还请将军莫要当真,我们两兄弟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将军的谬赞。”

    贾瑜的眼睛一咪,眼神无比清亮,沉默半响后,缓缓开口说道:“兄弟何必如此,兄弟是明白人,那咱们便敞亮的说,我知你担心,不过你大可放心,正如兄弟所言,刘溥小儿没多少活头了,兄弟怕是不知,来此之前,刘溥小儿还派人前来埋伏刺杀,小儿好胆,专行此阴鼠苟行之事,他那是怕了,不敢与某家正面对抗,某家观兄弟言行,乃这天地间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且此等时节,尔等乃是为我办事,并非为朝廷办事,至于将来....如何?可还有所虑?”

    此言一出,便是连他都有所动容,士为知己者死,他虽为士,可是贾瑜所言既打消了他心中的犹豫,并且那话语之中的欣赏与诚意却是做不得假的,如此身份之人,如此豪杰之辈,竟能如此待他,况且贾瑜最后那句话,很有深意,到底是说他兄弟二人的前途,还是说其他,连他都不敢去想了。

    其实这些年天下间并不太平,多少反贼大王冒了出来,只不过天下士子粉刷太平,且那些反贼又并未做大,不像刘溥这般公然举起反旗,这才让京都里的那些人依旧将精力放在争权夺利之上。

    这些东西,京都里的几位或许不知,可是他们这些人又如何会不知,不说南方,便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好汉们,连他都能叫出几位,如占山虎江坤,九霹雳林皮,乱世贼起二狗,等等,他们都是听过的,那那些叫不上名头的就更多了。

    念及此,陈三刀狠狠踹了他弟弟一脚,便只能诚恳地点了点头,对贾瑜躬身施礼道:“将军请了。”

    当然,还是贾瑜的名头没有辱没他陈家双虎,除此之外,他也明白,今日若是他不答应,决计也没有什么好骨头吃。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他们四人便坐于酒馆之内,贾瑜坐于主座为北朝南,纪严坐在一旁,南下方则坐着陈家兄弟,贾瑜虽不在意这些,可是纪严却是不动声色地安排如此座次,主从名分便已坐实。

    陈三刀恭敬一礼,对贾瑜沉声说道:“敢问将军,此时此刻咱们该如何行事?”

    贾瑜点了点头,对陈三刀肃穆道:“这渭南的官儿有没有干净的?”

    陈三虎倒是没听明白贾瑜话语中的意思,迷茫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将军明白,南边多等繁华富贵地,虽没有扬州金陵如此,可渭南府到底也是沃野千里,商铺林立,此地的三司衙门一个个捞的富贵流油,且很多人还坑害良善,逼良为娼,夺人田产,坏事做绝,遍观渭南府大小官员,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都变得无比狠辣。

    “就连.....就连我的熏娘也被那狗日的知府大人给强抢了去,若非顾及家中子弟姐妹,老子非要跟他拼命。”

    贾瑜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拍了拍陈三刀的肩膀,对他轻松地说道:“那咱们便从这个知府大人做起。”

    陈三刀虽然有见识,可是他不明白需要养活一支军队所需要地花费到底有多么巨大,光是他手中这百人的私兵队伍,便已经让他有些烧脑了,接下来他要建立一支强军,一支如臂使指的强军,虽需要的银两将会是一个无比大的窟窿,即便他手上还有大笔银钱,可是这是军队,多少钱往这个无底洞里砸也不够。

    所以他需要筹集一笔银子,且时间很短,这个时候,能够用到的方法除了抄家拿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方法了,而且据他所知,以及陈三刀所言,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坏事做绝之人,他杀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况且他有大义在身,皇命之下,总署南方军政事务,更有尚方宝剑在身,先斩后奏,一局定乾坤。

    不过,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哪些可以杀,哪些不能杀也是需要考虑清楚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富足的南方,他需要建立一个利益联盟,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为如此无理的行动,所谓强者,其实也是最讲理的,这世上的强者无论在什么领域都在寻找各自领域内的大道真理,他为政治寻找其中的真理大道,也最为讲理。

第十六章:杀伐(一)

    渭南知府丘廷柏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该贪的他一分不少拿,不该贪的他也绝对不碰,至于什么是该贪的,什么是不该贪的,正如那部著名的电影所说的,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其实不只是渭南府,地方上,所有官员又如何不是如此,流水的县长,铁打的四郎不是白说的。

    这些地方上的士绅豪族掌握了七成的土地,在这个时代有了土地也便有了话语权,他们手上的土地能够控制一批贫农佃户,所以地方上的官员在他们的眼中其实都是好官,可是站在千千万万的穷苦人心中,那就是狗官,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贾瑜站立在渭南知府的府邸之前,身后站着贾草赖尚荣纪严以及陈家两兄弟,陈三刀看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府前两座威武霸气的石狮子似乎是对他无言的嘲讽。

    陈三刀沉声问道:“主公,咱们如何做?”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有些轻松,似乎并不在意,问道:“我若是让你们两兄弟带头冲锋,可敢?”

    陈三刀还未说话,立在一旁的陈四棍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他奶奶的敢抢俺家嫂子,爷爷便不能放过这狗官,以前是俺哥哥不让俺发飙,现在主公一句话,俺必叫他们看看俺的长棍也不是吃素滴。”

    陈三刀同样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赖尚荣却紧张问道:“大爷,最好还是准备一番吧,我看这府上没那么好打,你看那门子已经进去报信了,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贾瑜却已经打断他的话语,笑呵呵地说道:“尚荣,我很欣慰,你现在越发稳重了,遇事前深思熟虑是好习惯,只不过这次咱们却是要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明白吗?再说了,他一个文官府邸,家中没有亲兵家将,不必如此。”

    说到这里,面前的府邸忽地门洞大开,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神色不耐,虽然有着一身好皮囊,可是那一身的气势却显得有些刻薄,身子有些单薄,眼睛也是半眯半掩,显得很是阴柔猥琐。

    他未走上前,而是等着贾瑜等人的拜见,陈三刀对贾瑜小声说道:“此人乃是丘诚,和他老子一样卑鄙无耻,最好欺男霸女,是个杀千刀的种。”

    贾瑜点了点头对陈三刀笑道:“杀几个便罢,老的和小的都留着,女人管在一起,家中财宝金银集中在一起,明白吗?”

    陈三刀愣了片刻,贾瑜耻笑一声:“咱们是官军,王师,你他娘的以为咱们是土匪不成,他把江南霍霍得民不聊生,所以咱们才抓他,名正言顺,要是真个把他剁了,那是一府长官,从三品,到时候陛下一道意旨下来,谁都不好交代。”

    说完,他又对一旁的贾草沉声说道:“贾草,你在后面亲自看着,若是有胆敢私拿的,手长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贾草沉默片刻,便也点头答应了,自从那日贾瑜命令他亲自将两个将死的弟兄送入鬼门关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恍惚,不仅如此,其他活着的弟兄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异样,在他们的眼里,贾草的作法太过于冷酷无情了些,并且他们也害怕若是在战场之中受了重伤会遭到同样的待遇,若是如此,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人无情地杀戮,那还杀个鸟贼人,呕都呕死了。

    从那以后,他们甚至开始排挤贾草,不过这倒是贾瑜希望看到的,为上者平衡之道方为上道,都是贾姓族人,他们这帮人将来会深入到他的军队之中,为中上层军官,适当的矛盾以及制衡才会让他能够安然入睡。

    不止如此,他还希望贾草能够明白一个道理,自古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他必须要抛弃他那些无用的善念,此人将来还有大用,还是那句话,他虽然有荣宁二公在军中的香火情,可是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他只能如此,边使用边培养,以战养战,方为正道。

    丘诚等了一会,见对面之人似乎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心中便是恼火不已,虽然对面那人看起来的确是个人物,可在这渭南地界,他丘大少爷便还没怕过谁,要不是老管家说得那般,再加上他老子的小心翼翼,丘大少爷又岂会出门迎客,既然对面之人不识趣,那就怪不得自己了,爱谁是谁,爷爷不伺候了。

    于是乎,丘大少爷冷哼一声,转身便往府内走去,可他的脚刚一抬起,便听见身后一声怒吼凭空响起,这一声怒吼只将丘大少爷的魂吼去了一半。

    他刚想回头看看情况,便见到一群如狼如虎的匹夫从街角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他们统一拿着一把钢刀,衣着也是十分统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一拳打趴,他一下子便觉得眼冒金星,他本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年郎,身体瘦弱得紧,他一下子竟倒了过去。

    脑海之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意识,这是大周士兵的铠甲啊,念及此,他便一下晕了过去。

    陈三刀手持一杆大刀,一刀便砍向那个刚刚对他们指指点点的门子,那门子竟然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一刀砍倒,滚烫的鲜血流了满地,其他门子见此情景,都吓得直哆嗦,一下子便跪了下去,竟是连抵抗的心思也没有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跪地求饶。

    陈三刀冷哼一声,一脚又踹翻一个,随后便带头冲了进去,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带头冲了进去。

    身后一众贾家兵卒也前仆后继地往里头冲去,见所有人都已进去,贾瑜身旁的贾草同样也是往里走去,只是他的背影多少有些萧索。

    贾瑜对身旁的纪严呵呵笑道:“先生觉得如何?”

    纪严同样也是满脸微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拿下丘家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剩下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

    他伸手一指前方的丘府,有些担忧地问道:“主公若是这丘廷柏不就范呢?”

    贾瑜摇了摇头,笑道:“这丘诚是他的独子,钱财没了再赚便是,可若是子嗣没了,那他赚了再多的银子,那也没甚趣味了。他不会不就范的,真真是天助我也,若是被他独子逃了,那此事还真有些麻烦,可现在,他没得选,只能就范。”

    纪严沉默半响,又抬头问道:“那陈三刀如何?“

    贾瑜眼神突然变得晦暗起来,他转头望着纪严,沉声说道:“我为主,他为臣,这天下岂有主为臣解释的道理,既然我的计划便是如此,他即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若是他真因为如此便与我反目,呵呵,到那时再算上他一个陈家又如何?我虽看重他,可他绝不能仗着这点便不知所谓。”

    说完这些,贾瑜也迈着矫健的步伐,朝里行去。

    纪严听见这话,心中依然无比惊骇,他从未想过这位的心思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他朝着贾瑜的背影躬身施礼,内心深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十七章:杀伐(二)

    丘府乃是渭南府内除了知府衙门以外最大的府邸,贾瑜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去,遍地的狼藉,满目疮痍,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具面容惊恐,死不瞑目的死尸横七竖八地倒在通往内宅的主路之上。

    破坏确实比之建设要容易得多,贾瑜在这段时间对手下这群士卒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严令告诫他们,日后若是抄家拿人,绝不可行下那等畜生不如之事,他相信他的教育以及警告是有作用的,只不过人心不足蚁吞象,那些腌臜事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

    正如眼前的景象一般,一个不知是哪一房的子弟,正哈哈大笑着将一个侍女拖到无人的角落之处,周围之人见此情景,爆发出了哄堂大笑,甚至有一两个居然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抓起身边一个惊恐的侍女便往后边拖去。

    贾瑜摇了摇头,既然把规矩说明白了,那还冒犯规矩的人,就是无可救药的,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既如此那便也怪不得他了,那三人还未动粗,贾草便冲了上去,一刀一个,连着三刀砍翻三个,在周围人凌厉的目光中以及三个侍女惊恐的注视下,贾草异常平静地说道:“家主说过,谁若是敢在抄家之时做下此等罔顾人伦道义之事,谁救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大踏步朝里头行去,刚刚还在嬉笑怒骂的士卒们见此情形,皆是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物,只知道摇头乞讨的哈巴狗。

    不过当他们见到贾瑜的身影的时候,又都沉默下来,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这次行动很是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整个丘府便被他们这几十个给抄没了下来,府邸很大,人数也很多,只不过大多都是些伺候人的侍女以及粗使的婆子们,还有一些则是年轻的小厮,以及一些书童罢了,家丁护院也有几个,可是那些人吓唬吓唬老实人还有把刷子,若真是碰见了这些正规军,即便这百八十人远远称不上是精锐,可是对付他们却是足够了。

    进入内宅,陈三刀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女子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泣的缘故,不过看上去倒是更加惹人怜爱。

    陈三刀将这女子拉上前来,对贾瑜笑道:“主公,这是熏娘。”

    他又对那女子吩咐道:“熏娘,还不快见过某家主公。”

    熏娘诧异地看了一眼陈三刀,不过她的反应倒是极快,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急忙对着贾瑜盈盈一礼,却不敢多说一言,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贾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陈三刀问道:“此事最后再说,你放心,必会让你如意的,丘家老狗抓住了吗?”

    陈三刀连忙点了点头,对贾瑜沉声说道:“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狗娘养的杂碎还在小妾的肚皮上呢,见了我等居然直接吓晕过去了,和他儿子简直是一模一样,没种的货色。”

    “很好,你没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会不顾我的命令,一心只为报你的夺妻之恨,忘记了我的大事呢。”

    陈三刀听见这话心头一凌,他从未和贾瑜这般身份的人打过交道,在江湖之上,一言不合便能抄家伙品格头破血流,可跟贾瑜这种人打交道那就有着很大的计较,骂或许不是骂,打或许不是打,笑或许也不是笑。

    他吃不准贾瑜此言是个什么意思,是威胁,提醒,还是警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只不过他既认了贾瑜为主,那便做好了这般准备,他已打定主意,所有事情不过抱朴守拙而已,若是和贾瑜这种人耍花花肠子,那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贾瑜见他没回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向前方,笑道:“走吧,带我去见见丘知府。”

    陈三刀点了点走,知道此时也不是说他的终身大事的时候,便对身后的熏娘交代几句,便带着贾瑜朝着一间柴房走去,远看,那间柴房看起来颇为狭小,已经被一队魁梧的贾家兵卒团团围住。

    兵卒们见是家主来此,纷纷抱拳敬礼,极为恭顺,贾瑜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三刀,他同样拱了拱手便自觉地消失在贾瑜的视野里,不知去向。

    贾瑜走了进去,这柴房果然无比狭窄,只能够容纳三人的容量,一个手拿钢刀的士兵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中年人。

    他双眼紧闭,显然已经被吓晕过去,贾瑜对那士兵使了个眼色,然后沉声命令道:“弄醒他。”

    士兵挠了挠头,满脸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似乎并不知道如何弄醒眼前此人。贾瑜被他那憨样弄得没了脾气,他无奈地说道:“去拿桶水来,把他泼醒,懂了不?”

    小兵这才松了口气,快步冲了出去,差点就把贾瑜撞得一个踉跄,贾瑜不由得有些震惊,此人看上去虎头虎脑,无比憨直,力气却是大得惊人,一个冲刺竟然能将他差点撂翻,便可以看出其一身的气力,有多么惊人,贾瑜忙叫住这个兵卒,问道:“你叫什么?是哪一房的子弟?”

    那人满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家主,俺叫贾苗,俺哥是贾草。”

    贾瑜点了点头,笑问道:“你不怕爷爷罚你吗?”

    贾苗却是大大咧咧地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俺哥跟俺说过,若是家主问俺的姓名那一定是有好事发生了,所以俺不怕?”

    贾瑜脸上的笑意更深,语气却是越发不善道:“你是听你哥的,还是听爷爷的?”

    贾苗一下都没有思考,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哥说了,他也是听家主的,所以俺也跟俺哥一样听家主的。”

    贾瑜听见这话,挥了挥手,贾苗便飞快跑去接水了。

    不一会便见他提着两桶水朝这边走来,步伐稳健,两条臂膀纹丝不动,十分轻松写意,贾瑜见之越发满意。

    他拿起一桶水,也不问贾瑜,一下便将他浇在丘老头的脑袋上。

    也不知这水是从哪里打来的,竟是如此的冰凉刺骨,只一会儿,丘廷柏便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砍向屋顶,待他视线缓缓聚焦,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见一个颇为有神的男子正仔细打量着自己,一下子便被吓了一跳,刚想站起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了起来。

    记忆的闸门一瞬间便涌入脑海,自己的家被一伙贼人攻破了,随后又在他宠爱的小妾的床上将他一下打晕,想起了所有东西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刚刚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是自己开口了。

    “你一定很困惑把,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闯入朝廷从三平大员的府邸行凶作乱,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不必猜测,我在这里做个自我介绍,爷爷名叫贾瑜,乃是陛下亲封平南大将军,主三地军政之事。”

    。。。。。。。

第十八章:杀伐(三)

    丘知府看着眼前这位自称为平南大将军的年轻男子,眼神呆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贾瑜也不着急,他已经掌控了这座华美的府邸,现在他有时间去等待这位关键人物开口。

    一盏茶的功夫,丘知府的眼神终于聚焦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贾瑜,语气沙哑,且很是难听。

    “汝欲造反乎?”

    贾瑜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想死想活?”

    丘知府大义凌然地斥责,虽被绑着手脚,眼中凌厉的目光,居然隐隐带着几分正气。

    “某家虽不知汝欲与何为,但某家必不会让汝得偿所愿。”

    他的词句正气凌然,且文邹邹的,显然在他的心里是看不起面前这位粗鄙武夫的。

    贾瑜摇了摇头,拍了拍手,砸吧了一声,呵呵直笑,蹲下身子,语气轻快地说道:“糟糠之妻呢?”

    丘知府依旧不为所动,只不过这次只是微微冷哼一声,态度似乎有些松动。

    其实他并不在意糟糠之妻的死活,只不过那位与他相伴一生的老妻的身份太过于贵重了,这是他能够走到这一步重要的原因,那是甄家的嫡女,她不能死。

    只不过既然知道面前这位少年是朝廷派来的人,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了,且少年并没有杀他的想法,只是想要与他些条件罢了,那这个事情就很好办了,态度一定要强硬起来,在阳光之下从来就没有什么新鲜事,无论古今,事情就是这样,在规则里办事的,讲规矩的,丘廷柏就不怕,因为他本来就是在这套规则之下活得很好的人,并且能够很好地运用这套规则。

    怕就怕事那帮不知死活,破坏规则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会有无数个规则的守护者群起而攻之,最终导致他们覆灭,这就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贾瑜见他依旧不肯开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到底还是将心中的不满压抑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个时候的虚与委蛇是为了日后的宏图霸业。

    他的语气依旧如此漫不经心。

    “独老?”

    鳏寡孤独,其实是四个不同的意思,《礼记》曰:“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鳏,老而无夫者谓之寡。”所以他的意思也很清楚,老婆无所谓,可是唯一的儿子你总还是在乎的吧。

    果然,丘廷柏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眼神也从刚刚的凌厉变得颓废,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其实他并不怕死,在这个时代,除了真正的皇帝贵族,很多人其实都是不怕死的,因为比起死亡,似乎在世上活着是一种更加苦痛的折磨。

    可是丘廷柏对于独子却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疼爱,老丘家三代单传,在这个无比讲究血脉传承的时代若是丘诚有个好歹,那他连个摔盆孝子都没有,且到了下头是没办法面见列祖列宗的。

    丘廷柏沉默片刻,长长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轻轻开口说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贾瑜的手有些发抖,他努力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努力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沉声说道:“是个聪明人,我还是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给我渭南府世家的龌龊勾当的证据,再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别说你没有,丘廷柏你在渭南这么些年,爷爷就不信你会对他们不设防。”

    丘廷柏听到贾瑜的条件,冷冷地说道:“老夫虚长些年岁,劝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将这南方的世家大族都得罪干净了,老夫看你日后如何在官场立足。”

    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贾瑜的用意,无非是借刀杀人罢了,借他丘廷柏这把刀去杀那些渭南府的贪官与士绅们。

    丘廷柏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他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这一下却是将他的根基以及前些年的情分全部消耗干净,甚至于他将得罪无数人,前月他便收到了京中的来信,却并没将这个要兵没兵,要粮没粮的将军放在眼中,以为只不过是过了个分肉的罢了,到时候随便打发了事。

    可今日发生这一切却是一下子将他打落深渊,连爬也爬不起来。

    丘廷柏看着贾瑜,发出一声惨笑。对他说道:“你就不怕老夫一纸奏章送至御案之上吗?“

    贾瑜摇了摇头,亲手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才笑道:“其实你并不傻,相反还很聪明,陛下,忠顺王,甚至于太上皇确实争斗不休,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替就是这大好河山还姓李,那他们无论怎么斗怎么争那都无所谓,现在的事情就是,江南不太平,虽然无甚大碍,可是江南的赋税却无法运到中央朝廷,这却是致命的,他们本来可以用雷霆手段收拾这帮虾兵蟹将,只不过就是因为勾心斗角,某家才得了机会前往江南,这里面的过程我不细说,总之很复杂便是了,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现在这个时候,我要是能够替他们将南方重新收拾干净,那就没了后顾之忧,很多事情也能够解决,这对于大家都有利,所以他们不会在乎我用什么手段,别说今日我只是把你家给抄了,就算是我把你家人全砍了,陛下和另外两位都不会说我半句不是,另外知府大人可能不明白,大将在外出征,若是没有收到一两分弹劾,上面几位谁都不会放心的,一个太完美的将军一定是活不长的,明白吗?”

    贾瑜的话语很是轻快,似乎没有半分威胁人该有的狠辣与决绝,丘廷柏似乎也认命了,他本来还想着讨价还价可是儿子的死活显然比他的仕途更加重要,丘家还要传承,只要人在就什么都还有希望。

    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很多事情,自己的儿子是个十成十的废物,文不成武不就,事情办不成,也没有结交什么有用的朋友,这些年他忙着升官敛财都没有时间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一道,他就很是失败,夫妻不和,子女不孝,这些或许才是他苍老的原因,是时间将目光重新投入家里了。

    其实这种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心态是很了不起的,这是一个大国子民的自信,这些统治者们从来不奢望一代人可以解决几代人的问题,可是那些市井小民却总是幻想着一代人就能够达到别人几代人才能达到的高度,拔苗助长的心思可见一斑。

    这是小国百姓才该有的心思,如同后世的日本就是这个样子,从这个角度,贾瑜或许应该向他好好学习,事情要缓缓来办,太过于急躁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须知一代枭雄魏武帝曹操也是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才建立了魏国。

    正当他无限感慨之时,突然从院外跑来一名兵卒急急地说道:“家主,外面来了好多人....“

第十九章:杀伐(四)

    贾瑜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看着神色有些迷茫的丘廷柏,哈哈大笑地离开了这座让人充斥着阴暗与丑陋的院子。

    来的人是渭南府的城门校尉,周随前朝制度,军制同样如此,除了京畿的城门守卫有独立的军制,地方上的城门护卫之职则专门由城门校尉负责,除此之外,他们还负责了城内的治安之责,是以在地方上有着很高的权力,历来都是一门肥差。

    渭南知府家被包围了,并且府邸还被人给抄了,这事情是瞒不住的,这是这名倒霉的城门校尉的责任,抛开私交不谈,将来到了赏罚分明的时候,他是一定跑不掉的,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无比骇人的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带着一众手下过来亡羊补牢。

    就像之前所说的,任何事情在现在这套规则之下运行之后,都变得很好猜测,所以这位校尉的到来,是可以被预见的。

    贾瑜亲自打开这道大门,刺眼的阳光从门外刺入,将门下的阴暗照得无所遁形,贾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个人便走了出来,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兵丁将他包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帮人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可是光看看这排兵布阵的样子以及那脸上紧张的神色,很多事情也就不用多想了。

    这是一帮子虾兵蟹将,那位倒霉的城门校尉看上去也只是有些高壮罢了,实际上根基虚浮得很,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位校尉的前面,周围的士兵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而眼前这位骑在大马之上,手拿一把虎头大刀的将军再看到贾瑜的第一眼便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他最怕的便是知府的府邸被一帮造反作乱的反贼给贡献,那样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渭南府不保,就连他的性命都有丢掉的危险,可是这位从府门内走出的少年很明显便是一名身份高贵的公子,只看他那双不怒自威的双眼,很多事情也就明了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爷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上头的权力斗争之类的事情吧,神仙打架,受委屈的总是他们这些小鬼,总而言之,这事情他是惹不起的。

    所以事情的基调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便已经定性了。

    贾瑜很是亲昵地拱手笑道:“在下平南大将军,荣国公世子贾瑜见过这位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马上之人挥了挥手,那些神色紧张的士兵们便松了一口气,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哄哄散散地离开了,吴会勇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敬地对贾瑜说道:“末将吴会勇拜见大将军。”

    贾瑜上前一步,将他搀扶起来,两人显得无比亲热,谁也没有去聊将知府的府邸抄家之事,只是聊一些蝇营狗苟的屁事,天南地北,一时间竟然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见了面就打个你死我活那是野蛮人才干的事情,很多时候大周的官员更加喜欢这种相谈甚欢,背后捅刀子的氛围,贾瑜不经意间露出了腰间那枚无比贵重的玉佩来证明他的身份,吴会勇则不经意地拍了拍身上那光鲜亮丽的铠甲,来表示他在渭南府的实力,两人都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吴会勇便离开了,走得很是潇洒,仿佛没有来过一般,等他离开之后,贾瑜便收起了脸上那真诚的笑容,他又将大门缓缓关上,阳光被挡在门外,门下的阴暗又重新回到了它应该落坐的位置。

    贾瑜见到陈三刀正和他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妇上演着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并且一点也没有避开众人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一个无比聪明的人,聪明到一开始便知道给他留下一个急色好色的骂名。

    贾瑜觉得很没有意思,因为这就是他曾经做过很多次且无比熟练的动作。

    很多时候,当一位领导明白自己的手下做事的初衷以及目的之后,他们所作的一切,在领导面前就会显得很是可笑,就像唐高祖李渊,他在杨广的手下可以装疯卖傻,可是你让他在杨坚的面前做一样的动作试试,可以保证的是,杨坚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这个疼爱的内侄五马分尸。

    贾瑜没耐性看他表演,只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走上前,两人终于收起了那副让人艳羡的模样,齐齐对贾瑜躬身施礼,贾瑜在怀中摸了摸,从里头摸出一颗明晃晃,龙眼大小的珠子,将他递给那名叫熏娘的少妇。

    熏娘颇为为难地看着他的男人,陈三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熏娘便开心地将这颗珠子收入怀中,然后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她是真的感激,尽管这是一颗名贵的珠子,对于女子很有杀伤力,只不过这颗珠子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她已不是贞洁的身子,在这个世上很难有什么其他的道路,将来在陈家必然会受到这样那样的眼光,或许本来她连陈家的大门都难以进入,可是贾瑜今日这颗珠子便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命运,从自家男人的嘴里,她已经知道了这位爷高贵的身份,他的这颗珠子足够将她的身份定性,除了有比这位爷更高贵的人的反对,否则谁也没办法在去否定什么,更没人会去找她的不自在。

    贾瑜呵呵笑道:“给自己换件首饰,我手下的第一大将的家中大妇,如何能够如此寒酸。”

    就算明知道这是贾瑜在收买人心,就算明知道那句第一大将就是在放屁,可陈三刀的心里依旧很是受用,就像他拜在贾瑜的门下一样,很多时候贾瑜的姿态就已经解决了很多问题。

    陈三刀便也露出了他该有的模样,只见他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单膝跪地,诚恳地说道:“陈三刀此生必为将军鞍前马后,征战四方。”

    贾瑜摆了摆手,很是满意地离开了。

    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他没办法停留下来。

    又来到了这座关押着丘廷柏的院子里,贾瑜进来的时候,丘廷柏正拿着一个馒头狠狠地啃着,咬牙切齿的,似乎想要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在那块松软的馒头之上。

    贾瑜笑道:“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吃点粗茶淡饭也不错。”

    丘廷柏并不理睬他,只是狠狠啃着那块并不容易下咽的馒头,直到他全部啃完之后,才抬起头来,脸上似乎也恢复平日里的从容不迫。

    他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对贾瑜挑了挑眉笑道:“是吴会勇吧。”

    贾瑜拱了拱手颇为佩服地回道:“果然是聪明人啊。”

    丘廷柏则是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身子骨,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自然如此,能做到我这个位置的,没有什么蠢货。我有两个条件,剩下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要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

    贾瑜思考片刻,这才沉声说道:“说说看。”

    丘廷柏伸出两根手指笑道:“第一,我要见我的妻儿老小,第二,让他们离开。”

    贾瑜摇了摇头,笑道:“第一个可以,第二个,你儿子不能走,其余人可以走。”

    丘廷柏同样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可以,不过我要我儿子一直呆在我身边。”

    贾瑜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掌,丘廷柏似乎被他这样弄得有些惊诧,半响他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来与贾瑜击掌,同时露出了一丝落寞的苦笑........

第二十章:杀伐(五)

    一个丘家即便再怎么鱼肉百姓也不可能积攒太多的金钱的,可是整个渭南府的豪族士绅就不一样了,以一己之力得罪整个豪族士绅,这是一个十分荒唐的事,能够做出来这种事的人其实也有很多,只不过那些人要么是不顾死活,为百姓和尊贵的皇帝陛下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的纯臣,要么是像刘溥那样的只知道破坏的反贼,要么就是像丘廷柏这样的人,他为了自己或者自己家人的性命,可以不顾一切地做一些平日里不敢做不敢想的事情,比如将渭南府的士绅豪族全部抓起来问罪。

    贾瑜拿着毛笔,砸吧两声之后,便缓缓在纸上写下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字迹龙飞凤舞十分飘逸,贾瑜满意地点了点头,都说字如其人,看起来他应该是个胸襟宽广且志向远大的人。

    纪严瞟了一眼,眼中的不屑已经掩饰不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告这位无比自信的主公,纸上的字怎么看也不能称得上为美观,歪歪扭扭,很不好看,可是这八个字却是很有意思,短短八个字便将他们的目的与手段说得无比清楚,能够让每个人都能明白,他们只要钱,坦白就等于钱。

    丘廷柏同样看了好一会儿,他已经开始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目的了,他不是一个没有靠山的人,相反,他的靠山很硬而且比起贾瑜更有身份,这也并非是什么秘密,丘家乃是忠顺王爷在南方的马前卒,与扬州的那位十分不睦。

    在得到忠顺王的书信之后,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对贾瑜有了一个大致的描述,当脑海中的贾瑜与眼前的贾瑜重合起来的时候,他才猛然觉得,京都里的人或许还是低估了他。

    若说他有什么弱点,那就是身后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儿子了。这个贾瑜抓住了他唯一的弱点,并且以之相威胁,之后便用一手借刀杀人,借力打力,将渭南府的钱财聚集在他的帐下,并且此事之后,他将不需要担负任何骂名和报复。

    这些人傻钱多的地主们最喜欢干的便是自以为是的事情,他相信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激烈的事情,那些人全部会算在他的头上,即便这些人里有很多人并不会被贾瑜这无论怎么说也说不上高明的计划给蒙骗。但是当贾瑜有了钱粮之后,那么就会有许许多多能够为他效死的武卒,虽说那些武卒是什么水平他一清二楚,可是那些人依旧不敢找贾瑜算账,到了那时,他一定会背上一个私自动刑,残害百姓的罪名。

    真是个歹毒且无比危险的年轻人,丘廷柏内心不免有些感慨。

    贾瑜终于站起身来,对丘廷柏拱了拱手,真诚地说道:“还请知府大人将渭南府的豪门士绅罪状交给某家,并且将他们请来,剩余的事情便由我们自己来办便是。”

    丘廷柏苦笑一声,看了看身后垂头丧气的儿子,点了点头叹道:“敢不遵命。”

    丘府的大堂之上,坐着一群很有风范的人,他们衣着华贵,面带笑意,谈笑风生。

    丘府的事情其实他们有所耳闻,只不过在那帮胥吏们呈上来各种各样的文书之后,他们便都强压下心中的困惑与怒火,来到了丘府之内。

    丘府内的装饰很是华美,跟随着音乐舞动的舞姬身姿曼妙,可是堂上之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品尝美食,欣赏舞姬的心思,只是与身边相熟之人窃窃私语并且时不时朝着坐在首座那位双眼细眯,嘴角上扬的丘大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丘廷柏拍了拍手,舞姬们便停止了舞蹈,歌姬们也停止了歌唱,众人也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望向了台上的那位。

    丘廷柏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声音变得无比高亢,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肃穆,他大喊一声:“来啊,将这群鱼肉百姓,不知尊卑,不敬君父的逆贼抓住,待某家上奏朝廷,再来处理尔等无耻之徒。”

    事情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堂上之人纷纷露出了愤怒且惊惧的表情,更有甚者一瞬间便跳起脚来破口大骂,将丘廷柏的十八辈祖宗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是当他们想要反抗的时候,便从屋外以及堂后冲出来一队队装备精良的甲士,他们步伐整齐,神情冷峻,虽未出死手,可也一点也不秀气,就像是老子揍儿子一般,只是一下便将这群养尊处优的家主们全部羁押下堂,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待众人褪去,丘廷柏似乎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的躺在那张他最为喜爱的椅子之上,贾瑜从堂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那个可恨的中年文士,丘廷柏知道,这次事情多半是由那个文士提出来的。

    贾瑜拍了拍手,笑道:“其实我早就调查过你,从你入学之日起,一直到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都做了详细的了解,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当初你还未与甄氏女成婚之时,你是个懦弱无比的人,就算你高中进士,面对那些同窗的恶毒的戏语,你也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甚至到了委屈求全的地步,真不知你为何会是如此这般的待人处事,若我是你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这种憋屈的活法,我是一天都忍受不了的,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能身居如此高位,我一开始是十分惊讶的,本以为是权力改变了你的性格,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更有意思的是,是你的性格改变导致了你才能深居如此高位,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从你和甄氏女成婚之后,有了这个儿子,你的性格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本戏弄你的同窗们被你一个个玩弄得家破人亡,敢于嘲笑你儿子的人同样如此,你似乎是因为你的儿子而改变的。

    都说为母则强,可是为父则强放在你身上似乎同样适用,正是基于以上的调查,我才制定了这个计划,我清楚的知道,你可以为了你的独子奉献出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也确证了我的猜想,哈哈哈哈哈,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和你的儿子的,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祖父,那同样是一个为了子孙后代甘愿奉献出一切的可怜人,你们有着相同的命运,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对于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的爱更加隐晦罢了,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完,明日一定会有无数人前来讨人,那帮人你不必理会,自然会有我们的人阻拦,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中不要离开我手下的视线就可以了。你的家眷妇孺我也已经让人送回你的老家了。“

    贾瑜说完这些,转身便离开了,纪严并没有可怜他,相反对于眼前这个有些可怜的渭南知府却是无比痛恨,他出自贫寒,心中有理想与报复,他代表着大多数贫苦人民的利益,即便丘廷柏再怎么可怜,他的所作所为依旧侵犯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家财,危害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的性命,对于这种人不能饶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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