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祁玥抉择
“怎么?心疼了?”贤老王爷的心情顿时因为叶薰浅这句话愉悦了,这丫头还真是个性爽直,和他年轻时一样!
叶薰浅隐隐觉得贤老王爷和祁玥之间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一般,于是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
祁玥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轻咳了一声,而后唇角掀起一抹清澈的笑,“薰浅,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要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臭男人,你想得美!”叶薰浅在嘴巴上永远不吃亏,立马出声反驳。
“你们两个刚刚说了什么?”叶薰浅终究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她会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去算计叶怜香,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过这种时时刻刻猜疑和算计的日子。
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她选择了开口直接询问。
“说你呢!”贤老王爷见祁玥心情有些低落,主动揽过话茬,笑道。
知道叶薰浅不会就此满意,于是满脸堆笑继续侃侃而言,“老头子那么多天都没看见你,听说你一整天都在跟他瞎混,所以问他最快了。”
“哪有一整天?”叶薰浅嘴唇一扁,显然对贤老王爷的“控诉”非常不满意,她承认她这几天总是往祁王府跑,但都是为了正事嘛!
“那就半天!”贤老王爷宠爱孙女儿,这时见叶薰浅不乐意,连忙改口。
女子身着一袭湖蓝色软云纱,脚步轻移,走到了贤老王爷身边,揽住他的胳膊,煞有介事地说:“爷爷,我去祁王府都是为了正事!”
“是没事找事吧?”
叶薰浅脑门儿后冒出一串黑线,见老头子抖胡子了,她的声音立刻甜得出水,“顺便蹭蹭饭吃……我这是为贤王府节省粮食!”
“……”贤老王爷差点倒地,他真是养了个好孙女儿!再省粮食下去孙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这才几天啊!就被收买了……
“祁玥,你说是不是?”叶薰浅生怕贤老王爷不相信,向祁玥抛去一个媚眼,清冷的面容难得出现如此甜美的表情。
祁玥心里不由得一荡,连连点头,“嗯,今晚我让厨子做了鸳鸯鱼、过桥豆腐、翡翠鸡和桂花板栗,都是你爱吃的!”
叶薰浅玩笑一般的话,祁玥竟然如此认真对待,想到这,贤老王爷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堵得慌,小祁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论是家世人品才学都无可挑剔,撇去他的身体不谈,薰浅这只野猴子要是嫁给他,还真是委屈了人家呢!
可是,他这辈子只有薰浅一个孙女儿,有关她的幸福,他步步艰辛,不敢出丝毫差错、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敢轻易去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想到这,老头子华丽丽地伤感了……连带着脸蛋皱巴巴的……
他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也会做棒打鸳鸯这种事情……虽然那是不是鸳鸯还说不准……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捕风堂的时候,他喊住了祁玥,充满着厚重沧桑感的声音响起,“小祁,爷爷希望你再重新慎重考虑一下。”
“好。”祁玥面色无异地应声,可叶薰浅却敏感地发现了在他说出这个“好”字时停留在自己腰间的手分明颤了颤。
贤老王爷凝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子的背影是如此的高大伟岸,如山一般沉稳,女子的身姿玲珑曼妙,出落得愈发美丽,远远看去,俨然一对绝代璧人。
他坐在石凳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饮自酌,有些伤感,孙女儿长大了,由不得爷爷了……
“呜呜呜……薰浅丫头,你是坏人,专门欺负老头子……和祁王府那小子一个鼻孔出气!”贤老王爷又“哭鼻子”了,这样的情形对于捕风堂中的侍卫侍女们而言早已见怪不怪,纷纷叹息:老王爷的疯病又犯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头子不管了……”
赌气的话从老头子口中冒出,酒过三巡,他侧卧草地,抬起手指了指天边刚刚升起的月亮,在宝蓝色的夜幕下分外皎洁,“一个、两个、三个……怎么这么多?”
酉时,洛河畔,华灯映水,画舫凌波。
叶薰浅站在河边,举目远眺,洛河中灯影流光,繁华一片,天子脚下,如此盛景,分外妖娆。
“祁玥,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不可否认,此时此刻,叶薰浅的心情是愉悦的,无关风月,只为洛河这绮丽如画的景致。
傍晚的夜色,轻纱薄雾般朦胧,祁玥凝视着女子嘴角边那一弯发自内心的笑,眸光一柔,“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祁玥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所以在这行人如织的地方,叶薰浅和祁玥方圆五尺之内没有一个人,十余名银衣侍卫站在五尺开外,围成了一睹人墙,阻止行人靠近。
繁华的洛河边上,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是以经过此地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包围圈中那对相偎的男女,好奇到了极致,哪家公子如此大的排场?
可惜,叶薰浅和祁玥,一个戴着半张银质面具,从上到下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和尊贵,另一人戴着面纱,掩盖住了她美丽的容颜,可那双灵动的眸子却依旧亮如宝石。
不多时,一艘画船徐徐靠岸,青裳从中走出,站在船头,笑盈盈地行礼,“公子、小姐。”
洛河附近人多口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青裳很识相地改口,就在叶薰浅思考该如何跳上画船的时候,祁玥已经动了,搂着她轻功施展,顷刻间便跳到了船上。
叶薰浅再次感叹轻功这种东西的好,贼兮兮地看着祁玥,揶揄道:“祁世子,你不是喜欢我嘛!要不你传我点内功用用?”
“好。”祁玥不假思索,直截了当地答应。
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反应,倒是让叶薰浅有些糊涂了,她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也知道这东西修得不易……
两人走进船舱内,叶薰浅再次感叹男人的大手笔,果然有钱就是任性,装饰得跟豪宅似的!
祁玥对叶薰浅的五脏庙,绝对是有求必应,偌大的船舱里,香飘四溢,叶薰浅饿了,很饿很饿……
两人落座,他就坐在她身边,细心地给她布菜,叶薰浅狼吞虎咽,到了最后,擦去嘴角的油渍,口齿不清地问:“祁玥,你的厨子能不能借给我用几天啊?”
“不行。”
无需任何思考,毫不犹豫的拒绝,祁玥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抚着叶薰浅绸缎般的长发,心中暗忖:把厨子都借给你了,你以后还会出现在祁王府吗?
“你还说喜欢我!连几个厨子都不舍得借给我!”叶薰浅撅着嘴,看着男子唇边柔软的笑,控诉道。
祁玥不可置否,凝视着她,脑海中万千思绪闪过,她是如此的美好,让他舍不得放手,即使知道自己有命不久矣,即使知道元洵喜欢她、宫羽喜欢她……可心里的一份执念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想要孤注一掷解开生死咒。
倘若他活着回来,这辈子,他只要叶薰浅。
倘若他不幸殒命……这一种可能,他不敢去想……
离他十八岁生辰只剩下了七个月,他还有半年的时间去好好爱她,在他前往冰火两重天解开生死咒之前,他一定要她亲口对他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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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我不要了......
想到这,祁玥的心豁然开朗了,面对叶薰浅的指控,谈笑风生,“我把厨子借给你,万一你喜欢上了厨子,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叶薰浅,“……”
“那你把内功传给我,不也亏大发了?”叶薰浅非常鄙视地看着祁玥,企图用这个事实去戳破他“拙劣”的谎言。
明月珠晖下,她的五官显得十分精致,那一弯柳叶眉微微挑起,丹唇红艳得像是樱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浅尝一口,祁玥倾身向前,毫不犹豫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高天孤月般的脸靠近她,唇角还**着一丝妖孽惑人的笑意,“那可未必!”
叶薰浅只觉得一个黑影压下,遮挡住了光线,两人无限靠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里那颗炽热的心是如何坚强跳动的。
只有两个人的画舫,顿时暧昧丛生,仿佛连空气也变得燥热了起来。
他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让她觉得又热又痒,想伸出手去挠,可手却被他紧握着,就这样她的脸越来越红,比那朝霞还要明艳几分。
祁玥的手环在她腰间,顺着脊背向上,直至将她整个人都圈入了怀里,当叶薰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他腿上,这姿势……实在是撩人的很……
“薰浅,我忘了告诉你,一个人要把自己的内功传给另一个人,是要把衣裳全脱了的……”
“……”叶薰浅只觉得脑子里一颗炸弹爆了,把她的脑浆全部都炸成了浆糊。
“重点是……一件不留……嗯嗯……要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祁玥笑得跟只妖孽似的,勾魂夺魄不费吹灰之力,感受到男子身上愈发浓郁的阳刚气息,同那若有似无的青莲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断挑战着她敏感的神经,叶薰浅这才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设了个圈套,骗她往里面钻!
“我不要了……”
女子的声音娇媚到了极致,柔弱无骨的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即使是隔着衣物,依旧觉得灼烫无比。
“可我答应了要给,君子言而有信,薰浅不要了……这是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吗?”祁玥双手捧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水灵灵的眸子在这一刻千娇百媚,让**罢不能。
“我……”
事实证明,情动时的女子智商几乎为零,关键时刻,她平日里的伶牙俐齿统统离家出走去了。
她看着他无限靠近她,直到那如同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他的吻有些凉,正好驱散她的燥热,泛着些许凉意的吻顺着眉心,沿着鼻梁一直向下,最后停留在了那诱人的烈焰红唇上。
祁玥觉得,她的唇柔软而甜蜜,比年少时的糖果还要好吃。
叶薰浅被他紧紧抱着,无法动弹,无处可逃,如同受困的小兽般挣扎着,殊不知,越是如此,就越能煽风点火,祁玥黑眸幽深到了极致,低沉的嗓儿诉不尽夜的迷离,“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这会儿,叶薰浅如梦初醒,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瞬回笼,前世的她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行走在风月场上,对于这些事情并不陌生,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点燃这个男人的火焰,要知道,在这画船之上,他若想做什么,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叶薰浅暗想: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调配几款具有特别功效的“香水”了,否则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被动了……
如玉的手掌轻拍着男子后背,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祁玥才慢慢松开叶薰浅,看着她那饱满而丰润的双唇,目光灼灼,叶薰浅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这个男人的怀抱,心中警铃大震,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要再被这个男人骗了!
他的吻很缠绵、很深情,直到现在,她依旧清晰地记得方才他是如何细腻地描绘她唇形的,叶薰浅原本褪去的血色瞬间又涌了上来,双颊绯红,饶是如此,某人的爪子依旧锋利得跟刀刃似的,往后闪了几步,指着祁玥的鼻子嗔骂:“祁玥,你知不知羞啊!居然敢亲我!”
她保留了两世的初吻啊……就这样不清不白地被这个男人给弄没了……
一团柔和光晕下的女子美若娇娘,祁玥从座位上起身,形若修竹,俊美如斯,湛然若神,薄唇轻启:“不知。”
叶薰浅华丽丽地囧了,只听男子继续道:“在捕风堂的时候,你都敢直接扑倒我,和我滚草地,你都不知羞,我怎会知羞?”
不说还好,一说叶薰浅耳根子就更加红了,诚然,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她无言以对。
男子修长的身影步步逼近她,她步步后退,直至整个人不小心撞到了船舱的木质墙壁上,祁玥身形如风,不过瞬息之间,便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里,细心地查看她的后脑,冷冽若冰泉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怎么样?疼不疼?”
他指腹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勺,细心到了极致,叶薰浅肚子里的气儿顿时因为他贴心的举动散了一大半,摇了摇头,“不疼了。”
“等回到祁王府,让药老看看,万一要是留下淤血就不好了。”祁玥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给她揉脑袋一边说。
突然,一阵激烈的撞击袭来,整座画船都摇了摇,祁玥连忙将叶薰浅护在怀里,脸色寒了寒,“青泉,发生何事?”
“世子,好像是有画船漏水了,一不小心撞了上来。”青泉本来在画船顶部躺着看星星,好端端地欣赏夏夜星空,结果被这一出意外给惊了。
青泉的话刚说完,银练已经飘然而至,面无表情地禀告:“世子、郡主,已经查清楚了,是太子、翰王、三殿下还有五殿下的画船漏了水。”
祁玥沉着一张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那么巧,凉薄的话从他唇边溢出,“那就让他们被水淹死好了。”
叶薰浅、银练、青泉,“……”
世子,您要不要这么冷血无情啊?好歹对方也是皇子……在朝中有权有势……
佳人在侧,祁玥根本不想搭理那群苍蝇,更不想他们出现在叶薰浅面前,夺去她的目光,最可恶的是,那四个人中还有他最讨厌的元洵!
“青泉,吩咐下去,把画船划到河中央。”祁玥下达命令,青泉莫敢不从,只是看了一眼叶薰浅,仿佛在希冀着她提出不同的意见。
结果,就因为青泉多看了叶薰浅一眼,祁玥不高兴了,浑身都散发着冷气,“让你去划船,你看谁?”
“……”青泉暗暗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世子那眼神别提有多锐利了,若不是自己跟了他那么多年,恐怕他早就忍不住想废了自己了。
果然,郡主再美,也不能多瞧!
“银练,既然他们喜欢船漏水,那你就帮他们一把,让水漏得更快些。”
因为祁玥的话,银练差点跌倒,太子和翰王肯定知道这画船里的人是世子,想要一探究竟,所以将自己的船弄得漏水,好寻个完美的求救理由登堂入室。
结果世子根本不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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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你讨厌!
银练得到命令离开,祁玥行至墙角,手指轻叩墙壁上某一处,几乎同时,木质墙壁移动,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和银练所穿服饰相同。
叶薰浅对气息的敏感度和记忆力都很好,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不是银练。
“影沉,准备大网,等他们四个落水了再用大网把他们救上来。”
“是。”
影沉身影一闪,叶薰浅的视线中,再无此人。
“祁玥,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他们?”叶薰浅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地问。
祁玥指腹轻轻滑过叶薰浅的眉心,想要抚平她所有的烦恼,“谁知道是我做的?”
叶薰浅,“……”
“就算知道又如何?”祁玥不以为然,知道了然后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无异于吃哑巴亏,毕竟,洛河泱泱,无数双眼睛都看到,是他派人将他们打捞了上来的!
敢觊觎他的女人,还施展苦肉计,简直是欠教训!
一炷香的时间里,外面早已翻天覆地,画船沉,人落水,奈何船离岸边太远,即使到京兆府报案也不可能很快得到救援,叶薰浅被祁玥勒令不许出去,靠在窗边坐立难安。
“薰浅,我长那么大,还没捞过鱼呢!”祁玥凤眸朝着河里看去,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不懂水性?可他就是要让薰浅看到他们最狼狈的一面,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勾引薰浅!
“这大晚上的,浸泡在水中的时间一长,很容易染上风寒的。”叶薰浅见水中乱成一团,而自己所在的这艘画船却远离那落水的几人,翩翩一叶舟,泛波江上。
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祁玥捂住叶薰浅轻放在窗台上的手,搓了搓,“没事,皮糙肉厚的,又是习武之人,哪儿会这么容易就染了风寒?”
见叶薰浅欲言又止,祁玥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问道:“薰浅,你是在关心元洵吗?”
“没有!”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祁玥眼睛暗了暗,深深地凝视着她……有些东西,越是想要掩盖,就越欲盖弥彰……
叶薰浅低着头,不去看他深邃的眸光,不知为何,当他这样问她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迫不及待地想要对他解释,生怕他误会些什么……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暗想自己肯定是魔障了,她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终于,那四人被影沉用渔网捞了上来,纵然贵为皇子,这一刻全身湿透,宛如落汤鸡一般,四人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
“四位公子,对不住,我家主子已经歇下了。”青裳依旧是一袭烟青色的裙衫,站在四人身旁,脸上满是歉意。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主人已经歇下,不会再出来招待客人。
太子的脸色而有些难看,元洵适时地发现了,连忙劝声,“大哥,夜深了,惊扰主人本就是我们的不对。”
祁玥在这艘画船上,本来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若是还横冲直撞,未免太过鲁莽。
青裳莞尔一笑,给四人准备了干净的新衣,递了上来,“奴婢看公子们全身湿透,若是不嫌弃,就先换上干净的衣裳吧。”
五皇子元修最是风流随意,随手挑了一件,上边还有软云阁衣裳特有的标牌,一看便知是新衣,不管多么狼狈,皇子们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因此而减少的,更不会穿别人穿过的衣裳,这一点青裳十分清楚。
四人将身上的湿衣换下,将自己整理一番后,青裳已经捧了驱寒汤上来,递给几人。
这四人,太子矜贵倨傲,翰王杀伐之气尽显,三皇子看起来最是平易近人,五皇子则风流成性,这是青裳心中对他们的评价,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多谢姑娘。”三皇子元洵温和有礼地道谢,并不想显露身份,青裳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里对祁玥的敬佩更上一层楼,世子果然料事如神,太子、翰王、三殿下和五殿下成了落汤鸡,肯定不想让人家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否则就丢人从洛河丢到皇宫里了。
“几位公子不必言谢,奴婢奉命行事而已,还请公子们三日内将银两结算清楚便可。”青裳恭恭敬敬地递上账单,伸手接过的是五皇子元修。
只见账单上的项目清晰明了:绵丝渔网五十两、软云阁新款锦袍四百两、驱寒汤十两、服务费十两、画船暂住费一百两,共计五百七十两。
元修嘴角抽搐,偌大齐都,天子脚下,还有此等奸商?
“各位公子对账单有何疑问,可尽快提出,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画押吧。”青裳得祁玥真传,将清莲小筑打理得井井有条,坑起银子来毫不手软。
一张账单在四人之间传递,元翰三年未回齐都,看到这账单,不由得感慨万分,这齐都的物价怎么贵了那么多?
太子身为长子,理当照顾比自己小的弟弟,如今贼船都上了,衣服也穿了,汤也喝了,总不能让他们吐出来吧!即使知道被坑,也只能认命画押。
“改天本太……本公子会派人到软云阁结算银两。”
这样一句话,算是给青裳一个交代。青裳正要转身,只听太子元启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姑娘,且慢。”
“公子有何吩咐?”
“承蒙令主相救,我兄弟四人不胜感激,不知可否请令主一见,以便当面致谢。”
太子就是太子,连官腔都这么不一般,青裳眼皮一翻,面露难色。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元修打趣着问,这画船的主人分明就是祁玥……还跟一个女子在一块儿……真是有意思,据说,祁王府的病世子,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只是最近勾搭上了贤王府的那个丫头……
巧的是,贤王府的那个丫头是三哥心尖上的人。
青裳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一侧,但见古色古香的木质墙壁中央,有一扇门,门上悬挂着金丝镶边帷幔,在晚风中飘摇,隐约可见,贵妃榻上,一对交缠的男女沉浸在极致的欢愉中。
“唔……你快点儿……”
“你讨厌……”
……
娇媚的声音自远及近传来,让元翰脸皮一红,他常年在军中,一直都是和兄弟们火里来水里去的,哪里见过如此香艳的情景?
元启低下头,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元修则探着脑袋,颇有一番想要现场观摩的蠢蠢欲动,倒是元洵,最是深沉,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
青裳暗暗观察,心中为祁玥捏了一把汗,三殿下果真是世子的一大劲敌,明明知道里边的人是世子和郡主,还能如斯淡定,难道他就那么相信那不是真的?
这样的香艳情景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此时,画船靠岸,四人再无滞留画船的理由,相继离开,临行前,元洵深深地看了一眼画船,眸子里翻涌着万千情绪。
“三哥,那可是你心尖上的人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呢?”元修和元洵关系极好,即使元洵从来没有说过,他也能猜出一二。
“浅浅会口技。”
一句话直接秒杀元修,同时道出了他方寸未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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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谁敢说闲话,本世子废了他!
叶薰浅卖力表演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快哑了,祁玥一连倒了好几杯水给她润嗓子。
“祁玥,你现在满意了吗?”女子绷着一张脸,不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混球,要不是他拿亵衣的事情要挟她,她才不会乖乖就范呢!
男子霸道地将女子搂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在她耳边轻言轻语,“不满意。”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本郡主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坏完了!”叶薰浅磨了磨牙,要是让人知道方才在榻上叫得无比**的人是那位号称齐都第一闺秀的薰浅郡主,那她的脸就丢到太平洋了,某人伸出右手,指着祁玥的鼻子骂,“你说,你哪里不满意了?”
“我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和你假戏真做。”
听到男子欠扁的话,叶薰浅气得腮帮鼓鼓的,心一横,用力推开面前的男子,撩起袖子,露出半截藕臂,叉着腰,“祁玥,你好无耻!”
男子的眸光轻飘飘地停留在了女子手臂上,那一点鲜艳的守宫砂点缀着她白皙的手臂,分外夺目,他箭步上前,替她将袖子放了下来,同时为她整理衣裳,“晚上凉,不要撩起袖子。”
“以后你不许要我赔亵衣!”叶薰浅生怕祁玥反悔,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再次强调了一遍。
“好!”
得到他笃定一般的回答,叶薰浅才渐渐放下心来,两人从船舱中走出,来到船头,船头离岸边的距离大约有三米,叶薰浅再次犯难了,若是在现代,她飞爪在手,何惧区区三米之距?
祁玥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似的,以内力驱使画船停靠岸边,好方便叶薰浅直接上岸。
只要一想到叶薰浅要想要内功的事情,他就感到一阵头疼,他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叶薰浅去找别的男人要内功,比如说元洵……
“祁玥,我要回贤王府。”
“你后脑勺方才撞到墙壁了,我不放心,去祁王府让药老先看看吧!如果没有问题我明天送你回去。”祁玥依旧担心她脑袋上的伤,而且,他觉得,她似乎记性不太好……
叶薰浅没注意到他话里的细节,点了点头,他答应送她回去就好!
夜晚的永华街上没什么人,马车一路飞驰,祁王府近在咫尺,叶薰浅对清莲小筑并不陌生,她已经来这里蹭很多顿饭了,不需要祁玥带路便可自由穿梭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清莲小筑主卧内,叶薰浅抢占祁玥的白玉榻,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小兽在霸道地守护自己的领土一般,可爱到了极点。
祁玥从门口走了进来,嘴角一弯,不管她在人前多么清冷,她在这里终究是显露了本真的,他喜欢这样的她,不管是十二年前那个在冷宫外亲了他一脸的女孩儿,还是如今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婷婷少女!
药老事先得到通知,在清莲小筑恭候多时。
“世子、郡主。”
对于叶薰浅,药老并不陌生,平日里青泉和青裳没少提到她。
“嗯,给她看看脑袋上的伤。”祁玥在白玉榻的一侧坐了下来,一边给她盖好薄被,一边对药老道。
药老不敢有丝毫懈怠,十分认真地给叶薰浅诊脉,望闻问切统统派上用场。
叶薰浅第一次亲身体验这个时代当病人的感觉,她觉得,以后她再也不要让药老给她看病了,这老头子麻烦得要死,问这问那,丝毫不管她身边还有个男人!
“郡主上一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叶薰浅腹诽:她是看脑袋的,又不是看妇科病的,这死老头儿,怎么问这么多?啰嗦死了!
药老发现叶薰浅脸上的表情纠结不已,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女子和男子不同,若是月事来临或即将来临,那么有很多药不能开。”
祁玥看着叶薰浅那抓狂无比的神情,嘴角上扬,“薰浅若是忘了,我让青裳去贤王府将琼华找来,想必她一定是记得的。”
女子顿时一阵黑线,嘴角不停地抽搐着,祁玥果然是她的克星!
不过,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从棺材里醒来到现在为止,不满一月,月事也没来过……
“呃……那个……上一次应该是在二十多天前。”叶薰浅丢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事到如今,她只能如此推测。
“那郡主这几日切记不可受寒,不可吃柿子、黑鱼、西瓜、梨等寒性食物。”
因为祁玥的关系,药老对叶薰浅格外重视。
“青裳,吩咐下去,这几日厨房不许用寒性食材烧菜。”祁玥斜了一眼门口杵着的青裳,若无其事地下达命令。
“世子,郡主的后脑勺有些肿,最好修养几日,将淤血化开,老朽先去开药方,晚点再和您细谈。”药老眼里精光一闪,心知有些事情祁玥不想让叶薰浅知道,索性先行告退。
“嗯。”
祁玥点了点头,示意药老可以先下去了,叶薰浅躺了许久,身体有些僵硬,“这老头儿,就喜欢小题大做!”
她一边吐槽一边起身,谁知脚尖才刚点地,便觉眼前一片黑暗,祁玥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凝,伸手便拉她入怀,话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薰浅,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叶薰浅并没有丧失意识,断断续续的话从她口中飘出,不多时,眼前便恢复了清明。
“真的没事?”男子心有余悸,见她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灵动,心中的不安方才散去了些许。
“没事!”叶薰浅用力地点头,这分明就是贫血的症状,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轻度贫血,没必要小题大做。
祁玥生怕叶薰浅又发生刚才的那种情况,把青裳叫了过来,寸步不离伺候着,“你今晚就住这儿好了,我会让人给你准备质地最软的枕头,尽可能让你舒服些,贤王府那边我已经让青泉过去,告诉他们你今晚不回去了。”
“……”叶薰浅狂汗,这货绝逼早有预谋!
叶薰浅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祁玥眼皮一翻,觉得这样好极了,他想看她就能看见她,不用跑大老远还偷偷摸摸着。
“可是,我在祁王府过夜,会惹人闲话的。”叶薰浅怯怯地看着祁玥,小声说道。
“谁敢说闲话,本世子废了他!”
刚从贤王府传话回来的青泉跨入门槛,听到的就是这句蕴含着无边杀气的话,震惊之余,暗暗为祁玥竖起大拇指,世子真是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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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薰浅,这是你第二次脱我裤子!
叶薰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到几案上有几本书,不是她讨厌的那些女则女训,而是地理民俗杂记,书卷看起来不是很新,有些地方还标有注解,字迹清晰明了,看到入神的时候,她浑然忘记了时间。
此时,隔壁的书房中,祁玥站在窗台边上,认真地听着药老说话。
“世子,依老朽看,郡主的脑部曾经受过很严重的刺激。”药老得到祁玥的授意,在给叶薰浅诊脉时问了一大堆问题,为的就是将她的身体状况了解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只会有一些小病小痛的,却不想发现了这个……
“对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祁玥负手而立,远眺湖光山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药老神色有些凝重,想了想,徐徐道:“不好说,可能会偶尔犯头疼或者觉得头晕。”
“我知道了。”祁玥薄唇一抿,想起了方才叶薰浅站起来时有头晕的迹象,他有些担心地问,“能治好吗?”
“世子,恕老朽直言,恐怕郡主并不想治好。”
祁玥面色微变,徐徐转身,不解地看着药老,眼里写满了疑惑,“不想治好?为什么?”
“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当年贤王妃病逝,对郡主打击很大,所以郡主把五岁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这些年都没有想起来,恐怕是真的不愿想起。”药老捋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子,感慨着说。
祁玥没有想到给她检查个身体,能查出这些事情来,听到药老这么说,倒是觉得没有觉得很意外,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发现,有很多事情她根本不知道。
他极度怀疑,她并不仅仅是把五岁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而且,这些事情,爷爷分明就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十年前就“疯”了。
“另外,郡主血气稍显不足,可以食补。”
祁玥眉头蹙了蹙,想着让她每天定时吃红枣粥估计也不现实,想到了她爱吃的东西,悠悠一叹,“薰浅喜欢吃坚果。”
“那吃核桃好了。”药老笑盈盈地说,心里欢喜到了极致,世子终于开窍了,这是不是代表在不久的将来祁王府会有喜事呢?
祁玥心中一计已成,从明天开始,把松子换成核桃,全部给她剥好壳,她应该会喜欢的。
这一晚,叶薰浅躺在祁玥的床上看书,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祁玥从书房回去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女子侧身而眠,双腿蜷曲,因为睡姿的关系,脚丫露在了外边,白白嫩嫩的,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真是不会照顾自己。”祁玥低语着,给叶薰浅盖好薄被,紧接着褪下外袍,侧卧在她身边,凝视着女子恬静的睡颜,他勾唇一笑,在她眉心轻吻一下,然后把她整个人都搂入怀中。
闭上眼,感受着怀抱里真实存在的那份温暖与充实,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圆满了。
“薰浅,我只有半年时间了……”祁玥轻言轻语呢喃着,抱着她,舍不得放开,他的生命只剩下了半年,半年后,冰火两重天,生死未卜,他想在他有生之年多看她几眼……
水晶帘动微风起,碧水清莲一院香。
大概是觉得有些冷,熟睡中的叶薰浅不停地向祁玥靠近,甚至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像只可爱的小虾米,相拥的两人,一夜好眠。
贤王府的糟老头儿得知自家孙女儿又在祁王府过夜的事情后,哭得更凶了,他的乖孙女儿啊!他好好的乖孙女儿啊!才回来没几天就被祁玥那个臭小子骗走了……连老头子也不要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薰浅在祁玥怀里醒来,吓得胆儿都快破了,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整整一个晚上,着实让她觉得有些惊悚。
仔细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叶薰浅才放下心来,见祁玥还没醒,骨子里的恶作剧因子又犯了,她抽取自己一缕细发,发梢悄悄往祁玥耳朵、鼻孔里塞,誓要把他弄醒。
结果祁玥只是皱眉,叶薰浅眼珠子一转,指腹抚上了他细密而分明的眼睫毛,其实,她想摸他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
想到了昨晚在画舫上的亲昵,她的脸有些红,左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亲了亲他的睫羽,小声低语着,“这是你欠我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昨晚在她睡着了之后他偷亲她的事情,只是他说他只剩下半年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小腹隐隐有些疼,紧接着飘入鼻尖的是一阵浓郁的血腥之气,叶薰浅暗道不好,这该死的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气死她了!
这下完了,把这个小气男人的床弄脏了,说不定他会要她赔。
一件亵衣都那么贵,一张床单岂不是更贵?估计把她卖了都不值那么多钱……
叶薰浅如是想着,心中警铃大震,心急火燎地起身,当看到他亵裤上那抹鲜艳的红时,叶薰浅气得想去撞墙,都怪他,好端端地干嘛抱着她睡,这下完蛋了……
某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自己没穿鞋子,翻箱倒柜了起来,还好地板是木质的,即使是光着脚丫也没有觉得很冷。
“靠!亵裤在哪儿?”叶薰浅动作神速,从第一个柜子开始翻,发现都是男子的披风和外袍,翻了第二个柜子,都是腰带,镶宝石的,随便一条拿出去当都价值连城,可惜现在她没那心思,只想快点找到新的裤子!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直到第八个柜子,叶薰浅才找到了一沓丝质亵裤,随手抽出了一件,心急火燎地来到床边,见祁玥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争分夺秒!
于是,叶薰浅那双纤纤素手移到他腰间,解开腰带,极尽灵巧之能事,接着轻扯两边裤腿,拼命往下拽,结果拽了半天都没拽下来。
叶薰浅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眸光无意间掠过几案上的剪刀,只要一想起那赔亵衣的事情,她就对剪刀这东西万分忌惮。
万一剪坏了他的亵裤,祁玥要她赔怎么办?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叶薰浅认命了,还是老老实实执行三个字:拽下来。
恰在此刻,门口“哐啷”的一声响起,十分刺耳,叶薰浅倒抽一口凉气,只听青裳的声音在晨风中瑟瑟发抖,“郡……郡主,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马上重新煎药去……”
说罢拾起杯盘,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仿佛自己遇到的是毒蛇猛兽般的存在,离开卧房后,青裳依旧觉得万分惊悚,天啊!她竟然看到郡主在拽世子的亵裤!
卧室之内,叶薰浅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拽了下来,她一阵欣喜,正要给他换上新的,结果天公不作美,祁玥紧闭的双眸,在这一刻睁开了。
“啊——”
两人四目相对,叶薰浅尖叫一声,与此同时,飞快转身背对祁玥,手中干净的亵裤往后一扔,声音颤抖着,“祁玥,你快穿上……”
祁玥没有想到一醒来就有“不明物体”朝自己飞来,眼疾手快地接下,墨眸扫视四周,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更令人吐血的是,他的亵裤不见了!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半个月前,他定要将这个敢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女人碎尸万段,可现在,看着她既紧张又害羞的模样,他唇角向上一翘,慢条斯理将她扔给他的亵裤穿上,声音性感极了,“薰浅,这是你第二次脱我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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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存心拆台
叶薰浅脸上好像燃起了火烧云,如此直白的话从他口中叙述出来,让她恨不得从地洞里钻走。
他的脚步在慢慢靠近,她的心砰砰直跳,交织成最动人的乐曲,叶薰浅情急之下,伸手从桌子上夺过剪刀,然后快速转身,指向祁玥,“你……不要过来!”
祁玥看着自己面前女子三分紧张七分娇羞的模样,心情大好,眸光凝在了她双手握着的那把剪刀上,嘴角抽搐道:“薰浅,你拿剪刀的方向错了。”
叶薰浅这才看向自己手中的剪刀,彻底无语,她居然将剪刀的刀口对着自己,手柄对着祁玥,怪不得这个男人笑得如此妖孽欠扁!
发现这个乌龙后,叶薰浅赶紧改变手中剪刀的方向,心里又羞又窘,连带着手心都冒汗了,那微微颤抖的小手,让祁玥看到了都忍不住为她捏把汗,生怕她伤着自己。
若不是之前亲眼见识过她的彪悍,他绝对会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弱秀,地上的衣物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光是自己脚边的亵裤就有七八件,雪白的一叠丝质亵裤中间,有一件分外显眼,仿若雪地里妖娆绽放的红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它。
祁玥一眼便认了出来,弯着腰将之拾起,他本就聪敏至极,焉能猜不出发生何事?
“薰浅,过来,门口风大。”祁玥本想逗一逗她的,可看到那从湖面掠过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衣衫轻薄,长袖飘舞,想起了药老的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
虽然他的话平静得跟一湖秋水似的,但叶薰浅依旧可以从他的黑眸里看到一丝戏谑。
他肯定是知道了……叶薰浅想到这个,脸色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吞吞吐吐着说:“呃……祁玥……那个……我不是故意在床上吃西红柿的,把你的亵裤弄脏了……”
祁玥,“……”
男子眼角上扬,瞥了一眼果盘里的西红柿,一个都没少,“薰浅,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算术真的很差!”
谎言被拆穿,叶薰浅心里别扭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右手挠了挠自己的脑勺,祁玥目光一柔,每当薰浅六神无主的时候,她都喜欢挠挠后脑勺。
不过瞬息之间,祁玥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拥她入怀,顺手把门关上,“不就是月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你……你别碰我,脏……”叶薰浅急得跳了起来,想要推开祁玥,奈何男子的怀抱坚实而温暖,让她无处可逃。
祁玥见叶薰浅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勾唇一笑,“贤王府的嫡出女儿,圣上亲封的薰浅郡主,无惧蟒蛇张口,智破公主毒计,坠马面不改色,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女孩儿都会经历的月事,真是天大的奇闻。”
“祁玥!”叶薰浅一恼,跺了跺脚。
“在呢!”
叶薰浅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耳根子,觉得痒痒的,朝他投去一记幽怨无比的眼神,“你存心拆台的是不是?”
“怎么会?”祁玥眉毛挑了挑,伸手便取过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叶薰浅身上,感觉到她轻微的挣扎,他小声劝道:“别动,要是受寒了就不好了。”
叶薰浅心里别扭得很,在这里,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大姨妈……
想到这,她一筹莫展,愁得眉毛都拧成川字型了,祁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葵水吧?”
叶薰浅低着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
“书上有说,少女十四,经脉初动,天葵将至。”祁玥见叶薰浅不说话,不由自主腹诽:敢情昨晚在药老面前她都是在胡说八道?
青裳的药很快就煎好了,捧着热腾腾的汤药站在门口,轻叩着门,心里却打着鼓,方才一不小心见到的场景实在是太劲爆了!
“谁?”
“世子,是我。”青裳听出了祁玥的声音,回了一声。
“进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宛若冰泉,青裳见状轻轻推开门,只见叶薰浅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有些不解,于是关切问道:“郡主可是身体不舒服?”
叶薰浅耷着脑袋,只见祁玥从青裳手中接过汤药,而后缓缓道:“不是不舒服,而是来了葵水,青裳,派人到贤王府传唤琼华,另外,去软云阁把云娘叫过来。”
祁玥如是想着,软云阁里可不仅仅出售精美华服,还包括胭脂水粉,女孩儿的事情,云娘应该比较有经验吧……薰浅看起来再怎么清冷沉稳,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只有十四岁,严格算起来,她还没及笄呢……
听到祁玥的话,青裳嘴型都变圆了,忙不迭地点头,世子是祁王府唯一的血脉,换言之,祁王府没有女儿,这种事情王府里自然没有人精通如何处理了,云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青裳放下汤药后便离开了清莲小筑,走出王府,向着软云阁的方向奔去,叶薰浅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感觉到自己和祁玥抱在一块儿的姿势极为暧昧,脚步挪了挪,“祁玥,你先松开手,把衣裳穿上。”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抱在一块儿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无比,尤其是在两人还睡了一个晚上的情况下。
祁玥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嗅着她发丝中暗藏的清香,将她搂得更紧了,“薰浅,你月事都来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叶薰浅顿时语塞,这个男人卓越的口才,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来,先把汤药喝了,我特别关照过,不苦的。”祁玥捧着一小碗汤药,递给她,心想:她后脑勺的肿痛何时才能完全消除?
叶薰浅倒也没任性,良药苦口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青裳的办事效率很快,软云阁的掌柜云娘很快就被请到了祁王府,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不过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
祁玥很放心地将叶薰浅交给了云娘,两人前脚离开卧室,琼华后脚便到了,没见到叶薰浅,她有些惊讶,只听祁玥的声音如同清风般飘来,“琼华。”
“世子,不知郡主身在何处?”琼华出声问道。
在祁王府,恐怕没有人比祁玥更清楚叶薰浅的下落,祁玥不答反问,“琼华,薰浅上一次的月事是哪一天?”
“回世子的话,奴婢初来贤王府,未满一月……”琼华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慌张,恭谨回答。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不待琼华说完,祁玥便打断了她的话,眸光定在她身上,正色一问。
不知为何,当琼华触及祁玥那双深邃的眼眸时,整颗心顿时一颤,只因他的眸色清澈至极,仿佛世间所有的秘密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能够将贤王妃的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会忽视自己正主儿的事情?”祁玥反问,从第一眼见到琼华开始,他就知道薰浅身边的这个丫头不简单,呼吸和脚步都比一般人浅,很显然,她身怀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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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浅浅,让本宫抱抱
祁玥说得如此明白,琼华心中暗叹,祁王府的世子果然非同凡响,见微知著,怪不得郡主对他……思及此,她脑海中的想法迅速打住,微微一笑,“老王爷说得没错,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祁世子。”
当叶薰浅换了一身衣裳出现在门口时,看见祁玥和琼华正在说话,她敲了敲门,两人同时朝着门口看来。
“郡主。”
“薰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叶薰浅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琼华,你怎么来了?”
叶薰浅本以为祁玥说叫来琼华只是说说而已,算不得真,结果琼华还真从贤王府赶来,这不禁让她觉得有些诧异。
“郡主,你身体好些了吗?”琼华一路上已经听说了叶薰浅的事情,此刻满是担心地看着她问道。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能跑能跳胃口好!”叶薰浅笑着说,脸上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祁玥的心湖忍不住**了一下,伸手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嘘寒问暖,想起自己方才从琼华口中听到的消息,他眼角更是柔和,“薰浅长大了,很快就及笄了。”
等及笄后,就可以出嫁了……
琼华很识相地躲在一边,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地看着相偎的两人,有这么一瞬,她觉得,叶薰浅和祁玥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女子粉绯色的脸蛋一次又一次绽放在朝阳的辉煌里,而她身边的男子就像是那天端谪降的神,只有在注视着她的时候眸子里才会闪现出一丝柔和。
叶薰浅因为身体不太舒服,一整天都没出去,待在清莲小筑里看书,日月交辉之时,只见她坐在窗台上,纤长的腿交叉搭在窗框上,怀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十分入神。
祁玥坐在书桌前,翻看卷宗,时不时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这一刻,他觉得,窗外的风景也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美好,这样的她,沉静美丽,指尖时不时翻起书页,发出沙沙之声,倒真有几分第一闺秀的书卷气息。
只是……灵动的她、大胆的她、沉静的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青泉一边给祁玥研墨,一边偷偷观察他,整整一个下午,他发现他家世子光是看郡主就看了不下三十次!
“世子。”作为一个很称职的下属,青泉在祁玥看叶薰浅超过半柱香时间的时候适时提醒。
“出去。”祁玥不咸不淡地吩咐道,很显然,青泉的存在打扰他观看美人了,只见青泉悻悻而归,祁玥执起湖笔,将叶薰浅看书的模样细细勾勒在宣纸上,他动笔的速度很快,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便完成了一幅画。
待墨迹干透后才卷起,存放在书桌旁的画筒中。
两人同处一室,却做着各自的事情,这样的情景持续到傍晚。
青泉在下午的时候被祁玥不动声色地“赶”了出去,所以这会儿走进屋子来传话的是青裳,“世子,宫里来人了。”
“哦。”祁玥放下手中的湖笔,瞥了一眼青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请世子和郡主进宫参加晚宴。”青裳不慌不忙地说,皇后娘娘是世子的亲姑姑,请世子进宫吃晚饭在过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皇后娘娘一直将世子当做亲生儿子一样教养。
可这一次,传话的姑姑却特别交代说要连郡主一块儿请……
正在看书的叶薰浅听到青裳提到自己,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她,有些不解,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跟皇宫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如今竟然被请进宫,看来主因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了……
祁玥仿佛读懂叶薰浅眸子里的疑惑似的,走向她,将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薰浅,姑姑没有恶意……”
“皇宫里有我不想看见的人!”叶薰浅在祁玥面前倒是直白,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云淑妃和元毓那对母女!
看见她们,准没好事!
“只是一顿便饭而已,不会碰到她们。”
祁玥见叶薰浅微微动摇了一下,立即趁热打铁,握着叶薰浅的手,郑重其事地说:“薰浅,姑姑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没有她,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我。”
叶薰浅从来没有见祁玥真正敬佩过谁,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对这位皇后娘娘感到一些好奇,“你保证,不会有别人?”
“嗯嗯。”祁玥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姑请他进宫吃饭从来都是只请他一个人,根本不会有闲杂人等!
“那好吧!本郡主就勉为其难了!”叶薰浅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窗外的天空,一脸女王样儿。
祁玥微微一笑,想到了她刚才“你保证不会有别人”这句话,心田里好似抹了蜜一般,这是不是代表在她心里,他不算别人呢?
或许,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叶薰浅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书丢在祁玥的书桌上,然后拍了拍手,觉得好像沾染了些灰尘,走到门口,准备将手伸入湖水中洗净,不料祁玥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以热毛巾替她细心擦拭,“薰浅,女孩子这个时候不能受凉的。”
她俏颜一红,知道他指什么,便没有缩回手,任由着他去了。
斜晖脉脉水悠悠,华丽与厚重同在的宫墙门口,叶薰浅和祁玥并肩而立。
她犹记得,上一次在宫门口,这里上演了坠马的好戏,元毓至今还半残着……不想还没过去几天,她又踏上了皇宫这片土地……
宫门口的人见到祁玥,没有不点头哈腰讨好的,祁玥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牵着叶薰浅的手走进皇宫,抄着最近的路,直奔中宫长宁。
长宁宫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存在。
皇后祁筱站在宫门口,等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结果还没见祁玥和叶薰浅的身影,身旁的嬷嬷见状连忙宽慰道:“娘娘莫急,郡主是女孩儿,怕是进宫前要梳妆打扮一番,所以耽搁了时间。”
“梳妆打扮?本宫可没听说浅浅有梳妆打扮的爱好,难不成这十年里她还真成了大家闺秀?”皇后眉毛弯弯的,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身着凤袍,显得十分端庄秀丽,看得出来,祁王府的基因遗传得很好。
祁玥和叶薰浅一走进长宁宫,目光顺着宽敞大道看去,便见到了在宫门口的一排人,正中央的皇后从叶薰浅一出现开始便没将眼神移开过,直至两人行至她面前。
“姑姑,这是薰浅。”祁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不知为何,叶薰浅感受着祁玥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皇后那淡远的眼神,在这短暂的一瞬,一种见家长的奇怪错觉油然而生……
“浅浅,让本宫抱抱。”皇后伸出手,将叶薰浅抱在怀里,脸上难掩激动,手轻拂着叶薰浅披散至腰间的长发,自言自语,“你小时候,我还经常抱你呢!那会儿你才四岁……”
听到皇后的话,祁玥黑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姑姑和薰浅很熟?他怎么从来都没听姑姑说过薰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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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四大美男
叶薰浅不明所以,在来到长宁宫之前,她有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见面时的情景,却独独想不到会是这样……
皇后身上散发着淡雅到了极致的香气,她轻轻一嗅,不同于自己平生所见的任何一种天然香料,叶薰浅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代的香料都是从植物中单一提取的,没有调香一说,更没有香水这种东西,她脑海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个词儿:忘忧。
这香料的名字叫忘忧!
“姑姑,薰浅还没吃晚饭呢!”祁玥见皇后抱着叶薰浅没完没了,走上前去,分开她们俩,将叶薰浅拢入怀里。
皇后注视着叶薰浅那双灵动的眸子,垂下眼睑,遮住眼里一闪而逝的复杂,拉着叶薰浅的右手,将她带进长宁宫,“浅浅,你饿了吧?”
叶薰浅摇了摇头,她在祁王府一日三餐准时,身边零食不断,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饿了?
“姑姑,你一见到薰浅,就把你亲侄子给忘了。”祁玥唇角微勾,揶揄着说。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叶薰浅安置在椅子上,徐徐道:“浅浅难得进宫一次,本宫自然要好生招待了。”
“浅浅,你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红烧香芋,你以前最喜欢吃了。”皇后给叶薰浅夹了一块,然后给祁玥也夹了一块。
“谢谢皇后娘娘。”叶薰浅点头致谢,她以前喜不喜欢吃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现在很喜欢吃,偷偷瞅了一眼祁玥,心想:祁王府的人是不是都能烧得一手好菜,若是如此,祁玥应该也会烧菜吧……
祁玥天生优雅,连吃骨头都是先用筷子击碎骨头,再夹起来吃,翩翩贵公子的形象深入身心,不像叶薰浅吃饭,遇到好吃的,什么规矩礼仪都统统离家出走去,先横扫千军再说!
平时皇后请祁玥进宫吃饭,都只有他们姑侄二人,如今多了个叶薰浅,这长宁宫似乎不像往日这般冷清了,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祁玥眉头轻皱,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和薰浅吃饭……
“娘娘,是太子、翰王、三殿下和五殿下来访。”嬷嬷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行了个礼,而后禀报。
皇后一听是这几个人,眼珠子一动,很快就明白了,“翰王和三殿下刚刚回京,先前有说给本宫带了特产,可太子和五殿下为何而来?”
“太子殿下和五殿下说,怕翰王和三殿下多年未回京,忘了来长宁宫的路,所以他们是带路的。”嬷嬷一本正经地转述太子元启和五皇子元修的话,皇后听罢嘴角抽了抽,看向祁玥和叶薰浅,心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吃饭的时间点来!
“母后,这是不欢迎儿臣吗?”
就在这时,四人同时跨入长宁宫的门槛儿,太子的声音率先响起,叶薰浅方才手中的筷子,循声望去,四人皆容貌俊美,只是气质迥异:元启傲、元翰威、元洵雅、元修妖。
龙章凤姿,各有不同。
在这里看到叶薰浅和祁玥,元洵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元翰瞳孔一缩,他没有忘记自己回京时遇到的那辆铁桦马车,堂而皇之从大军顶部穿行而过,此时看着祁玥,莫名地觉得一阵怪异,原以为是个高大威猛的主儿,结果却是这么……这么的优雅天成……
“母后,儿臣给您带了北越的特产千年红参。”元翰手中捧着个盒子,看起来十分贵重的样子,在皇后的示意下,已有嬷嬷上前收礼。
十一年前冰库受困一事发生后,祁玥便离开了齐都,前往炼狱,一去就是十年,在这十年时间里,皇后将没娘的元翰接到长宁宫来养,因此元翰很敬重皇后。
“母后,您这里可真是热闹呀!”元修的笑依旧是那样的妖孽,只见他身形一闪,整个人便到了饭桌旁,好死不死地就坐在叶薰浅旁边,伸出手从她面前的盘子里抓出一块鸡腿吃。
“修儿,你父皇要是看到你这样,定要说你不懂规矩了!”皇后笑着说,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向祁玥,那表情写满了无辜。
这真的不是她的错!他们都是不请自来的……
“要规矩作甚?守规矩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元修抓了鸡腿吃,又抓别的东西吃,颇有一番把长宁宫当自己家的意思。
元洵亦是将手中礼物递给嬷嬷,小声叮嘱了几句话后,便和元启、元翰来到饭桌前,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叶薰浅本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饭,结果来了那么多人,还是昨晚在画船中的那几个,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手握着玉筷,不停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米饭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哟,这不是浅妹妹嘛?”元启早就看到了叶薰浅,偏偏到这时候才提出来,还故作惊讶。
叶薰浅腹诽:本郡主那么大的一个人在这里,你现在才看到,真不知道你眼睛是不是长在天上了!
“浅妹妹躲在闺阁里十年,任谁请都请不出来,如今竟然来长宁宫吃晚饭,还是母后面子大!”元启悄悄观察叶薰浅,与齐都贵女们的明艳照人不同,她的面容总是那般清冷,宛若冰莲一般。
想到这,他不禁怀疑了,因为他实在是无法将她与昨晚画船里的那个女子联系起来。
“浅妹妹莫非是不欢迎我们?”
除了祁玥之外,元修离叶薰浅最近,她的蹙眉焉能逃过他的眼睛?
叶薰浅那张绷了半天的面瘫脸这才展露笑容,明媚至极,“我只是觉得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本郡主万年才进一次的皇宫,竟然在长宁宫里碰到几位殿下,真是太巧了。”
“浅浅,尝尝这胡萝卜丝,对眼睛好。”元洵见叶薰浅面前的菜都快被元修给吃光了,舀了一勺胡萝卜丝放在叶薰浅碗里。
从这四个不速之客出现到现在,祁玥周身都散发着冷气,尤其是看到他们一个两个大献殷勤,他觉得他这辈子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
于是,祁玥很幼稚地抢过叶薰浅的碗,把里边的胡萝卜丝全部吃光,一根不留,吃完后还不忘赞叹一声,“姑姑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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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正妃之位,虚席以待!(二更)
“祁世子,您这是饿了八百年了吗?”元翰嘴唇动了动,他很不能理解,这里那么多菜祁玥不吃,偏偏吃叶薰浅碗里的,难不成那胡萝卜丝真的好吃得不得了?母后煮的胡萝卜丝他又不是没吃过……还是说三年来母后厨艺突飞猛进?
“祁王府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竟然和浅妹妹抢东西吃,这可是有损祁世子的风度呀!”元修眼睛一眯,帮腔道。
祁玥眉毛一挑,见元修都快贴到叶薰浅身上了,黑眸涌动着丝丝怒意,毫不犹豫地把叶薰浅拉到自己身边来,“本世子和薰浅吃饭都是用同一个碗的。”
元洵见祁玥若无其事地握着她的手,而她并没有抗拒挣扎,眼神一暗,难道说他们已经如此亲近了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用同一个碗吃饭过?”叶薰浅玉手往祁玥脑袋上一拍,很不给面子地拆台,这个男人真是口无遮拦!
殊不知,她无意识下的动作,让众人脸色微凝,各怀心事,叶薰浅看似和祁玥不对盘,实则对他很特别,若是换成别的男人,她恐怕连搭理都不愿意,更别说是拍人家脑袋了!
而祁玥也一反常态,不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建议道:“薰浅,下次拍我脑袋记得用石头,要是伤了你的手就不好了。”
皇后的长宁宫,平日里除了嫔妃们每日例行的请安外,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是以这里冷清惯了,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这饭局显然是热闹极了。
元翰的生母死在了冷宫里,由皇后抚养长大,虽然在三年前奉命驻守北越,但他孝心不减,每逢月初寄回家的书信总会捎上北越的特产。
“翰儿,来,多吃点,你在北越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皇后给元翰夹肉吃,北越居于九州大陆之北,是苦寒之地,元翰用了三年时间将北越治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在北越种植玉米和小麦的举措,让北越百姓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齐皇对此分外满意。
“儿臣只想快点回到齐都,给母后长脸!”
元翰憨然一笑,不管在军中他是如何的杀伐决断,在皇后面前,他始终都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浅妹妹也多吃点儿。”元翰对叶薰浅不陌生,十一年前祁玥离开长宁宫后皇后便时常把叶薰浅弄进宫来玩,皇后请了最好的师傅教授他的学业和武功,每天在院子里练武,他最难以忘怀的就是那个扎着包子头的小女孩儿在花丛里像只蝴蝶似的穿来穿去……
“嗯嗯。”叶薰浅一边应答一边暗忖着,她真有认识那么多人吗?不是说深闺十年都没见过世面的吗?
这传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度?若非如此,看来她得改变改变装傻的策略了……
“浅妹妹的眼睛很好看。”
元翰由衷地赞叹,皇后唇角的笑意一僵,连忙招呼着几人吃饭,试图让大家忘记这一茬。
祁玥凝视着叶薰浅的眼眸,心中疑惑,她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元洵、元翰、姑姑的反应都怪怪的……
“母后,再过半个月就是乞巧节了,浅妹妹不会今年还躲在闺房里不出来吧?”元修往自己嘴里丢了几颗花生,斜躺在椅子上,问道。
叶薰浅脸色无异,仿佛这件事情跟她无关似的,元启连忙搭话,“浅妹妹快及笄了吧?这一次可得求个好姻缘!”
“太子殿下,本郡主克死了八个好男儿,这泱泱大齐,还有人敢娶我吗?”叶薰浅对元启这句话感到意外,照理说他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克夫的传言才是。
这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元洵开口了,“那是他们命薄,配不上浅浅。”
“就是就是。”元修风流无忌附和着说,一双桃花眼不断向叶薰浅放电,“浅妹妹若是嫁不出去了,修哥哥正妃之位,虚席以待。”
祁玥听到元修这话,心里别提有多酸了,最让他堵心的是,他的薰浅竟然不拒绝!
只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祁玥口中飘出,“薰浅看不上你。”
“……”元修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许以正妃之位,结果被祁玥拆台,顿时一恼,和祁玥杠上了,“浅妹妹怎么就看不上本宫了?本宫对女子出手大方,体贴入微,风情万种,魅力无边,最重要的是……床上功夫好!”
饭桌上的其他人,喷饭的喷饭,咳嗽的咳嗽,面瘫的面瘫,神态各异,不一而足。
“修儿,你这话在我这长宁宫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你父皇听到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皇后故作严肃地训了一句。
提到齐皇,元修丝毫不惧,吐槽道:“那是父皇不解风情。”
“浅妹妹,你意下如何?”元修还没得到叶薰浅一句回应,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呢!
祁玥在桌子下的手扯了扯叶薰浅的袖子,心里别扭极了,生怕她一口答应。
“修,在胡说什么呢,我忘了告诉你,风露不日将抵达齐都。”元洵淡然一笑,陈述事实。
元修听罢脑袋一缩,只要一想到风露那个牛皮糖,他就头痛得不得了,这一次偷偷回齐都,还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的,结果那个丫头还真是锲而不舍!
“那又如何?风露那个丫头凶巴巴的,哪儿有浅妹妹知书达理?”
元修仍不死心,笑着说,“自古以来,娶妻娶贤,本宫就喜欢像浅妹妹这样的大家闺秀!”
叶薰浅捕捉到了“大家闺秀”这个词,想着自己很快就满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可以出嫁,可是她拥有着现代的记忆,在她的观念里,十五岁……还是太小,在现代也就相当于高中生……
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在场之人,皆注视着她,想要看她如何作答,只见女子丹唇轻启,“五殿下喜欢大家闺秀,回头我会改的,向风露姑娘看齐。”
太子拍案叫绝,元修愁眉苦脸,“浅妹妹,你真是太不给面子了,修哥哥好伤心……”
“伤心?这好办!”叶薰浅掏出了个瓶子,十分精致,不同于这个时代普通的小瓷瓶,她手中的瓶子通体透明,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边装着什么。
太子坐在叶薰浅对面,一眼便瞧见了瓶子里的液体,呈现香槟色,像马尿似的,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叶薰浅打开盖子,这一瞬,华丽而馥郁的香气升腾着,令人舒心愉悦。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里不是那么沉重了?”
叶薰浅对自己的调香技艺很有信心,这一款香水,叫开心,从茉莉花中提取的。
“哎呀,浅妹妹,这真是个好东西,送我好了。”元修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伸出手想要从叶薰浅手中抢过瓶子,不料祁玥比他更快一步,“好东西,自然是先送给自家人,然后才轮得到别人!”
元修扑空,眉毛陡然一竖,指着祁玥骂道:“祁玥,你什么意思!浅妹妹什么时候跟你成了自家人?”
“她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自然就是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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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本世子攀得上她就行了!
“浅浅对祁世子似乎不一般。”元洵再三思考,还是当着皇后、祁玥和叶薰浅的面说了出来。
若只是祁玥对叶薰浅单方面讨好,那么他大可无视,可偏偏……她对祁玥并不像是对一般的朋友……
祁玥勾唇一笑,妖孽惑人,直勾勾地看着叶薰浅,仿佛在无声地说:看吧!连三皇子都看出来,你对我不一般了,你还不承认?
“的确不一般。”叶薰浅见祁玥这般得意忘形,偏生淡定地回答元洵,“人对人,跟人对野兽,能一样吗?”
“……”祁玥脸色一黑,在她心里,是把他当野兽了?
皇后别过头偷笑着,她家小祁恐怕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吃瘪过,不过刹那之间,只见祁玥掀唇一笑,“薰浅,本世子没想到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高,人心难测善变,而野兽虽然凶猛,却最是忠诚。”
别有深意的话从祁玥口中道出,却让众人一怔,叶薰浅和祁玥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在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她看到了坚定与执着,仿佛比磐石还要坚定几分。
这一瞬,叶薰浅觉得自己魔怔了,他的眸光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无可遁逃,心中一叹:忠诚……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最缺少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更何况是祁玥!
原本只有三个人的饭局,因为四人的加入而变得有些拥挤,元修见祁玥时不时给叶薰浅擦拭嘴角边的汤渍,举止亲昵,眸子里涌现一丝波动,干脆对皇后撒娇,“母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儿臣年方十八,尚未娶妻,别看祁世子深沉稳重,其实年纪是我们几个里最小的!”
叶薰浅目光悠悠,上下打量着祁玥,腹诽:真看不出来……
祁玥见状握着叶薰浅的手,生怕她嫌弃他年纪小,给元修飞去一记眼刀子,“本世子这叫成熟,不像五殿下这般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众人,“……”
元修被将了一军,顿时语塞,不成熟、长不大、孩子……种种字眼都是在传达一个信息:他不是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男人。
“浅妹妹贵为郡主,知书达理,堪为贤妻,改明儿本太子向父皇请旨,给浅妹妹寻个如意郎君不在话下。”元启见叶薰浅不说话,以为她为自己克夫嫁不出去而忧心忡忡,连忙温声安慰。
“太子殿下美意,薰浅心领了,只是薰浅不打算嫁人。”叶薰浅不明白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明明她根本不想出嫁,怎么都急着跟她找婆家似的?她有那么差吗?
若是再克死了哪位贵女的心上人,她还不成了齐都贵女们的公敌?
一个元毓就够她受了,她还不想惹那么多事呢!
“大皇兄,浅浅尚未及笄,婚事言之过早。”元洵见叶薰浅皱着眉头,立刻出声替她解围。
“这倒是!”元启自顾自的点头,叶薰浅目光朝元洵看去,清澈的眸光里蕴藏淡淡的感激。
元洵依旧是那般温和地笑着,祁玥看见叶薰浅和元洵之间微笑的互动,如临大敌。
在长宁宫吃完晚饭,几人踏月而归,元启、元洵、元翰、元修及冠后相继搬出皇宫,因此与叶薰浅、祁玥同路。
一路上祁玥倒是将叶薰浅当成是自己口袋里的宝贝似的,不让别的男人靠近她,此举引得元修大为“不满”,尤其是在他表白失败的情况下,于是很不爽地看着祁玥道:“祁世子,浅妹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么霸着她未免太不厚道了。”
祁玥听罢不怒反笑,挑眉反问:“男女授受不亲,五殿下难不成还想牵着薰浅不成?”
“是又如何?”元修目光停驻在了祁玥和叶薰浅那交握的双手上,薄唇里飘出一句话,“祁世子既知男女授受不亲,为何还与浅妹妹如此亲近?难道不知这有损浅妹妹的名节吗?”
元修的话十分犀利,他看着祁玥,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说,祁世子不是男人?”
这话一出,众人皆脸色一变,作为一个男人,恐怕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不是男人了,更何况祁玥贵为祁王府的世子,自是不会平白受这等屈辱。
“本世子不好男色,所以我是不是男人恐怕五殿下没有办法亲自验证了。”
祁玥面上没有什么情绪,黑眸里平静无波,他看了一眼叶薰浅,眸光温煦而宁静,继续道:“在薰浅眼中,本世子是野兽,野兽牵着美人的手,算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吧!”
元修顿时语塞,喉咙里仿佛被卡了一个熟鸡蛋似的说不出话来,早就听说祁王府的那个软柿子厉害得紧,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本来还不信,如今看来,并非空**来风。
“好了祁玥,我要回贤王府了。”叶薰浅脸色微微一变,挣扎着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她还没厚脸皮到堂而皇之地去祁王府过夜,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元启、元洵、元翰、元修四人都在,她若是再和祁玥同进一辆马车,未免会惹人闲话。
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元翰一听,立刻走了出来,“浅妹妹,本王送你可好?”
“好,那有劳翰王殿下了。”叶薰浅瞪了一眼祁玥,生怕他出言阻止似的,抢先一步答应了元翰的提议。
祁玥的手停在了半空,本想上前一步,霸道地将她拥入怀中,却不想元洵身影一闪,停留在他和叶薰浅中间,阻隔了二人,只见他微微侧首,看着祁玥,“祁世子请留步,本宫想和你谈谈。”
“本世子和三殿下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祁玥看着叶薰浅和元翰离开的背影,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连前一刻唇角勾起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是关于浅浅呢?”元洵对祁玥周身散发的冷意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恰恰相反,他自信,祁玥一定会妥协,同是男人,他知道,祁玥冷漠得像是高山之雪的眼神在遇见叶薰浅时方才出现一丝温暖,这样炽热的目光,是属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在乎和喜欢。
烟花易冷,耀亮了夜空后迎来的是永远的岑寂,晚风有些凉,吹起祁玥月华色的锦袍,沧海一瞬间,宫门口只剩下了两人。
一身天青色的元洵,立于风中,岿然不动,目光紧锁在祁玥身上,仿佛想要看清他那张从容淡定的脸下深藏的情绪。
“三殿下到底想说什么?”祁玥天生敏感,尤其是在鉴别情敌这种事情上,更是拥有着极为敏锐的判断力。
“请祁世子高抬贵手,放过浅浅。”
明人不说暗话,元洵直截了当地对祁玥说,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凭什么?”
仅此一句,两人之间的气氛陡变,电光火石之间,祁玥的脑海中闪过了万千思绪,宛若藤蔓般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祁世子身份尊贵,浅浅高攀不上。”
元洵对答如流,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回答随风而逝,却一字一句,宛如春雨般敲打着祁玥的心扉,那隐藏在月华银锦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冷哼一声:“本世子攀得上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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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薰浅遇险!
元洵敛下眼睑,立于宫门外,不语,如苍劲松柏般静默着,守望着这片星光熠熠的天穹。
这会儿,叶薰浅和元翰正漫步在回贤王府的路上,本来元翰提议让叶薰浅等一等,待侍从将马车拉来再回去,结果叶薰浅说刚吃完饭,走走路有助消化,况且皇宫离贤王府的距离并不远,所以两人便顺着街道朝贤王府的方向走去了。
元翰对齐都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此时和叶薰浅走到栖霞街,经过拱桥上,两人顿住了脚步,欣赏着忙忙夜色,天边的明月悬挂于夜幕上,在桥下河水的倒映下分外凄清,元翰似有所感,叹息一声:“本王记得,三年前,这栖霞街可是繁华到了极致,比洛河河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薰浅环视四周,不见人影,的确冷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来,洛河的繁华,她已经在昨晚领略过了,丝毫不亚于现代的秦淮河畔。
而这栖霞街,商铺如云,每每经过此地,也是行人如织,如今不过戌时,照理说这里不应当这么清寂才是,叶薰浅在这份冷寂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几乎同时,元翰手指微蜷,握住了她的手,身形如风,宛如苍鹰般从珍珠桥上飞掠而过,墨色的锦袍在黑夜中飒飒鼓起,将叶薰浅湖蓝色的身影包裹其中。
就在两人飞跃至珍珠桥拱的至高点时,桥下水花四溅,几十名黑衣人从水下迸射而出,银花万点,折射出月之皎皎与夜的肃杀。
“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本王?”
元翰没有想到自己从北越回齐都还没几天,就遭到了这样的埋伏,冷喝一声。
几十名黑衣人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暴露在外,其余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手执弯刀,闪闪发亮,面对元翰的质问,一言不发,默契无比,一拥而上。
如此严峻形势,让元翰眉头紧锁,若只是他一人,即使不能将对方全歼,也可全身而退,可是如今,他身边跟着一个不懂武功的叶薰浅……
元翰左手紧握叶薰浅手腕,没有放开的打算,叶薰浅紧跟在元翰身边,没有逞强,她暗中观察这些人,气息接近于无,脚步轻到了极致,必为内力深厚之辈,她虽精通十八般武艺,却不懂内功,绝非他们的对手。
这等实力的高手,和银练差不多一个级别的,叶薰浅心中暗自估算着。
一黑一蓝两抹身影在珍珠桥上不断地移动,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避开对方攻击,黑衣人手中银剑挥舞,光影连连。
“四殿下,你先放开我,否则我们谁也走不掉。”
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实力,叶薰浅眼看着她和元翰落于下风,当机立断。
“浅妹妹,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元翰一边不停地为叶薰浅化去对方的攻击,一边急切安抚道。
叶薰浅的观察力绝非一般人可比,很快,她便察觉到了黑衣人的意图,他们对元翰处处留情,而对自己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是杀招,只见她食指用力往元翰手腕上的某个**位一点,用力刺激了一下。
这一刹,元翰只觉得自己左手一麻,似有无数细小的电流涌来,麻痹了他的神经,趁着他松手的这一空档,叶薰浅挣脱他的钳制,从腰间抽出匕首,贴近一名黑衣人,手臂轻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匕首轻轻掠过对方腰间。
无关痛痒,黑衣人的动作因此迟钝了一秒,不解地看着叶薰浅。
她的力道把握得很好,近身搏斗,扬长避短,黑衣人们显然是没想到叶薰浅会有如此身手,身上没有一点内功的痕迹,却能把招式练到炉火纯青,更难得的是,她是个女人!
“银练!”叶薰浅手中握着匕首,湖蓝的身影像是从天外而至的精灵,她声音清澈扬起,银练如约而至,为他挡住了一面的攻击,同时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腹诽:郡主养在深闺,从不与人结仇,谁有杀她的动机?而且,她不懂武功,对方为何会派出这等高手?
恰在银练思考之际,只见几十名黑衣人腰带一松,紧接着裤子顺着大腿落了下来,白花花的一片……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在这一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叶薰浅不敢托大,趁着黑衣人门纷纷放下武器,将裤子抽起、系好的空档,拽着元翰的手,“走!”
元翰为了救他,手臂被划了好几刀,受了轻伤,叶薰浅顾不上这些,拉着元翰朝着前方一路狂奔,心里的忐忑不安更甚几分,也不知道银练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两人跑了一会儿,便开始发现,后边的黑衣人追了上来,宛如苍茫地平线上陡然冒出的骑兵一般,叶薰浅心中警铃大震,“四殿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先走!”
“别胡说!”
元翰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叶薰浅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鲜血是如此的炽热,他黑眸里闪动着坚定的情绪,流光一刹里,她想起了自己在热带雨林时遭遇伏击,生死难测时队友的不离不弃,也是如他这般坚韧执着!
今晚的齐都,和往日不同,似乎都沉浸在无边的寂静中,叶薰浅一颗心顿时沉入了深深的湖底,两人在凄清的街道中狂奔着,宽敞的道路上竟然无一行人,只有空气中的缥缈轻烟还在弥漫着。
“浅妹妹,你先让开。”
元翰看着那不断靠近的黑影,眼皮一沉,对叶薰浅道,“与其这样逃下去,我们迟早精疲力尽,到那个时候,我们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与其选择逃避,不如殊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好!”叶薰浅也不忸怩,元翰是从北越蛮荒之地厮杀回来的修罗战神,此刻周身都是杀气,她一步一步后退,眸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他。
她知道,这是他的战场!
这一瞬,长风乍起,剑光狂舞,他扬起的墨发,在晚风中猎猎如旗,恍如浴血奋战的神,重剑在手,以雷霆万钧之力,劈开几十名黑衣人结阵而成的白色光茧,叶薰浅目不转睛,凝视着前方光影缭乱的一幕,浑然不觉,在她的身后,上百枚钢针自路旁茶楼之顶攒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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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茕茕孑立,风露中宵!(二更)
颈后一团劲风席卷而至,她浑身发凉,头顶上的翠叶依旧葱葱郁郁,而整个人却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里。
白色光茧中的元翰,回眸一刹,看到的便是那百枚钢针无限逼近她的情景,他心急如焚,奈何强敌环伺,即便与她仅有五丈之隔,于这弹指一瞬,也无异于秦树楚天,元翰目眦欲裂,“浅妹妹,小心后面!”
叶薰浅急速转身,看着那百枚钢针攒射而至,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蚀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整颗心收缩到了极致,仿佛在这一刹那里停止了跳动……
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前世今生,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一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逼近死亡。
百枚钢针,针尖泛着幽蓝,浮华一瞬之间,一抹月华色的飞袖穿梭而至,似是九天银河跌入了凡尘,恰在此刻,嘈杂的“叮叮”之声响起,像是无数钢针与磐石激烈碰撞时发出的响音,伴随着星火碎落,男子足尖轻点,落地无声,宛若天神般站在了她身畔,还未来得及狠狠地、紧紧地拥她入怀,便看到茶楼上黑影一闪,他尾随而至,茶楼上已然人去楼空,脚下的楼顶,还残留着少许兰花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四殿下,你怎么样了?”叶薰浅见元翰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鲜血汩汩而流,更是担心,周围尸体横陈,血流遍地,不难看出,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激烈交战。
元翰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看着叶薰浅,“浅妹妹,翰王府离这不远了,能麻烦你扶我回去么?”
“好。”叶薰浅顾不上其他,元翰为了她受伤,她送他回王府也在情理之中,扶着他,问道:“往哪儿走?”
“顺着这条路往南直走便是。”
他的呼吸有些沉,叶薰浅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虚弱,心中自责,扶着元翰一瘸一拐地向前,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名刚刚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男子,望着她和元翰的远去的背影,茕茕孑立,风露中宵。
他的手中尚且握着一袖月华银锦,而银锦的一侧,千疮百孔,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
“世子。”银练看着形单影只的祁玥,心里不由得为自家主子委屈,看着那薄雾中相携离去的两人,心叹:郡主啊郡主,哪怕您回头看世子一眼也好啊……
“保护好她。”
祁玥薄唇一动,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悠悠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银练顿感头疼,这一次……估计误会大了……
世子那样一个骄傲的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她宫门坠马,他忧心忡忡查看伤势;
她遇到危险,他生怕她受伤尾随而至;
她喜欢吃松子,他每日亲自剥壳装满一罐;
……
可她,却头也不回地和另一个男子,离他而去……
银练无奈叹息,身形一动,宛如一缕墨烟般朝着翰王府飘去,明月当空,银练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但愿郡主会想起世子……
翰王府中,侍女们从卧室里端出了一盆又一盆血水,王府上下人人面色凝重,管家连夜进宫去请太医,在太医赶来之前,叶薰浅只能对元翰进行物理降温,即使她精通各类外伤处理办法,在这一刻她也选择了沉默,只因元翰身份特殊。
天之骄子,大齐翰王,战功赫赫,如若她擅自为他处理伤口,一旦最后他有任何闪失,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身为贤王府的郡主,她需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让明里暗里的敌人有任何可趁之机!
元翰是齐皇最倚重的皇子,也是北越威名赫赫的翰王殿下,太医院的人听说他受了伤,压根儿不敢打马虎眼,约莫五六名资深太医匆匆走出太医院,向翰王府赶来。
“四殿下,你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叶薰浅以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声音柔和中隐含着一丝关切,元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干裂的唇动了动,“浅妹妹,本王没事。”
在北越,更重的伤他都受了,何况是现在?
“你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叶薰浅转身欲往桌子的方向走去,不料自己的裙衫被象牙床的边缘勾住了,她身形顿住的一刹,元翰握住了她纤细润滑的手,“小心。”
双手交握的瞬间,叶薰浅的脑海中浮现出万千念想,不同于祁玥那双手的光润细腻,这是一双时常重剑在握的手,掌心长满了硬茧,南征北战,只为护住大齐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嗯。”叶薰浅轻声一应,然后有些不适应地抽出了自己手,莲步轻移,倒了一杯水后返回,放在元翰唇边,他微微抬起身体,慢慢地喝。
她神情专注,看着他杯中水越来越浅,而他,却在悄悄地看着她……
太医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就赶到了翰王府,五名太医合作,给元翰做详细的检查,叶薰浅对古老的中医涉猎不深,对内功更是一窍不通,太医们皆为国医圣手,交流的语言多为专有名词,她听不懂。
再加上病人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静养,于是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她舒展着自己累了半天的腰肢,仰望漫天繁星,那一轮高悬的冰月分外皎洁,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祁玥,她敛下眼睑,盖住了美丽的双眸,心中自嘲,大概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玥”字吧!
周围之人的注意力都停驻在了元翰身上,自然不会有人过多地关注她。
静默中的她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糟了!”
她湖蓝色的身影在翰王府的花园里穿梭着,若是放在平时,她必定会为这些名贵花卉而驻留,可这时,想起了祁玥被她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她的心就揪得厉害!
她不懂轻功,不断地奔跑着,晚风习习,她的身影,宛如蓝色流光从清寂的街道上掠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京兆府派来的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不多时,叶薰浅就跑到了原处,树依旧是那时树,可此地却已人去楼空,再不见他的影子。
她清丽的容颜上浮现出淡淡的失落,缓缓闭上双眼,唇畔的笑意有些萧瑟,是啊……他凭什么会在原地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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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满城风雨
葱茏碧树之下,是女子单薄的身影,她的容颜隐在黑暗之中,充满着迷离的气息。
隐藏在暗处的银练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扶额长叹,世子这般决然离去,如若知道郡主在这望天树下站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定然又要心疼了。
盛夏之季,往往昼长夜短,直到现在,天色才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候,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但对于在现代生活了十年的叶薰浅来说,这个时间点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正是斑斓夜生活的开始,她并不觉得有多晚。
夜晚的寒气有些重,她双臂环住肩膀,试图给自己一点点温暖,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几乎毫无疑问,她应该回贤王府,因为她是贤王府的女儿。
十分巧合的是,望天树的位置,在贤王府与祁王府的中轴线上,即从望天树所在之处出发,前往贤王府和祁王府的路程相等。
向左还是向右?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叶薰浅脑海中交替响起,让她沉疑了,迟迟无法迈开第一步,想到祁玥那既别扭又傲娇的性子,叶薰浅一阵头疼,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兀自在望天树前左右摇摆走了几十次不止,看得银练眉毛都打结了,为叶薰浅和祁玥干着急。
叶薰浅纠结了许久,她咬了咬牙,仿佛下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似的,迈开脚步朝着路的左边走去,一路上还不停腹诽:姐真他妈的犯贱!犯贱啊!
星辉垂落,树影婆娑,将叶薰浅纤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路上的血腥之气渐渐散去,若不是叶薰浅嗅觉异常灵敏,定然不会察觉到这里方才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
不知不觉走到了祁王府门口,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打在石阶上,铺了一地的洁白,顺着石阶向上看去,只见王府高门紧闭,两侧的麒麟石雕栩栩如生,看起来威风凛凛,更衬出祁王府的庄重威严。
叶薰浅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不语,大概是有些倦了,她的眼皮时不时地落下,遮挡住眸中疲惫的神光,银练无数次地想要现身提醒叶薰浅进去,可作为隐卫的职业操守让他沉默了。
隐卫的职责,是要在主人有危险的情况下现身,而不是整天出现在主人身边……
叶薰浅在风中站了约莫一个时辰,她手指动了动起,微微抬起下巴,仰望天幕上熠熠繁星,忽而脚步一迈,转身、离开……
此刻,夜久无云天练净,月华如水正三更。
等回到贤王府,众人已经都睡下了,王府上下,一片清寂,只有风声陪伴着她一路前行。
琼华在下午叶薰浅和祁玥进宫见皇后时就已经回贤王府了,本以为叶薰浅今晚会留在祁王府,却不想在起夜时碰到了刚回来的她,顿时吓了一跳,仔细地揉了揉眼睛,方才小声道,“郡主?”
“你大晚上的起来做什么?”叶薰浅无奈地笑了笑,如今的时辰,在现代也就十二点,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就算很晚很晚了。
“郡主,你怎么回来了?”琼华掌灯,屋子里顿时盈满了橘黄色的柔光,将叶薰浅脸上的疲惫掩去了些许。
叶薰浅扯了扯嘴角,无语地笑了笑,反问道:“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不是不是,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琼华忙不迭地摇头,狐疑地观察着叶薰浅,试图从她美丽的容颜上找出一丝破绽,心道:照理说,这么晚了,祁世子根本不可能让郡主回来才对……就算是要送郡主回贤王府,也必定亲自护送……
“好了,你眼睛都快肿成熊猫眼了,赶紧睡去吧!”叶薰浅面色坦然,即使是面对琼华的打量也丝毫不露破绽,伸手摸了摸琼华的眼袋,催促着道。
琼华本想问叶薰浅关于她和祁玥的事情,结果见她这样催促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虽然来贤王府伺候叶薰浅的时日不长,但也基本上摸清了她的性子,她让你休息,你就休息,莫要弄出一堆“郡主不休息,奴婢怎敢休息”之类的理由!
于是点了点头,顺带提醒了一句,“那郡主也早点歇息吧。”
“嗯。”
叶薰浅轻声一应,简单梳洗换上干净的衣裳,去除身上残存的血腥之气,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他那茕茕孑立的影子,就像是茫茫天地间飞掠而过的孤鸿。
她觉得,她肯定是病了……
翌日,旭日东升,晨光熹微,叶薰浅昨夜将近五更天才睡着,这会儿正酣然沉睡着,浅阁的侍女们受琼华指示,无人惊扰她的睡眠,是以她一直在睡着,直到午时仍未醒来,浑然不知帝京齐都已然满城风雨。
齐都最大的赌坊,一夜之间,化为焦土,断壁残垣,物是人非。
天顺赌坊上上下下,共计三百八十一人,无一生还。
仅仅一夜,翰王殿下珍珠桥遇刺,天顺赌坊星火燎原,发生这样的事情,京兆尹掌治京师,职责所在,因此首当其冲!
圣云殿上,温度降到了冰点,气氛低沉到了极致,齐皇高坐于龙椅之上,俯视着匍匐在地的群臣们,半晌,才沉声道:“平身。”
“谢皇上。”群臣山呼过后,慢慢起身。
人人低着头,不敢去看齐皇的眼睛,这齐都的消息最是灵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顷刻间传遍全城,更何况是翰王遇刺、赌坊着火这种事情!
“京兆尹何在?”
果不其然,齐皇上朝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京兆尹!
“微臣在。”郭大人从队伍中走出,来到大殿中央,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并未起身。
“你可知罪?”齐皇浓眉一挑,话语中蕴藏的怒意毫不掩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天顺赌坊三百八十人无一生还,总要有人用生命来为这件事负责,方能平息此事,而京兆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京兆尹郭大人缓缓抬头,诚惶诚恐地看着齐皇,然后徐徐跪了下来,侃侃陈词,情真意切,“皇上,微臣食君之禄,却无法为君分忧,翰王殿下遇刺、天顺赌坊三百余人葬身火海,微臣愧对皇上、愧对齐都百姓,愧为父母官!”
说罢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大殿上顿时处在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沉寂中,无一人敢出来为京兆尹说一句话,不论是他的挚友还是他的政敌,在此刻均不敢轻举妄动,只因那位高坐于龙椅上的人心思难测……
“微臣身为京兆尹,掌治京师,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再无颜见齐都百姓,请皇上看在微臣三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准许微臣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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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爱闹别扭的祁世子!(二更)
此话一出,朝堂震惊。
众臣议论纷纷,京兆尹郭大人三年来的政绩,有目共睹,如今正值壮年,竟然请求辞官,一时间众说纷纭,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这个时代,学而优则仕,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时,能够有今天是多么不容易,郭大人自动请辞,无异于自毁前程!
齐皇神色微变,在今日早朝之前,他有想过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过了好一会儿,大殿上的讨论声才渐渐小了下来,群臣立于原地,静静地等待着齐皇的决定,圣云殿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元修都缄默不语了。
半刻钟的时间,漫长如夜,京兆尹伏跪地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夏日清晨,凉风自来,齐皇黑眸如墨,良久方才开口,“准!”
仅仅一字,重如千钧。
“谢皇上。”郭大人额上已然沁出了些许冷汗,声音微颤着谢恩。
“皇上,郭大人辞官,京兆尹一职空缺,何人暂代?”
杜太师一听到齐皇准了,立刻站了出来,言辞切切地问。
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帝京齐都不能没有京兆尹,必须尽快补上才是。
“修儿。”
齐皇看了一眼元修,朝堂之上的他,风流邪肆之气减之一份,庄重沉稳之气增之一分,“郭大人辞官,京兆尹一职由你暂代,务必查出行刺翰儿和火烧天顺赌坊的幕后黑手!”
“儿臣领旨。”元修走了出来,心中一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京兆尹这一职位可是个烫手的山芋,郭子云主动请辞,无异于保住了自己一条命,天顺赌坊和四哥遇刺一事都不简单……
“退朝!”
不待群臣提出任何意见,齐皇沉声一喝,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圣云殿,文武百官再次山呼万岁,恭送齐皇离开。
元修在众臣眼中一直是闲散皇子风流无匹的形象,给人以一种办事不靠谱的感觉,因此,齐皇将京兆尹一职给了他,让很多大臣感到十分意外,这会儿都贺喜来了。
郭大人起身,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简单地和元修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关于交接的事情,之后便径自离开了朝堂。
元修伸手不打笑脸人,众臣的恭喜道贺,他一一受了,散朝后,他独自一人走出皇宫,向翰王府的方向走去,想到昨晚发生的这两件事,顿感头疼。
与齐都城中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不同,祁王府的清莲小筑里,茶香袅袅,写意至极。
祁玥从密室中走出,青泉急忙上前关切询问,“世子,您没事吧?”
“雾雨神针,是七大高手之一雨雾的成名绝技。”
“那世子可有大碍?”青泉一听,心中更加担心了,世子本就旧伤未愈,结果为了郡主又用了武功,现在指不定新伤加旧伤,弄不好还会提前病发。
“那人的雾雨神针还没练到家。”
祁玥神色淡淡,昨夜若是跻身七大高手之一的雨雾亲自出手,薰浅必死无疑,好在……想到这,祁玥神色有些落寞,她竟然丢下了他……
从昨晚回到祁王府后他便进入了密室疗伤,至今方才出关,这会儿一边洗手一边问道:“朝中可有什么动静?”
“如世子所想,郭大人自动请辞,齐皇准了。”
“嗯。”祁玥嘴角轻轻一翘,坐了下来,却发现对面的位置没了她的身影,黑眸一暗,半晌,才开口问道:“昨晚……薰浅有来过吗?”
虽然,他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对那个女子的在乎,但这些面子上的东西,终究抵不过心底的那份思念。
“没有。”青泉看着祁玥那看似淡然的面容,心疼极了。
世子密室疗伤,他在门外待了一夜,若是郡主踏足清莲小筑,他必定会察觉,可是,等了一晚,终究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哦。”祁玥声音低低的,神情上有说不出的失落,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玉筷,静静吃饭,可对面那个喜欢将美食一扫而空的女子却已不在,想到这,他觉得平日里喜欢的美食,顿时味同嚼蜡。
祁玥看了一眼前方几案上的一大盘核桃,忽然问道:“核桃仁给薰浅送过去了吗?”
那可是他昨天亲手剥了一个时辰的成果!
“已经送去贤王府了。”青泉知道祁玥的心思,对给叶薰浅送核桃的事情分外上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薰浅看起来气色好吗?”祁玥一听,迫不及待地问,急切地想要从青泉口中知道叶薰浅的消息,这一瞬,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速和平时相比,快了一拍。
“咳咳……”
青泉轻咳了几声,看着祁玥,缓缓道:“属下没见到郡主……”
“本世子不是说了,一定要亲自交给薰浅的吗?”祁玥没有从青泉口中问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声调陡然一扬,蕴藏着深沉的愠怒。
青泉在他身边多年,见他已经有生气的前兆了,立刻出声解释,“琼华说郡主昨晚三更天才回到王府,还未起床,所以属下才让琼华转交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还隐含一丝幽怨,偷偷地看着祁玥,那眼神就好像在说:郡主歇着,属下总不能让非要让郡主起床亲自收下核桃仁吧……就算属下要这样做,世子您舍得吗?
“三更天!”祁玥听到这三个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暗藏危险,恨不得直接在元翰身上再戳上十个洞,最好能让他一命呜呼才好!
他为了救薰浅受伤,薰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却陪着元翰到三更天!
虽说元翰受伤是因为薰浅,不过,父债子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世子,您别生气呀,气坏了身体郡主也不知道。”
“青泉,你想去炼狱是不是?”祁玥眉毛陡然一扬,目光森森地打量着青泉,沉声道。
听到祁玥这句话,青泉只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想到炼狱的恐怖,脑袋如同拨浪鼓般摇来摇去,都快把祁玥的眼神给晃花了,只听祁玥兀自解释:“本世子是生气,薰浅竟然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去照顾元翰那个皮糙肉厚的老牛!”
青泉,“……”
世子,话说真的是这样么?您真的没吃醋?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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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记得让膳老给薰浅熬制一碗红枣莲子羹送过去。”祁玥想到叶薰浅的身体,又吩咐了一声。
青泉掏出羽毛笔,一一记下,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只要是跟郡主有关的事情,总能牵动着世子的心,不能出一点差错。
“天顺赌坊事情如何了?”祁玥到底是祁玥,纵使心中挂念着叶薰浅,也决计不会抛开一切真正撒手不管这齐都风云。
“齐皇震怒。”青泉正色回答,短短四字,可见今日皇宫不复往日平静。
“他是该震怒!”祁玥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敢将如意算盘打到了薰浅身上,他怎能让那个老匹夫好过?
青泉低着头,没有说话,心知肚明:天顺赌坊是齐皇在齐都城中最大的暗桩之一,世子火烧天顺赌坊,三百八十一名暗卫全军覆没,齐皇焉能不怒?
前些日子,六公主得罪了郡主,世子便叫她生生摔下台阶,骨折了。
昨天晚上,郡主遭遇暗杀,世子便烧了那天顺赌坊,为郡主找场子。
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时,青裳烟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见祁玥向自己的方向看来,连忙禀报:“世子,五皇子求见,是见还是不见?”
“元修?”祁玥从座位上徐徐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缓缓道:“天顺赌坊折损了三百八十一人,郭子云请辞,京兆尹一职空缺,太子要忙着七月各地官员进京述职的事情,无法脱身,元洵刚回京,对齐都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元翰在府里养伤,所以能暂代京兆尹一职的人就只有元修了!”
“青裳,你去安排吧!”祁玥心如明镜,知道元修拜访所为何事,他若不出现,岂不落人口舌,给了齐皇那个老匹夫可趁之机?
“是。”
青裳点了点头,走出清莲小筑。
青泉看着祁玥,有些担心,“世子的伤……”
“不碍事。”祁玥打断了青泉的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出了清莲小筑。
祁王府的会客厅里,元修早已等候多时,身边还跟着两名侍卫,皆为不显山露水之辈,祁玥面色无异,徐徐踏入会客厅,见元修站在一边,观赏墙壁上悬挂的画作,清嘲一声,“五皇子不会是走错门了吧?祁王府可不是烟街柳巷!”
祁玥一身月华银锦,阳光碎落在他身上,恍如谪仙,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是超然物外的智者,不论天地风起云涌,依旧我自尊华,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打开他坚硬的心壳。
“祁世子别来无恙。”元修纤薄的唇漾开一丝妖艳的笑意,上下打量着祁玥,寒暄着说。
“自然。”
祁玥面色不改,棱角分明的轮廓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侍女们已经奉上茶水,两人悠然品茗,俨然一对深交的挚友,可实际上……
“昨夜四皇兄遭遇暗杀,如今重伤在床……”元修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停留在祁玥的脸上,试图从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找出一丝丝不同。
“什么?齐都乃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暗杀皇子?”祁玥故作惊讶一叹,那表情别提有多真实了,他一脸不信地看着元修,那眼神分外明显,从里到外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敢在齐都公然行凶暗杀的人,恐怕都是皇家授意吧?
祁玥表现得这样明显,让元修脸一黑,两人心照不宣,都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可……那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怎能摆到明面上?
“本宫刚从翰王府离开,了解了一些线索。”
“哦?”祁玥继续好奇进行时,颇有一番洗耳恭听的架势。
“听四皇兄的意思是,昨夜的杀手们暗杀的对象其实是浅妹妹……”
元修的声音极具迷惑力,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铺开,“四皇兄受伤,不过是池鱼之殃。”
“浅妹妹深闺十年,甚少得罪什么人,不知是谁竟然派出了这么多的杀手,想要置她于死地?”元修的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黑玉几案,错落有致的声音响起,驱散了会客厅的沉寂,“本宫听闻祁世子慧绝众生,不知祁世子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这样的话,无异于示警!
祁玥心知肚明,元修这是在暗示他:薰浅遭此一劫,都是因为他,齐皇真正想对付的人是他,薰浅是受他连累罢了……
想到了昨夜暗杀之人的那招例无虚发的雾雨神针,祁玥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
若只是因为他,薰浅才遭此一劫,以齐皇的行事风格,定然是活捉薰浅,逼他就范,而不是置薰浅于死地,因为齐皇知道,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比死了的一具尸体用处大!
不管这件事情齐皇是否知情,都改变不了他纵人行凶的事实!
昨夜薰浅和元翰在珍珠桥遭遇埋伏,那条街一片清寂,京兆府的人并不像往常一样疾速赶来,因为,那个时间点,京兆尹正在皇宫面圣,汇报薰浅宫门坠马一案的结案进度。
如此巧合,焉能与齐皇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世子怎会知晓?昨夜翰王殿下自告奋勇送薰浅回王府,却逢此一难,难不成五皇子以为,是本世子派人暗杀翰王殿下和薰浅?”祁玥皮笑肉不笑地说,明知元修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还这样反问。
元修嘴角抽了抽,他什么时候说这档子缺德事是祁玥干的?
“那天顺赌坊的事情,不知祁世子可知一二?”
元修分外认真地问,针对这件事试探祁玥,才是他今日出现在祁王府的真正目的!
天顺赌坊的那场火十分突然,不管从哪里着手查,最后的结果都是,赌坊里的人晚上睡觉时忘记吹灭火烛,一不小心火烛倒,烧了画作、帐子,最后烧了整个赌坊!
要知道,那三百八十一人可不是普通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皇家暗卫,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场火而葬生火海,且无一生还!
纵观齐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端了天顺赌坊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这位自幼幽居王府、表面羸弱不堪的祁世子嫌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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