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大朝会(二)
这帮人一共有四个,随着牛继宗的加入,场面顿时火热起来,众人寒暄一阵子,又互相问候了家中老母,一个个跟泼妇吵架似的。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这才指着贾瑜对牛继宗说道:“黑葫芦,这又是你哪个娘们给你生的小娃娃,你也不怕老嫂子跟你玩命,她那双柳叶刀爷爷也是领教过的,你个老杂毛还真不怕死嘿。”
牛继宗拍拍自己的黑脸,笑道:“爷爷倒是想这么个俊俏儿子,爷爷家那个丑儿子都带不出去。”
说道这里,牛继宗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地说道:“这是先荣国公的嫡长孙,你们不可拿他口花花,不然某家必没有好脸色。”
先前那个中年汉子一听这话,猛地瞪大了双眼,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对天一拱手道:“属下不是有意侮辱大帅,大帅在天之灵还望不要计较。”
说完这些,那汉子才恢复了神色,又大量起了贾瑜,好半响才说道:“你不要误会,爷爷这一拜是拜老国公跟你屁关系没有。”
说完,不待贾瑜回话,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他奶奶的哪家子弟这么有神,之前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不错不错,没有坠了老国公的名头。”
贾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变脸。
牛继宗这才站了出来,笑道:“你不要理会这个杀才,我给你介绍介绍。呵呵,这是长平侯府,这是越国公,这是鲁国公,这是永兴侯。这可都是你祖父的旧部,当年我们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就跟着你祖父,后来跟着你祖父南征北战,累计军功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今天我们托声大,认你这个侄子。”
贾瑜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小侄见过各位叔伯。”
长平侯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他看着牛继宗,叹了一口气,也没了刚刚那骂娘的模样。
“你到底还是把我们拖下来了。”
牛继宗很是不在乎地说道:“咱们一把年纪了,也不可能像年轻的时候冲锋陷阵了,都是有家有室的人,某家不想逼你们,是左是右,你们自己选择吧。”
长平侯瞪大了眼睛,怒声道:“你当我老杨是个忘恩负义的吗?当初要不是老国公,爷爷早都死在南越了,你也休要用这等激将法,爷爷不吃你这一套,爷爷一辈子记住老国公的恩,不管你这贼鸟斯半点干系。”
众人也是点了点头,贾瑜心中感慨万千,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祖父的能量,或许这就是他必须要死的真正原因,仔细一想,他娘的这朝廷里随便拉出来几个侯爷国公的都是他祖父的旧部,这要是他来当这个皇帝,他也睡不着。
文臣有文臣的生存办法,武将有武将的生存之道,勋贵世家亦是如此,他们是跟这个皇朝绑定在一起,不是和某个皇帝绑在一起,所以涉及皇权斗争的东西,他们是绝对一点边都不会沾。
这样无论是谁做了皇帝,最后都要依靠他们平衡朝局。别看现在忠顺王和文臣打得火热,可若是他最后真的上位了,一样需要来找他们勋贵人家,这就是一个关于平衡的游戏规则,这也无法打破。
贾瑜昨日所做之事,他们岂会不知,今天上朝之前若是真的认了这个贤侄,那就意味着和忠顺王起了龌龊,那么将来若是忠顺王爷真的站了起来,他们可就不是人头落地那么简单了,正如牛继宗所说的,都是有家有室的,真要到了那一步,除了抄家灭族就只有奋起反击了。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将,生生死死的见得多了,对自己的命也看得淡了,可是他们放不下的是家中那一双双期盼的目光,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因为光脚的有多么厉害,还是穿鞋的有了顾忌,这才会显得穿鞋的不够厉害。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好半响长平侯才拍了拍自己那已经有些发福的肚子,笑道:“怕个鸟,人死鸟朝天,他娘的,就当是把这条命还给老国公了,贤侄啊,叔叔认了你这个侄儿。”
长平侯的话语如同一个深水炸弹一般狠狠砸在众人心头,他们也都反应过来,鲁国公眯了眯眼,露出了一脸狠色,他也拍了拍贾瑜的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老杨虽然平日里是混账了些,但是这句话说得好,人死鸟朝天,爷爷就是死也不做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剩下两人也都骂骂咧咧地开口叫着贤侄贤侄。
贾瑜发现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祖父在这帮人心中的地位,他们这帮人,到了这个地位,一个个的,谁又比谁傻多少,都是成了精的,若是平日里,要是没有绝对的利益,他们如何会为了他这么个毫无根据的虚名侯爷压上身家性命,可现在他们讲一切抛之脑后。
他也不由得开始反问自己,若是自己,会有这么一批不论生死,不论忠义,不论利弊的追随者吗?
或许贾福会,或许贾芸会,或许李蛮子会,可这都是或许,人格魅力和情分这种东西平日里看上去屁用不顶,可是在关键的时候,这种看上去虚无缥缈的东西,才是最管用的。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驾驭部下都是以利诱之,以势压之,自己从来没有以诚待人,这样又如何能够收获到他们的忠心。
贾瑜这一刻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的双眼变得无比深处,好半响他才抬起头来,对着众人笑道:“诸位叔伯,小侄先谢过诸位了,今日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是刀山火海,我一力担之,绝不牵连诸位叔伯,我并非看不起各位叔伯,只是我祖父在我小的时候便教导我,男儿做事,便不要牵连其他,有了什么后果也是自己受着,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贾瑜的话语郑地有声,语气也是无比真诚,这让这帮杀才有些动容了,抛开他们国公侯爷的身份不谈,他们可都是练武之人,武人以气为先,若没了血勇方刚之气,那么他们和那群只会耍阴谋诡计的酸秀才有什么区别。
此刻,抛开荣国公嫡长孙的身份不谈,他们才真正认可了贾瑜,这样的贾瑜才是他们的同类,许多年前就有这么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为了那些在边境受苦受难的百姓,为了那些死去的女人和孩子们,他们就该奋勇杀敌。
现在他们又一次有了这种感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顶天立地,不屈不挠,果真有乃祖遗风。
长平侯杨雄,鲁国公成川,越国公罗汉,永兴侯袁绍皆是抚掌大笑。
杨雄哈哈大笑道:“就为了你刚刚那几句话,爷爷们就不会看着你被那位白白欺负了去,不然爷爷们可没脸去见老国公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承乾宫里传了出来。
“上朝!”
他们几位便不再做声,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按照品级站好。
贾瑜只有爵位没有职位,所以他便站在了武将末尾。
他跟着长队朝着宫内行去,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等众人站好以后,他才发现文臣的数量比之武将要多得多,他知道,这并不是说大周的武将就比文官少,而是因为有资格能够上大朝会的武将很少。
前边站着的武将无一不是上了年龄的中年人或是白发苍苍,步履稳健的老将,他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就显得颇为突兀。
文官里有知情的,可是大多数还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所以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贾瑜的脸皮也厚,看众人如同看猴似的看着他,也不脸红,只是反看回去,那些人这才急忙低下头来,暗道一声有辱斯文便不再理会这个年轻的将军了。
李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殿内,他缓缓坐在龙椅上,他扫视了一下站立于身下的众大臣,一眼便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嘴角顿时便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贾瑜,又看了看站立于文臣之首的忠顺王,这才朝着卢一纯施了个眼色。
卢一纯会意大声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坐不住了,只见一个微微发福的文官钻了出来,大声说道:“臣有本奏。”
第五十八章:大朝会(三)
出言的大臣名叫江巍,乃是忠顺王手下最著名的拥趸,他虽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但是却有着一张利嘴,颠倒黑白,是一把好手,他就靠着这个本事,帮忠顺王排除异己立下了汗马功劳。
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声太臭,使得他迟迟得不到升迁,可是忠顺王对他却极为倚重,这使他虽位卑却权重。
前段时间虽然忠顺王在御史台的力量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可是这位位卑的侍御史江大人却逃过一劫。
李必见是此人,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他这个八弟现在越发按耐不住了,父皇曾经教育过他们,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人上人,此事若换做他,绝对不会和贾府交恶,反而会借此良机一举收服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
不过按照他这个八弟的眼光,或许他还真看不上贾家这么个没落的武勋世家,可是他忘记了贾家不仅仅只是一个贾家,贾家所代表的,围绕在贾家身边的,漫说是一个已经没落的贾家,便说如今站立于朝堂的那个年轻人又岂能等闲视之。
念及此,李必便笑道:“爱卿有何事要奏?”
江巍严肃道:“回陛下,臣参破虏侯贾瑜不尊礼发,未经圣允,擅伤朝廷大臣,且证据确凿,臣请诛此僚,以正国法,以震圣威。”
李必听到这话露出了惊讶的颜色,忙问道:“竟有此事,爱卿速速说来,真是岂有此理,若真如此,朕绝不轻饶。”
江巍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又重了几分:“臣昨日接到忠顺王府长史的告发,破虏侯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将他的舌头割了,此事臣有确实证据,还请陛下明鉴。”
李必一拍桌子,怒声道:“简直是骇人听闻,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又看向站立于下方的忠顺王,此时他已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江巍所说之事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一般。
李必温声说道:“八弟,可有此事,你放心,若真有此事,朕必会替你做主。”
忠顺王听到这话方才睁开双眼,依旧是那副淡淡地笑容:“皇兄知道,小弟一向寄情山水,早就不管府中之事了,臣弟也不知此事,不过臣弟昨日听王妃好像提了一嘴,至于是真是假,臣弟是确实不知。”
李必心中冷笑,装模作样,小家子气。
他转头看向卢一纯:“将这二人宣上殿来。”
这时贾瑜猛地站了出来:“末将贾瑜拜见陛下。”
李必好似才看见贾瑜一般,只是到底没了刚刚那般怒色,他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冷声道:“朕道你不知朝廷法度为何物,你还知道来上朝啊。”
贾瑜苦笑着摇了摇头笑道:“末将估摸着今日陛下会召见末将,所以末将便来了,不然怕是耽误陛下的时间。”
李必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在朕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等王府长史到来,朕在与你计较,你先退下吧。”
贾瑜拱手退回原来的位置。
李必又看向江巍温声说道:“江爱卿,你刚刚说你证据确凿,有何证据,你可要仔细展现给朕看看,其中真假,朕自会辨之,若是真,朕自有计较,若是假,朕亦有计较。”
说到最后,李必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冰凉,而江巍却依旧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江巍从怀中拿出一踏书信,对李必说道:“陛下,此乃荣国府一个下人的证词,他亲眼看着贾瑜命令手下对其动手,手段之残忍,简直是骇人听闻,还请陛下明鉴。”
卢一纯快步走上前,将那份书信接过,恭敬地将其交给李必。
李必却看也没看那碟子文书,盯着贾瑜说道:“你有何话说?”
贾瑜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不过一个下人罢了,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我倒是想问问江大人,你是如何从我家下人那里得知这些的,我家规矩严格,出府入府,都有严格规定,昨日我家除了洗买下人以外,就无人外出。呵呵,难道那伺候在荣禧堂的下人会飞不成,就能飞到尔面前,给那忠顺王长史作证?”
江巍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侯爷如何解释昨日忠顺王长史去你荣国府之事,这你总赖不掉吧。”
贾瑜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轻佻地问道:“你确定要我说?”
李必冷哼一声:“还不速速道来。”
贾瑜点了点头笑道:“昨日那忠顺王长史确实来了我府上,他说忠顺王爷为了一个戏子,男的,茶饭不思,如此如此的,说这个戏子被我二弟贾宝玉藏了起来,让我们府上交人,如此如此,某家便让他滚蛋了,人在不在我二弟那不知道,但是吃进肚子里的,哪里有退出来的道理,就这样他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回府里,被人缴了舌头。”
贾瑜话音刚落,顿时便激起了千层浪,因为贾瑜那句“男的”咬的很重,而且还特意停顿了片刻,这个时代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虽然在贵族圈子里是一件风流韵事,可是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却不是什么风流之事了,那就是一个惊天大丑闻了。
可是贾瑜又将他的二弟贾宝玉提了出来,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没人会不相信贾瑜所言,只不过这朝廷上的都是一些人精,此事涉及到皇家对风名,他们是不敢多嘴的。
就是连李必都没想到贾瑜会如此直接,他忍着心中的笑意,继续冷着脸看着这“擂台上”发生的一切。
李必忍得住,可是忠顺王却忍不住了。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转过头来,眯着眼盯着贾瑜,怒声说道:“破虏侯休要胡说八道,孤王岂会有那等罔顾人伦之癖,又岂会派长史去你家讨人。”
忠顺王为何会如此愤怒,那是因为他的根基不是那些拥趸们,不是府中贪污来的金银财物,而是人们口耳相传的八贤王,一个贤字帮他占据了名正言顺,一个贤字帮他笼络了人心,一个贤字才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一个贤王却有着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癖好,这就如一个圣人,你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喜欢偷邻居家小孩的糖吃的大叔一样。
这个贤字也就不存在了,或许他还依旧实力强健,或许他依旧有万人追随,可他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且要多得多。
所以他不能认,也不敢认,就算贾瑜死不认账,就算这一次什么也不做了,他也绝对不能认。
于是他对江巍使了个眼色,江巍不甘心的摇了摇头,随后便大声说道:“陛下,微臣请罪,今日冤枉破......”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场面立时之间便发生了变化,只见御史中丞站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语:“陛下,臣有本奏。”
李必不悦地说道:“尔不知江爱卿在说话吗?有何要事非要打断江爱卿之言。”
御史中丞神色威严肃穆:“臣所奏之事正是此事,昨日臣亦接到了一封匿名举告书信,正是关于此事,臣有证据。”
李必则压抑地问道:“爱卿快快说来。”
御史中丞露出了鹰隼般的目光,从怀着掏出一封文书,对李必恭敬说道:“陛下,此乃荣国府二房工部员外郎贾政贾大人的书信,昨日之事他也在场,他将事情的经过万万全全说了一遍,其中桩桩件件,除过最后的结果与侯爷所说不同以外,其余无有不同。”
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贾瑜,又低头说道:“臣请奏,破虏侯有功于江山社稷,死罪可免,然其不尊朝廷礼法,臣请重罚破虏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炸开了锅,本以为事情已经就此揭过,可没人想到此事居然峰回路转,且反转得如此之快,破虏侯爷居然是被自己的亲叔叔出卖了。
贾瑜转头看向贾政,他站立于文官的中间,他也正偷瞄着贾瑜,见贾瑜忘了,却是不敢与他对视,忙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了。
贾瑜笑了,他没想到自家二叔原来还有如此手段,还真是小看他了。
不只是贾瑜不敢置信,忠顺王也是如此,这不在他们的布置之内,可是想到这是御史中丞的话,他也就明白这是何人才弄鬼,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明白得很,御史中丞就是他这位虚伪无比的皇兄的手下。
想到这里,他若是还不明白李必的目的,那他也就不配和他李必玩这么久了,李必必是想将他这没法上得了台面的癖好做实。
念及此,他心中冷笑一声,既是李必出手,那便无可挽回了,不过你做初一,那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你既然敢行如此下作的手段,呵呵,你李必的丑事可是一点不少。
第五十八章:大朝会(完)
贾瑜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到过李必会出手,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他这一手声东击西确实玩得不错,看似在针对他贾瑜,实在是坐实了忠顺王的龙阳之好,更是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放在了忠顺王的对立面,还叫自己说不出一点不是来,第三便是借助贾政之手把问题暴露出来,企图从内部分裂荣国府,平衡手段用到了极致,好一个一箭三雕。
贾瑜背后已经冒起了冷汗,伴君如伴虎,今日便有了一个深刻的体会。
他并非一个自暴自弃之人,当初祖父教他的其实很有限,或者说祖父只是教他如何去认识这个世界,至于很多具体的东西,祖父都没有时间来教他了,他更加擅长从别人那里学,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将敌人的优点变成自己的,那么自己就将不断强大。
当初在战场上,他便从突厥人手中学到了很多,现在在朝堂里,他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恢复了心境,收拾好心情,他便听到坐在龙椅上的李必缓缓说道:“贾瑜,汝可知罪?”
声音无比平淡,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
贾瑜无奈地点了点头,恭敬说道:“回陛下,臣知罪。”
李必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一察觉的微笑,他似乎是对于贾瑜的懂事而满意,好半响才缓缓说道:“传朕旨意,撤贾瑜破虏侯爵位,令其自即日起闭门思过,三月内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赏御史中丞,侍御史银千,布百,赐工部员外郎贾政玉如意一对。”
李必说完此话,所有人都朝着他高呼圣明,接下来便没有了什么大事,这一日的大朝会便这般结束了。
贾瑜走出了承乾宫,心情无比平静,他走得十分缓慢,似乎在品味今日的得失,突然只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忙转过头来,见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忙见礼,道:“微臣见过忠顺王爷。”
忠顺王呵呵一笑:“你都被撤去了爵位,如何还是微臣,汝乃一白身,该自称为草民才对。”
贾瑜很是搞不明白这个忠顺王爷的目的,只能面露微笑却不答话,都是讲究人,表面上的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
却听忠顺王嘿嘿一笑道:“贾瑜啊,可有时间陪孤王过府一叙?”
贾瑜思量片刻,笑道:“草民被陛下明旨禁足三月,可不敢违抗圣旨。”
他本以为忠顺王会生气,或者借机发作,却没想到他反而亲热地揽过贾瑜的肩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贾瑜低声说道:“如何?被当棋子的感觉不好受吧?”
贾瑜抬头盯着忠顺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不在说话,只是这么走着。
“孤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孤王在说什么,很多东西孤王也才刚刚想明白。
贾瑜,你好好想想,咱们两人并无深仇大恨,无非是一些面子问题罢了,现在你爵位丢了,我面子也没了,你看看咱们俩忙活来忙活去,谁落着好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位。
现在想来你是个少年英杰,倒是孤王不识货了,那个琪官你要便要了,不过一个戏子罢了,为了个戏子咱们之间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如何?”
贾瑜又凝神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王爷能屈能伸,枭雄本色也。”
忠顺王也是哈哈一笑:“孤王便喜欢与聪明人说话,既然误会说清了,咱们也就没什么龌龊了,你看咱们俩现在是同病相怜之人,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如何,可有意在孤王手下奔走,孤答应你,若你真助孤王成事,你贾家便是我大周的第一门阀,你也能恢复你先祖的荣光。”
贾瑜毫不犹豫地说道:“王爷好器量,只不过草民却是暂时没这个福分了。”
忠顺王眼神一咪,他能听懂贾瑜话中的意思,那一个暂时,便给了他们无限可能,他没有将一切咬死,那么所有事情便有了可能。
他笑了笑,使劲拍了拍贾瑜的肩膀:“记住孤王今日所说的话,孤王的府里永远会对你敞开大门。”
说完不待贾瑜回应,便大踏步离去了,留给了贾瑜一个潇洒的背影。
贾瑜看着忠顺王的背影,心中却不停的冷笑,一路货色罢了,谁又能比谁好多少,不过贾瑜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忠顺王的确有那么一丝枭雄气度,被李必算计过后,立马便开始回击,他众目睽睽之下与贾瑜做了如此亲近之举,既是表明他的贤明大度,又恶心了李必一下。
李必不是要招揽贾瑜吗?不是要挑起他和贾瑜打擂台吗?
现在他来这么一手,即可以使李必心生疑虑,又可让他不必将精力浪费在一个无足轻重的贾瑜身上,同样是一举多得的好手段。
念及此贾瑜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心疼那虚无缥缈的爵位,那是个虚假的东西,并不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实惠,他只关心,他能从这件事上得到什么,那个什么狗屁的禁足令他就更加不在乎了,现在他只感觉到一团乱麻,同时又有些心有余悸,自己到底还是稚嫩了些,也太弱小了些,今日碰见这种事,他只有挨打的份,就连贾政这等废物也能算计他。
前段时间,看似闹得欢腾,可是却半点根基也未建立,不过是空中楼阁,虚的很。
贾瑜走到宫门前,于老三已经将马签到他面前,牛继宗等人走了过来,并没有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切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李必的手中,这使得他们根本没有说话的地方,李必便以雷霆手段将一切都定调了。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了,他们只能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贾瑜明白他们的好意,无非是怕自己一蹶不振,同时也告诫自己不要自怨自艾,至于贾政,那是他荣国府的家事,虽然他们同样气氛,为何老国公会生出这等吃里扒外的子孙,可到底是贾瑜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管。
贾瑜朝他们一一见礼,表示自己无事,他们便都离去了。
于老三则是一脸憨样,听不懂几人的话语,不过倒是听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侯爷似乎被陛下责罚了。
他说不出什么屁话来安慰贾瑜,只能讪讪一笑,问道:“要不末将请侯爷去一趟妙玉坊,找个好娘们泄泄火。”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你个老小子,哈哈哈哈,以后别叫我侯爷了,爷爷被陛下撤了爵,至于喝酒的事,下次吧,下次我叫上徐彪那个杀才一起,今日爷爷没心情喝了。”
说完他又无奈地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于老三将他送上马,一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在我老于这里,侯爷永远是侯爷。”
说完,他又低声说道:“侯爷,不是我说道,我老于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一句话,这人要是想多了,脑瓜子就不灵光了,爱他娘咋地咋地,咱能有口吃的,明日里又是一条好汉子,只要有条命在,就啥都会有的。”
贾瑜听见这话,闭上眼睛,好半响,他突然对于老三爽朗一笑,对他使劲踢了一脚:“你狗日的还来教爷爷做人,不过爷爷到底是没你活得洒脱,倒是爷爷着相了,爷爷谢你了。”
说完,他便一夹马背朝着贾府奔去。
于老三看着贾瑜又恢复那副自信的模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他露出了一丝虔诚的笑容。
朝着天空双手合十,语气敬畏地说道:“大帅,这是俺老于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少将军今日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当初我们受了委屈,都是您帮着我们找回公道,现在少将军受了委屈,俺老于没本事,只能说些漂亮话了。”
.........
贾瑜经过贾府,并没有入府,看着门前贾政的马车,笑了笑,转头朝着芙蓉楼行去,他决定和纪严好好聊聊,或许纪严那里有他心中想要的答案。
他今日的确是着相了,受了很大的冲击,他把这个时代的人想得太简单了。
第五十九章:纪严的教导
芙蓉楼内。
贾瑜见纪严正在泡茶,洗杯,落茶,冲茶,刮沫,倒茶,点茶,看茶,喝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骄不躁。
他虽然不懂得什么才是正宗的茶道,只不过纪严这个过程以得其神,至于过程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贾瑜似乎被这份从容淡定所感染,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他走上前去,盘腿坐在软榻上,什么话也没说,主臣两个似乎很有默契,纪严朝贾瑜推过一杯香茶,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贾瑜拿起茶杯一口喝尽,似乎有些不尽兴,他一把拿起茶壶也不管那烫人的茶水,如同喝酒一般牛饮似的咕咕咕地喝了个干净,瑜大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纪严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东家还是这般没有耐心。”
贾瑜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咂巴砸巴了嘴,嗤笑道:“这玩意越喝越渴,也没甚味,淡出个鸟咯。”
纪严摆了摆手,嘲笑道:“东家真不知此物之妙,确是苦中带甘,先苦后甘尔,东家可再细细品味。”
贾瑜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牛鼻子老道,敢跟爷爷玩花花。”
纪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认真地看向贾瑜问道:“敢问东家为何如此行事啊,我们之间曾有过君子之约,曰:低调,隐忍,杀戮。东家可知,昨日之事,已将东家暴露在阳光底下,东家可否考虑过其中的后果?”
贾瑜点了点头:“某非冲动之人,但昨日之事某确实考虑过后果,主要是他们太过欺人太甚。不过结果还不算太坏,至少某已经获得了那位的信任,后面就是大用了,道长认为在理否?”
纪严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摇头晃脑地说道:“东家需知在下并非在意今日朝堂结果,无论是利或是弊,都不过是蜉卵之事尔,在下却是在意东家的态度。”
说道这里,纪严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古今成大事者无不有着顽强的意志,坚定的心智,既然已经确定了计划,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得随意更改,朝令夕改,非为人主之相尔,不仅会让属下离心离德,还会让自己迷失了方向,还请东家以此为戒。”
贾瑜一指纪严,叹道:“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纪严哈哈大笑道:“东家缪赞了。”
贾瑜笑了笑:“真不知某家祖父是如何忍受得了你这个性子的,也罢,某既选了你,那么便忍了你。
下面,还请先生为我解惑,今日之事已令我心思紊乱,差点失了方寸。”
贾瑜便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后面忠顺王对他的招揽,以及他对于未来的困惑全部告诉了他。
纪严一甩手中拂尘,沉吟片刻后,对贾瑜说道:“在下为东家说一个故事吧。”
贾瑜知道这个老杂毛又要跟他讲道理了,于是满脸无奈地说道:“先生请说吧。”
纪严似乎露出了追忆的神色,口中的话语却是一点不慢:“当年,某家跟随明公征伐南越,南越那地方虽然人口稀少,装备也并不精良,只不过南越地形山越纵横,易守难攻,且多为泥泞沼泽之地,后勤补给颇为不易,在加上此地瘴气丛生,我们虽五倍于敌,又有装备精良之优势,可一番交战下来,我们却损失惨重。
当初不止是手底下的弟兄,甚至于在下等一众将领都有了退却的心思,就连明公看着手下子弟士卒一个个因为那瘴气被毒害,他虽未明言,可也有退兵之心。
只不过此时我等已杀到了南越国都之下,只差一步便可解决这个藓疥之患,若是因此退去却也并不甘心。
因此我等便陷入了两难,便在此时,太上皇身边的内侍戴权,前来军中,向我等宣读了太上皇的旨意,若是我等攻克了南越之地,那么我等全军凡战死者皆会是老有所依,少有所属,每人都有五十两的安家银子,未战死者按功劳谱上所书,皆会大力封赏,你可知,若真是如此,我等皆可以按军功封爵了,那对于我等来说是何等诱惑。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等才会力排众议,联合起来向明公进言死战不退,到了最后,东家也看到了结果,将士用命,士卒归心,主帅果决,上下一心,南越终被我等攻克。
可是....”
贾瑜知道这个故事的重点来了,他忙竖耳倾听。
却见纪严的神色都有些悲愤:“可是谁知我等还都之后,却是飞鸟尽,良弓藏,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不但答应的封赏没了头绪,就连...就连那些死去的弟兄的抚恤银子也没了半分踪影。若非我等与明公散尽家财,那些死去的弟兄的遗孀可如何得了啊?
或许也是那次明公与那太上皇之间起了龌龊。
悲悲悲,我那五万弟兄就这么白白死了,那次以后我便深深领教到了何为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说道这里贾瑜已经听明白了纪严话中的意思。
纪严确是不管贾瑜,面带悲苦之色说道:“在下与东家说这些,无非是告诉东家一个道理,他李家人说的,一句话,一个字也不能相信,无论是皇帝亦或是忠顺王都是如此。”
沉默了片刻,他又重新恢复了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笑道:“在下只是告诫东家不要对皇家有任何幻想,只不过虽然明白他们的话不可信,东家却可以凭借这件事彻底摆脱京都这个牢笼。”
贾瑜的神色一下就振奋了起来,皇帝和忠顺王的话不可信,他自然明白,都是漫天画饼的货色,一丘之貉,这点不必纪严提醒,他明白纪严是想强调此事,让他心智更加坚定,只不过他对于能够从此事之中获得什么,才是最为感兴趣的。
现在听闻能够离开京都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如何能让他不感到欣喜。
贾瑜连忙问道:“先生如何说?”
纪严拂掌笑道:“此事过后,忠顺王必然会反击,咱们只需要将他的目光引到江南,还有在此事之中从未露面的太上皇,必定不会看着皇帝就此坐大,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相助于忠顺王,到时两方用力,江南之地必会混乱,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东家只需要上书请命,以皇帝的心性加上这次东家所积累的与忠顺王的矛盾,皇帝一定会将东家派往南方。”
贾瑜沉思片刻,眼睛变得无比锐利,他淡淡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那位一定会派我前往南方。”
纪严自信一笑道:“因为皇帝手中没有比东家更合适的人选,凭着贾家和林家的关系,他一定会考虑到这点的,东家请细思,为何那位会费尽心思挑起东家与忠顺王的擂台,不为别的,却是因为我们的皇帝陛下明面上没人能够和忠顺王爷抗衡,若是东家此时站出来,那么皇帝一定会认为东家在报复今日朝堂之事,他一定会顺水推舟的。”
贾瑜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纪严为何如此自信,但却也觉得纪严所说极有道理。
他笑道:“那我立即回府,说起来,我家那位妹妹,我也是好久没见了,我也是想她得紧啊。”
纪严大赞一声:“善。”
贾瑜又问道:“还有一事,我那二叔?”
纪严笑道:“此事是东家家事,在下不便参和,且东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何须在下多嘴啊。”
贾瑜心中确实有了答案,他并不在意贾政,只不过既然皇帝希望他家中不和,既然他现在明面上已经是李必手下之人,那么他就如他所愿吧。
同时他也需要借贾政彻底将族中不同声音压下,不久之后他就要离开京都前往江南,若是后院起火,有人趁他不在,将他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那可就不美了。
念及此,他便离开了芙蓉楼,朝着荣国府行去。
荣国府的门子见是贾瑜回府,连忙替他将马牵好,贾瑜翻身下马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赖大见贾瑜下马忙迎了上来,拱手恭敬说道:“老奴见过家主。”
贾瑜眯了眯眼笑道:“爷爷还以为你会上来对爷爷一顿冷嘲热讽呢,没想到你倒是不傻。”
赖大摸了摸脸上的冷汗,讪笑道:“外面的事老奴不懂,只知道家主永远是老奴的家主,即使家主没了爵位,老奴依旧对家主忠心耿耿,还请家主明鉴。”
第六十章:族会
贾瑜往府里走去,赖大则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无比随意地说道:“你知道这次我是因为什么而被革除了爵位吗?”
赖大试探地问道:“听府里的好事者说是得罪了忠顺王爷?”
贾瑜一拍说笑道:“不错,不错,这府里的消息倒也灵通,看来我二叔这次准备得倒也齐全,一环扣一环的,只可惜啊,终究还是看不清大势。”
赖大越听越心惊,二老爷得了陛下的赏赐,而大爷则被革除了爵位,这府里的风向似乎又变了方向,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只不过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是他能了解的。
只不过他虽然不清楚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他能很清楚很明白的看出来,那就是贾政无论如何折腾,他一定斗不过贾瑜,这是一定的,他见识过贾瑜的冷血与残暴,只光凭这一点,贾政就远远不是贾瑜的对手,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贾瑜身边,以表达自己,或者说表达赖家的立场。
贾瑜没有回头,而是命令道:“去叫族老们来祠堂,然后把我二叔和我爹还有东府的珍大哥哥也请过来,我要开族会。”
赖大心中一凛,很快他似乎便想明白了什么,低头称是,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贾瑜则自顾自的往祠堂行去,刚刚那一幕许多下人都看到了,本以为大爷从今以后将失势,可是看赖大管家的样子,他们又泛起了迷糊,虽然他们听不见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是赖大管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及那毕恭毕敬地态度,他们哪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经过贾瑜这段时间的整治,这府里的规矩倒是严多了,即便是贾瑜真的失了势,他也还是主子,这些服侍的下人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给贾瑜甩脸子的。
贾瑜又一次来到了祠堂,上次站在这里,他处理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贾芹,听说他后来被人活活打死,家中一个妹子也被人卖到了窑子里,谁知道呢?对于这些贾瑜并不在乎,这便是这个时代最为残酷的规则,你若是做错了事倒霉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一家人都得跟着你遭殃。
不一会儿,祠堂的门口处便出现了几位老者。
贾代儒,贾代奇,贾代俊,贾代生,这些其余几房的族老们都来到了祠堂之内
一开始他们对于贾瑜担当族长之位是颇有微词的,他们的子孙大部分都被赶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种田了,这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子兔死狐悲之感,贾瑜若是胆敢如此对待族中子弟,那对他们这些老家伙又会怎样呢?
只不过迫于贾瑜的威压,他们不敢开口,所以只能咬牙认命。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事实似似乎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贾瑜非但没有对他们动手,反而每月都会给他们这些老家伙提供些好酒好肉,至于被打发到庄子上种地的子弟先不提,便是被留在城里的子弟,他们每日前往族学里进学,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
他们这些老头子所虑者无非是自家子弟的未来,现在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贾瑜的心思,这个新任族长是一个有着远大志向的人,所图者并非是他们手中的田产,而是真正为了贾族考虑。
刚刚有人过来传唤,贾瑜要召开族会,他们哪里会不给颜面,是以个个都积极响应,无一缺席。
便是那贾芹的曾祖父贾代生也到场了,他的子孙很多,没了一个贾芹,他还有两个儿子,五个孙子,七个曾孙,少了一个不开眼的也没所谓。
贾代儒上前缓声说道:“敢问族长有何要事,到了要召开族会的地步。”
贾瑜摇了摇头,笑道:“四叔爷,不急不急,等我老子和我二叔来了,咱们再说。”
贾代善弄不清楚贾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贾瑜如是说,他便也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再多言。
贾瑜也是客气地招呼其余众人落座。
不一会儿,贾赦和贾政便来到了祠堂内。
贾赦倒是平常,依旧是那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萎靡样子,至于贾政虽然面上红光满面,可眼神确是飘忽不定,颇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
这帮老头子一个个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可到底还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在没本事,也都成了精,看到贾政的样子,他们心中也有了猜测,这是人家荣府的自家事,不干他们什么相干。
既然不关自己的事,那便好办了,窝里斗也没甚新鲜的,他们看得多了。
便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再言语。
此时贾珍也坐在祠堂里,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瓷碗,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贾瑜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贾瑜笑了笑,温声说道:“诸位,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便开始吧。”
说完,他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说道:“今日咱们不议论别的事,只一件。”
他一指贾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语气也变得十分严肃:“此人吃里扒外,出卖我族中利益,某要请家法。”
贾瑜话音刚落,整个祠堂内的气氛顿时便变得无比冰凉。
族老们虽然想到了贾瑜会针对贾政,可却没想到贾瑜会这么决绝,直接请家法。
贾政也是呆愣于当场,他那表情和贾宝玉当初被他扇了一巴掌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来这贾宝玉会如此,贾政却是带了个好头。
贾瑜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恨声说道:“此人勾结外人,祸害族长,诸位且说说,该不该请家法。”
贾代儒见贾瑜的目光看向了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他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老夫不知家主所说之事,不敢妄议。”
贾瑜点了点头,便将昨日以及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他一说完,这一下便炸开了锅。
族老们首先便不乐意了,不为别的,贾政居然真的做了这等吃里扒外,大义灭亲之事。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亲亲相隐,就算是父亲犯了罪,儿子去告罪,儿子也犯了大不孝之罪。
他们这些人的屁股可没一个是干净的,这些年借着荣宁二府的影响力,他们没少侵吞田产,手段难免有些肮脏,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一个个的都落不着好,现在你贾政居然敢吃里扒外谋害族长,那我们呢,若是你贾政有一天想不通了,再来个吃里扒外,那还了得。
就连贾珍都没了刚刚的随意,他和那些族老一样,屁股不干净,真要办了他,谁也拦不住。
贾代奇首先站起身来,肃声说道:“政哥儿,原道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唉......你怎的如此糊涂啊。”
众人也开始数落起了贾政。
贾政也明白自己犯了众怒,昨日御史中丞前来找他,他便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他本以为凭借着贾瑜二叔的身份,他没法子拿自己如何,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贾瑜族长的身份。
可他如何能够甘心,只能愤怒地说道:“你敢,瑜哥儿,我好歹是你二叔,你莫非一点孝道不讲吗?就连陛下也奖赏我的功劳,你难道还敢忤逆陛下不成?”
贾瑜笑了笑,似乎是被贾政的话给气笑了,他不再理会贾政的咆哮,只是看着众人缓缓说道:“诸位没意见吧,若是没意见,那某便要执行家法了。”
贾政退后了两步,身体也在发抖,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温文尔雅,谈学论道的淡定与从容。
贾瑜拍了拍手,贾福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门前。
贾瑜看着贾政缓缓说道:“对于你这种吃里扒外之人,本来是没活路的,不过你说得对,怎么也没有侄儿杀叔叔的道理,既然如此,你就去祖宗面前跪一会儿吧,你自己去给祖宗们请罪,我想他们若是在世也要被你这等不肖子孙活活气死吧,去给他们请罪吧。”
贾瑜话音刚落,贾福边龙行虎步地走到贾政身边,不待他反应过来,贾福便麻利地将他压了出去。
正在这时,门口的小厮大喊一声:“老太太来了。”
第六十一章:鬼故事
贾母一个人缓缓走进祠堂内,其实按照规矩,她是没资格进来的,只不过这个老太太在族中的声望太高了,高到了足以藐视一些规矩的地步。
她看也没看被摁倒在地上的贾政一眼,可贾政却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尽管嘴被堵住,如同发疯了似的挣扎,可却被贾福牢牢按住。
贾母手拿一杆拐柱,脚步显得有些虚浮,背也有些佝偻,脸上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容,只是却显得极有气势,就连贾瑜也不得不赞叹,怪不得这贾府里阴盛阳衰,便是从根上便有了源头。
贾母走进祠堂内,摆了摆手,止住了想要上前行礼的众位族老,然后对贾瑜笑道:“瑜儿可否给老婆子个脸面,这次便放过老二家,如何?我老婆子给他担保,此次过后,老二一家绝对不会再做你的绊脚石。”
贾瑜上前行礼,捏了捏颈脖子,然后才露出了一丝疲惫的模样,好半响,他才开口说道:“祖母,您是非要掺和进来吗?”
贾母确是不理会贾瑜那淡漠地话语,依旧还是那副模样,摇了摇头说道:“老婆子年龄大了,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跟我亲近不起来,另一个也不怎么成器,这府里还是要靠你撑着,老婆子从你回来那天起就明白了,所以没打算和你对着来,只不过这到底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若是真让他去给祖宗请罪,那他也就废了,所以老婆子今日便厚着脸皮求你一回,怎么样,你给不给老婆子一个脸面?”
贾瑜哈哈一笑道:“若我说不呢?”
贾母似乎并不讶异贾瑜的态度,她长叹一声,缓声说道:“当初太后娘娘曾经给了老婆子一个权力,若是家中有不肖子孙,可以身着诰命服,头戴如人冠,向她老人家禀明情况,她老人家自有计较。”
“祖母是打算以势压人吗?还是说只是在威胁我。”
贾母无奈地笑道:“瑜儿,老婆子非要和你过不去,只不过在此事上,却是不会退缩。”
贾瑜点了点头,爽朗一笑:“那我们便各施手段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祖母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我亦有自己的执着,今日如果没有个说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说道这里,他便对贾福说道:“压他去给祖宗请罪。”
贾母闭上了双眼,她不想看着二儿子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已经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尽量避免与贾瑜的冲突,可是她却也没有想到贾瑜会如此不留情面,做事情也是如此果决,就算是她上书皇太后,到那时贾政也已经被罚了,那他也已经被废了。
一个被自己侄子亲手罚跪在祖宗灵前的子孙,一下子便坐实了不孝之罪,更是丢尽了颜面,所以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在府里,贾政都已经没了立足之地。
到那时再去处罚贾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有些后悔了,今日确实不该来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保下贾政似乎连自己的颜面也被落了。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没想到到了老了却被自己的亲孙子给狠狠上了一课。
罢了罢了,她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劳累,丈夫死去后,她便独自将这贾府给支撑了起来,很多世交关系都是靠她维持住的,只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眼界还是窄了一些,既然有个强势的顶在前头,她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她睁开双眼,看着贾瑜那神似丈夫的身影,叹道:“便由着你折腾吧,老婆子也累了,便回屋了,只要你以后见了你爷爷有话说就好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贾母便退了出去,从头至尾都没有看那贾政一眼。
一场大戏也落下了帷幕,族老们见这个场景,也都明白了很多,一个个都朝贾瑜躬身施礼,然后便都默默离开了。
贾瑜对站立于一旁的贾珍说道:“大哥哥可还有什么交代?”
贾珍摆了摆手笑道:“我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瑜弟是西楚霸王,我可做不来刘邦,呵呵,今日却是见识了瑜弟的虎威啊。你放心,老哥哥我还是识得好歹的。”
贾瑜笑道:“大哥哥不愧是宁府掌权人,既然如此,弟弟也就不陪了,择日去东府找哥哥吃酒,感想今日哥哥给我这个面子。”
贾珍大笑道:“那老哥哥就等着瑜弟到来,别的我是不如瑜弟,可是论道这酒色财气,呵呵,不是老哥哥自吹,老哥哥还是有一套的。”
说完便笑呵呵的离开了。
贾瑜又看向一边的贾赦,贾赦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贾瑜。
到底贾赦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小子今日这是杀鸡给猴看啊,特意把老子也给叫来,怎滴,是怕老子挡了你的路了?”
贾瑜连忙讪笑道:“哪能啊,父亲这是折煞我也。”
他停顿片刻,才豪迈地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父亲,我却是一点不怕的。”
贾赦呆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一脚踹了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你小子真是不当人子,狗日的,真当老子是吃干饭的不成。”
“您这比喻为免也太......啥叫狗日的。”
贾赦:“.......”
......
做完这一切,贾瑜便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开始了闭目思过。
事情有急有缓,很多事情总要有个过程,折腾一段时间便罢了,也该缓缓,给所有人一个适应的过程。
他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每日里和他院子里那些娇媚的女人们玩闹嬉戏,一时间倒是颇有些贾宝玉的感觉,乐不思蜀,也不过如此。
他倒是发现了一个宝藏少女,那就是新来的香菱。
这个女孩子就好像是个受气包一样,贾瑜每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将她拖到被子里给她讲些不算多么恐怖的鬼故事,这小丫头倒也配合,贾瑜每次还没讲完,香菱便如同个小鹌鹑似的,啊啊大叫,又把脑袋埋在他的胸怀里,双脚一顿乱踢,逗的贾瑜一阵开心。
“从前有个小丫鬟啊,她叫做菱子,她是少爷的贴身侍女,每日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渐渐的少爷便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可是却被少爷的未婚妻知道了,那少爷的未婚妻把她丢到井里给淹死了。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你说后面如何了?”
香菱小脸上露出一个气鼓鼓的模样,想了半响以后,香菱才惨兮兮地说道:“菱子真可怜,可是她只是一个侍女,又能如何呢?”
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贾瑜却是不去理会女儿家千般心思,他坏笑道:“后来,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少爷的未婚妻正在妆台上打扮,她突然看见铜镜里露出一个脑袋,那脑袋披头散发,接着铜镜里竟是爬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早都被吓得不敢动弹,那白衣女子抬起头来,她这才看清楚,却不是那死去的菱子又是谁。
菱子满脸是血,高呼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贾瑜还想继续诉说那菱子的所作所为,却听香菱大叫一声,一下便钻进了贾瑜的怀里,又对着杯子一顿猛踢,摇头说道:“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这模样真是把个贾瑜逗得大笑了起来。
香菱踢了一会,弱弱地抬起头来,见主子还在取笑她,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面露娇憨之态,低声说道:“大爷不准笑话婢子。”
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香菱慢慢消除了自己的戒心,她并非是个傻的,知道大爷喜欢逗弄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每次她都不想这么失态的,只不过大爷讲的故事都太让人害怕了。
不包括今日的菱子,就前几日的僵尸丫头大香,吸血丫头小菱,还有就是古墓女尸菱菱,她都被吓傻了。
大爷还老说她说,其实她自觉自己一点也不傻就是被大爷吓傻的。
贾瑜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香菱啊,你想你老子娘不?”
可谁知,香菱听了这话,肩膀却是一缩,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眶也立刻变得无比通红,她悲戚道:“大爷这是又要把婢子送人吗?”
贾瑜没来由地心头一窒,只是将她的眼泪擦干,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哈哈大笑道:“想得倒美,你被薛家人卖给老子了,就是老子的人,休想逃走。”
第六十二章:白日
香菱听到这话,才略微安定些,她是个十分自卑之人,什么都不怕,只怕主家不要她,自她记事起,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主子了,在这里她觉得很开心,虽然贾瑜经常欺负她,可是她却觉得理所当然便是如此,和那薛蟠比起来,贾瑜好多了。
院子里还有很多姐姐妹妹,都喜欢和她玩,那里头,她最喜欢金钏儿姐姐,声音柔柔的,每次见她都是笑嘻嘻的,还记得金钏儿姐姐说过,她们都是后来的,跟要互帮互助,守望扶持。
还有小虫姐姐,整日里带着她左边窜窜右边扭扭,别提有多快活了,她才不愿意离开。
贾瑜见她又开始发呆了,伸手弹了弹她的脑壳。
她立刻便从美好的回忆之中窜了回来,只听她哎呦一声,然后又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脑壳,然后便不解地望着贾瑜。
贾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问你呢,你想不想你老子娘?”
香菱思考了片刻,随后才试探地问道:“大爷,知道婢子的娘是谁吗?”
贾瑜笑道:“自然是知道,不然你以为老子专门来寻你开心的不是?”
香菱嘻嘻哈哈地说道:“那婢子想娘了,只不过大爷可不许把婢子送回去。”
贾瑜一把搂住香菱,狠狠拍了她的屁股一下,便抱着她沉沉睡去了,香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偶尔能听见贾瑜梦中呢喃道:“他娘的,就没几两肉,一点也不舒服。”
也不知他再说谁,只是香菱的脸红红的,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一时间只觉得这里头真的很温暖,睡意便爬上了眉梢,一下子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
贾瑜揉了揉眼睛,见怀里正躺着个八爪鱼,死死粘着他,不肯放手。
他拍了拍怀中的香菱,香菱缓缓便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的样子,甚是可爱,只见她打了个哈欠,打量了四周,才发现她昨日居然在贾瑜的房间里睡了一夜。
香菱又看见贾瑜胸膛上那已经干了的污渍,知道那是她的口水,脸又变得无比通红,不待贾瑜吩咐,她便快速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晴雯便走了进来。
她端着一盆水,细心的替贾瑜穿衣,伺候他洗漱。
贾瑜见面前这女人又撅着个嘴,他哈哈大笑道:“本大爷昨日没碰那小丫头。”
晴雯却是把嘴巴翘的更高了,自言自语地说道:“谁信呢?”
贾瑜拍了拍她的翘臀,面带淫笑道:“那小娘皮瘦的跟个竹竿子似的,抱着都酪手,谁有兴趣去玩那个,还是你的好,又软又弹,着实不错。本大爷一直觉得白日宣淫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何?小晴雯要不要陪本大爷试试。”
他本以为这妮子会不好意思地跑开,却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跑开,而是扭捏地说道:“只要爷愿意,奴婢全听爷做主。”
贾瑜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了,接着便开始了那没羞没臊的堕落生活。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以晴雯挥手求饶告终,贾瑜也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那张舒服的大床。
他朝着林黛玉住的院子走去,说来回京这么些天了,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见林黛玉,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她又想起走时林黛玉的嘱托,便是一阵无奈,古语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是个臭脾气,最不耐去哄这种小丫头,只不过林黛玉在他接下来的计划里太重要了,他若想要在江南有一番作为便离不开林如海的关系。
若是真能把林黛玉收入房中,他将不费吹灰之力继承林如海在江南多年奋斗的根基,这对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着,想着,他便已经来到了林黛玉的院子门口,却见那紫娟正站在门口,和一个小丫头交谈着什么。
紫娟见到贾瑜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见礼。
贾瑜摆了摆手,一脸臭屁地说道:“你家小姐在吗?”
紫娟支支吾吾地答道:“小姐在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爷爷最烦的就是你们这该说不说的样子,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大气。”
紫娟无奈地说道:“只是,宝二爷也在里头。”
贾瑜呵呵笑道:“在里头就在里头嘛,怎的,你这模样就好像爷爷会做了他似的,他娘的,爷爷是个讲道理的人,没理由会做这种虚头巴脑似的。”
说着,便一指大门,傲然道:“快给爷爷带路,要是晚咯,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紫娟见这位爷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却又想到那日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抽了宝二爷一巴掌,只能劝道:“大爷要不还是等等吧,等宝二爷出来了,您再进去吧,婢子陪您说会话如何?”
贾瑜一脚狠狠将大门踹开,哈哈大笑道:“这叫什么话,爷爷来都来了,还得等他宝二爷出来了,爷爷再进去,你还真看得起爷爷啊!”
说完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紫娟无奈地扶着额头,她倒不是害怕宝二爷被揍,只是怕因为宝二爷连累了自家姑娘,就说上一次之后,二太太便对她家小姐再也没了好脸色。
贾瑜还未走进屋子里,便听到那贾宝玉的声音传了出来。
“妹妹,这是水静王爷送给我的檀香佛珠,最是能安神定魄,你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便送你了,可好?”
贾瑜听到这话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还不是那种偷笑,而是那等放声大笑。
他掀开门帘,便见到屋子里两人朝他这边望来。
林黛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又一把转过身子,再也不看他一眼,贾宝玉则像是见了鬼一样低着个脑袋,不敢与贾瑜对视。
他朝林黛玉说道:“妹妹好好休息,今日我身体不适,便先走了。”
林黛玉刚想说话,便见贾宝玉忙得跑了出去,也不和贾瑜打招呼,紫娟见着这一幕,长出了一口气,才对贾瑜行礼告退。
贾瑜边走向林黛玉便心疼地说道:“之前还有种和老子正面硬刚,现在见了老子连个屁都不敢放,狗日的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黛玉听见这话,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心想这恶人怎的越来越不要脸了,明明是你不当人子,天天欺负宝二哥,现在却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可她不想破功,便又转过头去,冷哼一声,半个字也没说,企图以这种方式宣示她的不满。
贾瑜见林黛玉这个样子,哪里不明白这女孩子还是生了气,这是在恼他多日不来寻她。
贾瑜讪笑道:“之前事多,忙得紧,又和忠顺王那个老王八蛋起了龌龊,这才没来见你,不是有意的。”
林黛玉却是没这么好糊弄,依旧一言不发,转过身去侧卧在软榻上。
贾瑜哄了一阵,便没了耐心,他只得祭出大招,大步走到门口,对门外的紫娟说道:“也罢也罢,你家姑娘还在耍性子,那今日便不见了,等她气消了,我再赖见她吧。”
林黛玉竖着耳朵偷听,她第一时间便想到这是贾瑜那家伙的诡计,可是听到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也是急了,不由得暗骂道:“好个不晓风情的猪头。”
便急忙转过头去。
可刚一转过头来,便见到一个坏笑的臭猪头正眯眼看着她。
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恶人给耍了,于是连日里所忍受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刻便一起爆发了出来,眼眶便红了起来,眼看着那眼里的珍珠就要掉落。
贾瑜只感觉头都大了,也没了玩笑的心思,连忙将她的眼泪给抹去,又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地说道:“别哭了,别哭了,这次算我错了行不。”
林黛玉一抽一抽的,咬牙气道:“什么叫算你错了,你本来就错了,还大将军呢?说话不算话,答应一个小女子的话也不能兑现。”
贾瑜只感觉头大如牛,他控制住自己不强办了她的想法,这是他总结出来的经验,当和一个女人起了龌龊的时候,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的婆娘,那就把她睡服便好了,一觉不够,再加一觉,什么样的娘们都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再也没了那生气的模样。
只可惜,林黛玉太小了,也太瘦了,让贾瑜毫无兴趣可言。
第六十三章:真相
不得不说,林黛玉算是少数几个能让他没脾气的,他只能又温言软语几句,只觉得把这辈子的好话都说了个遍,又答应林黛玉会多来看她,这才让林妹妹收住了小性子。
贾瑜这才开始和她好好聊天。
“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黛玉却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我过得怎么样,你看不见吗?”
贾瑜紧紧拢了拢她的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还是如此瘦弱,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姑娘每天都在想什么?上回李太医入府给你看病,我特意问过了,他说你神思不宁,常日里忧虑过度,以至茶饭不思,你今天和我细说说,你到底在忧虑什么?”
林黛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使劲摇了摇头,这才缓缓说道:“没什么,便是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
贾瑜点了点头,便不准备在这个方面过多探讨,他凝神望着林黛玉,好半响突然笑道:“这段日子好好养养,过段时间,我便带你回江南去找你父亲提亲,何如?”
林黛玉听见这话,身子猛地颤抖了起来,她眼眶突然之间便红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贾瑜,结巴地问道:“你....你没诓我?”
贾瑜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第一,我也该成婚了,贾琏的闺女都这么大了,我这个老大还没影,着实不像个样子,第二,你觉得我有必要诓你这么个小娘皮吗?”
林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贾瑜的引导之下,她看到了这贾府里的黑暗,再加上她本就是个集天地钟灵神秀的女子,聪慧无比,在合适的年龄,接受了那成熟的三观,现在的林黛玉已经不是那个刚入府的天真女娃。
她看着贾瑜的双眼,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我们这算是私定终身,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般去找我爹爹提亲,先不说我爹爹同不同意,便是你父亲能同意吗,或者说老祖宗能同意吗?”
贾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地微笑,他爽朗道:“我老子,还有祖母管不到我的,能管我的,只有这天下的悠悠之口,若你只是个平民小户之女,或者林家是个商贾之家,那我便没了办法,可你林家乃是书香世家,姑父也是探花出身,这桩婚事除了你父亲以外,没人能拦得了。”
最重要的是,林如海乃是李必的心腹,所以李必绝对是愿意看到林贾两家再结秦晋之好的,林如海也拒绝不得。
贾瑜那坚定的话语,还有那云淡风轻的表情,让林黛玉心下大定,想起私定终身四字,不由得脸色变得无比通红,她抬头看着贾瑜,只觉得无比温暖,连日来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怕的便是所托非人,她觉得贾瑜是个良人,她本身便是个固执且偏激的人,认定了他那么这辈子便是他了。
贾瑜对门外的紫娟说道:“别偷听了,紫娟,快走开,大爷可是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没和你计较,若是换了平常,仔细你的皮。”
紫娟吐了吐舌头,便缓缓离开了。
待听得她的脚步声远去,贾瑜才认真地看着林黛玉,直把林黛玉看得不好意思了,她狠狠踢了贾瑜一脚,本以为贾瑜又要来个蜜里调油,却没成想贾瑜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了几行小字。
林黛玉也很是好奇,这个猪头是想要作诗吗,她探头望去,可这一看便愣住了。
只见上头写着:我已查明,你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刺杀的,他们的目标本来是你父亲,是你母亲替他挡了一刀,那一刀虽然不致命,可是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最后才没熬过去,近日我让人多方查找,才查到幕后黑手。
贾瑜将笔随意一置,便看着林黛玉,她的表情由悲伤变为了苦楚,又变得无比愤怒,最后只化作一丝无奈。
贾瑜叹道:“其实你不能怪你的父亲,你母亲当初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知道当初她出嫁之前,在知道是嫁给你父亲之后,便欢喜异常,我想她那时一定是开心的。”
林黛玉却没理会他的劝解,抬头,问道:“是谁?”
贾瑜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忠顺王。”
林黛玉愣了愣,似乎在回忆这个忠顺王是谁,可是想了好久也没有想起这个忠顺王到底是谁。
“原因。”
林黛玉又问道。
“很复杂,简单的说,你父亲在帮陛下做事,这忠顺王想做新的陛下,所以就对你父亲下手了,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林黛玉点了点头,她似乎很是平静,没有像贾瑜意料的那样,变得无比哀伤。
不过贾瑜依旧决定好好开导一下她,他可不希望,他的妻子将来会是个活在仇恨之中的女人,便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告诉你这些?”
林黛玉茫然地望着她,很显然并不明白,其实她也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平静,对于忠顺王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这是她自小收到的教育所得来的第一感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接受了儒家的正统教育,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听到背后动手之人乃是一位竞争皇位的王爷,他便没了,或者说是不敢有报仇的心思。
地位的差距,使她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对于林如海,她却是恨极了,贾瑜也是有意的把她母亲的死归结到林如海头上。
是以贾瑜越是为她父亲开脱,她心中的恨意越深,只不过她又能如何,那是她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难道要为母报仇,亲手杀父吗?
那是畜牲才做的出来的。
贾瑜缓缓开口说道:“我本不是想你心中怀恨,只是觉得身为人子,你该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而已,至于报仇之事,呵呵,你不必操心,那也是我的姑姑,忠顺王,我会亲自让他付出代价的,若是你想,到时候我让你亲自动手可好?”
林黛玉沉寂下来,低着脑袋,眼泪无声地流淌过脸庞。
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来,颤声问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贾瑜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无论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不用担心,不必害怕,一切自有我在。”
........
从林黛玉的屋子里出来,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心中苦笑,脸皮越来越厚了,心也越来越黑了,挑起一个无知少女对亲生父亲的恨,再利用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愧疚,从而使得父亲对女婿产生一种爱屋及乌的补偿。
这种计划他是不想再来第二遍的,看着林黛玉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就感觉到一阵不安,纪严不会管这等小事,所以此事便是由他的本心出发谋划且实施。
时势造英雄,非是英雄造时势。这个时代对他的改造是翻天覆地且是无比彻底的,像这等无比混账的计划,利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一对本将是父女慈孝的最后温情,拿来当做筹码。
若是在上辈子,他是绝记做不出来的,可他不仅做了,而且做得很是彻底,实施的时候,连一丝一毫地愧疚也没有。
贾瑜觉得他不做皇帝真是天理难容,就他这等自私自利且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账,有着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全部天资,再加上他以有心算无心,孜孜不倦地攀登那座高峰且心智坚定,再说没有结果,那便是不讲道理了。
贾瑜看着匍匐在他身边的彩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露出了好看的微笑。
“彩云,我那二叔母真的是这么说的?”
彩云点了点头肯定道:“自从大爷把我派到二太太身边,婢子便一直留意她的一言一行,大爷交代过,若是涉及到.....便来跟您汇报。婢子听得清清楚楚,二太太就是这么说的。”
贾瑜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不错,不错,你弟弟我给你送回家了,他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以后继续替我看好那个女人,我是知道的,那婆娘是不会这么甘心的,儿子被老子欺负了,哥哥被我弄倒了,现在丈夫也被我霍霍没了,她要是再没点动作,连我都要失望了。”
.........
第六十四章:彩云
彩云不敢抬头,她对于贾瑜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当年她刚入府的时候,便被贾瑜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一个十分温暖的午后,贾瑜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男孩很是乖巧,不哭不闹,鼻子上还挂着个鼻涕泡,可可爱爱的样子,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可却生的极好。
贾瑜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彩云,笑呵呵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彩云有些怯生生的,似乎不敢和这个贵人说话,立马便跪在了地上,她如实答道:“婢子被取名为彩云。”
贾瑜依旧是那副温暖如春的笑容,他走到彩云身边,蹲了下来,把男孩递给了她,然后摸了摸彩云的脑袋:“去服侍二太太吧,愿意吗?”
彩云不敢说话,更不敢说什么不愿意的话,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同时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弟弟。
小男孩似乎被她抱得有些紧,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贾瑜温声说道:“你弟弟是个好孩子,乖得很,你呢也不错。我会把你安排进二太太的院子里,乖乖听话哟。”
当时的彩云不明白大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以为他看上了自己,毕竟在他们村里,她可是个有名俏丫头。可入府这么些年,他逐渐否定了心中的猜测,府里面比她漂亮的女孩子有太多了,大爷是不可能看上自己的。
接下来的几年贾瑜似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真将她都进了二太太的院子里,之后便对她不管不顾了,有时候她会觉得那天就像一场梦一般,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她偶尔回家的时候,便能从父母口中得知,府里有人会给他们家送些田产和钱两,且就在前年的时候,弟弟也被接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父母不敢拖自己女儿的后腿,也不敢问儿子去了哪里,聪慧的她立刻便想到了那个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俊脸。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突然之间便明白了大爷的意思,这些年跟着太太,她也算是有些见识了,这时候岂能不知道大爷的意思,这是让她做些吃里扒外之事。
可是她不敢拒绝,不说大爷那嗜杀的名头,便是为了她的亲弟弟,她也只能乖乖就范。
贾瑜看着依旧颤栗的彩云,心中有些无奈,这是他儿时无聊的时候布置的一颗闲子,本没打算用她来干些什么,只是偶尔想起,才吩咐底下的人去拉拉这颗不起眼的棋子。
若是放到现在,他绝对不会将精力放在王夫人身上,这个妇人虽然不老实,可是大势所趋,她是没有什么作为的,就算是他换位思考之下,也没什么好的方法去谋算已经成形的自己。
所以王夫人最多只能当个癞蛤蟆,恶心恶心自己,可今日他却从彩云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王夫人却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样,她这次倒是并没有思考如何去谋算自己,而是变了方向,打算好好发展自家的势力,以此来抗衡自己。
她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女儿身上,那个已经入宫的可怜女子,她把这些年从府里贪墨的银两大半都送入了宫里,也不知她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据说是皇帝李必临幸了贾家大女贾元春。
这让王夫人无比兴奋,就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一般,她把宝全部压了上去,其实若是元春果真如她所愿,成功上位了,确实可以让二房风光一阵子,甚至于可以将前段时间的颓势彻底扭转过来,因为一个皇妃,便代表了很多东西,其中皇家的恩宠便是最为强大的存在。
只不过,这帮人目光短浅,整天里只知道窝里横,就算是元春上位了,若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支持,那也必然呆不长久,所以元春即使真的成了皇妃,那也必须要依靠他贾瑜,王夫人的谋算注定只能为贾瑜做了嫁衣。
至于元春封妃一事,贾瑜非但不会阻止,反而会大力支持,无他,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他需要一个能够替他遮掩外头那些窥伺的目光的人,而封为贤德妃的贾元春无疑是最合适的,若是元春还能怀上李必的种那就更好了。
那么到时候,他无论如何发展,别人都会认为,他是替元春争,替他那未出世的外甥争,不会认为他贾瑜有什么二心。
念及此,他这才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彩云,他笑道:“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次做得不错,大爷便不奖赏你了,免得你没办法交代。”
说道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道:“对了,你好像和贾环那小子走得很近啊。”
彩云听闻此言立刻便慌了神,她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慌忙说道:“还请大爷绕过三爷,此事和三爷绝对没有相关,婢子也从来没有和三爷说过此事,还请三爷高抬贵手啊。”
贾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庞,似乎有些无趣。
“倒是个痴情种子,放心吧,老子还没那么下作,环老三没惹到老子头上,那老子也没打算欺负个冻猫子,罢了罢了,你们也算是对苦命鸳鸯,本大爷也不是那等棒打鸳鸯的,去吧去吧,本想逗逗你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无趣,提醒你一句,环老三不是个良配,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待彩云回话,自己便率先离去了。
彩云等待贾瑜离去以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挂满了脸颊,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只是觉得好似重活过来了一样,背后已经满是冷汗,这位爷给了她太大的压力。
若非平日里见识过王夫人的真面目,她也有些习惯了和这些人打交道,这才能在贾瑜的手下撑下几个回合。
她又想起了环三爷,终是叹了一口气,说一句红颜薄命也不为过。
看不到前路在何方,命运弄人,彩云只是一个侍女,她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看贾瑜的眼色行事,这便是小人物的无奈。
对于这些,贾瑜从不放在心上,他本就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见识过太多了的无奈与坎坷,这如画江山里,埋葬了太多人的委屈,彩云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彩云又何尝不是一样委屈,他的命运掌握在那些大人物手里,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在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在奋斗和拼搏。
这也是他觉得最为无趣的地方,在这一点上他似乎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贾府里,甚至于是大周内,大部分人都只会默默忍耐,即便是被饿狼咬紧了脖子,他们也只会低着脑袋,低声求饶。
可是饿了肚子的狼群,若是闻到了血腥味,又岂有松脖子的道理。
........
来到贾母的院子门口,便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立在那里,贾瑜的双眼闪过一丝欣喜,他走上前去,故作正经地说道:“鸳鸯,你在这里等我吗?”
鸳鸯见小丫头们的视线都朝着他们俩这边望来,因此也不敢露出太多神采,只能偷偷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朝贾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赶紧进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便不再理会贾瑜,自顾自的转身做事去了。
贾瑜收拾好了心情,摆出一个笑脸,掀开门帘,缓缓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贾母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一样东西发呆。
贾瑜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看了眼桌上摆着什么,他顿时便明白了,老人家都喜欢沉溺于过去,以前的贾母似乎是个特例,她承欢膝下,周围那么多个孙子孙女与她逗乐,她便很少回忆过去的事情。
可是如今也不知怎的,贾母开始露出了老人家该有的模样,或许是最近这些日子,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又或许是贾瑜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她那死去的丈夫。
桌上摆着的分明就是贾代善以前挂着的贴身玉佩,这个贾瑜认识。
好半响,贾母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站立于一旁的贾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
贾母见贾瑜低着脑袋,于是便笑骂道:“猢狲儿不安好心,明明看来老婆子的笑话,却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面上不显啊。”
贾瑜听到这话也不装模作样了,抬起头来嘻嘻笑道:“祖母明白,孙儿没那个意思。”
贾母突然哀叹一声,而后摸了摸贾瑜的脸颊,缓缓说道:“以前只觉得宝玉最像他,现在见你也和他一般无二,到底是他教出来的,以前我就和他不对付,他也老惹我生气,没想到去了这么多年,我最想的还是他,孩子啊,以后多来看看祖母,祖母老了,最放不下的也还是你们这帮猢狲儿。”
.......
贾瑜走出门外,自言自语地说道:“呵,老太太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吗?”
只是那声音很低,注定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了。
单章
首先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推荐票还有打赏,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其次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失误和错误,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最后明天我会好好看一看评论区,前段时间一直不敢看,主要是被喷怕了。
偶尔扫过几眼,几个兄弟姐妹给我指出了很多错误,明天慢慢改。
在这里和大家讨论一个事,写得怎么样暂且先不论,情节上的事情我是真没法改,只有一些称呼或者一些低级的错误,我尽量完善。
没办法做到让许多人满意,见谅。
第六十五章:秦可卿
春日里,微风拂面,万物复苏,路边的野草野花就这么杂乱无章地立在土地里,去年的寒风霜雪并没有将它们赶尽杀绝,到了春日里,它们便又像是如同雨后春笋的纷纷冒了出来。
出了西府,他便带着两个手下朝东府行去,至于皇帝所说的三月禁足令,他是不会在意的,不仅是他,就连李必或者说其他人也都不会在意,这是朝廷里的潜规则,禁足等同于放屁。
这也算是李必对于他的一种保护,若是朝廷里头,有文武大臣被皇帝罚禁足,那也基本上说明了皇帝对于此事的一个态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来到宁国府,这一次他是来感谢贾珍的,前几日在族会上,贾珍很给他面子,至少他没有在贾政的事情上发表任何看法,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贾家一门双公,宁国府的主事人,前族长,贾珍的意见其实是很重要的,若是他不同意处置贾政,那么还真的有些麻烦,倒不是说贾珍不同意,他就动不了贾政,只是到时候只怕又要费一番功夫。
所以贾珍能够不偏不倚,贾瑜还是很感激的,至于宁国府的那些破事,贾瑜倒是不在乎了,贾珍无论如何乱搞,那也只是在府内乱搞。
至于秦可卿的身份,他也不打算去深究了,原因无他,对他没有任何利益的事,他没功夫去做,就算她是龙子龙孙,贾瑜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长久在老李家手下当狗的打算,秦可卿的身份就算是在珍贵,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妇人罢了,若宁国府真的因为这个女人被灭了的话,那贾珍命里合该有此一劫,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闯荡出一片天地,依旧需要依靠一门双公来撑脸面,那就别说什么争夺天下了,再说可就是个打笑话了。
贾瑜见宁国府中门大开,贾珍一个人笑呵呵地便迎了上来。
贾瑜拱了拱手笑道:“大哥,你这见外了不是,让蓉哥儿出来接我便是,巴巴地自己跑来,这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兄弟两的感情貌合神离,不该啊,哈哈哈哈哈不该啊。”
贾珍也是哈哈一笑:“我若是不来接你,你又该说,这贾珍好大的脸头,狗日的,老子跑来宁国府是给他面子,居然派来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这不是臊老子的脸吗?”
贾瑜一指宁国府:“大哥多虑了,走,今日我可是来喝你府上的好酒的,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说道这里,贾瑜又露出了一个暧昧的表情,笑道:“听说大哥府里新来了一批扬州瘦马,弟弟可是羡慕得紧啊。”
贾珍亲切地搂着贾瑜的肩膀,爽朗一笑:“就知道瑜弟乃是同道之人,哥哥我特意给你留了几个,都是好货色,今晚可不能走了,要是消受不了的,就带回家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到府里,贾瑜却是随意问道:“大哥哥,这辽东的东西卖的如何?”
说到这个,贾珍也是兴致盎然,他笑道:“说起这个,哥哥还真是不服弟弟不行,你去了一趟辽东,便给哥哥带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去年大雪,城外的庄子都遭了灾,收成那是大减,唉,哥哥也是为此焦心啊,不过自从辽东的货到了以后,这才不到一月,你猜猜哥哥赚了多少。”
贾瑜笑而不语。
贾珍伸出五根手指,也是笑着看向贾瑜。
只不过两人都很是默契地去提分成之事,这便是他给贾珍的报答,贾珍显然也领悟到了,于是脸上的笑意更甚,心中大呼贾瑜懂事。
贾珍领着贾瑜来到一个十分奢华的屋子里,这里上次贾瑜来过,似乎就是贾珍专门待客的地方,贾瑜直接落座,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酒杯便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
贾珍见此也很是满意,于是拍了拍手,从那珠帘之后便走出来一批身姿曼妙,衣着火热的歌女,她们载歌载舞,热情似火,不时有人走到贾瑜身边,这个亲一口,那个贴一下,场面顿时便活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珍便开始有些醉意,他毫不在意贾瑜在场手上功夫便开始了,贾珍怀里的女人也是媚眼如丝,贾瑜禁闭双目,心中却是颇为不屑,他现在极为恶心这等没有情欲的欢好,是以任凭陪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如何言语,他也只是逢场作戏,身体也老实得很,半点想要上手的意思也没有。
猛然间,贾珍一把将怀中的女子给推开,他对门外大喊道:“去把蓉哥儿和他媳妇叫来,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给老子请安。”
贾瑜也是来了兴致,对这个红楼里的第一尤物,他也有了见一见的心思。
不一会儿,贾蓉便带着一个女子朝房里走来,贾瑜没有刻意去看,只是这么随意一撇。
只见一个生得袅娜纤巧,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她一出现,整个屋子里的女子似乎都失去了神采。
贾瑜心中却是咦了一声,这秦可卿好似个长大了的香菱一般,二人的五官颇为相似,只不过两人在气质上却是大为不同,一个娇憨可爱,一个则是妩媚风骚。
再一看,秦可卿似乎又有着林黛玉的神采以及薛宝钗的体态,她似乎千变万化,从她身上可以找到这贾府里几个女子的所有优点。
只不过贾瑜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闭上了双眼,任何事情若是到了极致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虽然心中火热,可是却对这个女子极为忌惮。
他极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可是今日却仅仅只是扫了这个女人一眼,就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这就很可怕了。
还未等他平复自己的心神,便听主位上的贾珍怒道:“站在那里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还不领着你媳妇见过你大叔。”
贾瑜听是说到了自己,便微眯双眼,看向贾蓉,那贾蓉则是畏畏缩缩地朝他走来,秦可卿则是有些好奇的盯着他看,然后也是跟着贾蓉走了过来。
贾瑜身边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他的身后。
贾蓉躬身朝他见礼,秦可卿也是如此,只是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恭敬与尊敬。
贾瑜却是收敛了心神,不去看她,只是凝神望着贾蓉,笑道:“蓉哥儿多礼了,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也不过比我年少几岁,不必多礼。”
这话自然是客气话,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宁国府,这一家子屁事,他是一点沾染的心思也没有,他已经猜测到贾珍想要干些什么了。
不过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耐烦,面上也只能如此,这段时间,他的心境有了长足的长进,养气的功夫也有了不俗的进步。
果然,还未等贾蓉回话,贾瑜便见贾珍从主座上走了下来,他朝着贾蓉狠狠就是一巴掌,抽在他那张俊脸上,只把个贾蓉抽得是昏天黑地,摇摇欲坠。
这还不算完,贾珍居然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来,直往贾蓉的脸上扑去。
贾蓉却是不躲不闪,就这么愣愣地深受了,到了最后,贾珍一把将他踢倒在地,脱下裤子,往他脸上撒尿。
贾瑜冷眼旁观,这场面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无论是贾蓉还是秦可卿都没有多少意外,秦可卿虽然面色平静,只是身子却在颤抖,贾蓉则是有些麻木,无论贾珍如何侮辱他,他也只是这么忍着,一声不吭。
直到贾珍累了,这才在一个女子的帮助下穿好衣服,似乎才意识到贾瑜在场,朝贾瑜不好意思地笑道:“倒是让瑜弟见笑了,这混账就是不懂事,欠教训。”
贾瑜嘴角微微上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并不准备继续看这场无趣的殴打,于是便朝着贾珍笑道:“时辰不早了,我老子还在府里等我,弟弟便先告辞了。”
贾珍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让人搀扶贾蓉退下,秦可卿也是躬身退下,贾瑜便独自朝着宁国府外走去。
当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将他叫住。
贾瑜转过头来,那声音的主人,不正是刚刚在屋内的秦可卿吗?
第六十六章:布局
贾瑜便定立在原地,秦可卿面带微笑地走上前来,和刚才那妖娆风骚且露出可怜模样的宁府少奶奶迥然不同。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正是上次见过的宝珠。
贾瑜并未说话,而是用着那无比清冷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也是起了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虽然脾气不好,性格恶劣,对身边的女人也是每个数,可是他却是能够分得清楚,他到底睡过哪个女人。
显然,他跟眼前这个女人便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只是见了一面,这个女人便找上了他,这由不得他不多心。
秦可卿似乎也是料到了贾瑜的反应,然后轻声开口道:“可卿见过大叔。”
这刚一开口就让贾大将军皱了眉头,秦可卿见礼的礼仪和话语的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是这个称呼就有很大的毛病了。
他可不知道秦可卿的名字,就算是称呼也只是蓉哥儿媳妇,蓉哥儿媳妇的叫着,可这娘们上来便自报了家门,这就让贾瑜更加疑惑了。
心中虽然疑惑,面上却是不落,他摆了摆手笑道:“蓉哥儿媳妇不必多礼。”
他也不跟她虚与委蛇,直接说道:“你有何事?”
秦可卿却是娇俏一笑,轻轻拢了拢头发,说道:“刚刚之事,倒是让大叔见笑了。”
贾瑜眯了眯眼,语气淡漠地问道:“呵呵,若是再不说,我可便走了。”
秦可卿见贾瑜颇为不耐,又瞧见他清冷的眼神,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子倾佩,暗赞盛名之下无虚士,平日里他没少听说西府大爷的名头,此人果真不是如同贾珍父子二人一般的酒肉之徒。
秦可卿念及此,便收拾起了刚才那一丝媚态,面色恢复了初见之时柔弱。
她俯身施礼道:“可卿有一个弟弟,父亲年龄大了,早没了精力管教,可卿听说如今族学里头的小子很是上进,所以想拜托大叔能否让奴家那可怜弟弟入族学内进学,好每日进益。”
贾瑜闭上了双眼,沉思良久之后,方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眼露凶光,紧盯着秦可卿问道:“你哪个弟弟?”
秦可卿却好似没有听明白贾瑜所问,疑惑地说道:“奴家还有几个弟弟,便是名为秦钟的那个。”
在她说话的时候,贾瑜一直在盯着她的双眼,也不知是这个女人的演技太高明了还是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总之贾瑜什么也没看出来。
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他早就有所猜测,这秦可卿若真是皇家遗孤,且身份还是如此隐秘,还见不得光,那范围就很小了,她极有可能是已故的义忠亲王的遗腹子,只是他不敢确认义忠亲王的遗腹子是否只有一个女儿。
若还有个儿子呢?那么情况也就很是复杂了。
只不过若真有这么个小王爷,那倒并不一定是坏事,当今大周的主要矛盾还是皇权之争,所以即便是有这么一个小王爷存在,在当今那也是没什么妨碍的,只不过是由三人争皇位变成了四人罢了。
可若是等到他们为了皇位大打出手,只把个完整的江山给打烂了,打碎了。
真到了那么一天,李家一定会丧失人心,到那时群雄逐鹿,也就各凭本事了。
或许一开始贾瑜还对此有所怀疑,起初他认为忠顺王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可那次朝会之后,贾瑜也是看明白了,谁他娘的都不简单,若忠顺王在军队里真的什么都没有的话,那李必早就把他给办了,只需要一纸圣旨,外加一个莫须有即可。
念及此,贾瑜便没了顾虑,而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让你弟弟去找贾琏吧,族学之事归他管,若是他没意见,我也就无所谓。”
秦可卿刚刚便瞧见贾瑜的神色变化,暗骂自己太过于心急了,似乎让他看出了破绽,又想起贾瑜和贾珍等人完全不同,如何可以用对他们的方式去对待贾瑜呢,本就已经无比后悔,此时见贾瑜敷衍地回答,便知她并不想理会自己,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便点头笑道:“那侄媳妇儿便多谢大叔了。”
贾瑜转身离去,秦可卿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旁边的宝珠小丫头,轻声问道:“小姐,为何是他?”
秦可卿并未回答她,只是低声呢喃道:“不是他,难道是贾珍吗?”
从宁国府出来,贾瑜便深深洗了口气,每次来宁国府对他来说莫大的考验,不仅仅是那些美好的侍女,还有这府里头的事情都太过荒唐了。
贾瑜虽然是个规矩的践踏者,可却也是个规矩的维护者。
对于封建礼法这些东西他并不反感,反而十分赞同,因为他自己便是这套规矩的最大受益者。
贾珍上了秦可卿的床,贾瑜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可是却也不喜,这已是罔顾人伦的大罪了,即使这是他的儿媳妇,可还是违反了贾瑜心中的规矩。
所以,每次看见这些破事,他便心中很是不喜,可他不想做一个众叛亲离之人,如今正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时候,便是连佃户都能和地主互称同志,他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和贾珍把关系闹僵。
至于日后,等到他需要立规矩的时候,贾珍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或许会在一个人山人海的刑场上,在百姓们期盼的目光中,恶贯满盈的贾珍被眼含热泪的贾瑜下令斩首,他觉得这一出大义灭亲似乎很是不错。
想到这里,心中的郁闷也早都烟消云散了。
宁府之事既然已经告一断落,他也该操心他的大事了,于是便对身后的李蛮子和贾福说道:“你二人去叫贾芸和赖尚荣还有纪先生来我书房里,你们两人也一起进来,老子有事要交代你们去办。”
贾福不做多言,李蛮子却是早都憋出了毛病,他在这京都里畏手畏脚的,虽然过得自在却是淡出个鸟来了,听到有事做,哪里还忍得住,兴冲冲地跑去找人了。
半个时辰后。
贾瑜书房内,四人奇奇站立于其间,贾瑜则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
他打量着自己手下这五个人,这便是他手下全部的班底了,算是各种货色都有。
贾福忠心耿耿,武艺出众,这辈子走南闯北的,最管用的不是他那身武艺,而是他那无比出众的见识。
李蛮子粗中有细,外表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眼多得很,不过对自己感恩戴德,是以贾瑜对他很是放心。
纪严便不必多说了,一个阴毒的老杂毛,若不是有事相商,贾瑜都不想理会这个老神棍,一天天拿个拂尘,一声声无量天尊,有那么几次,贾瑜都想把他那老杂毛的胡须给一根根拔了。
赖尚荣则和他父亲赖大有那么几分相似,处事的方式虽然稚嫩,可是却有着他老赖家的风采,万事皆以贾瑜为尊,哪怕他放了个屁,赖尚荣都要闻闻香臭,若是臭了还要关心的询问道:“大爷最近是否虚火旺盛啊,要不要下人去请个太医前来为大爷瞧瞧。”
贾瑜本来想让他做自己的秉笔太监,可是一想到赖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心思。
至于贾芸,这个小子是给了他最大的惊喜的下属,一开始仅仅只是让他管理芙蓉楼,这小子到倒也没让他失望,只是到了后来,贾芸这小子居然开始在京城里干起了其他买卖,什么妓院赌场甚至都开了几家。
靠着醉金刚倪二,手底下养着一大批三教九流的泼皮。
并且在这些场子的掩护下,他居然开始搜集消息,虽然规模很小,并且收集到的消息也没什么大用,可是他能有这个心思并且还是在没有贾瑜授意的情况下做的。
贾瑜早就看出了这小子心中的野心,不过这都无所谓。
一个集团若是没有了进取之心,那这集团也就到头了,他不怕贾芸有野心,只怕他有异心,于是在提点他一番后,便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去安排了。
虽然深深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可让却并不插手其中,他还是延续了他之前的办事风格,给贾芸资源和目标,无论手段如何,他只看结果如何。
若是真的达到他的目标,把这个谍报网给建好了那就大加赏赐,若是没办好,就赏他几嘴巴换人去办便是了。
第六十七章:布局(二)
贾瑜哈哈一笑,对众人沉声说道:“诸位都是我贾瑜最为信重之人,这是我第一次把诸位召集在一起,不过我想诸位应该都互相认识了吧。
废话不多说,诸位既然愿意跟着我贾瑜干,那我便一定会对诸位有所交代。将来有一天若是诸位能够跟着我贾瑜走到最后,贾瑜保证,封侯拜相皆不在话下。”
给自己的下属画饼是每个上位者都应该会的手段。
是以众人听到这话,除了贾福和纪严以外皆是无比兴奋,他们皆是跪了下来,郑重地向他表示自己的忠心。
贾瑜笑着点了点头,他让众人站起,便对纪严说道:“既然今日都到齐了,先生便与众人说说吧。”
便在这时,赖尚荣自觉地向门外走去,他是准备去看门的。
贾瑜却出声阻止了他,缓声说道:“尚荣,你也留下。”
赖尚荣迟疑片刻,这才犹豫说道:“大爷,小人是什么样的位份,哪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贾瑜摆了摆手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勿要多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既然今日我把你找了过来,你便是我心中认可之人,留下来好好听听吧,就算你出不上力,可你也得知道我贾瑜在干些什么,明白吗?”
贾瑜的话很低,可是却极为清晰地传到了赖尚荣的耳边,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单膝跪地,一言不发地站立于一旁,内心之中的感动却是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是他从那几位公侯的口中学来的,真诚待人,让手下之人心甘情愿地为你赴死,这便是一种高明的御下之道。
一旁的纪严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贾瑜,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贾瑜,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两月的相处,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贾瑜的成长,正想着这些,便听贾瑜笑道:“先生擅长文理,嘴巴也比我利索,便听先生跟众人仔细说说吧。”
纪严听见贾瑜的话语,这才万千思绪之中清醒过来,先是朝贾瑜躬身施礼,以示自己对刚刚失神的歉意。
然后才对众人笑道:“既然主公让学生与诸位聊聊,那学生便献丑了。”
说道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良久,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首先还请诸位明白一个诸位最先应该清楚的道理,那便是主公所谋之事,这也是诸位今日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他扫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向他望来他便手指着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乃是九五至尊尔。”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心中炸响,就连平日里最是稳重的贾福也是皱起了眉头。
贾福跟着贾瑜的时间最长,是以即便贾瑜不说,他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可当纪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将贾瑜心中最为直接且原始的欲望说出来以后,他还是有些压抑。
连他都是如此,更不必说比他年轻的李蛮子等人了。
九五至尊,那便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位置,换句话说,除了造反,他们想不出来贾瑜还能通过何种方式来实现这艰巨的目标。
这可是造反啊,若是败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样严重的后果由不得众人不认真考虑。
便在此时,贾瑜也是开口说道:“既然先生已经跟大家点明了某家心中之志,那某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诸位是进是退,全凭自己做主。
若是不想跟着我贾瑜一起升官发财的,现在便可以退出去了,我答应和诸位好聚好散,绝对不会为难诸位,如何?”
贾瑜的话音刚落,贾福便立刻站了出来,他单膝跪地坚定不移地说道:“某贾福必定追随主公左右。”
之后便是赖尚荣和贾芸,他们学着贾福的样子,齐声对贾瑜表达了心中的选择。
剩下的便是那个满脸苦涩且犹豫不决的李蛮子了。
他确实是想跟着贾瑜一起升官发财,他当初为何如此奋力杀敌,为何勤练武艺,不过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求得个马上封侯,封妻荫子。
可若是参与贾瑜的造反大业,风险极高不说,就算是成功了,收益也不会比现在对老李家尽忠职守来得更高,一样是马上封侯,若是不参与造反,那么最起码还能保住自己的妻儿老小,可若是参与了造反,并且还失败了,那他的家人该如何是好。
这由不得他不慎重。
贾瑜很有耐心,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蛮子,事实上其余人他一点也不担心,无论是纪严,贾福还是赖尚荣和贾芸,他们都和贾瑜紧紧的绑在了一起,贾瑜兴盛,他们便也跟着发达,可若是贾瑜倒了台,那么他们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贾瑜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的选择。
唯独一个李蛮子,他没法猜测他的选择,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今日李蛮子拒绝了他,那么李蛮子是一定走不出贾府的,他早就派人在书房周围埋伏好。
一旦李蛮子摇头,届时以摔杯为好,躲在门外的锐士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将李蛮子乱刀砍死。
他本来是没想着和众人这么早摊牌的,可纪严却与他商量,若不能将众人的目标明确,到时候便无法将众人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无法力使一处,这会使得他们这个集团变得无比脆弱,这样子的利益集团是无法抗住外面的大风大浪的。
这才使得贾瑜同意了纪严的做法,也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李蛮子沉默了好久,也没人来打扰他的思绪,书房内也是寂静到针落可闻的地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在此时,李蛮子猛地抬起了头,然后对贾瑜说道:“人死不过鸟朝天,我李蛮子便干了。”
贾瑜听到这话,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李蛮子身边,笑道:“某家便知道你不会让某失望的,好男儿志在四方,相信我,你绝对会为你今日这个决定感到无比自豪的。”
纪严也开口道:“诸位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学生便跟诸位细细掰扯掰扯咱们眼前的局势。
当今大周局势看似四平八稳,实则波涛汹涌,暗藏杀机,上有皇权内斗,中有世家门阀兼并土地,下有百姓水深火热。这天下早就不是当初的天下了,若无一个强者带领我大周臣民,则四年前的人间炼狱或将重现人间。
这便是主公成事的根基,而当下最为重要的是为主公谋得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根基之地,只待将来时机一到,主公便可携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整个天下。
学生与主公相商多日,最后便将目光定在了江南之地,那么接下来便是如何让主公名正言顺的进入江南之地了。”
说道这里,纪严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第六十八章:刺杀
纪严伸出三根手指,缓缓说道:“学生议为三步,第一步烽火连天;江南之地虽然富庶,却也挡不住这些年朝廷无尽的压榨,哼,自去年始,朝廷已经将江南的赋税提升了五成了吧,都说苛政猛如虎,江南之地,很多百姓都已经躲进了大山里头,有的甚至是占山为王,而江南的豪族巨富们却是不加节制,反而对他们更加严苛。民情沸腾,现在只差一把大火,便可将江南之地变成泥潭火盆。”
说到这里,他扫视众人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把火该如何烧起来,便要依靠诸位了。”
贾瑜见众人看着他,也不多说,沉声吩咐道:“听说南边兴起了个弥勒教,贾福,我要你混进去,尽量爬到高处,可以做到吗?”
贾福点了点头笑道:“主公放心,属下在南边的道上有些朋友,这弥勒教属下也早有耳闻,虽然里头大部分都是些平民百姓,可是里头还是有很多道上的朋友,我若前去投奔,他们必定会欢迎我加入。”
贾瑜又看向贾芸:“我要你把酒楼,赌场,妓院开到江南去,以这些为根基,把江南之地的消息给老子摸透,我给你拨银五十万,一个目的,不要老子去了江南还他娘的当个聋子和瞎子,明白吗?”
贾芸神色振奋地点了点头。
最初的时候,他本来只是求个能够有个吃饱肚子的机会,谁曾想家主却让他做了芙蓉楼的主管,这可是个地地道道肥差,凭着下边人的孝敬,再加上自己或多或少的往口袋里捞点,只不到月余,他家的境遇便有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不仅全家能够吃饱喝足了,就连母亲也给他张罗了两房小妾。
俗话说酒足饭饱暖思**也,不缺吃不缺穿,贾芸便有了更多的心思,今日听了家主的青云之志,他的心思便是更加活络,假以时日,他贾芸也能捞个侯爷当当便是最好了。
听到贾瑜的命令,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连忙恭敬地说道:“还请家主放心,贾芸必不让家主失望。”
贾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纪严。
纪严心领神会的笑道:“接下来两步便不是众人的任务了,只管办好自己的事情便罢,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学生的事情了,诸位不需操心。”
李蛮子瞧瞧这个,又望望那个,不好意思地看着贾瑜,讪笑道:“主公,那我呢?”
贾瑜哈哈一笑,语气无比神秘道:“你去替我办一件大事。”
........
入夜,忠顺王府内,忠顺王手里搂着一个如娇似媚地可人儿,双手的功夫如同罗汉手一般,只把那怀中的人儿逗得娇笑连连。
再次定睛一看,只看那怀中的人儿脖子中间却是上下滑动,这怀中的可人居然是个兔爷儿。
谁又能想到这朝堂闻名忠顺王爷居然真是个喜欢玩些兔爷的主儿。
他正玩得兴起,兴致也浓,却猛地听见一个嗡的声音,多年来被人刺杀的直觉,让他猛地反应过来,他一把将那怀中的兔爷拉到身前,这兔爷还以为王爷有什么新姿势呢,却只感觉到背后一凉,刚想转头,一支弩箭便插到他的脖颈之中。
忠顺王感觉到身前的兔爷已经没了呼吸,可却并没有将他放开,反而紧紧躲在他的身后,用这具死尸担当自己临时的挡箭牌。
不一会儿,大门便被一脚踹开,便在此时,他却表现得无比冷静,他微眯着双眼,打量着逐渐向他靠近的刺客。
只见此人身高体壮,一身夜行衣,脸上也被黑布蒙上,使他看不出刺客的身份。
他见此人居然在王府的护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潜入其中,若非自己刚刚反应太快,便被他得手了。
心下暗恨府中护卫无能之下,心中却也快速地思量起来。
就在刺客猛地举起长剑朝他刺来的时候,忠顺王猛地将身前的死尸往那刺客身上一丢。
刺客没想到忠顺王会如此果断,显然是愣了片刻,便在此一刻,忠顺王猛地朝窗口奔去,边跑边大声呼喊道:“快来人,抓刺客。”
忠顺王的大声呼喊似乎惊醒了刺客,他这才大踏步地追了上去,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忠顺王便跳出了窗外,刺客似乎没有想到忠顺王的身手如此利落,又看了看躺在血珀里的兔爷儿,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老小子看起来还是如此年轻,却是这老小子只顾着手上的功夫,这胯下的玩意却是做起了正人君子。
刺客装模作样的呼喊两句,追赶两步,等到王府侍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便低骂一声:“泼策鬼,乖乖龙地咚,迟早杀死你。”
随后他便纵身一跃,身手却是无比轻盈,和他那身量颇为不符。
忠顺王待侍卫紧紧靠在他身边后,他方才定定站起身来,转过头来狠狠对着王府侍卫长摔了一个巴掌,那侍卫长自知失职,也不敢辩解,便这么死死地站在那里。
甩了他一巴掌后,忠顺王似乎觉得由不解气,又上去狠狠踹了几脚,直到踹地微微喘气,身体最后一丝气力也被抽空,这才看向旁边一个中年文士,冷冷问道:“先生不是说那位暂时不敢动手吗,今日却是如何?”
中年文士一副鹰视狼顾之相,鹰钩鼻子,锥子眼,他随意一扫,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王府侍卫也不敢与之对视。
便听他毫不在意地说道:“王爷如何能确认是那位手中之人?”
忠顺王平静了一下心绪,便回道:“先生没听到吗,那人口中明明便是扬州官话,若非那位手下之人,何人会行此事,狗日的杂种,他欺人太甚了,真当老子没有脾气吗?”
中年文士桀桀一笑,阴恻恻地说道:“太刻意了。”
这声音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磨过一般,让人听了很是难受。
忠顺王一听这话,也是从愤怒之中恢复过来,是啊,仔细回想一番,刚刚那人似乎太过于刻意了,他的身手如此高深莫测,为何却是没有追上自己,就算最后逃走,也没必要多余的说一句。
却又听那先生笑道:“王爷却是不必当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虽是假可也能当真。既然这是扬州官话,呵呵,王爷不妨来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趁此机会把那江南之地牢牢掌握在手中,若是没了江南的支持,老夫倒要看看,那位还能凭什么搅弄风云。”
中年书生的话让忠顺王眼前一亮,虽然心中已经同意了中年文士的话,可是作为上位者,不可轻易表露心态,他沉吟片刻后,笑道:“徐先生还需让孤王思虑片刻。”
徐先生与他共事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位王爷的尿性,对于这些个表面上的东西极为在意,也是默契一笑,便拱手告辞离去。
待所有人走后,忠顺王这才露出了一个阴恻恻地笑容,他低声呢喃道:“这京都城里的牛鬼蛇神是越来越多了,呵呵,李必,你想要稳坐钓鱼台,看看,这不是有人想把你拖下水了吗?”
.......
贾瑜书房内,一身夜行衣的李蛮子单膝跪地低着头等待着贾瑜的问话。
片刻后,贾福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属下确认过了,没有尾巴。”
贾瑜这才点了点头对李蛮子说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李蛮子点了点头说道:“都按照主公的吩咐去做了。”
贾瑜一摆手温声说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日你便跟着贾福一起去江南吧,暂时不要在京都露面了。”
李蛮子躬身退下。
贾福思索片刻,缓缓说道:“这管用吗?”
贾瑜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贾福这才赶忙跪下说道:“主公赎罪,在下僭越了。”
第六十九章:发酵
第二日一早,忠顺王被刺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个消息仿佛石破天惊一般,无数人的心绪都被牵动,这使得刚刚平静下来的京都再次陷入了风波之中。
大周皇帝陛下李必龙颜震怒,当即下旨彻查到底,于是京都府衙门,刑部,全部都行动起来,手底下无数胥吏全部出动,甚至于五军营,和细柳营的军卒们全部整装待发,这就是说,这件事不但是大周皇帝陛下,甚至连大周太上皇陛下都非常注意此事。
皇城承乾殿内,李必阴冷着脸,狠狠将案头的茶杯砸到跪在地上的卢一纯,他的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显然是气急了。
卢一纯的脑袋被砸得满脸是血,却是不敢低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地痛苦神色,只是双眼迷茫地再思考着什么。
李必仍自不解气,将桌上的奏章全部扫到地上,一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
卢一纯自然知道皇帝的怒火来自何方,在京都刺杀一个人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京都里刺杀一个亲王,一个直系皇族,那事情可就大条了,这是对皇族对皇权赤裸裸的藐视与挑衅,李必,太上皇和忠顺王之间的斗争说到底也只是皇族内斗,斗得再狠,这江山也还是他老李家的,若是真有个藐视皇权的存在,那事情就大发了。
是以这次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陛下都动了真格,不过若是皇帝陛下听到后面的话会是作何感想。
他看着卢一纯冷声问道:“是谁做的?”
卢一纯摇了摇头:“查不到,从忠顺王府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从扬州来的,说着一口标准的扬州官话。”
卢一纯特地将扬州官话四个字咬的很重,其中的意味,就很有意思了。
果然李必听到扬州口音,便愣住了,也没了刚刚的暴躁模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愤怒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沉默片刻,这才喃喃自语道:“林如海?”
提到这个名字,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林如海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可又会是谁呢?
南方的事情马上就要收官了,这时候出现这么个变数,这让他心中着实不安,李必又抬头看着卢一纯问道:“还有什么线索?”
卢一纯苦笑道:“还请陛下恕罪,除了知道此人身高体长,操着一口扬州官话以外,别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息,便是连忠顺王府内的侍卫都未有能够看清此人的身姿的,不过这也可以推测出此人身手敏捷。”
李必思考了片刻,突然失声问道:“是不是老八贼喊捉贼。”
念及此,他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他对一旁的卢一纯说道:“必是,必是,老八这混帐,平日里对自己的安全最是在意,那腌臜地也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怎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刺杀,老八必是想要隔山打牛,看来这南方的地界,他也要插上一手。”
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了,不过却能让李必说服自己,人都是如此,希望事情朝着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
于是他便对卢一纯命令道:“告诉林如海,把事情提前吧,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到时候老八的手伸进去了,可就占不到半分便宜了。”
卢一纯愣了片刻,才低头恭敬回道:“陛下,是否再考虑考虑,南方可是整盘棋的地盘,绝对不容有失,若是因此丧失了根基.......还望陛下三思啊。”
李必听到这话,又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个傻子,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心急了,暗自反省自己这段日子太过于顺遂了,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刚刚那些话也只有卢一纯敢说,若是其他人敢这么说,皇帝陛下一定会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
李必缓缓开口道:“看不清这只手伸向哪里,一动不如一静,告诉南边的人,按兵不动,先看看,再说吧。”
卢一纯忙道陛下圣明,便退出了承乾宫。
待得承乾宫内只有李必一人之时,他却轻声笑了出来。
自言自语地说道:“朕自然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好你没让我失望.......不然却也是留你不得了。”
卢一纯退出宫门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家人知自家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摊上这么一个多疑的陛下,也不知是福是货,可他又反应过来,只要是帝王又有哪个不多疑的呢?既然吃这碗饭那便要受这个苦。
同时,他心中又暗自警惕起来,到底是哪个老不死的在圣人面前说老夫的坏话,又或者真的是此事挠到了陛下的心窝里头,让他对身边人也起了疑心。
........
这件事的影响还在发酵。
忠顺王上书朝廷,刺客乃是扬州人,便上书朝廷自请入江南抓捕刺客,以彰皇家声威。
皇帝陛下李必对他百般挽留,并且在保证给忠顺王爷一个交代之后,便下旨令道:“巡盐御史林如海查明此事,以三月为限,为期不至,严惩不怠。”
忠顺王自然是没想通过李必这个对头皇帝入局江南,实际上他在江南之地不是没有棋子,只不过那些力量都上不得台面,只不过他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入局,现在便有了,他被扬州来的刺客刺杀了,是以无论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大周的朝廷和百姓们都不会对他大加指摘,这便也有了大义之名。
贾府的书房内。
贾瑜抬头看着坐立于一旁的女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见她正在仔细研读汉书,上面慢慢都是贾瑜自己所做的笔记。
那女孩子似乎感受到了贾瑜的到来,微微转头,看着贾瑜。
“大哥是有何事?”
贾瑜一弹她的脑袋笑道:“偏你心思多,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在看什么书,探丫头,说说你看到哪了?”
听到这话,贾探春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贾瑜,轻声答道:“妹妹看到了《韩信传》。”
贾瑜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那不是挺好的吗?怎的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贾探春讷讷地半点说不出话来,好半响只是指着书中的一行字,一句话也不说。
贾瑜定睛看去,只见上头写着韩信问汉王要齐王之事,字是这么些字,话是这么段话,贾瑜望着贾探春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探春则是又将手往旁边指了指,贾瑜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汉书旁边却写着一行小字,却不是他少时所写的又是何人所写的。
只见上头写道:这要来的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棒槌,老子只信自己用拳头打下来的王,那才是真正的王。
贾瑜这才明白了探春为何会露出这么一副表情了,这话无论是正看反看都有些大逆不道,且无比粗俗。
虽然这形象和他极为贴切,可是作为妹妹的贾探春又哪敢出言不逊,只能做出刚刚那副讪讪地模样。
本来她可以做出一副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可是作为一个被贾瑜引导到了正确方向的贾家好女儿,她一样有着自己的私心,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贾瑜劝诫一句话,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太过露骨。
贾瑜这么个老油条岂能看不出她的想法。
不过对此他确是极为满意,贾家的子弟儿女越是成长,他这棵树也就越发强壮。
这些日子他总是会将朝中的局势告诉贾探春,甚至于和他商量一些未来的事情。
在他不屑的努力之下,这个女孩子终于蜕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高度,对于那些内宅之事毫不在意,反而对于朝廷里的争斗却是如同沙漠里的人见了露水似的饥渴一般,孜孜不倦地向贾瑜请教。
甚至于有时候她还能提出一些对贾瑜有用且是他也想不到想法的。
从女儿家的视角看问题,有些建议对贾瑜却是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