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联姻之事
贾瑜站直了身子,房间里的檀香袅袅,使得书房里显得颇为静谧,他又拿起了那本汉书,眯了眯眼,思考片刻,便笑问道:“探丫头,大哥问你,这汉书你也读了不下三遍了,你对平阳长公主如何看?”
探春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她知道自家大哥从不做有的放矢之事,现在这么问肯定有这么问的道理,她沉吟片刻后答道:“妹妹读了这汉书三遍,对这平阳长公主却是佩服得紧。”
贾瑜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却不知这是何故啊?”
贾探春低着脑袋,随后又鼓起勇气抬起脑袋,露出了她明媚的双眼,声音坚定且温柔地说道:“平阳长公主先后虽侍三夫,却为汉武帝稳定了朝政,笼络了朝臣,为汉武帝朝的煌煌战功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贾瑜听闻此言呵呵直笑,也不说话,从书橱里拿出一本资治通鉴,然后轻轻放到贾探春身边,轻声笑道:“呵呵,不要把我想得这么无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去做那为了拉拢朝臣的棋子,看看别的书吧,你是我最欣赏的妹妹,大哥先走了,不要多想了。”
贾瑜说完这些便不理会呆坐于一旁的贾探春,径直向门外走去。
好半响,贾探春才缓过神来,呢喃道:“妹子其实并不在意做大哥的棋子,只不过必须要做那一颗最有用的棋子。”
话音刚落她便轻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得意,似乎在为窥探到了大哥贾瑜的心思而感到高兴,大哥依旧是那么虚伪,就算是心中有这么些想法,在被自己道破之后,便断然否定。
她似乎越发能够摸清这位城府颇深的大哥了。
贾瑜离开了书房,他有些无奈,探春的聪慧他早就深有体会,只不过却没想到这个丫头成长得这么快,自己只不过稍微露出了点意思,这丫头便将自己的目的猜测得清清楚楚。
并且还能够很有策略的为她自己找到解决之道,她巧妙地抓住了自己的弱点,那便是要脸面,即便他背后怎么龌龊,明面上也要维持自己的形象,这便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自己的弱点。
探春便是完美地抓住了这么一点。
探春其实一点也没有说错,贾瑜正是打着联姻的心思。
江南之地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虽然事情的根出在那些豪族巨富身上,可若要彻底解决江南问题,或者说将江南之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还得依靠那些豪族巨富们。
或拉拢或打压,最后达到一个结果,那便是最后在南方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贾瑜的声音。
打压那些豪族其实很简单,依靠着皇权再加上南方的军队,即便是有些麻烦,他依旧可以做到,可若说到拉拢,他除了需要建立一个长久且稳固的利益联盟以外,还需要一个能够替他说话,可以代替他的利益的家族。
毕竟他不可能长久呆在南方,若是在北边,他或许还可以养寇自重,可那是在繁荣富贵的江南之地,若是他真做了养寇自重之举,朝廷必定会把他换掉,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代替他说话的家族势力。
联姻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当年的太上皇便是娶了个甄家大女才将甄家紧紧绑在他的车上,使得甄家就像个钉子一般狠狠钉在江南代替皇家发出符合皇家利益的声音。
当然,他也可以去娶一个江南豪族女子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可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正妻是一个有着强大背景的门阀女子,后族的地位太高这不利于江山稳定,他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未来的布置。
所以他只能选择一个贾氏女远嫁江南,这样才是最符合他心中的期望。
可他遍观贾族之女,惜春,贾巧还未长成,迎春是个软性子,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唯有探春,除了他是庶出女儿这一点外,其余的其实还是很合适的。
不过就算是庶出,到了他掌握了南方的时候,这一点便也无所谓了,当了那时,他只需要放出一个消息,便会有大批投机者主动向他贾家求亲。
至于贾探春的意思,他并不在乎,方才那丝无奈,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羽毛而考虑罢了,他相信凭借着探丫头的聪慧,一定能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就算是她想不明白,到时候只需要一根长绳便可将她绑在婚房里,由不得她不愿意。
当然,若是能够温和些,他也不想用这么粗蛮霸道的手段,毕竟贾探春是他手上一颗重要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与她的关系闹得太僵。
贾瑜思考到了这里,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贾母的院子门外,他看着那熟悉的院门,便没再多想,大踏步地朝着院里行去。
鸳鸯这次却未站在门口迎接他,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贾瑜却不知那女子是谁,待她给贾瑜行礼之后,便大声笑道:“大爷来了。”
贾瑜点了点头,便朝着屋内走去,贾母的房间里本来是欢声笑语一片,听到屋外小丫头大喊大爷来了,屋内瞬时便安静了下来。
贾瑜朝屋内一看,竟是家里的姊妹们正陪着贾母玩牌呢,这种叶子牌在这个时代很是流行,不过也就是家里娘们几个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物实,若是用来与其他府里的女眷交际却是有些拿不上台面,即便在自家爷们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是以贾瑜刚一进门,众人便停了手,皆是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只有贾母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看你,每次你一来,她们都不敢玩闹了,趁早离了我这地罢。”
贾瑜见贾母的精神头很好,一去前段日子的萎靡,便知道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喜事,若非如此,贾母肯定不会如此高兴。
他便拱了拱手,先向贾母行礼,随后便笑道:“不知祖母何事如此高兴,竟是捂得如此严实,连半点风声也不曾给孙儿透露。”
贾母竟是气笑了,她笑骂道:“你这猢狲最是机灵,这府里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哪还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只不过...”
说道这里,贾母竟是难得的露出几分戏谑之色。
“只不过这次祖母可是要好好瞒着你,你一天天跟个强盗似的,见着祖母这里有点好东西就要抢过去捂在怀里下崽,这次祖母可是断断不允。”
贾瑜却是奇道:“祖母这辈子算是享尽了人间富贵,还有什么是能让你老人家当个宝的,快快拿来,孙儿倒是好奇得紧,说不得便要强抢一番。”
这话一出口却是把房中众姊妹逗得低笑不止,便是连贾母也是大笑不止,只见她一推身边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戏谑地问道:“诺,这宝贝便在这里,祖母便看你抢不抢的走。”
贾瑜撇了撇嘴,心中也是腹诽不已,心道老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种,要是见着什么好了,直接便抢过来了,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你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老子也一定要强抢过来,给老子暖床。
被贾母推上来的小姑娘见众人都在望着她,脸上也不由得爬起了一丝红晕,很是不好意思地尴尬笑笑。
贾母也不逗他了,笑道:“这是你宝钗妹妹的小妹,是来京城投亲的,祖母一见她就喜爱得紧,所以便留在身边了,我可警告你,这是姨太太家的孩子,你可不能胡来。”
贾瑜皱着眉头,无奈地说道:“您看您这话说的,孙儿何时成了个强盗一样,见着个漂亮闺女就想着乱来,那可是成何体统啊。”
众姊妹见他满嘴胡咧咧,皆是轻啐一口,脸色也是变得通红,唯有贾母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站立于一旁的鸳鸯,只把个贾瑜看得无地自容了,这才笑道:“休要口花花,这里可都是你的妹妹,自己便要注意些。”
随后她又对身边的鸳鸯说道:“你去送送瑜儿。”
贾瑜听闻这话哪有不应允的道理,便大踏步地离开了,鸳鸯见他那急不可耐地样子,只能好气地跺了跺脚,便急忙追了出去。
而一旁的林妹妹则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的醋坛子也不知何时被狠狠打翻了.......
第七十一章:一石在手
五月的春风已经不是那么友好了,特别是在京都,这个时代虽然绿树成荫,花草茂盛,可是蚊虫也伴随着这花草之间嗡嗡地让人无比烦躁。
贾瑜狠狠挥了挥手,将面前这可恨的蚊蝇挥退,可是这些蚊蝇怎么也驱赶不走。
他越挥,这群虫子便越是起劲,围绕着他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
鸳鸯见他如此模样竟然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瑜转过身来,狠狠瞪她一眼,然后一把抱起她往旁边的花丛之中一扔,自己也扑了上去。
鸳鸯哎呦一声,脑子里也是瞬间变得空白,刚一抬起头想要质问那个混蛋便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扑了上来,她忙不迭地躲开,可是她又如何躲得过这么个身手敏捷的禽兽。
鸳鸯死死抵住他的胸膛,哀求道:“别,会来人的。”
贾瑜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没了刚刚的淫荡的心思,转身便躺了下来。
鸳鸯见他如此,知他心思颇重,便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替他梳理着紊乱的长发。
忽的鸳鸯惊叫一声,竟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会如此。”
贾瑜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头上那根银丝给拔了下来。
鸳鸯见他毫不在意地模样,竟是有些生气,狠狠地对他胸膛挥了一拳。
“以前教我的老妈妈跟我说过,年少白发不是什么好兆头,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护自己。”
贾瑜却是毫不在意,低声说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鸳鸯狠狠呸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人家关心你,你居然还在这风言风语,怪不得府里的小丫头那么说你。”
贾瑜确实来了兴趣,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笑道:“她们是如何说的。”
鸳鸯叉着腰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伶俐地模样,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环三爷怂,宝二爷俏,可惜珠大爷走得早,琮三爷憨,琏二爷耀,只有瑜大爷王八蛋。”
贾瑜听说这话,狠狠对她的翘臀拍了一巴掌,怒道:“这都是那些狗日的球囊说的。”
鸳鸯却是痴痴笑道,很是好笑地看着他。
贾瑜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你这没见识的女人,知不知道,爷爷在外头的匪号。”
说道这里,他确是仰头赞道:“为人中吕布,玉面温侯是也。”
鸳鸯怪异地望着他,弱弱地说了一句:“不是三姓家奴吗?”
贾瑜面色一滞,忙问道:“何意?”
鸳鸯捋了捋额头的秀发,叹道:“这是那帮子好事之人从外头听来的,说你瑜大爷先是受了太上皇的恩惠,又在大殿外和忠顺王不清不楚的,现在又和陛下打得火热,却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贾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鸳鸯见他如此,便急忙拍了拍她的嘴巴,然后观心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甜腻的笑容,似乎想要安慰他。
贾瑜见她如此,心中的不快也很快消散了,他无奈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从小便习惯了一个人,现在你对我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鸳鸯紧紧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不可负我。”
贾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笑道:“我不日就要去江南了,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鸳鸯先是一惊,不住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就不能安生几天吗?”
却是明显被贾瑜说得有些心动,很快她又收拾好了心绪,忙摆了摆手说道:“不成,老太太离不开我,就算是薛二姑娘来了,老太太还是要我服侍她入睡。”
贾瑜叹了口气,随后便站起身来,俯身替鸳鸯将秀发上的野花拍开,才无奈地说道:“最终还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鸳鸯见他这样又是一番不忍,咬了咬牙,拽着他的衣领,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几句。
贾瑜听了佳人的话,心下一荡,急忙问道:“当真?”
鸳鸯红着脸低着脑袋,低声回道:“你怪叫什么?谁还敢哄你不成?”
贾瑜豪迈一笑,低声说道:“到时候你可要吞进去才行。”
说罢便大笑着龙行虎步地离开了........
贾瑜的书房内,贾琏恭敬地站在一旁,贾瑜走上前亲热地拦着他的肩膀。
“二弟,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何事吗?”
贾琏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说道:“弟不知,但弟听凭兄吩咐。”
贾瑜笑了笑,然后伸手一指面前的鸡蛋。
“你知道祖父走之前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贾琏自然不知道,贾代善的子弟虽多,可是关注的也只有贾瑜一人。
贾瑜也是知道这点的,便不待贾琏回话,自顾自的说道:“祖父告诫我,与其鸡飞蛋打不如一石在手。”
贾琏沉吟片刻,心里却是不断地琢磨着这句话,好半响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大哥,请恕小弟无知,实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贾瑜神色一肃,低声说道:“祖父的意思就是我们贾家不要一条路走到黑,这么些日子了,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掩饰我的野心,想必你多少也能猜到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们贾家却不能跟着我一路走到底,我贾家还要传承下去。”
贾琏听到这话,已经明白了贾瑜的意思,他的心止不住地跳动,他忍耐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大哥,想要我如何做?”
贾瑜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子难以捉摸地笑意,他语气淡然地说道:“呵呵,从今日开始,我要你公开表示对我的不满,之后若是有人找向你,你不要犹豫,不管他是哪方的人,你都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只不过你要跟他们索要一些东西。”
说道这里,他突然压死了声音,低声对贾琏说了几句。
一柱香厚,贾琏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贾瑜,他不敢去回忆刚刚贾瑜所说的话,脸上的细汗也是缓缓流淌了下来。
良久他终于恢复了平静,他试探着问道:“大哥可知若真是如此,那大哥的境地,可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贾瑜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贾瑜哈哈大笑,揽着贾琏走到窗前,一把推开面前的窗子。
窗外是那无边的春色,遍地芬芳。
“你知道吗?古今成大事者无不是大仁大勇大智之辈,他们想不到我会这么做,可老子就敢这么做,古语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我若惜此身,如何拼得个富贵满堂。”
贾琏见到了一个疯狂的贾瑜,一个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贾瑜,他很是佩服地说道:“大哥放心,既是大哥做了初一,我贾琏绝对会随你做那十五,打虎亲兄弟,大哥雄心万丈,须知弟弟也绝对不会做那窝囊废。”
两人皆是默契地伸出手掌狠狠地拍在一起,随后便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琏走了,贾瑜却依旧站立于窗前,天空之中也是下起了春雨,湿润的雨丝缓缓飘入房中,低落在贾瑜的脸颊之上,他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似乎有些享受。
脑海里回忆着近些日子以来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清晰且缓慢,心中默默计算着那蓄谋已久的计划。
明里的暗地的,他都谋算了一遍,作为一个野心家,他不喜欢任何一个不确定因素,这让他略感不安,可是他刚刚已经解决了他认为的最后一个不安的因素。
收定心绪,猛然之间,他听到了一个巨大地声响,砰砰砰,巨大的钟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景阳钟响了,那也就是说,朝中有大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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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乱起(一)
景阳钟声响起,代表着朝廷内有大事发生,若景阳钟响彻九九八十一下则代表着天下的至尊已经去世,因为九九之数乃是至刚至阳之数,暗合九五至尊。
上一次景阳钟敲响,还是突厥叩关之日,京都百姓无不为之胆寒,可四年后的今日,那如同丧钟般的钟声却再次敲击在众人的心头,钟声浑厚肃穆,使得大周京都的街道上都罕见人影。
百姓们都躲在自己家中,街道内的贩夫走卒也都收拾了摊位,顽皮的孩童们更是被家中的父母带走,街道内只有些个平日里躲在阴暗角落的泼皮无赖们,这里仿佛成了他们的天堂一般。
贾瑜默默地数着景阳钟被敲响的数量,一声,两声,直到三十六声,这是战乱之警钟。
贾瑜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看来江南之地却是有变,因为九边之地不可能生乱,西北的突厥,辽东的羌胡短时间内都没力量来骚扰大周,至于西南之地,当初是他亲自去平的叛,他有信心,若是他不点头,西南,没人能够在那里翻云覆雨。
他没了侯爵,光是凭借着一等将军世子的身份是不够级别出现在景阳宫内的,所以他便安静地坐在书房内,该做的都做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景阳宫内,李必脸色铁青,群臣默然不语。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定定立于他的御案上。
浙东乱民刘溥攻陷了象山,当地官兵屡次围剿都铩羽而归,以致明州的城门在大白天也是四面禁闭。随后刘溥乘胜追击,攻下琰县,一时浙东骚然。
浙东观察使郑邸德派出的官兵又在桐柏观遭遇惨败,几天后刘溥收敛了对当地大族的侵扰,开放了当地的粮仓,招兵买马,短短几日之内,队伍便扩大到了数千人。
郑邸德大惊失色,仓促间招募了五百兵勇便前往征剿匪寇,结果在琰县再一次被刘溥打败,率兵的三位将领全部阵亡,部众几乎全军覆没。
刘溥三战三捷,声威大震,又听闻其爱护民众,是以四方丧失了土地的民众,以及那些活不下来的平民,蜂拥来投,乱匪人数激增至三万人。刘溥立刻便抖擞起来,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建年号“香平”,还铸造了一颗“香平国”的大印。
四月下旬,乱军越发猖獗,又先后劫掠了學州,姿州,台州,上虞等地,攻陷了唐兴,余姚,慈溪,奉化,宁海。所到之处,青壮年被抓为壮丁,而老弱妇孺则惨遭无情的屠杀。
有了刘溥的打样,一时间江南之地烽烟四起,各种各样的大王圣主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了出来,其中除了香平王刘溥以外,其后便是弥勒佛国的佛子了。
自唐朝安史之乱后,帝国北方长年兵祸连连,社会生产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所以帝国的赋税便只能依赖于江淮地区,幸运的是江南在这几百年慢慢从那南蛮之地变成了入江的鱼米之乡,各方各面便也顺势发展了开来,现如今,江南之地早就成了朝廷的“粮仓”和“钱袋”。
可眼下,江南突遭大难,这一下子便断了中央的税收补给,这让李必如何不恼,可是更让他恼怒的是,南方之事一定不会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官逼民反,可是四月刁民造反,直到今日已到五月中旬,他这个大周至尊才收到消息,下面的人只怕是见消息压不住了,这才把消息爆了出来。
这让他无比愤怒,朝廷里的党争权斗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的绣衣使者终究还是根基太浅,很多时候深层次的消息他都打探不到,念及此他倒是有些无奈。
又想起江南的叛乱,他只感觉到心力憔悴,他终究是太过于心急了一些,只不过目下也没时间去总结自己的失误了,于是便朗声问道:“众卿可有良策平乱?”
文武大臣皆是从四年前那场战火里存留下来的,是以也都没有那么惊慌,甚至于有些大臣还认为,江南那些个什么圣王佛爷的有突厥人可怕吗?
便是那突厥人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给赶走了,于是一个个纷纷进言,有的说派人招抚即可,有的说只待我大周的天兵天将一到,这些无知暴民便会望风而逃,有的甚至说恭请陛下御驾亲征。
吵吵闹闹,最终是定了个基调,调兵遣将,前往江南平叛。
于是便又为了派何人前往江南平叛争吵不休,不是说无人愿意前往,而是愿意前往的太多了,所有人几乎都想要在这乱局之中狠狠捞一把,不仅仅如此,他们似乎也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谁人若是平叛了江南,谁人便掌握了江南五省的主动权,这对于朝廷上的三位至尊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这三派之人,仿佛都如同见了肥肉的饿狼一般争论不休。
文官们争的是朝廷大军的粮草供应,安抚乱民的差事,武将们则争的是带兵平叛的主将之位。
可现在三足鼎立,一派之人刚一提出一个自己阵营之内的人,其余两派便纷纷出言反对。
吵了半个时辰,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是以便也陷入了僵局之内。
若是往常,他们或许也就用了一手托字决,将这些纷争放在朝会之后解决,或者是交换利益,或者是打一捧一,总而言之,总有方法做出决断,可此时此刻谁也愿意放弃,并且江南之事也确实过于重要,是以谁也不愿意将此事留在朝会之后解决。
正当这时镇国公牛继宗便抢先站了出来,拜道:“末将牛继宗拜见陛下。”
李必摆了摆手说道:“将军不必多礼,有何计较,直说便可。”
牛继宗语气坚定,沉声说道:“末将荐荣国府世子贾瑜领兵平叛。”
话音刚落,众臣便安静了下来,他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贾瑜,贾瑜,他们在心底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正当场面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之时,朝臣们突然便想起了那个人,想到了一个近日京城里盛传已久之人。
那个浑号为三姓家奴少年英杰。
如今的情况,既然自己人无法争取到这个带兵之位,那么便也决不能让其他两派之人获得这个差事。
贾瑜这个三姓家奴或许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虽是不甘心,可也不能放任这个重要的位置落在另外两派之人的手里。
于是便有人出声附和,随后便是所有人都出声附和,颇有些众望所归的感觉。
文官们如此,至于那些武将们,他们即使是投身于三位至尊的阵营里,若非他们阵营里的将军,如何能够愿意,可若此人乃是老国公的后代,他们如何敢去反驳。
于是刚刚还争论不休的朝臣们,现如今便都达成了共识一般,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只不过那些声音太小了,太弱了,根本没什么影响。
李必见此情形,沉吟片刻,便对身边的卢一纯道:“宣贾瑜入殿。”
卢一纯接下命令,大踏步地向殿外走去。
一时间景阳宫内又陷入了安静的气氛之下。
立于文臣之首的忠顺王爷,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好似明白了什么一样,又兀自摇了摇头,之后便又闭上了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去理会这殿内的是是非非。
龙椅上的李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止不住的冷笑,江南的叛乱打乱了他的布置,可就算如此也决不能让他的两位至亲得了便宜,至于忠顺王身后的葛存信颇有些无所事事之感,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
大周的三位至尊就算在此时此刻依旧选择了内斗,或许在他们眼中江南那百万人的生命就好似昨日自己盘中的菜一般,只看自己的心情和胃口,便想着怎么吃便能怎么吃罢了........
第七十三章:乱起(二)
不提那大殿内的蝇营狗苟,贾家此时却被一个消息给弄得不是滋味了。
贾家的姑爷来了一封信,信中明言不可言之事,所以想要相招女儿回江南看最后一眼。
贾家众位小辈还没有什么反应,贾母确是满脸大骇,作为贾家在外头唯一一个能够拿的出手的高位之人,贾家这些年没少往林如海身上投资,就像是林如海只是一封信,贾政便急忙安排贾雨村进居高位。
贾母抬起头来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双手一抬,身边的鸳鸯忙往他嘴里喂了一杯香茶,贾母这才稍微缓了过来,看了眼浮在她身侧哭得不能自已的林黛玉,然后对鸳鸯说道:“把瑜儿叫来。”
鸳鸯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内。
贾母又叹了口气,对屋内众人说道:“除了玉儿,你们都回自己院子里吧。”
贾宝玉听闻这话,虽有心想要留下来,可见贾母那威严的目光,便诺诺地退了出去,至于其余的三春姐妹则是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林黛玉之后,便也退了出去,她们知道,既然贾母叫了贾瑜过来,那么这件事就很不简单了。
平日里,只要是内宅里的事,贾瑜是从来都不会掺和进来的,除了探春以外,其余两人虽然看不出里头的道道,可是这看人眼色的本事却是不俗得紧。
贾瑜跟随着鸳鸯来到了贾母的院子里,从鸳鸯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却是有些苦恼,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林如海这个点,这个时间点,虽然扬州依旧安稳如初,可是江南四地却是烽火连天,林如海这个老小子在这个时候把女儿召回身边,还用了个这么个不着调的理由,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思考了许久,他依旧没有考虑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鸳鸯见他一直在沉思,面带忧愁地忘了他一眼。
贾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便见到鸳鸯那忧愁的神情,便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放心吧,这天永远塌不下来。”
说完,自己便率先往屋内走去。
贾母见他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手指着桌上的信纸,示意他先看看再说。
贾瑜拿起了信笺,仔细看了片刻。
只见上头写道:婿如海拜见母亲大人,愿母亲大人平安康乐,婿拜请母亲大人,如海不孝,未曾代敏儿身前奉孝,然此拜母亲大人,是为婿身无康健,体无余力,只为时不多矣,望母亲大人派一稳卓子弟护女黛玉临终一见,以接婿思女承欢之情,婿再拜母亲大人,绝言,如海上。
贾瑜将信笺轻轻放回桌上,然后看着贾母,等待这个老太太的教诲。
贾母叹了口气,问道:“瑜儿,你如何看?”
贾瑜看了一眼林黛玉,见她也是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沉吟片刻后说道:“祖母放心,姑父那边什么情况,咱们暂且不知,不若如此,我亲自带黛玉回扬州,带着咱们京城里有名的国手前去,若是还有救,自是不必说,若真如心中所言,还请祖母放心,孙儿会有计较的。”
贾母听到这滑不溜秋的话语也是没了办法,她其实是不想贾瑜离开京都的,没了贾瑜在家中坐镇,她总有些不安全,虽然贾瑜闹腾了点,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贾瑜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能够让她承欢膝下。
另外一点,她心里未尝没有对林如海那丰厚的家财动心思的想法,虽然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却也知道巡盐御史是个肥差,若是贾瑜前去江南,那她也不知道贾瑜是个什么想法。
可是贾瑜已经将话说道这个地步,她却是不能拒绝,再说她对于林黛玉这个外孙女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便叹道:“便依你所言吧。”
正当此时,鸳鸯走进屋内,对贾瑜说道:“大爷,有天使来府里宣旨,快去接旨吧。”
贾瑜扫了一眼屋内的林黛玉,对贾母说道:“祖母让她准备准备,三天后出发。”
贾母点了点头,忙道:“家里不必担心,自有我在,快去接旨吧。”
....
贾瑜来到荣禧堂内,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老太监卢一纯,忙上前见礼。
“老内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卢一纯一把抓过他的手促声说道:“快跟老夫走,陛下和诸位大臣都在等着你。”
贾瑜确是站立在原地,讪笑道:“即是如此,怎么的也得让我换身衣服吧,不然到时殿前失仪,陛下可不会轻饶了我去。”
卢一纯眉头一挑,沉声说道:“你是没听到老夫所言还是怎的,告诉你,这事耽搁不起,天大的事,这种小事就不要置喙了。”
贾瑜也没再跟他掰扯,跟着卢一纯便往宫里赶去。
景阳宫内,朝臣们此时依然等待了一柱香的时间了,尽管心中气恼,面上却没有半点不耐之色,直到老内侍卢一纯率先进入殿内,身后跟着那个熟悉的年轻人,众人这才收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那个高达威武的三姓家奴,心中也是暗自审视着他。
不得不说,抛开其他的不谈,这贾瑜真有些当世吕布,玉面温侯的样子,额头上的伤疤让其更有一种剽悍勇武之感。
只见他走到御阶之下,离李必足有三十步之远,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草民见过陛下。”
李必唯一愣神,似乎在纠结于贾瑜的自称,一旁的卢一纯见他贵人多忘事,便忙将贾瑜被罚去爵一事提醒了一遍,李必这才反应过来。
他也不多言,只是将御案上的奏章摔倒贾瑜面前,沉声说道:“自己看看吧。”
贾瑜忙拿起地上的奏章匆匆看了起来,半响之后,李必见贾瑜放下奏折便说道:“牛爱卿保你担任平南大将军之职,若是让你领军平叛,你可有计较?”
贾瑜听到这话,露出诧异的神色,可还是大声说道:“末将必不辱命。”
李必点了点头,望向阶下群臣,淡然说道:“既然众位爱卿并无异议,那便如此吧,传旨,中书门下,敕,封贾瑜为平南大将军,并命忠武,义成,淮南各道的兵力归你统一调度,全力镇压刘溥等逆贼的叛乱,不得有误。”
伴随着李必威严的声音,贾瑜恭敬领旨,随后伴随着卢一纯高亢的声音,一切都收归尘下,众臣有序退出大殿,贾瑜拿着手中明黄的圣旨,心中的激荡之色已是压抑不住。
从此之后,鱼入大海,龙飞升天。
当他来到大殿之外时,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着他,忠顺王站立于一旁,正满脸微笑地看着他,贾瑜自然不能装作没看见,便忙上前拱手笑道:“王爷何事如此高兴。”
忠顺王亲热地揽着贾瑜笑道:“近日,京城里一个三姓家奴的说法甚嚣尘上,孤王本想替你找一找,到底是何人在给你上眼药,可是查来查去,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冲到了自家人的头上,我的人一路跟着那散布谣言的人,最后发现他既然回到了你荣国府内,看来是你府里出了个吃里扒外的杂碎。”
说道这里,他颇有深意地说道:“又或者是我多管闲事了?”
贾瑜忽略了他大水冲了龙王庙,冲到自己人的论断,诧异地说道:“王爷此事可说笑不得,那人如何会是我府上之人,想必是王爷的手下看花了。”
忠顺王哈哈大笑,拍了拍贾瑜的肩膀,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原先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用如此恶毒之言形容自己,现在我全都明白了,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哈哈哈,我的眼光果真不错,只不过孤王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如何预测到江南会有祸事的,难道说,此事本就是你一手谋划的吗?”
他语气平淡,似乎并非在询问贾瑜。
说道这里,忠顺王看了一眼贾瑜,见他神色无异,又对他笑道:“看孤王都在说些什么呢?你便当孤王再说笑,别当真,千万不要当真。哈哈哈哈哈哈。”
贾瑜拱了拱手笑道:“王爷如是说,我便当听了个笑话吧。”
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各有心思。
第七十四章:出发(一)
贾瑜还未出宫,便见到卢一纯正在宫门口等着他,他走上前无奈地苦笑道:“老内相,你这是打擂台来了。”
卢一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颇有兴致地问道:“何解?”
贾瑜一指已经离开了很远的忠顺王的马车说道:“轮番上阵。”
卢一纯听他说得有趣,便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沉声说道:“陛下有口谕。”
贾瑜连忙单膝跪地,只听得卢一纯那高亢的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朕望你好好办差,勿要辜负朕之期望。”
贾瑜等了片刻,见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也不敢耽搁,恭敬说道:“臣贾瑜接旨。”
说罢贾瑜便站了起来,见卢一纯又恢复那副笑脸,他也呵呵笑道:“老内相可否指点一二。”
说话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袋金叶子递到了卢一纯的衣袖之内,动作麻利,神色平淡,显然已是此中老手了。
他本以为卢一纯这老小子会假模假样地推诿一番,却没想到卢一纯却从怀里把那袋子金叶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颠了颠,感受到里头的份量,他露出了阴恻恻地笑容:“你这小子,倒是有心了。”
贾瑜见他如此,倒是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说辞了,好在卢一纯并没有为难他,只见卢一纯一指前方忠顺王离开的方向。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莫和那位狼狈为奸便好了。”
贾瑜心中好笑,这两位还真是咬得很死,浑然不知道还有个太上皇正在台上盯着呢,不过现在倒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贾瑜便恭敬道:“末将乃是陛下之末将,如何会与那位打得火热。”
卢一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贾瑜低声说道:“那三姓家奴的名头还是不要太过于宣章的好。”
他看了一眼承乾店的方向,神秘地说道:“一句话,不会有哪个皇帝喜欢摇摆不定之人的,你这一手虽然玩得漂亮,可也在陛下心里种下了一根深刺,这次也是不得不用你,我们的人推不上去,可你却能上,你好好想想陛下会如何想?”
贾瑜心里头却是不屑一顾,等老子平了江南,看看你们还如何把老子当个泥捏的。
面上却又变得恭谦起来,他低声说道:“还请老内相指点。”
卢一纯拍了拍手中的钱袋子,饶有兴趣地说道:“无他,唯利尔。”
.......
贾瑜离开了皇宫,他思考着卢一纯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好半响便自言自语地说道:“给你李必带来利益,想什么呢?你一个子不给,就凭一道圣旨就把老子当成你的马前卒,又想马儿跑,又他娘不让马儿饱,真当老子是个皮球吗?”
说完他又呵呵笑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双手一翻,豪迈一笑:“要变天了,哈哈哈哈。”
回到贾府内,赖尚荣正站在大门口,贾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牵马准备准备,跟我去庄子上,还有今天回家之后准备远行吧,三日后跟我去江南吧。”
赖尚荣点了点头,不在多言。他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了,自从那天听到了贾瑜的野心之后,心下感动之余剩下的便是一股子无形的压力狠狠压在他的肩头,他戒了酒,因为他怕酒后失言,他不敢与房中的美妾大被同眠,每次完事后都必须要将那些美妾们赶出去,他怕说梦话,暴露了贾瑜的野心,给他招致了杀身之祸。
贾瑜似乎看出了赖尚荣的状态,他无奈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手下还是太弱小了,这是他无法扭转的,特别是赖尚荣,他本就是奴仆出身,心就是再大,也只有这么一杯,那日他为了拉拢人心将赖尚荣留了下来,可却没想到给他造成了这般压力,可是他没有太多时间,给不了赖尚荣时间去吸收去消化。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若是适应不了,那便乖乖做个奴仆吧。
是以贾瑜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他一进院子,晴雯便忙迎了上来,贾瑜狠狠扯了扯自己的衣脖子,对她说道:“快给爷把衣服换了,狗娘养的,这宫里头的气都是闷的,可闷死老子了。”
晴雯噗嗤一笑,见他如此,忙将他迎了进去,后又细细地替他换好了衣物,这才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贾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亲热一番之后,轻声说道:“好好在家里呆着,爷要出一趟远门。”
晴雯本来软乎下来的身子瞬间便僵硬了下来,她沉默了片刻,抬头软糯地问道:“爷可以带婢子去吗?”
贾瑜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精致的鼻子,笑道:“你当老子是去玩呢?老子是去打仗的。”
晴雯听到这话又是一愣,随后便低声叹了口气,温柔地替他整理了整理衣襟,笑道:“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也不会和她们争风吃醋,你放心就是,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贾瑜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但是我要带香菱走。”
晴雯狠狠一锤他的胸口,便气呼呼地跑开了,只把个贾瑜惹得哈哈大笑,见她离开的背影,那风骚的小屁股,惹得他丹田之内一片火热。
.....
皇宫之内,龙首宫。
大周太上皇陛下,看着眼前的一盘棋,陷入了沉思,对面坐着的正是大周首辅葛存信葛大人,只见葛大人随意将手中的棋子一掷,面带苦笑。
“陛下,这盘棋是臣输了。”
太上皇指着他哈哈一笑:“你个老货,断会藏拙,现在跟朕下棋也要让一手不成。”
葛存信摆了摆手笑道:“陛下却是误会了,您看看这一颗乱子便将我的布置全部搅乱,倒是让我无从下手了。”
太上皇红光满面,哪里有四年前那行将就木的模样,他眯了眯眼,思考片刻说道:“那你说这颗乱子该如何处理才好,是拨乱反正还是弃之不用,又或者是将他碾成齑粉?”
葛存信摆了摆手笑道:“陛下,这是您的棋子,如何处置,全赖陛下圣心独裁。”
太上皇陛下叹了口气,终究是将那颗乱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似是对葛存信说道:“再看看吧,左右不过是一颗棋子,若是他搅乱了这盘棋,那便把他碾成齑粉吧,不过,无论是拨乱反正还是弃之不用又或者是碾成齑粉,都只是颗棋子,无论如何都不如这条黑龙来得重要。”
说着说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白棋,一把便下在了那位于黑龙的七寸之处。
葛存信见太上皇已经陷入了沉思,便深施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好半响,太上皇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大殿内空无一人,他苦笑一声,在那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孤独,无论是臣子还是妻子又或者是儿子,都是一样,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人间的真情,哪怕一丝也好。
或许也有过,便是多年前那个亦师亦友的代善公,给了他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友情,当初他初登皇位,外有敌酋虎狼环伺,内有权臣冷眼旁观,是她的乳母甄嬷嬷告诉他要去交好贾代善,后来的故事也就清晰了,在贾代善或者说在贾家的权利帮助下,他消灭了权臣,皇权独揽,他横扫八荒,把那些窥伺的蛮夷赶的远远的,手握天下,脚踏乾坤,真正地做了一回帝王。
只是回过头来,他却不得不做了那飞鸟尽良弓藏之事。
或许是不在那个位置上了,他现在少了一分冷血,多了一分温情,或许有些虚伪,可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这也就是他对于贾瑜如此宽容的原因,此次本是他扳回一城的大好时机,可却被贾瑜搅乱了,尽管他认为这并不管贾瑜什么事,可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把怒火撒在他的身上。
可现在,他确是不忍心在对那个故人之后下手了,他自嘲一笑或许自己真的老了,没了以前的狠辣无情了。
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他很快恢复了之前那古井不波的模样,便独自朝寝宫走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出发(二)
贾瑜走到了林黛玉的院子门口,便见到紫娟正和一个女娃子交代着什么。
她似乎心有所感,微一侧头,便见到了贾瑜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模样很是娇憨,她倒是认出了那小姑娘,正是瑜大爷身边的香菱,她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忙走上前深深一礼,忙说道:“大爷来了,还请大爷快去看看姑娘吧,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也不知道哭晕过多少次了。”
说道这里,紫娟的语气已经变得无比低沉。
贾瑜并不与他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便朝屋内走去,身后的香菱吐了吐舌头,刚想跟着贾瑜一起去看看林姑娘的惨样,却被一个力量死死地勾住,她转过头,却见紫娟姐姐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她,虽然不知道紫娟姐姐是个什么意思,不过香菱却也明白,自己不该跟着进去了。
贾瑜走到屋内,却见那瘦弱的小个子正拂在软榻上,肩膀也是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林妹妹哭了起来,见到这个场景,贾瑜微微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可他明白却也怪不得她,当初至亲之人去世之时,他也如林黛玉这般,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神采。
只是他的感情更加深沉一些,所以他没有哭,可是内心的痛苦却是一样的,所以他能够体会到林黛玉的心情。
尽管他已经在林黛玉的内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尽管林如海是不是已经真的快不行了他还不能确认,可是林黛玉的悲伤他依旧可以理解。
贾瑜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姑娘的肩膀,他不是个好脾气,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伤到骨子里的姑娘,所以他只能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旁。
林黛玉似乎感受到那手掌熟悉的温度,抬起头来,见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伤痛,只见她一把扑倒贾瑜的怀里,从低低地压抑着地哭泣,一下便变成了到号啕大哭。
哭着哭着,她竟然是沉沉睡了过去。
贾瑜轻拍了她两下,便将她抱上了床铺上,轻轻拢了拢她额头上已经被汗水沾湿的秀发,随后便大步走了出去,见紫娟正低头站在房间门口,他见紫娟满脸期盼地看着他,于是他便笑了笑:“你家小姐已经睡下了,不要打扰她,等她醒了,你派人通知我一声,三天后咱们便出发吧,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江南。”
紫娟听见这话,呼呼地拍了拍胸口,然后便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贾瑜。
贾瑜狠狠谈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把心收下,我不会丢下你家不管的。”
贾瑜已经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去江南之前,他要做些准备。
来到贾母院子门口,此时此刻贾府内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大爷被封为平南大将军,即将奔赴江南平定叛乱。
贾母的屋中却只有四个人,除过贾母外还有薛家母女以及那个新来的薛宝琴,贾瑜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还能遇见这对母女。
只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走上前对贾母见礼。
贾母沉默片刻,也不管那对母女在场,低声问道:“决定好了?”
贾瑜嗤笑道:“我没得选!”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我贾家不欠他们家什么了,从你曾祖父那一辈起为大周江山流净了血,你祖父加上你,何必如此,你可以推脱的。”
贾瑜却是豪迈一笑:“祖母知道,孙儿不是个老实的,比起这满屋子里的莺莺燕燕,孙儿还是更喜欢外头的打打杀杀。”
贾母摸了摸他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说道:“你林妹妹....”
贾瑜叹口气说道:“都说外孙是后娘养的,却不知我这个亲孙还是抵不过您心中的外孙女。”
贾母听他这话也没了刚刚那份忧虑,装模作样地扇了他一下,便对着一旁的薛姨妈笑道:“我这个孙子总是这般没个正形。”
薛姨妈忙赔笑道:“怪道旁人说老太太是个福星,府上的哥儿姐儿都是如此孝顺,晚辈却是羡慕得紧。”
这话却是把个贾母逗的哈哈大笑,贾母又看向贾瑜,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在外头好生照顾自己,至于家里,你不必担心,有祖母在这一天,家里便翻不了天。”
贾瑜点了点头,转身便潇洒离去了。
房间里的薛姨妈复杂地望着离去的贾瑜,往旁边的薛宝钗看了一眼,心中的计较却是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
却又听得贾母问道:“不知琴儿可看了人家。”
薛姨妈忙是收敛了心神,看了眼满面红晕的薛宝琴,笑道:“他父亲早已和翰林院的梅家定下了。”
贾母听见这话,两眼微微闪动片刻,笑道:“却是可惜了,可惜了。”
.......
贾府门外,贾瑜一翻身便上了马,身后的赖尚荣也赶忙翻身上马。
贾瑜一夹马身,伸手一指前方,撇嘴笑道:“走,去城外的庄子上,这么多日子了,那帮小子们也该有点成果了。”
城外的庄子里,全都是他贾家的年轻族人,也是一些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自他坐上家主之位那天起,便将他们赶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种田了。
虽然没有刻意去管理,可是他还是不时去探听一下庄子里的情况。
起初,庄子里的少年们似乎并不买账,每日里还是聚在一起喝酒赌钱,可时间久了,他们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异样,竟是真没有一人给他们送米送粮,起初他们也是不以为意,可时间久了,他们开始慌了,于是芬芬向自家长辈求助。
可最后的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派出去的人竟然是原封不动的跑了回来,很明显他们被人给关在了庄子上,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这一下可把他们给吓呆了,都是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见识过这等阵仗,只是这里很是偏僻,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正当此时,一个壮硕的老头子居然笑呵呵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哈哈大笑道:“兔崽子们,爷爷奉了大爷的命令,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操练你们,听话的有饭吃,不听话的就没饭吃了。哈哈。”
有眼见宽广的,一下子便认出了老头的身份,他们不由得失声说道:“这不是东府的焦大爷吗?”
没错,这正是焦大,贾瑜将他从贾珍那里讨了过来,贾珍不愿意去触这个老头子的眉头,巴不得有人愿意收他,于是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送了过来。
焦大本来还有些不愿意,可是见了新主子,他又是心甘情愿了起来。
焦大是听过贾瑜的名头的,他觉得跟着贾瑜至少不会丢老宁国公的人,贾瑜确实是个小英雄,并且贾瑜也姓贾,反正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贾来,这倒也不算吃里扒外,背主求荣了。
他也没了什么上战场杀敌的心思,只想晚年过得快活些,远离了那腌臜地,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心中已将那对父子的恶行记在心里,到时候若有幸见了老国公,他一定要向他们告状,狠狠地教训这对不肖子孙。
焦大爷接到了贾瑜的命令,听到有这桩好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庄子上,把这群小杂毛操练得苦不堪言。
今日接到了赖家的信,说是瑜大爷要到庄子上巡视,他便更是起了劲,他便更是加大了劲力狠狠地操练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出发(三)
城郊的庄子,乃是当初初代荣国公,置办下来的产业,这庄子虽然位置偏僻,可却占地极广。
只是这四周萧索,即便是这五月的春季,周围依旧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树,只能偶尔看到几处杂草。
庄子的南面有着大片大片的小麦,仿佛和北面的庄子天差地别,不在一个世界。
贾瑜拍了拍手,往手心里哈了哈气,又使劲搓了搓,对一旁的赖尚荣说道:“你怎么看?”
赖尚荣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见他淡淡说道:“不错,看起来焦大爷把这里整训得不错。”
贾瑜点了点头,笑道:“焦大怎么说也是跟着叔祖父戎马半生的老卒,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如何够他腾挪,走,咱们进去看看那帮小子,这也快半年了,也该有个章程了。”
贾瑜一脚便将庄子的大门踹开,两个门子还未反应过来,贾瑜便龙行虎步般地大步走了进去。
那两个门子刚要出声询问,面无表情的赖尚荣便拦住了他们,他笑了笑,低声道:“没眼的东西,刚刚那是我贾家的家主大人。”
两个膀大腰圆的门子听见这话,慌忙低下了头,暗道了一声晦气,便又将大门合上,各自退了回去。
他们本就是贾家的子弟,那次的家族大会之上,他们已经见识过贾瑜的虎威,自是不敢去触这个眉头。
而一旁的赖尚荣则是暗自赞叹,却是没想到半年前这群没个样子的少爷子弟却是变了模样,身材变得结实了不说,便是连那脸子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却说贾瑜这边,他独自往庄子中央走去,只听其中呵呵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贾瑜便大感好奇,忙是加快了步伐,往那走去。
便见其中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演武场,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就连大大小小的石所也是琳琅满目。
一群贾家子弟正整整齐齐地站立于中央,一下一下地挥舞着自己的膀子,并且伴随着虎虎生威的呼喝声,这一群人足有百人之多,而站于贾家子弟之前的确是一个身材无比壮硕,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他面色严肃,眼神冷峻,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铁棍。
只见他左右巡视,很快便走到一名子弟身边,一棍子狠狠敲下,只把那子弟敲倒在地,他瓮声瓮气地喝道:“你在干什么?跳舞吗?就连粉子胡同的姐儿也比你有力,他奶奶的,教了你们这么半天,还是这么个鸟样子。”
那子弟只是哎呦一声,便又急忙站了起来,便又跟着众人哼哼哈哈地练了起来。
便在此时,焦大却是见到了贾瑜,他忙一伸手,所有贾家子弟便立刻停了下来。
焦大笑道:“大爷来了啊,哈哈哈哈,来看看,这帮小子虽然不成器,可是这点时间能成这般模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到底是老将军的种,只需要历练一番,便一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的好汉。”
贾瑜走上前,贾家子弟忙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个低下了头,显得很是恭敬。
贾瑜走到众人身前,将那只蒲扇般的大掌拍在一个子弟肩上,喝道:“都给老子抬起头来,怎滴,一个个的是见不得人来还是怎滴。”
众人闻言,忙抬起头来。
贾瑜这才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贾家的子弟如何会有孬种,看来你们这些天都没有荒废,都是好样的,我很满意。”
那名被贾瑜拍了肩膀的子弟,先是呲牙咧嘴地努了努嘴,心里暗道家主好大的鸟劲,随后才和众人一样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这些人这半年来可没少吃苦,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大少变成这副苦哈哈的模样,为的便是家主那一句将来自有你们的前程。
刚刚那名子弟便是贾家第五代的贾草,这半年来,他经历了人生里最为重要的转变,他之所以能站在众人的前头,便是因为他的表现在所有人里是为最好。
从小到大,他一直过着浑浑噩噩,不知天地的生活,他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可是经过这半年,他已经脱胎换骨了,也已经有了一些人样,现如今他只想跟着家主做些实事,要是有了机会,说什么也要博个富贵满堂,让他贾草的名字深深刻在贾族的族谱之上。
贾瑜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望来,他的双眼闪烁着精光,沉声说道:“你们有的是我的同辈,有的是我的晚辈,有的还和我老子是一个辈分的,可不管怎么样。”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可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姓贾,你们和我一样都有同一个祖宗,你们都是荣宁二公的后代,所以你们的身上都留着英雄的血,当初我们的祖宗跟着大周太祖自微末草莽而起,纵横千里,百战百捷,打下了这万里锦绣江山,你们如何能够堕落祖宗的威名?”
贾瑜的话如同一杆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他们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神色动容,双眼似乎燃起了火焰,齐声呼和道:“吾等绝不堕了祖宗威名。”
贾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对一旁的焦大低声说道:“焦大,不日我将出征江南之地,你可愿带领我贾家儿郎跟我一齐出征。”
焦大双眼之中精光暴起,他大声应道:“老奴早就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俺还有机会重上战场,老天爷倒是没瞎了眼。哈哈哈哈。”
伴随着焦大豪迈地笑声,贾瑜便离开了城外的庄子。
这次他挑选了其中表现得最好的一百人,也是贾瑜最开始在演武场上的一百人。
其实被贾瑜赶到庄子上的贾家子弟远不止一百人,只不过另外的人全都是一些不思进取,不思悔改的子弟,例如贾瑞啊,贾薐之流,他们却是没这个机会重新做人了,全部被安排到了其他的庄子上老老实实种地去了。
这一百人贾瑜很是看重,虽然李必下了旨意,将忠武,义成,淮南三道的兵力归他统一调度,可是那三道的府兵的战力如何,兵源如何,以及听话与否,他都不明白,虽然他贾家的名头在军中很有份量,可是此时此刻毕竟不是开国那会,是以他也不敢保证那三道的军马就会真的听他号令,况且他所谋者大,所图者远。
他想要建立一支如臂所指的军队,他想要建立一支只听他贾瑜的话,只为他一人服务的军队。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班底,一群忠心不二的底层将领替他控制军队,领导军队。
毫无疑问这一百贾家子弟便是他的首选,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安排焦大去操练他们的原因,若是军队的将领都是一群刀都提不起来的纨绔子弟,那还带个鸟的兵。
不过,虽然经过了半年的操训,这帮人还是不够看的,他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身上总是有一股焦浮之气,离他心目中的要求还差得很远。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根基太浅,时间太短,是以这也是他最为无奈之处。
一切都只能从最为细微处做起,便是连军队里的事情也只能由他慢慢去教,不过总算是有了点样子,这也让他略感欣慰。
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什么事情总是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要是根基不稳,将来可是栽跟头的。
念及此,他又不由得微微苦笑,果然,造反这种事情,还是个技术活,他本以为靠着穿越者的优势,便可以拳打八方,脚踢四面,轻轻松松地过他的好日子,可这么些年,他也发现,自己还是只能跟随大流,遵循着这个世界的规则让自己慢慢变强。
其中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第七十七章:出发(四)
京都的城南街头上,这里本来是豪门贵胄居住之地,是以街道上除了一些仆从奔走之外,便没了其他人影,更不要提什么贩夫走卒了。
贾瑜一个人骑着大马,身边还有一个那个膀大腰圆的牛虎,他们骑马来到一处高门前,门口前的石狮子威武霸气,大门口的牌匾上大书四个大字:越国公府。
此地正是越国公府,乃是那日与贾瑜在大朝会前碰面的越国公秦显的府邸,看门的下人是认识牛虎的,是以忙走上前来替牛虎和贾瑜的马签好,另有一人为两人引路,显然牛虎这瘪犊子经常光顾越国公府,看门的下人都不把他当外人。
牛虎这瘪犊子也是耀武扬威的,跟回自个家一样,他对贾瑜扬了扬那可恶的眉毛,似是在炫耀一般,便对那下人说道:“发小王八呢?”
那下人也不知是个缺心眼的,还是十分认同牛大少爷的话语,一点也没有为自家大少反驳的意思,反而讪笑道:“俺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也不知大少爷醒了没有,昨日被老爷亲手从妙玉坊内给抓回来,又挂在树上抽了一顿,不过按照咱们大少爷的尿性,估摸着没啥大事,应该就来了吧。”
贾瑜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名下人,然后询问似地看着牛虎,牛虎却是呵呵笑道:“老秦家的都皮实,他狗日的秦发从小被我老叔抽到大,都他娘的习惯了,没事,等会两碗黄汤灌进肚子,就屁事都没有了。”
贾瑜听见这话,忙摆了摆手说道:“爷爷哪是问你这个,爷爷是想问,这老秦家的都是这样的夯吗,连个下人也是虎了吧唧的。”
牛虎一踢那下人的屁股,却是笑骂道:“你把个腚摆个这么正做甚,搞得老子只想踹你。”
随后便对贾瑜笑道:“乡巴佬大脑壳子,这越国公府的下人可都是从南边来的,以前都是海外的遗民,是我老叔当初扬威海上的时候,见着他们那凄惨模样,才把他们带回来的。”
贾瑜听到这话,忙拍了拍手说道:“哎呦,今天咱是来办正事的,狗日的,快,跟爷爷去找秦叔,老子是来借船的,不是来跟你喝酒的。”
越国公虽是荣国公的旧部,可后来却被归到了东南军队的序列,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为了将荣国公的嫡系全部拆散吧,是以便将越国公放到了东南。
那时的越国公还只是个少年英杰,在东南军中毫无人脉根基,荣国公贾代善似乎也没有特别交代要关照一二,可是人才到了哪里都是人才,秦显凭借着自己扎实的军中本事很快学会了水军作战,之后的故事便显而易见了,他与东南倭寇作战数年,凭借着赫赫战功,甚至将大周的战旗插到了南边的诸国之内,只把那些兹尔小国打得灰头土脸,将岛上流落的遗民给救了回来,到了后来,那些小国的国主甚至是自发的来到大周京都于太上皇陛下朝拜,造成了那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太上皇虽然是个少有的英主,可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毛病却也着实不少,其中一条便是那臭名昭著的好大喜功了,在一众众邦之主,万国来朝的呼声之中,大周的太上皇陛下,已经是爽到了极点,是以大手一挥,便封了秦显大元帅越国公的爵位。
这也是贾瑜今日来此的原因,他赶往江南,若是走陆路太耗时间不说,林黛玉只怕也受不了这个哭,可若是走水路,他那一百多个子弟兵们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她们丫头媳妇子坐在船上,贾瑜带着子弟兵们在后面游泳吧。
牛虎嘿嘿笑道:“你急个鸟,不搞定小的,怎么搞定老的?“
贾瑜也只是这么一说,自然也没有那么急切,便是求人办事,也总得有个过程不是,总不能见了面就开口要东西,那越国公爷不得拿把大棍把个贾大将军哄将出门。
于是便也耐着心思,等待着秦发小王八羔子了。
不肖半晌,虎头虎脑的秦发便哈哈大笑地走了过来,先是给贾瑜来了个狠狠的拥抱,却是鸟也不鸟站立于一旁的牛虎,牛虎也不在意,一脚狠狠地踹了上去。
只听秦发哎呦一声,揉着屁股蛋子,样子很是滑稽,怒声骂道:“你第一天认识爷爷?”
牛虎嘿嘿笑道:“爷爷难道不知,老叔最喜欢抽你屁股瓣儿,爷爷就是故意的。”
秦发怪叫一声,一下便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不消片刻,便都闹了个满脸肿,把个贾瑜晾在一边。
等到两人闹够了,这才施施然的走上前,秦发笑道:“瑜哥儿,莫怪莫怪,既然我家老爷子不把你当外人,兄弟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了,昨日这土王八已经告诉我你的意思了。”
说着,他便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牌子,甩到贾瑜的面前,哈哈大笑道:“这是我秦家的帅令,凭这个你可去南湾调动两艘大舰,不过,兄弟得先跟你打个招呼,可以带女眷进去,但是千万别去想着改动,这可是标标准准的军中巨船,要是改得太大了,变成个花架子,回头老爷子没法跟朝廷交代。“
贾瑜面带惑色,问道:“世叔难道不出来问问嘛?他就这么放心我?”
秦发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还怕你刘备借荆州不成,我家老爷子昨天抽了我半宿,年龄大了,身体也没有以前的力道了,总得休息休息,就不出来了,昨个走之前就跟兄弟我交代了,兄弟哪能不知道轻重。”
贾瑜听到这话,心下一暖,便对他笑道:“那我便多谢发哥儿了。”
秦发狠狠一锤贾瑜的胸膛,便揽着他笑道:“谢个鸟儿,走,咱们喝酒去,狗日的,老爷子的鞭子还是那般硬实,要是在不喝他两口,我这屁股蛋子可就真的烂透咯。”
三人便结伴走到了一处亭子里。
贾瑜环视四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秦发见他如此,便是自豪一笑道:“瑜哥儿,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贾瑜赞叹道:“发哥儿你家这谋篇布局,不愧是行伍之家,易守难攻的,若无千名百战之卒,却是奈何不得啊。”
秦发嘿嘿笑道:“要不说你是个识货的,这是我家老爷子请山里的神机门专门规划过的,不俗吧。”
一旁的牛虎却是狠狠呸了一声,嗤道:“你显摆什么,你当人家瑜哥儿是你这个乡巴佬,那荣国府我也是去过的,端的是......”
他又看向贾瑜讪问道道:“那词咋说的来着,花什么鸟叫的。”
贾瑜无奈地笑道:“花香鸟语。”
说罢,秦发便和贾瑜一起大笑起来,一时间气氛变得热络,三人你来我往,相互拼着酒,谁也不服谁,都是半大小子,个个跟个牛犊子似的,只把那黄汤往肚中灌去。
好半响,秦发却是没来由的问道:“瑜哥儿,兄弟也是听说了,你这次去南方,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听说那边乱成了麻团,你打算从何入手啊?”
贾瑜还未回话牛虎却是嗤笑道:“老叔怎么说也是东南兵马大元帅,你咋还问起了瑜哥儿....”
秦发摆了摆手骂道:“你个肥猪也知道我家老子是个东南兵马大元帅,不是南方兵马大元帅,若是论道闽南三十六县之事,老子自然再是清楚不过,只不过这闽南和江南却是两回事,老子问问,有他娘的什么问题,少见多怪。”
哪知牛虎却是半点不让,针锋相对道:“你不知道,难道瑜哥儿便知道,你当他在哪里干的突厥,难道是在江南干的不成。”
贾瑜也是点了点头笑道:“兄弟我也不知从哪入手,只能先去江南了解了解情况,在看机会下手了。”
这时一个豪迈地声音传了过来:“不错不错,谋定而后动,不愧是我大周的少年俊杰。”
众人闻声望去,见着来人,贾瑜还未有什么表示,一旁的秦发却是变了脸色。
刚起床
昨天写到4点睡了一天,刚醒来,今晚通宵把剩下六章补上,见谅
第七十八章:出发(完)
只见秦发对贾瑜撇了撇嘴,又见贾瑜似乎并不认识眼前这位,他便低声说道:“这是陛下的二皇子李池。”
贾瑜对他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虚伪至极,心眼狭小的二号贾政是也。
是以贾瑜还未与他多言,心里却已经冷了三分,并不愿与他多言。
秦发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打先迎了上去,贾瑜和牛虎对视一眼,便跟随秦发是起身相迎,贾瑜那意思是,这人是个什么章程?牛虎的意思是,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
不过毕竟是龙子龙孙,面上的东西还是要做的。
李池面带微笑,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分贵气,便是连贾瑜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这鸟斯真有一副好皮相。
“见过二爷。”
三人齐声说道,语气却是平淡得紧。
李池摆了摆手笑道:“诸位不必客气,今日我本是来拜见越国公爷,却没想到听到了刚刚诸位的言谈深论,诸位不愧是我大周的少年英杰,池愿与诸位以诚相交,还望诸位莫要拒绝。”
话虽然说的客气,可是行动却是一点也不怠慢,自顾自的便坐在了席上,贾瑜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的不屑之色转眼即逝。
在他们这群舞刀弄棒的面前装什么文化人,拍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再说你他娘的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谁狗日的不知道,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况且你平日里是个什么样,谁他娘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是以三人皆没了说话的兴致,不消片刻,贾瑜便抬起酒杯对李池笑道:“末将敬二殿下一杯,还请二殿下见谅,末将明日将出战江南,家中还有不少俗务,却是耽误不得,这便先告辞了。”
李池先是面上一滞,随后赶忙又露出了笑容,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那在下便祝将军旗开得胜,待来日携大胜归京,在下再为将军摆下个庆功宴,如何?”
贾瑜哈哈大笑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说罢便在另外两人幽怨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越国公府内,贾瑜自然明白这两位是个什么意思,你贾瑜倒是先撤了,把我们两留在这里和这货打太极,真不讲义气。
.......
贾瑜回到贾府之内,先是来到了贾迎春的院子里,见她正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个不停,竟然没有发现贾瑜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贾瑜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她接到张生的情诗,终于大着胆子写了一首题为《明月三五夜》的回诗,约定张生于十五日晚上相会。“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凝是玉人来。“
贾迎春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竟是哎呦一声将书本紧紧合上,过了片刻,又将那书本慢慢打开,正准备四周张望张望,可谁曾想转头便看见了那副熟悉的面孔,正露出大笑看着自己。
贾迎春先是一愣,然后便怪叫一声一把将那本书抱在胸口,脸也紧紧贴在桌子上,身体也是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贾瑜抄起一个凳子,便这么无所谓地坐在一旁,使劲捏了捏贾迎春的嫩脸,笑呵呵地说道:“小妮子这是春心萌动了?”
贾迎春拼命摇了摇头,更是闹了个大红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瑜却不打算绕过她,语气温和地笑道:“给大哥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张生,有这个好运,得了我妹子的青眼。”
贾迎春微微抬头,低声说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语气娇俏,温柔至极。
只把个贾大将军逗得哈哈大笑,惹得迎春二小姐只把他那额下的短须揪个精光。
半响,兄妹二人闹够了,贾迎春这才幽幽地说道:“哥哥不许往外说,不然老祖宗可是要发怒的。”
贾瑜却是混不在意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
不过贾瑜到底还是答应她不再胡言,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儿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二人是亲兄妹,自是不避讳,只不过这事自然也不能传出去,到了外头,别人会说迎春浪荡不堪。
贾瑜又笑道:“哥哥明天便要出发去江南了,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受了什么委屈也先忍着,等哥哥回来再说。”
迎春听到这话,也收起了刚刚那丝羞涩,竟是直直地站了起来,把那话本小说放到椅子上,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温柔地说道:“妹妹祝大哥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贾瑜点了点头,生受了她一礼,转身便离开了,走到门口,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此事不必忧心,你的婚事我自有计较,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迎春却是没有回话,脸颊又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良久却是叹了口气,她木讷的外表之下,内里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虽不知大哥有什么想法,可她总有些不安,可也说不出个什么,只能催促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贾瑜来到自己的院子里,此时经过晴雯这个大嘴巴的宣传之下,院子里的侍女们都知道了贾瑜即将南征的消息,除了有些羡慕能够跟随大爷一起外出的香菱之外,他们不由得又为他担心了起来。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们早都把大爷当成了真正的主子,她们的命运也早都和大爷绑到了一起,若是大爷出了事他们也定没个好下场。
金钏儿便带着众人对贾瑜行礼,齐声贺道:“婢子们祝大爷马到功成,一战功成。”
贾瑜从怀里拿出一把金克子笑道:“赏。”
说完便把那袋子金克子丢了过去。
小姑娘们自是把持不住地上前哄抢,只有金钏儿走到贾瑜的身旁,轻声问道:“爷可是累了?”
贾瑜点了点头,疲惫地说道:“快给我捏捏,老子今天做了回陪客,他奶奶的老秦家的酒怎么这么烈,那小王八羔子跟个牲口似的,不要命的往里头灌,老子都有些喝醉了。”
金钏儿忙将他引进屋内,待他躺在软榻上,金钏儿便开始对他的胳膊和后背揉捏了起来,这是她从蒲思思那里学来的新本事,也不知为何,或许是金钏儿在这方面有着不俗的天赋,不过几日,她竟是有些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势头,到了后来,为大爷揉捏的工作便放到了她的头上,她也很是珍惜这么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对此很是上心,一时间竟是令贾瑜对她都有了一些离不开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贾瑜揽住了她的软弱的腰肢,她便乖乖的躺进了贾瑜的怀里,贾瑜感受着怀中那丰韵柔媚的身子,心里却已经飘向了远方,事情发展到了今天的模样,可谓是顺利无比,下一步便是横扫江南,构筑根基了。
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只不过他并不惧怕,这么多年,他跨过了不知多少道坎,多少次他差点身首异处也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一样,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乘风破浪,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金钏儿感受着他浑厚的男子气息,虽然每次揉捏过后,大爷都喜欢把他抱在怀里可却又不动她,虽然有些失望,可若能如此也是不错的,殊不知贾瑜如此做便等同于动了她。
想着想着,靠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她竟是缓缓睡了过去。
........
五月十五,京都南湾的码头上,两首战船矗立于此,这都是千料大船,吃水深,载人足,两侧还有几门威武雄壮的红衣大炮。
贾瑜对一旁的赖尚荣说道:“把人都带上去吧。”
又对一旁的贾草说道:“他们我便交给你了,你给我带好了,别出什么乱子。”
他已经被贾瑜提升为平南军校尉,专门率领这一百子弟兵,是以贾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便带人往第一艘巨船行了过去。
其后便有一棒子仆妇抬着一个骄子朝第二艘巨船行了过去,骄子里的正是泪流满面的林妹妹。
等待众人上了船,贾瑜便也踏上了第二艘巨船,他一挥手,两艘巨船便鱼贯而出,这盛大的场景只引得南岸码头上的百姓们侧眼观望。
贾瑜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京都,心中豪气腾升,竟是不由自主地大喊道:“老子一定会回来的,哈哈哈哈哈。”
第二卷完
第一章: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李白的行路难,贾瑜独自立于船头,轻声吟诵着这首传诵千年的绝句,现在他的心情便颇有些行路难的样子。
虽然费劲了心思,终于让他走到了这一步,可若一个不慎,被南方的哪些人给吃了个精光,那美事便变成了祸事,到那时别说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便是想要留个全尸都是不可能的。
纪严哈哈大笑地走上前来,自觉落后贾瑜半步,随意问道:“主公在想什么?”
贾瑜没有转头,迅速收敛起心神,回问道:“你可知作为一个主上最忌讳下属什么?”
纪严浑不在意的说道:“却是揣测上意。”
好半响,贾瑜平淡的声音方才传来。
“既是知道,你为何明知故犯?”
纪严走上前与贾瑜肩并肩,语气依旧是那般无所畏惧:“无他,唯问心无愧尔。”
贾瑜听到这话,又沉默了好半响,看着远方奔腾不息的大河,自言自语地笑道:“是啊,问心无愧便好了。”
贾瑜又深深看了一眼满脸微笑的纪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你个糟老头子,变着法子给老子甩脸子。”
贾瑜拍了拍有些消受的脸颊,随后便恢复了那坚毅的神色,他笑了笑转身便向船舱内走去,纪严盯着他的背影,又转身看向那波澜壮阔的江河,忽的诗兴大发。
“出师一表真名士,千载谁堪伯仲间。”
只是这两句明显是抄袭那诸葛丞相,他和贾瑜厮混久了,别的没学会,这脸皮却是厚了几层,原本对于这抄袭之事,颇为不屑,可今日兴正浓,意正憨,抄上几句是无妨的,便像是贾瑜经常挂在嘴边那句: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管他哪个写的,只要是从老子嘴里吟出来,能表达老子的心情,那就是老子写的。
......
这艘千料大船本是艘海船,用它在这大江之中运转,显然是大材小用了,那日若非贾瑜亲自拜访,且有牛家父子在旁煽风点火,秦显是绝不可能答应贾瑜这无理的请求的,对于他们水军,海船战舰乃是他们的生命,是以对这些大家伙极为爱护,现在听说贾瑜杀鸡用牛刀,第一个反应便是拒绝,甚至起了好好教训一下这败家子的打算。
不过也正是因为是贾瑜亲自前来,这才答应了他的请求。
海船吃水深,且在这风浪甚小的大江之上,简直就是稳若泰山,贾瑜也正是看上了这么一点,才厚着脸皮亲自前去越国公府讨要。
贾瑜如此大费周章,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便是他贾家子弟都是北边的旱鸭子,是以对于水上作战很是陌生,其实也是贾瑜多虑了,他们漫说是对于水战陌生,对于陆战也熟悉不到哪里去。不过贾瑜却还有另外一番考虑,这海船在这大江之上如履平地,使得那一百名子弟兵能够很快适应这船上的生活,将来对于更好的接受水战创造出一个很好的环境。
第二便是他那娇滴滴的林妹妹了,林妹妹本就身子弱,这次又遭到如此打击,是受不了路途上的颠簸的,在这种大船上,似乎要好些,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一路上也能少受点罪不是。
只不过贾大将军这番无比周到的安排,却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瑜走到大船的第三层,这里本是指挥官的居住所在,虽非富丽堂皇至极,可也舒适无比,也不知这墙壁是用什么建的,竟是冬暖夏凉,通透无比。
这里本应该是贾瑜的居所,可是为了照顾林妹妹的身体,再加上他本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便将它留给了林妹妹。
他来到这里,便是为了看看林妹妹。
可刚一走到门口,便看见紫娟正满脸焦急地在门口踱步,见到贾瑜的到来,便大步走了过来,一点也不像个大家豪族的侍女。
贾瑜一看便已经明白了三分,还未等紫娟开口,便先开口说道:“站下,深呼吸三下,把气呼顺了,把舌头捋直了,把话想清楚了,再跟我说,别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
紫娟本来是无比焦急的,可听到贾瑜的话,却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主要是她发现贾瑜太好使了,每次他一来,姑娘便什么性子也没了,气也顺了,饭也能自己吃了,以至于到了后来,紫娟每日里就盼着贾瑜能来,只比个正主还要着急。
所以便听话地深呼吸,思考了片刻,才淡定地说道:“我家姑娘又哭了,饭也不怎么吃,昨个晚上还呕血了。”
贾瑜一听这话却是急了,一拍她脑袋,道:“你怎滴不早说。”
紫娟却是白了她一眼,心中委屈道:不是您老人家让我把话想好了再说吗?
面上却只能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贾瑜走上前,却被一个仆妇拦住,贾瑜转身望向紫娟,眼睛之中露出了无比浓烈的疑惑,那意思很简单,他娘的,老子怎么不知道,咱府上还有敢拦老子的路的仆妇。
却听晴雯低声说道:“这是咱姑娘府上的嬷嬷,是林老爷特地派来接姑娘的。”
贾瑜挑了挑眉毛,眼睛忽的闭上,他思考了良久,对紫娟笑道,你先去帮我泡壶茶来。
紫娟并不是个看不懂形势的丫头,不然她也不可能成为林黛玉的大丫头,只看大爷这模样驾式,便知道他要来硬的了,一向自认为姑娘身边女诸葛的紫娟已经把贾瑜之后的行动做了个预判。
便有些心疼地看向那个健壮的仆妇,又有些担忧的看向那禁闭房门内林黛玉,这才转身离去。
待紫娟走远,贾瑜方才又看向那两个仆妇,笑道:“二位真打算拦我吗?”
两位仆妇低下头,其中一个稍微年老的仆妇说道:“还请将军见谅,男女授受不亲,涉及我家小姐的清欲,将军还是不要如此无礼得好。”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有据,强硬之中带了点屈服。
贾瑜叹了口气,并没有如同紫娟小丫头想的那般模样直接来硬的,只听他声音深沉地说道:“老子知道你们有办法联系到林如海,老子不管他是真死也好,假死也罢,打我姑姑身死那天起,老子便不关心他的死活了,只不过这个不要脸的老秀才,他不知道自己要死的消息会给他那可怜的女儿带去多少伤痛,呵呵,真自私啊,他这一辈子,说是为国为民,只是一个连自己妻儿都顾不上的人,居然敢说自己为国为民,真是他娘的搞笑。”
说道这里,他声音越发阴沉地说道:“老子不知道你们为何来到林妹妹身边,只一点,别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不然老子一定把你们两个老虔婆丢到海里喂鱼。”
说完也不顾两人惊讶的面容,一下便将两个仆妇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第二章:等
外头的声音贾瑜压的很低,再加上林妹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是以她并没有听到贾瑜在外头的话语。
贾瑜见她虽是神伤,可是眼角里却是干噗噗的,像个哭干了眼的小老太太一样,神情萧索,脸色苍白,嘴唇上几处裂痕,只把个人弄得无比狼狈。
她见贾瑜走来,忙将自己的小脸一转,似乎很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如此憔悴的一面,贾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中苦笑,这摸都摸了,亲也亲了,该做的也做了要是每个,您老还要脱了裤子放屁,不愧是姑娘家滴,到底还是皮薄。
是以,贾瑜便笑着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道:“你这又是咋的啦?”
林黛玉只是不理他,其实漫说是贾瑜,便是林黛玉也被自己这哭蹄蹄的模样整得有些无奈,只不过她却是无法忍住,倒不是因为她怕以后没了依靠。
主要是,谁家姑娘知道自己的亲爹要死了,谁也得哭个没完没了的,若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悲伤,无比的悲伤,深入骨髓的悲伤。
林黛玉虽然被贾瑜所影响,变得坚强了许多,可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时代的女子即使再剽悍,再坚强,还得依靠外头的男人,哥哥再亲,就算是情哥哥,也亲不过父亲不是,现在父亲要死了,她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哭泣罢了,可话又说回来了,她除了哭泣又能如何呢?
所以,她只能独自哀伤,每日里除了以泪洗面便是别无他法了。
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好像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感觉眼睛涩涩的干干的,甚至于视线还有些模糊。
贾瑜很想告诉她,她的父亲或许根本鸟事没有,只不过即便是他也没有猜测到林如海大人的心中的算计,又或许林如海是真的不行了,是真的想要见女儿最后一面,现在还是不要给她太多希望罢。
贾瑜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柔声说道:“可是难过得紧了?”
林黛玉见他如此温柔,那一丝伪装的镇定与坚强仿佛被他那声温柔地问候给击溃得七零八落,只感觉身子一软,两眼发黑,一下便向后栽倒了下去。
贾瑜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见她面色依旧无比苍白,眼睛也闭得紧紧的,这副柔弱地模样似乎触碰到了贾瑜心间那最为柔软的部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保护怀中这个女子,再也不让她受这种委屈。
贾瑜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什么也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这呢,听紫娟说你昨日只睡了一小会,又是滴水未进,这样如何得了,便是姑父大人,若是见你如此,只怕也不会好好养病的。”
接着他闭上了双眼,好似思考了片刻,语气依旧温柔地说道:“我从京都里带了宫里的老太医,那些人参和珍贵药品也是带了不少,你不必担心,姑父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里,林黛玉也睁开了双眼,低声问道:“真的吗?”
贾瑜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坚定地说道:“相信我,我以前可从来没骗过你。”
若是纪严这老杂毛站立当场,一定会对贾大将军竖起大拇哥,这厮也忒无耻了些,以前没骗过你,不代表这次没骗你。
可是单纯的林黛玉却不明白他这些道道,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话语,心中便是信了,当然林大小姐不信也不行,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还能如何?
待到两人把外头的蝇营狗苟丢到脑后,林大小姐这才发现他们二人的姿势是如此的暧昧,她的脸颊也是微微发红,只不过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是以林黛玉也没有挣脱出来,只是更加卖力地往这混蛋怀里拱了拱了,似乎又觉得自己老子还生死不知,自己便和情哥哥如此这般,也太不厚道了些,于是又把刚拱进情哥哥怀里的脑袋又抽了出来,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只不过,这可把我们的贾大官人给霍霍坏了,这一拱一抽之间,那曼妙的身姿便如同一条水蛇一般不断地刺激着贾大官人内心的邪火。
在他的印象里,林大小姐一直都是个没几两肉的竹竿子,这次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有料。
这才重新打量起林大小姐,只见她长发及腰,眼带秋波,流转之间,竟是说不尽的妩媚温柔,眼中那淡淡的哀伤似乎又给她留了一丝别样的魅力,这种成熟妇人才有的魅力却奇迹般的与这个女子吻合,他这才发现,小姑娘长大了,不过半年之前,她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青涩。
便在这时,便听林黛玉哎呦一声,又是轻轻锤了他一拳,说道:“你底下是个什么硬家伙,顶得人家生疼。”
说着竟是伸出手往那坚硬之处摸去........
......
甲板上,贾瑜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河水,豪情万丈地说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纪严却是摇了摇头,缓声说道:“不妥,不妥,李太白只是一狂士,主公该颂的是那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贾瑜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小老头还是这般不切实际,现在咱们可没那么不切实际,当初你是你这个老小子,老子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纪严呵呵笑道:“主公的功力却是越发雄厚了。”
贾瑜知道,纪严这是说他脸皮越来越厚了,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们二人亦师亦友亦主亦臣,早就熟悉彼此了,这点子挖苦都不会在意,不过说笑归说笑,该聊的正事也是不能耽搁的。
于是,贾瑜便笑问道:“现下不到半月,我们便要抵达扬州,先生可有教我?”
纪严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光,远眺前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听他缓缓说出了一个让贾瑜呆立当场的字:“等。”
第三章:大事不妙
其实若只是打仗,他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狗屁,他只需要搜刮粮草军械,训练军队,找到敌人,杀死敌人便够了,至于战后的建设他根本不需要理会,可问题是他不能如此,他需要一个可以将江南握在手里的机会,所以便不能只是破坏,还需要在破坏之中找到一个重生的机会。
他也些不理解,于是便转头望向纪严,纪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捋了捋柔软的胡须,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的人都有每个地方的人的生活方式,江南之地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战乱,这里的百姓士绅,豪门贵胄,都适应了和平安宁,是以最不愿意看到这些的便是他们,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弥勒教和那刘溥的成功便是得其多道,只不过可这世上的道可不是唯一不变的,这世上之人想要那个位置的如过江之鲫,可得手的寥寥无几,他们无法把握住这世上的大道,主公且看,不用多久,这南方就会被他们破坏得寸草不生,所以咱们需要等,等到他们求着我们出来解决的时候,我们便是得道者,自然是多助,而那些破坏者自然便就是失道者寡助了。”
贾瑜听完这些,他深深看了一眼纪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很显然是答应了他的计策。
纪严的意思很简单,现在还不是时候呢,等到江南这帮大爷们被霍霍得惨了,等到老百姓被杀得家破人亡了,到那时自然会求着你去平叛,到那时无论你是想要捞粮食还是想要整治他们,就容易多了,并且到了那个时候,这帮打着为了平民百姓的反贼们也都堕落了,什么阴谋诡计也都好施展了,您老人家打着也轻松些不是。
战略本身是好战略,只不过只有一条,这战略或许有些太过歹毒了,也不太把百姓的命当命,贾瑜是受过标标准准的地主阶级贵族教育的,能够做到把平民百姓的命不当人命,这并不奇怪,可是这纪严怎么说也是苦哈哈出身即使在战场上抗过大枪,他如何做到如此从容淡定的不把人命当命的,这就让贾瑜颇为意外的,是以刚刚他才深深看了纪严一眼。
只不过这并不重要,说等也不是傻等,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起码要拉起一支能打的部队出来,不然到时候人家求到你头上,你屁也没有,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战略了,那是笑话。
所以他对纪严笑道:“贾芸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纪严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时间太短了,没什么太大的成果,不过巡盐御史的府内和甄府都安排了人手,刘溥那里也安查了人手,至于弥勒佛国则是李小子和贾福老儿。”
贾瑜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传书贾芸,让他密切监视扬州城内的动向,特别是林家的和甄家的,咱们在扬州停留一日,便赶往淮南府。”
纪严连忙俯首撑是,便转身离开了。
至于为什么不在扬州府招兵买马,纪严并没有询问这样的问题,他也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好环境是练不成好兵的,且扬州太过于富裕,诱惑太多,也更容易混进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若是到了关键时候被自己人反将一军,那可真就坏事了。
不止是这样,淮南府位于江南之北,真到了出兵之时,便可从北向南,由高向低占尽了地利优势。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王朝的统一大业都是由北向南,由西向东,是以除过放牛娃朱大狠人还没有谁能够做到由南向北统一全国。
贾瑜也曾和纪严讨论过这个问题,若是以江南为根基,那么将来有一日面对这种天然的地理劣势该如何解决,纪严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等到纪严真正总结过这个问题后,他才猛然警觉,只不过现实就是,北方西边的好地方都被别人占了,贾瑜除了选择江南这块肥地便在没有任何别的机会了。
纪严作为一个谋士,他也曾为此懊恼过,因为这是他的失误,可是贾瑜那时只说了一句话,便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只听他豪气万丈地说道:“既然历史上无人能够做到,那么便由我来开创这个历史吧,再说了历史不就是被人打破的吗?若真的是跟往日一样,那还要老子干嘛来了。”
是的,尽管无数个天然的劣势阻碍着他称王称霸,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一个已经武装到心灵的强者是不会惧怕这些挑战的,这便是他成为一个王者所必不可少的自信心。
........
台州城内,血迹斑斑的城墙诉说着近日来这里所遭受的腥风血雨,城内的街道里竟是空无一人,随处可见的是数不尽的尸体,老人的孩子的女人的,什么样的都有,显而易见这里正是刚被刘溥所攻克的台州城。
本着义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原则,在刘溥的军队老爷们攻破台州城的那一刻,便开始了他们的肆虐,老人和孩子们被无情的屠杀,城里的女人们被充当为义军胜利的犒劳,他们奋力地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终于在义军的不懈努力之下,这座曾经无比繁荣的台州城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如同一座鬼城一般,矗立在这人间炼狱之上。
城中一处高门大寨之内,香平王刘溥正抱着一个丰韵的女人,底下站着一群义军的将领们,而他们的怀中也都个个抱着一个模样娇好的女人,他们觥筹交错,在这个酒池肉林之间,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突然一个义军小校冲进了堂内,他神情无比焦急,奋力地叫道:“大王,大王,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刘溥瞟了一眼那义军小校,便有一个将军走上前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狗日的东西,没见着大王正在玩女人吗?没点眼力见,俺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虎虎出出的。”
那小校一听这话,抬头看了眼正奋力作战的大王然后慌忙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艰难地开口道:“报告大王,那个平南大将军来了,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们入了淮河,正向扬州城奔去。”
刘溥听到这话,竟是毫无反应,好半响,直到他征伐完备之后,这才喘着粗气使劲拍了拍那女人肥硕的屁股,女人匆忙穿好了衣服,在一众将领的哈哈大笑之中,一头撞向了旁边的桌角之上,没一会,那女人便没了呼吸,在满地的血珀之中,只留下了一行清泪送给这个残酷无比且吃人的世界。
刘溥狠狠对那女尸啐了一口,暗道一声晦气,不过终是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小校,问道:“平南大将军?哼,什么狗屁的平南大将军,老子这些日子什么狗屁的将军没见过,他娘的,来一个老子宰一个,来两个老子宰一双。”
众位大将军听见香平王这霸气十足的话语,据是哈哈大笑起来,屋内的气氛也达到了定点。
便在这时,从堂后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只见他羽扇纶巾,摇头晃脑,额下三尺长须,更是为他平添了三分仙气。
他先对刘溥俯身一拜,然后才悠哉悠哉地对那名小校问道:“我且问你,这平南大将军是为何人?你可打探到?”
小校低头思考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听说是个叫做贾什么的小杂毛,不过二十。”
中年文士听闻此言,竟是呆立在当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溥见到自己的军师如此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连忙问道:“先生,可是认识此人?”
中年文士听到刘溥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对刘溥说道:“大王,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刘溥见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心中已有三分不悦,便冷生说道:“先生可不要胡言乱语,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毛都没长全,还他奶奶的平南大将军,狗屁。”
中年文士却是慌忙说道:“此人乃是贾瑜,贾瑜,大王,那是带领三千铁骑直扑突厥王庭的贾瑜啊,大王可万万大意不得。”
第四章:杀了他
刘溥在没有造反之前,是一个十分纯粹的苦哈哈,一没有土地,二没有家财,成日里跟着一帮子江湖刀客以及这江南之地的游侠儿们聚成一团,他父母双亡,家无余财,自然没人愿意与他搭伙过日子,是以这本就无牵无挂之人,在被一帮子官老爷们合伙欺负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不给俺们活路,俺们便反了他娘的。
本来他只想着带着一帮子兄弟占山为王混口饭吃,可谁曾想自他打出旗帜,明明确确的表示自己反了他狗日的皇帝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反向剧烈,无数个被官老爷们欺负惨了的苦哈哈们都来投奔于他。
他竟是没想到自己的名头会如此响亮,可是部队大了,名头响了,人头多了,肚子也就多了,胃口也大了,他本来只是想劫掠一番,可现在不行了,那就打吧,于是在孩儿们的呼喝声中,他便带着手下这群虾兵蟹将们轰轰烈烈地打起了象山县城。
可不打不要紧,他带着这群虾兵蟹将这么一打,猛然之间发现,这帮子平日里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军老爷们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们手里没有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什么尖兵利刃,更没有什么皮夹利箭,他们手里只有一把把柴刀甚至于是锄头,扁担等等诸如此类。
可是面对着如此虾兵蟹将,他们竟是连抵挡一下的勇气也没有,只看见这群平日里老实巴交,前倨后恭的苦哈哈们突然之间变得无比凶残,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像他们冲击过来,那脸上的暴戾的表情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于是这群平日里只知道欺负平民百姓的军丁们胆怯了,他们的身体不断颤抖,他们本就不强健的身子更加虚弱,这一下竟是连手中的兵刃也拿不稳了,再加上城中早就埋伏好的内奸们的帮助之下,象山县城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打了下来。
一进城,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个跟他们一样的苦哈哈们,他们面色肌黄,神情无比淡漠,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他们本以为这群贼兵老爷们攻破城池后后对他们大家劫掠一番,可谁曾想那位大头的大老爷居然命令手下打开粮仓,把那些从他们手中掠夺走的粮食又还给了他们,这一下象山城內的百姓们都沸腾了,虽然城里不时传来惨叫声告诉他们事实可能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美好,可是现在有人能带他们吃饱饭了,那还管个甚?
于是刘溥的部队就这么一次次的扩大了,他杀到學州,姿州,台州,上虞等地,攻陷了唐兴,余姚,慈溪,奉化,宁海,所到之处百姓们无不结草环口欢迎义军到来,是以他们本来只是劫掠城中的豪族巨富们,可是部队这么大,即便是那些大老爷们的家中再怎么富裕也架不住这群苦哈哈们这么瓜分不是。
是以他们把目光盯向了另一群同样苦命的百姓们,义军的将领们早都忍不住了,他娘的,虽然刘地主家的闺女好玩,但是俺们还是喜欢平日里看得见摸不着的大闺女,小媳妇们,可是在山大王刘溥的严令之下他们不敢动手,现在刘溥大王不管了,那就不要怪俺们不讲道义了。
虽然都是苦哈哈,可俺们是拼了命去造反滴,你们跟俺们是不一样滴,所以俺们来了,你们也别反抗了,反抗了也没用,反正你们习惯了不是。
就这样在一片狼藉之中,香平国便建立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都畏惧他刘溥的威名,甚至于在道上的匪号已经不是什么狗屁草上飞了,而是混世魔王刘溥了,比起他军师给自己起的香平王的称号,显然他更喜欢这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现在听到军师这么说,他岂能愿意,狗日的,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谁会怕谁多少,这些日子俺混世魔王杀的人会比你少?再加上他这些日子一直生活在众人的捧扬声之中,早忽悠得就找不着北了,别说你贾瑜只是打跑了突厥人,反正俺们也没见过突厥人,说不定是吹嘘得呢,就算是你贾瑜把突厥人赶尽杀绝了,那俺们也不怕。
只见他狠狠一拍胸膛,对着屋内众将豪迈一笑:“爷爷在这里等着他,爱谁是谁,在爷爷这里任你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爷爷谁也不怕。”
众将听闻此言,心中的气势更甚,他们齐声大喝道:“愿随大王屈龙逐虎。”
不得不说刘溥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之上是有道理的,他的个人魅力与领导能力极其高超,即使义军之内成分混乱,鱼龙混杂,也被其统御得铁板一块,不分彼此,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只要他高声一呼,所有人便会嗷嗷叫地往前冲,不顾生死。
刘溥便是义军的所有,是他们的军魂是他们的将胆,别说他不怕贾瑜,就算是怕,他也不会流露分毫。
他从来没有读过一天兵书,可在战场上的天赋是大部分人无法比拟的,多少次义军被官兵们包围的时候,都是他带领着义军们冲破了包围圈最后得以反败为胜,他就是个天生的将领。
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对身边将领吩咐道:“陈三两,你把兄弟们召集到台州来,把所有粮草集中起来,这些日子咱们太安静了,也该闹点动静了。”
他们自称是义军,其实也是流寇,流寇流寇,若是带在一城一地之内就不叫流寇了,若他们真是如此,那刘溥也不会下令众人洗劫这些城池的百姓了,相反他会大加安抚这群苦命的人们,做起了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勾当,可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毕竟不是谁都是朱大狠人的,他们这些人就算是造反也只会想着如何去破坏,根本就没有这些积蓄和建设的心思,是以刘溥只能算是个枭雄,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侵袭劫掠。
东边已经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南边是那劳什子弥勒佛国的地盘,他们轻易招惹不得,至于北边,那里有重兵把守,虽然他不怕可是也不能白白地去送死不是,那可去的就显而易见了,于是他大声说道:“扬州,扬州,哈哈哈哈,孩儿们,咱们就去扬州会一会这个平南大将军,叫他贾瑜小儿知道知道俺们的厉害。”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无比振奋,他们早都想去东边那无比富饶的扬州城耍耍了,平日里他们只听那些走南闯北的老哥哥们跟他们讲述扬州有多么富裕,扬州的女人有多么水灵,还听说扬州的姐们一个个跟个仙女似的,现在听到大王的命令,这岂能不让人兴奋。
于是所有人连连应诺,身边的中年文士却是不断地皱起了眉头,可是他已经深陷贼窝,早就无法挣脱了,无论是不是自愿,他已经成了香平国的军师,宰相,所以他只能对刘溥低声说道:“大王,若是真要去扬州,在下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除掉那贾瑜小儿。”
刘溥哎呦一声,哈哈大笑走上来,对他说道:“哈哈,老子就知道军师最是下作,有什么坏心眼子快快说来,老子对这些最感兴趣。”
中年文士嘿嘿一笑,露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竟是和他那羽扇纶巾之态无比契合,只听他他低声说道:“杀了他。”
第五章:拜祭
刘溥牛眼一瞪,竟是被个军师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杀了他,爷爷也知道要杀了他,但是怎么杀了,何时杀,还要装作高人,你狗日的一句话也不说。
军师先生一见混世魔王如此模样便知道自己的毛病了,不过高人模样不能被打破,所以他清声咳了咳,捻了捻胡须说道:“学生昔年入大周京都游学,便听闻贾瑜此人狂悖无礼,虽立有大功,却不入朝不理事,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道这里,只见混世魔王须发皆张,怒火更是浮上了那张紫红的大脸上。
他粗声说道:“别给爷爷跩文,你不知道爷爷最讨厌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吗?”
军师先生听闻此言,只感觉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无比,只不过见混世魔王先生还瞪着他,他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强自说道:“嗯哼,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
这话倒是对了混世魔王的胃口,他脸上的怒气稍稍缓和,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军师先生继续说话。
军师先生稍微松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呵呵,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此人狂悖无礼,大周老皇帝定是对此人颇为不满的,若是此时传出他拥兵自重,欲要造反,那大周老皇帝会如何想?”
刘溥却是不傻,他饶有兴致地问道:“那皇帝老儿也不是个傻子,他既然派那个小儿过来,又岂会如此轻易相信这没头没尾的谣言。”
军师却是呵呵一笑:“俗话说三人成虎。”
却见刘溥又有了有发作的意思,只能无奈地解释道:“就是谎话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话了,咱们只要把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说得让人怀疑就行了,再让些人把他传向京城,呵呵,大王或许不知,对于咱们这些义军,皇帝老儿或许是痛恨,可是对于那些反叛的将领与贵族们,那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听到这里,便是连刘溥都有些感同身受了,因为他自己便是义军的首领,感同身受之下,若有一日义军的将领吃里扒外甚至还想取而代之,换成他也得发狂。
一时间他对于眼前这位被他“请”来的军师他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此人虽然读书不是把好手,但是对于这世人内心的龌龊倒是了解的紧,于是便对他笑了笑说道:“那此事便交给先生去办吧。”
军师也是露出了一丝阴恻恻地笑容,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贾瑜带着赖尚荣和贾草在一个老仆的带领之下,走到一处孤坟之前。
只见上头写着:林氏如海爱妻敏字上。
贾瑜见到上头的小字,记忆的闸门便缓缓打开,姑姑的音容笑貌一下子便浮现在他的心间。
他一下便跪了下来,贾草落后贾瑜两步也是缓缓跪了下来。
赖尚荣则是自觉地将那些祭品摆到坟前,又点燃了纸钱,随后将余下的纸钱递到贾瑜的面前。
贾瑜拿起纸钱将其一把洒向空中,虽后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好半响,他才从那已经被尘封的回忆之中抽离出来,他对身后的贾草说道:“你知道,这墓中之人是谁吗?”
贾草使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是咱家的姑奶奶。”
贾瑜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便不再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对一旁的老仆问道:“姑姑死前可有什么交代吗?”
老仆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混浊的老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后又闭上了双眼,语气淡淡地说道:“老奴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便算是夫人有什么交代,老奴也不可能知道不是?”
贾瑜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与他计较。
黛玉已经率先回家了,贾瑜却将这府里的老仆强自带了出来,让他带着自己来到这坟前祭拜。他并未急着前去拜见林如海,府里是什么状况,他也并未多做理会。
原因很简单,对于这位着急为大周皇帝陛下尽忠职守,百死莫辞的忠臣林大人,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好感,并且在没有摸清这位探花郎的目的之前,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对老仆冷生说道:“你自己回府吧,我还要在这里和姑姑聊聊天。”
不待老仆回话,赖尚荣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仆摇了摇头,便率先离开了。
贾瑜站起身来,亲自拔去这坟前的野草,随后对一旁的赖尚荣说道:“尚荣,我要把姑姑的坟迁回京都,你派人安排一下,这么多年了,姑姑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既然已经睡下了,那就回家睡吧,呆在这里,不安全,免得遭人霍霍。”
赖尚荣低头,眼中却是晦明晦暗地闪动,不安全,为何会不安全,难道那帮贼人敢攻打扬州吗?这里可是重兵护卫的扬州,他不信那帮子虾兵蟹将敢攻打扬州。
他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主公,所以对于那边过来的情报很是了解。
扬州,乃是这江南的繁华重镇,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若说江南之地还有什么清净的地方,除了金陵便是扬州了,金陵为贵,扬州为富,且无论是富还是贵,这城里的人非富即贵,便是平民百姓也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不凡之处,虽然都是苦哈哈,但是俺们扬州的苦哈哈还是能吃口饭地,城里的贵人们吃口肉,俺们喝点汤汁也是能活滴,这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所以扬州城里除了有些弥勒佛教的人手以外,刘溥的人手到不了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他们的群众基础,根本没有苦哈哈愿意跟着他造反。
在刘溥占据西方十八县的地盘的时候,扬州便被江苏道派了重兵把守,所以赖尚荣还是不相信贼兵们会来打扬州城。
不过贾瑜的吩咐还是要做的,于是他便连声称是,转身离去了。
贾瑜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站了起来,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贾草连忙走上前跟在他的身边。
贾草问道:“家主,接下来咱们要干些什么?兄弟们都憋着劲要大干一场。”
贾瑜笑道:“别急,明天咱们便离开了,你带孩儿们在扬州城好好玩玩,接下来估摸着就没什么时候玩闹了,不过记住了,都低调点,别惹事了,明白不?”
贾草心中一凛,然后便对贾瑜恭敬地说道:“是,属下明白了。”
他见身边所有人都离开了,便独自一人走向一个马车之上,马车里的小姑娘正瑟瑟发抖的看着四周,她见贾瑜回来了,忙稳住了身形,正襟危坐地看向前方。
贾瑜走到她的身边,弹了弹她的脑袋,她哎呦一声委屈巴巴地看向贾瑜。
贾瑜确实笑了笑对她说道:“我安排人去接你母亲来了,等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小姑娘香菱听见这话,竟是变得有些呆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突然紧紧抓住了贾瑜的衣襟,依旧不发一言,贾瑜拍拍她的后背,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丢弃你的。”
香菱涣散的眼光慢慢变得平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