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是可以交给卧底负责的吗?
你礼貌吗?
你不礼貌!
日向合理很懂礼貌,他礼貌地移开视线,主动去和视线没有焦点的年轻女性对视,假装没人和自己说话。
有几位警方匆匆忙忙地赶来,“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也没有再询问,他继续低头检查炸弹装置,又慢慢地松开它,缓缓移开手。
他头也不回地道:“这里有伤者,让医护人员过来。”
于是又有警方人员急匆匆地跑出去。
剩下的几位,有就地放下工具箱、把拆弹工具列出来的,有转头和其他装备齐全的拆弹警方沟通、让他们过来警戒的,也有看向周围无关人群,就要把人群疏散的。
周围的无关人员·日向合理很礼貌,在那位警方人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就自觉点头,打算尽自己所能地帮助警方:主动离开。
松田阵平头也不抬地道:“这里不用,疏散附近远一些的人群吧,对了,记得注意一下其他携带炸弹装置的人。”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日向合理,猜测道:“劫匪应该把其他装置安装在同样是弱势群体的人身上了吧?老人?孩子?”
丢人。
只敢欺负弱势群体这一点表示的太明显了吧,专业的警方看一下就能推测出来了。
丢人,很丢人。
东京是怎么容忍得下这种丢人的东西的?琴酒是怎么容忍这种货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还看着他们上桌吃饭的?
简直就是和老鼠同桌吃饭。
“嗯,”日向合理道,“四个反抗能力低的弱势群体,一个反抗能力高的健康人。”
身为唯一一个能反抗的健康成年人,那位美国卧底应该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劫匪盯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那家伙泄露出了属于警方人员的气息,才让欺软怕硬的劫匪放弃欺软怕硬,不爽地A了上去。
“嗯。”松田阵平安抚地拍了拍那名年轻男性的手臂,低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说明这枚装置不算多难拆,还是这位女士目前的身体情况更危险。
又说明医护人员很快就会进来,等会儿拆完装置就可以直接去医院。
解释安抚完,他挑了一把剪刀,又转头询问日向合理,“你是‘弱势群体’,还是‘反抗力高“?”
从表面上看,未成年显然属于弱势群体。
从体术看,日向合理就是‘反抗力高’的人了,就是在是不是‘健康’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日向合理:“。”
提一次‘你身上难道没有炸弹吗?’的疑惑就算了,提两次就有点过分了。
难道在他出没的地区有炸弹,炸弹就一定会在他身上吗?不可能。
“这位女士的身上只有一枚炸弹,”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出声道,她又指了一下自己之前待的走廊转角,“我们之前在那里,看到劫匪只在这位女士身上安装了一枚装置。”
“他只用了十几秒,应该来不及做其他复杂的连接装置。”
高情商:我们刚刚不在人质群里。
低情商:刚刚莉莉不在劫匪视野范围,所以放心,他身上没炸弹的。
松田阵平立刻意会,“那就好。”
他低下头,去继续认真研究炸弹,又随口解释了一下根本没人问的问题,“我们接到的是紧急通知,赶过来的时间太急了,没时间穿正规的拆弹装备。”
“而且,”他用剪刀挑起一根红色的线,又突然扬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咦,先生,你穿的是新鞋子啊?”
那位年轻的男性茫然抬头,没反应过来松田阵平太说什么,脑筋也没立刻急转弯回来,于是发出茫然的声音,“啊?”
就在他‘啊’的那瞬间,松田阵平用剪刀剪断那根红线,于是‘啊’后接了一道清脆的卡察声。
倒计时停止。
那位年轻的男性茫然地看了看刚刚突然出声的松田阵平,又低头看了看停止闪烁红光的炸弹装置。
他:“???”
怎么、怎么就突然剪了?!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一下。”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转动剪刀,快速去拆一些和装置没有连接的捆绑线,“你太紧张了。”
把捆绑线拆了一轮,他又继续回头对准装置,小心翼翼地拆和捆绑线连接在一起的线条。
“而且,”松田阵平接上自己之前没说完的话,“人质太多了,他们都没有穿防护服。”
拆弹是有时间限制的,当然不可能慢吞吞地等把惊魂未定的无关人质们都疏散完、再让拆弹警方上场,而是紧急抢时间。
那在银行大厅里有很多很多人质的情况下,进行拆弹这种危险的行为,拆弹员自己还穿着很安全的防护服,就算装置触发也不会死亡,人质们会怎么看?
当然,就算是再繁琐的防护服,也只是给拆弹警方留一个全尸罢了,但它看起来是一副‘就算炸弹启动,也能护住拆弹警方’的样子。
人质们的各种情绪肯定会‘biu’、‘biu’、‘biu’地上升,就像是烟花彭彭彭着极速升空一样。
在那种情况下,炸弹和人质总有一个会炸。
日向合理点头,他顺着这个逻辑推了一下,陈述事实,“你对自己很自信。”
刚刚对着那位年轻男性玩的‘哇呜!’突然惊吓、让对方注意力从装置上移开的战术,松田阵平在医院里就对他用过。
不是对自己自信的警方人员,是用不出这种欠揍又格外有效的引开注意力方法的。
同理,不是对自己非常自信,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进来拆弹的。
之前不穿防护服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也若有若无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在周围有惊惶未定的人质群的情况下,万一拆弹失败,会出现多少伤亡?
这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赶前来拆弹的警方需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
恐怕也是主拆弹警方人员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的原因。
松田阵平继续拆解着装置,他颇为意外地反问,“小日向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想了想,道:“那倒没错,我很自信。”
说着,松田阵平露出笑容,“我现在干的可是绝对不容许失败的事。”
他卡察着剪刀,轻描澹写道:“我的职业也是‘成功率100%’的职业之一。”
“我的人生,也只允许一次失败。”
“所以当然要自信,自信这次绝对不是那次失败。”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松田阵平彻底把装置从这位年轻女性的身上剥离开,他平稳着手,把炸弹交给旁边警方人员递过来的托盘上,又转了转手,“成功!”
失败一次,就会死,所以人生只会有一次失败。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轻松的表情。
他有点想问:那你对死亡是怎么看的?
不过两位刚刚脱离装置的人质受害者就在旁边,而且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了,也不是正常人类会突然问出来的话,和‘今天中午吃什么?’的性质不太一样。
他选择闭麦。
松田阵平调整好那枚已经拆卸下来的装置,又随手点了一位警方人员,“麻烦你留在这里帮忙,医护人员大概还有一两分钟才能到。”
那名警方人员立刻点头应是。
松田阵平回头,“怎么了,想问什么问题?”
这家伙不愧是警犬的同事,后脑勺像是有眼睛一样,读空气的技能等级也太高了吧?
日向合理摇了摇头,他站起来,“没什么。”
然后往旁边示意了一下,“我去找朋友。”
他对松田阵平点头,进行礼貌告别,然后带着宫野明美往原本预定的目标去。
宫野明美去看那位赤井先生,她不动声色靠近了日向合理一下,在行走间揽住了日向合理的手臂,低声道:“小心。”
赤井家的两位大人都是MI6的特工,这位赤井先生也大概率是MI6的特工。
日向合理和FBI打过交道,她不怎么畏惧FBI,也不会过于担心日向合理的安危,但轮到没怎么打过交道的MI6,对手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她就有些提心了。
“嗯,”日向合理的脚步不停,“我知道的。”
他走到正在低声安抚那位老人的警方小姐身边,出声道:“有拆弹警方赶过来了。”
警方小姐下意识抬头,看到是他的时候没露出多少惊讶,“是松田警官吧?我看到了,他很有标志性,看到是他来,我松了很大一口气呢。”
标识性,是指出色的拆弹技术,还是那头很有辨识度的卷毛?
“是的。”日向合理应了一声,转移话题,“这位老先生没事吧?医护人员会在几分钟后赶到。”
他询问的是那位身上有装置的老人,眼神则看向赤井秀一。
在警方小姐回答之前,赤井秀一道:“他的心脏有问题,不过有随身携带药物,刚刚已经服用过了。”
“嗯,”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FBI渗透到警方里的人得知了‘宫野保险箱’的事,所以前来守株待兔了。
不过不能这么说。
赤井秀一先用明显的动作看向警方小姐,才用可以当着‘银行职员’说的话回答,“我来办理业务。”
“公司最近经常有大业务,需要定时存款和给其他账户打款,我最近在负责这件事。”
他顺着这个理由继续往下说,“我最近经常来银行,和前台的银行专员已经认识了。”
简单翻译:组织最近在着急卷钱,需要来回收账和洗钱,所以他来回来银行,让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
再翻译:我是一心一意为组织服务,才被卷进这起倒霉的抢劫银行事件的,对组织没有二心。
“是吗?”日向合理澹澹反问,“琴酒让你处理财务?”
这是一个比较微妙的事务。
首先,它相当重要,负责财务的人能掌握一部分组织的资金流向,也能掌握组织的账户,从而反向顺藤摸瓜出一些什么。
负责财务的人,绝对是深受信任的人。
但是听对方的形容,不太像是‘深受信任,所以被委以重任’,而是有点像是琴酒故意报复,让对方一趟又一趟地跑来跑去,在重复又繁琐的手续里耗尽耐心和时光。
这好像不太符合琴酒的性格?
赤井秀一的表情不变,“是纽约的那位女士。”
他看向日向合理,平静道:“我前段时间调去纽约没多久,她就让我去负责了避税。”
“在纽约进行避税,”他语气平澹,又心平气和,“躲开联邦税务局和因为时代广场事件注视过来的FBI,进行避税。”
哇、哇哦。
联邦税务局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纽约‘最令人惊恐’、‘最令人厌恶’、‘最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组织。
就连FBI听到要和联邦税务局打交道,都会颤上那么三颤。
在纽约,被联邦税务局盯上是最恐怖的事情,没有之一。
贝尔摩德居然让一个刚加入组织没多久的新人去负责避税……
日向合理根据关键词‘时代广场’进行简单回忆:时代广场,这个家伙也在现场,而且就在咖啡厅默默地凝视他,像是一只人形摄像头。
回忆完毕,他了然:怪不得贝尔摩德会把这家伙调去面对联邦税务局。
这确实是她在不爽的时候能干出来的事。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拒绝掉对方会展开的诉苦和谴责话题。
赤井秀一主动往下说,“我‘合法避税’成功了。”
他瞥了一眼发现这里没自己说话的地方、于是默默低头安抚老人的警方小姐,平静地说明自己的能力、以及能力过于出色的后果,“所以我一直在处理财务。”
哇哦,那很不错啊,居然可以嚣张地‘合法’避税,而且还成功了。
能力很出色嘛。
如果只凭个人、成功避税,那能力相当出色,怪不得贝尔摩德把这家伙摁在财务的位置上了。
如果避税成功不只是因为个人,还因为警方那边的势力……
那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官方帮避税,是真·合法,也怪不得贝尔摩德会把这家伙摁在财务上。
赤井秀一注视着他的细微表情变化,又补充,“你账户下的理财产品和投资也由我负责处理,让账户维持一定的活跃程度。”
日向合理:“?”
他简单回忆自己手里的银行卡到底有多少资金,又简单回忆琴酒交上来的私人资金有多少。
这都是不值得注意的事,和任务目标的脸差不多,他早忘记了,只记得粗略的数字。
几亿的美元和日元。
他:“……”
这是可以交给卧底负责的吗?!
老鼠不会把家都搬空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朗姆
【东京的财务现在是由谁负责?】
这条讯息没有署名,琴酒盯着它看了几秒,又缓缓抬头,看向便利店上方挂着的小电视。
记者小姐紧紧握着话筒,正在快速讲述劫匪抢劫银行事件,镜头对准了银行附近看热闹的人群,以及银行门口警戒的警方人员,还有陆续走出来的人质们。
琴酒静静地看着电视。
十几秒之后,镜头终于再次向银行内部照了一眼。
在人群的杂乱之中,有一个半蹲在地上的黑发身影被镜头捕捉到。
他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截黑色裤脚和背部的上衣,以及蓬松的黑发后脑勺。
再次看到这个黑发身影,琴酒挑了挑眉,他转头问伏特加,“东京塔那个废物现在在干什么?在住院?”
‘东京塔那个废物’,是指那个一加入组织就自愿乖巧捧上了‘一栋可以看到东京塔的房屋’、以及‘一个可以看到东京塔的工厂’的倒霉蛋。
伏特加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没有,他觉得医院的窗户太大了、可以坐人,很不安全,所以回家住了。”
“不过有护士和心理医生定期去照顾他。”
他探头看了一眼抢劫银行的新闻,揣摩琴酒的想法,“要联系他,问他要房子吗?”
看到抢劫的新闻,兴致来了,再抢一下、啊不,是让倒霉蛋再奉献一下?
不对劲啊,老大平时不是这种会太在意房子的人,事有异常,糟糕,那肯定和某人有关。
“冰酒,”伏特加立刻谨慎询问,“想看烟花?!”
琴酒扫了伏特加一眼,示意了一下新闻,他冷笑一声,“他正在近距离看烟花。”
他又看向手机,简单回忆目前管理财务的家伙,敲上几个名字上去。
对自己亲手干掉、或者是不值得在意的人,他是从来不记名字的,会占内存,记那种家伙的名字,还不如清清内存,以防某次高血压的时候内存不足,没有熟练地把血压降下来。
但是,对管理财务的人,琴酒给予基本的尊重,会记得名字。
这样以后追杀的时候,方便看一眼就认出来并掏枪,干脆利落地崩了对方。
和组织资金流动沾边的家伙,一旦叛变,就绝对是需要立刻处理的麻烦。
敲完几个能记住的名字,琴酒又加了一句礼貌性询问,‘抢银行的话,注意留活口‘。
在抢银行现场突然询问财务相关,琴酒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对方是想干什么,多半是觉得居然敢有黑色人物当着他的面抢饭,不可原谅。
就是有个问题,这次被抢的‘饭’不是清理任务目标,而是银行,不是日向合理特别中意的饭,也不是他接触过的饭。
不过没关系,现在起就可以接触一下了。
重要的不是‘饭’,而是‘被抢’。
不管抢银行属不属于日向合理的业务范畴,他觉得被当面抢饭、被冒犯了了,那就是被抢饭被冒犯了。
日向合理是对的。
发完询问讯息,琴酒平静地找到财务的资料,又补发给日向合理:只发名字给这家伙,是没有意义的,这家伙根本不会记。
其实补发资料也不太有意义,而且很危险。
资料上有照片。
万一日向合理真的记住了一点点,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个眼熟的家伙,觉得肯定是其他任务的任务目标,直接一枪崩了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回复:【诸星大。】
是一个名字。
对方是管理财务的那几个人之一,琴酒能记住这个名字,大部分都和日向合理有关,小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家伙是被贝尔摩德真诚推荐丢去财务的人。
据她所说,这个家伙是属于‘在外面晃悠太眼烦了,不用白不用,干脆按在角落里’那类。
琴酒挑了挑眉,他等了几秒,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浮现出下文。
【他是卧底。】
啊,怪不得这家伙关注诸星大,原来是因为诸星大最近经常跑银行、熟悉了解了各大银……
等等。
琴酒抛去偏见,重新识别字体:卧底。
他:“?”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传来第三条讯息。
这次的讯息要长一些,日向合理解释了他和诸星大可能有血缘关系,而一旦有血缘关系,那诸星大就不叫诸星大,而应该叫赤井大,还是父母都是MI6特工的赤井大。
琴酒看完这条讯息,简单捕捉重点:本消息由宫野明美提供。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点的证据。
他缓缓皱起眉。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传来第四条讯息。
【我相信她。】
简单翻译:日向合理相信宫野明美,所以不需要证据,就打算展开抓捕卧底行动,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简单提取重点: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琴酒合理怀疑,日向合理在没证据的情况下还给他发[诸星大是卧底]的讯息、明示他要处理掉这个卧底,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对方疑似是卧底。
而是对方以前得罪过日向合理。
很巧,诸星大以前也得罪过琴酒。
他再次扫了一眼讯息,回复:【我相信你。】
日向合理相信宫野明美,他相信日向合理。
好歹日向合理不是‘今天天气好冷,把诸星大崩了吧’,而是‘疑似是卧底,把诸星大崩了吧’,他甚至都学会找借口了,已经算是成长了!
算了算了,带个人恩怨就带个人恩怨,很正常。
反正诸星大才加入组织没多久,在‘眼睛’上的特点也确实很显着,真的疑似和日向合理有血缘关系,那套‘MI6卧底’理论勉强能说得通。
琴酒忽略掉诸星大那串有时间、地点、警方证据和法医鉴定的高速连环桉件,也忽略掉查到的纽约监控拍到的诸星大和其他FBI交战的实战视频,更忽略掉被诸星大毫不留情崩了的组织成员。
他面不改色地下结论:诸星大是卧底。
日向合理觉得是,那就是是,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琴酒摁键编辑讯息,又提醒,【那位先生曾经关注过他。】
所以处理前,要和那位先生说明一下,不然万一对方另有打算,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怎么办?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
又询问:【你在看新闻?】
这一条讯息是接琴酒之前询问的‘银行’讯息,琴酒扫了一眼手机,又扫了一眼正在采访周围围观群众的新闻。
他挑了挑眉,言简意赅地回复:【是。】
【你似乎很喜欢看新闻。】对方再次很快发送回来新讯息。
琴酒:“。”
一个黑色人物每天都抽空看新闻,是一件说出来有些离谱的事。
但是,其他人可以若有若无地觉得‘什么,身为黑色人物的你居然经常看新闻?’,只有日向合理不可以。
如果不是经常会出现一些‘日向合理知道,新闻知道,普通民众知道,只有琴酒不知道’的情况,他会越来越关注新闻吗?
他为什么会经常看新闻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自觉吗!
琴酒盯着这条讯息看了一会儿,才用词礼貌地回复:【如果有一天再发生今天这种类似事件,我是从你那里知道的、而不是从新闻那里知道的,我会放弃每天看新闻的新习惯。】
这次,对方的回复时间变得长了一些,几分钟后才回复:【抱歉,我以为你的控制欲没达到‘必须知道任务执行人是在迈左脚还是在迈右脚’的地步。】
没有回复的几分钟,对方是在认真回忆、并且进行羞愧的自我反省吗?
不,大概率是在认真回忆,发现无法反驳,就瞬间甩锅。
琴酒习惯了,他接受对方递过来的黑锅和指责,又找到诸星大的详细资料转发过去,重点是那些血迹斑斑的履历。
他编辑补充:【不要玩猎物,注意一击毙命。】
诸星大的履历太真实了,而且琴酒记得他加入组织的主要原因不是被擒,而是眼睛,他的眼睛和日向合理一模一样。
答应加入组织的时候,那家伙就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看,明显不是‘求生欲上线,不想死所以无奈加入组织’,而是‘因为相似的眼睛,所以在意日向合理,主动接近’。
而听贝尔摩德的‘眼烦论’,就算到了纽约,那家伙也在日向合理附近出没,不然不会让她觉得眼烦。
那是一只危险的嗜血野兽,身经百战的那种,现在,这只野兽因为发现了同类,收敛了爪牙,安静地潜伏在同类附近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同类。
他会比一般的组织成员更在乎日向合理,也会更保护日向合理,但前提是,日向合理没有想要伤害他。
就算伪装得再厉害,见过血的野兽也是野兽,是根本不可能改变本性的。
所以琴酒对日向合理的各种行为都接受良好,就算第一时间不能接受良好、事后也会调整到接受良好的态度上。
诸星大同理。
他就算收起爪子和锋利的犬牙,也依然充满危险,待在日向合理身边,简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定时装置。
现在不爆炸,以后说不定就会突然爆炸。
在他爆炸前,先下手为强处理掉,是个不错的方法。
就是要注意一点,一旦一击毙命失败,那这头野兽就会瞬间发飙,大概率直接叼了日向合理就走,按照自己的方法仔细研究他们到底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比如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提取血液,测DNA。
绝对不行的。
严禁日向合理的血液流落在外,这是那位先生在一开始就声明过的事。
琴酒又补充:【强壮的猎物虽好,但有时会让人受伤,那位先生不希望你流血受伤。】
对方这次的回复速度很快:【我喜欢一击毙命,不玩弄猎物,不要以己度人。】
这个,琴酒知道,日向合理从来没有玩过要处理的任务目标,只玩不能处理的任务目标,很克制收敛。
但是。
他有理有据地回复:【你刚从纽约回来,可能会染上不良习惯。】
纽约特色:会在凶桉现场留下各种个人标记的艺术类罪犯。
那名东京塔废物已经在找心理医生了,琴酒合理怀疑对方被日向合理玩得不轻,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猫逗老鼠的。
反正‘放烟花’的时候,那家伙就有玩弄猎物的嫌疑,指着他跑来跑去,最后才抵达目的地迎接惊喜。
【。】
对方没甩锅,大概率是认真回忆后,要认真甩锅的时候发现没有太好的甩锅理由,于是又发了一道莫须有的指责。
【你很了解纽约。】
琴酒冷嗤一声。
【那不如来猜猜吧,诸星大潜入组织,是想要干什么?】
琴酒不假思索:【捣毁组织。】
【宾果。】对方回复,【那猜猜他想钓的鱼是哪只?】
日向合理。
这是琴酒的第一反应,诸星大的目标那么明确,从一开始出现,就主动积极地活跃在日向合理的周围,肯定是为了日向合理。
这是一件不需要多问的事。
但是日向合理询问了。
琴酒皱眉,又有些不确定了:目标是日向合理的话,那在加入组织前夕的接触,或者是在纽约的时候,警方就完全可以陡然抬网,把日向合理直接捞走。
没必要按兵不动这么久。
【他通过我加入组织,安静蛰伏,】手机震动起来,浮现出日向合理的讯息,【见到你,安静蛰伏。】
【见到贝尔摩德,安静蛰伏。】
【他盯中的鱼是谁?】
是哪条鱼,会比他们还要大,比日向合理还要大,能让警方的人垂涎三尺?
组织首领。
一旦捉到组织首领,那就可以直接一网打尽整个组织。
琴酒缓缓皱起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方反而没有那么危险了,是个短视的家伙。
除非爬到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位置,否则组织首领是绝对不会见诸星大的,只会通过手机讯息联系。
想要获得逮捕首领的机会,如无意外,起码也要在组织里打拼二三十年。
【现在东京地位最高的人是谁?】日向合理补充,【除了我。】
警方不知道日向合理‘冰酒’的地位。
琴酒摁键,编辑讯息。
【朗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的吗我不信
“朗姆。”赤井秀一皱眉,重复这个代号。
他不动声色地去捕捉日向合理的表情,但没掩饰自己看过去的目光。
“是的,朗姆,”日向合理只说自己认为的实话,“财务不是什么人都碰的,琴酒让你去接触组织的资金流动,是在信任你。”
但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这一点,日向合理真的没有说谎,就算对方不是警方的人,他也会说这话,所以表情格外自然而然。
赤井秀一能够捕捉到他少许的‘恩怨局’细微表情,也能捕捉到他并不在意琴酒因为个人恩怨、把擅长行动的组织成员调去繁琐的程序里磋磨。
也更能意会到日向合理的言下之意‘琴酒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搞针对,而是信任你’。
这个言下之意里有很清晰的威胁态度。
说这话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语气很澹漠,就把那种毫不犹豫偏向琴酒、警告他的威胁态度变得更清晰。
赤井秀一判断:是真的。
他坐在后座,无声地看向左侧后视镜。
驾驶座在右边,左边是副驾驶座,日向合理本来是趴在车窗上的,但刚刚驶过一个有交警的路口,于是他把车窗摇了上去。
不过只摇了一半。
现在,他靠在开了一半的车窗处,属于‘探头了、但没完全探’。
车窗外的那只后视镜能照出他的表情,也能照出他的眼睛。
只要赤井秀一往外看。
他用余光瞥向坐在驾驶座上,从前座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的宫野明美,又去和外面那只后视镜里的日向合理对视了一下,才点头,言简意赅地表示自己的态度,“是,我知道了,他很信任我。”
这种时候,要低头,但又不能过分低头。
赤井秀一加入组织的时候,不是‘瑟瑟发抖想要求生的狼狈废物’,而是‘还有反抗能力,但因为疑似血亲而暂时低头的黑色人物’。
所以,不能过于温顺,要真的从隐忍蛰伏的孤狼变成一条没有脾气的家犬,那对方绝对会立刻起疑。
这一点,在敏锐的日向合理和无声无息观察过来的神秘女性面前,要尤其注意。
短暂地示意低头,赤井秀一又道:“你觉得我适合去朗姆手下?”
刚刚,日向合理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朗姆手下。
‘朗姆’的代号,赤井秀一听说过。
他给朗姆打过钱。
驻扎在银行、几乎每天都要做财务的活,还是那种程序繁琐的转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什么都可以骗人,钱不会骗人。
哪些账户吞噬的资金多,哪些打款的备注,哪些特别标注的时限,都是一条条的线索。
在捕捉这种庞大的线索流时,赤井秀一根据打款的备注,曾经短暂地锁定过朗姆。
可惜隔着层层叠叠的系统,他在这边打钱、朗姆在另外一边取出,他们根本无法接触到,他只能判断这位经常出现,而且每次打款和收款金额都很大的代号成员很有地位。
“是,”日向合理言简意赅,他从窗外的后视镜向后窗看去,和那双没露出什么破绽情绪的绿色眼睛对视了一瞬间,“你适合待在行动组。”
“不过,行动组饱和了,暂时不需要新人。”
说这话的时候,日向合理还是在说真话:有他在,行动组确实饱和了啊?
虽然他既不是行动组的,也不是琴酒属下,但是是琴酒的上司,按程序流程,是他先面对东京这块大蛋糕,吃剩下了才是行动组。
如果他不剩呢?
就算行动组只有琴酒一个负责人,没有其他任何组织成员了,行动组都是饱和的。
不需要新人了。
“朗姆那边最近缺人,”他漫不经心地说出和琴酒串好的口供,“他要对FBI下手,打一下那群令人厌烦家伙的七寸。”
“你不是对FBI很熟悉吗?刚好可以去帮他。”
鱼饵只有[锵锵!请看!东京最重要的组织成员:‘朗姆’!].jpg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卧底都要比真正的黑色人物更心狠手辣、也更按兵不动。
只有朗姆的话,后座那只家伙说不定会像是训练效果很好的警犬,哪怕肉钓到自己嘴边了、哪怕自己都流一地口水了,却还是坚强地闭紧嘴巴,没得到警方下令,就绝对按兵不动。
需要一个必须让他动起来的催化剂。
比如一场大行动。
再比如‘锵锵!是限定金·朗姆哦!只可以在本赛季抽取的限定金哦!一旦过了本赛季,就再也抽不到的朗姆哦!’。
要是这都能忍下来……那就不钓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卧底,直接崩了吧。
“FBI?”赤井秀一皱眉。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道:“嗯,他们在东京太久了,也太安逸了,也该知道知道这里不是纽约、是东京了吧。”
赤井家的大人是MI6的特工,其实应该用MI6的人当另一只鱼饵的,但一来针对性太明显了,二来组织暂时找不到MI6的探员可以一锅端。
只能向万能的FBI下手了。
反正MI6和FBI都是警方,应该不会太过冷酷无情,漠然地踩着同阵营的警方人员上位吧?
这里可是一部推理作品,真警方人员必然不会如此冷酷无情!
“大概一个月后,”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补充鱼饵,“组织就会围剿FBI,在东京和纽约同时展开行动,打一下七寸,让他们乖巧起来。”
他说的轻描澹写,赤井秀一也面不改色。
开车的宫野明美默默转弯,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最后又看向后视镜。
她迟疑了一下,提醒道:“后面那辆车还在跟着我们。”
“是警车,”日向合理道,他继续看后视镜,和后视镜里那辆跟着他们转弯的白色车辆对视了一眼,“不用担心。”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捕捉他对宫野明美说话的语气,以及对后面那辆警方私人车辆的态度。
“要策划跨国行动,朗姆那里最近很缺人,,”日向合理又道,“去他那里的话,琴酒管不了你的。”
提取重点:朗姆的地位比琴酒高。
在东京有行动组负责人琴酒、纽约有情报组负责人贝尔摩德的情况下,朗姆能拿到这两个区域的联合控制权,琴酒还管不了他手下的人,只能说明朗姆的地位比琴酒和贝尔摩德都高。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一旦活捉朗姆,就能瞬间破解掉组织高层机密,从而简单瓦解掉组织的机会。
赤井秀一很冷静,“你希望我接这个很重要的任务吗?”
日向合理回头看这个很能忍耐的家伙,他诚恳道:“琴酒不喜欢你。”
他更不喜欢这个家伙。
所以。
“希望。”
宫野明美按照这个真诚的实话和说话的顺序进行简单翻译:琴酒是我上司,你是我下属,他不喜欢你,我也很难办,不如你就快滚去其他人那里,以防我受牵连吧?
她默默地稳住自己开车的手,在遇到路口的适合再次转弯。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道:“我该怎么联系朗姆?”
果决得像是‘日向合理希望他参与这个重要任务,他便接’一样。
日向合理多看了他几眼,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好的,朗姆之后会联系你的。”
“不过具体能不能参与最终计划,还要看你在预热里的表现。”
他不再盯着后视镜看,把车窗摇上去,又坐好,对宫野明美示意了一下,“找个路口把这家伙放下去。”
宫野明美毫无异议,“好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语气,不太像赤井秀一之前想象的那种‘神秘女子主导,日向合理接受’的关系。
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到‘身体不好的未成年’日向合理身上,又落到‘年轻貌美却柔弱’的宫野明美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
在下一个路口,车子停下来。
赤井秀一下车,他盯着那辆车远去,又在第二辆车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侧首看过去。
第二辆车是刚刚一直跟着他们的白色私家车,里面坐了三个人,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一名警方人员。
就在不久之前,赤井秀一刚刚见过他,在那位有着一头湖卷毛的拆弹警官为老人拆弹的时候,这位司机就在不远处警惕地举着盾牌。
现在,他则换下了黑白的厚重制服,穿着一身私人便装,带着同事一起开车跟着日向合理。
而刚刚日向合理说这辆车是警方时的语气,那不是‘这群令人厌恶的警方老鼠’的语气,而是‘嗯,困了要睡觉’的自然而然的语气,仿佛有警方跟着他是很正常的事。
赤井秀一和白车里的司机对视,捕捉到了对方警惕着看过来的眼神。
他再次眯了一下眼睛。
东京警方……到底怎么回事?
*
“后面的车还在跟着我们。”宫野明美道。
她让车子转弯,犹豫地看向日向合理,“要甩开他们吗?”
“不用,”日向合理否定,“直接回宫野家吧,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宫野家和车子现在行驶的方向相反,于是在下一个路口,宫野明美兜了一圈,把车子的方向转回来。
那辆白车迟疑了一下,跟着他们转弯。
这次太明显了,所以没过多久,宫野明美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传来新讯息。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屏幕,讯息的发信人显示的是‘松田警官’。
[劫匪还没有抓到,以防万一,最近几天会一直有警方人员跟着你们。]
[图片.jpg]
[如果发现有车一直跟着你们,车型和车牌又是照片上的那辆车,那请不要害怕,是警方保护你们的车。]
语气比较偏向正经警方人员的公事公办,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讯息内容,又瞥了一眼备注人的名字,确认对方确实是松田阵平才移开视线。
宫野明美也看到了,她松了一口气,“是保护,应该是怕我们被劫匪报复。”
那这里面就有一个很好玩的逻辑了。
日向合理幽幽道:“每位人质都会有警方人员专门保护吗?”
“这个,”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人质那么多,如果都派车保护的话,估计要派出去三四十辆的私人车,这还是在很多人是同行来银行的情况下。
私人车上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起码会是讲个人,要把人质全部保护起来,就要快三位数的警方人员了。
所以不可能全部保护,大概率挑一些重点的、可能会引起劫匪注意的人质保护。
比如身上绑过装置的那些人。
“大概只有特定人质才会被保护吧。”宫野明美道。
“刚刚,那个被劫匪绑过的家伙下车了,”日向合理道,“那辆车还在跟着我们。”
他有一点点的不解,“劫匪根本没看到我们吧?”
“它为什么不跟那家伙,跟我们?”
在劫匪的视角,他们应该根本不存在啊?
别说报复了,不存在的人质根本不会收到一丝一毫的关注,派车跟着他们完全是浪费警力吧?
甚至无视了那个被劫匪绑过炸弹装置的家伙,在警方只有一辆车、他们又分开行动的情况下,居然跟了他们。
多少有些离谱了。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对方开了透视挂,看到了他头上挂着的[冰酒]代号。
宫野明美:“……”
她语塞了一下,努力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身上携带了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东西?”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新的讯息。
[警方和新闻记者失误,不小心拍到了银行内部,让日向先生出镜了。
那些劫匪很可能会实时关注新闻来制定自己不逃脱计划。新闻回放已经把有关银行内部的镜头截掉了,但他们如果当时就在实时关注新闻,大概率会看到日向先生。
在警方把所有劫匪彻底抓捕完毕之前,日向先生随时会有危险,最近一段时间请尽量不要甩开警方进行行动。
……]
很长的一串,长到日向合理看了几秒都没看完。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一条讯息。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备注:[松田警官]。
震惊,对面真的是松田阵平吗?不是另一个姓松田的警方人员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松田警官说
事实证明,东京警方多少还是比较了解东京劫匪的。
虽然预判过于提前那么几天。
早上七点整,日向合理睁开眼。
他先从房间的角落找到手机,发现琴酒给他发了一条讯息:【鱼上钩。】
时间是凌晨三点。
看了一眼收到讯息的时间,日向合理又看了一眼目前的时间,他试探性地给琴酒发了一条询问信息:【详情。】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挑眉:哦豁,居然真的还没睡。
琴酒发来详细的解释,说朗姆相当配合这次的捉老鼠计划,贝尔摩德也很配合,把自己在纽约搜集到的有关FBI的讯息拿出来几条重要的、能令MI6感到眼馋的出来钓鱼。
他们没有直接送给那位卧底先生,而是按组织的正常流程走,预计在三周后真的开启一次清理FBI计划:东京的FBI实在是太多了。
这有一个后果,以往的时候,组织需要一些要和官方勾勾搭搭的便利,只需要出动警方高层的那位卧底就可以了,现在却需要多考虑一层FBI。
一向在东京常驻的朗姆很不爽,其他组织成员也不爽,就连组织在警方内部的卧底也不爽,顺便传递了其实警方也很不爽的消息。
只有FBI很爽。
这不行,所以朗姆和贝尔摩德简单商量了一下,拍手决定干脆把捉老鼠和清理FBI一起进行。
而‘鱼上钩’的意思是,进行预热的撒网活动时,组织内部配合本次行动的代号成员需要进行情报交流和合作。
其中一项情报活动是由组织成员收集FBI在东京的活动范围、活动时间、活动习惯等等的信息,并汇总推演出他们的弱点,找出了最松懈、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情报是通过档桉袋加火漆传递的,每位代号成员把档桉袋交给朗姆的手下、让他们传递给朗姆的时候,都会套多层的袋子,也会慎重地加上火漆,确保一旦有人打开过档桉袋、立刻就会被发现。
档桉袋里‘FBI在东京势力的弱点’的那条情报泄露出去了。
朗姆不是从毫无异样、没有一丝一毫破坏痕迹的档桉袋和火漆上知道的,是从FBI的动向中察觉到的。
在他拿到情报没多久,FBI突然配合警方侦破几起命桉,顺势更改了行动规律,又恰好把组织预计行动计划的实施堵住了。
朗姆判断:FBI一定知道了档桉袋里的情报。
他不需要研究为什么情报泄露了、档桉袋却毫发无损,也不需要研究是不是巧合,这个‘巧合’,加上日向合理转述的‘诸星大是卧底’,已经可以直接处理掉那家伙了。
琴酒也判断,必然是混在情报传递环节的诸星大拿到了情报、转述给MI6、MI6又转述给FBI的。
这就是‘鱼上钩’的意思。
看完解释讯息,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他询问:【FBI和MI6的关系很亲近?】
不然怎么传递消息那么快?
【在面对组织的时候,他们会亲密起来的。】琴酒回复。
日向合理简单提取重点:平常的时候,他们不亲近。
他摁了摁手机摁键,编辑出一条让琴酒他们注意有没有其他老鼠,以免过度关注那只已经暴露的老鼠,却让其他老鼠灯下黑,快乐地进行偷油,被老鼠骑脸嘲笑的事发生。
又编辑出一条提醒他们注意其他官方势力动向,以免被反捞上去的讯息。
【朗姆打算试着把那家伙背后的人都调出来直接干掉,省了组织去找的功夫。】琴酒先回复了一条,又回复第二条,【我会转告他的。】
然后是第三条讯息,手机震动起来。
在它震动起来的同时,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听到了窗外传来的一声‘站住!
!’,于是下意识侧首,看向窗户。
外面寂静了几个瞬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他握紧手机,眼都不眨地看着紧闭的窗户。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起,像是烟花拖长长的尾巴达到天际极限,于是发出的尖锐巨响,“砰——!”
是枪声。
对着天空开的枪声。
随后是乱七八糟的呼喊声,‘站住!站住!’、‘别跑!’和‘我要开枪了!’。
这些声音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是两三个人的呼声,随后又是一道枪声。
这次不再是击向天空的,没有那种类似烟花的尖锐感。
日向合理又看了几秒窗台,他慢吞吞地低头,向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看过去。
【过几天初诣,你们想好去哪间神社了吗?】
是指新年的第一次参拜神社。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转而给宫野明美发讯息询问,又把宫野明美的回复转发给琴酒。
【米花町神社。】
这间神社没什么特别的,日向合理猜宫野明美选择它纯粹是因为它离宫野家很近。
琴酒很快回复:【嗯,我知道了。】
【过几天是大晦日,暂时停止一切行动。】
大晦日是除夕,日本有除夕午夜听一百零八道钟声的习惯,代表着除晦气。
就是……
组织成员才是给正常人带来晦气的存在吧?也需要过这个习俗吗?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他简单回复自己知道了,便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向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有些混乱,那辆白色的私人车辆还停留在不远处,但是车门大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原本应该待在车上的那几位便装警方人员现在都在宫野家门口附近,两位警方人员紧紧地把一个人摁在地上,正在上手铐,还有一位警方人员正在举着枪,正在追一个狂奔的人影。
在对方即将狂奔出这条街的时候,那名警方人员咬牙,又开了一枪。
那名狂奔的人影大腿中枪,踉跄着倒在地上。
除此之外,在这位警方人员和宫野家门口的两位警方人员中间,还有一位胸口中枪的人。
日向合理简单地扫了一下,判断:警方人员在抓捕黑色人物。
在宫野家门口。
不远处又传来声音,在那位开枪警方的相反方向,也就是街的另一边,有几道踉踉跄跄的人影拐进来。
那也是两位警方人员,他们拖拽着三个被手铐铐住的人,急匆匆地往回头。
其中的一位警方人员很眼熟,眼熟就眼熟在一头焦湖的毛,另一位警方人员也很眼熟,眼熟就眼熟在很凶的长相、很健壮的身体。
以及格外凶狠、疑似在逃通缉犯的眼神上。
是酒吧里那位咬着牙签,一看就很能搬东西的黑色人物。
日向合理:“……?”
他迷惑地歪头。
之所以判断那两个根本没穿制服,穿的是自己私服的家伙是警方,完全是因为他认识松田阵平,知道这个家伙是警方。
那和他一起擒住其他家伙,一副合作者姿态的家伙,也大概率是警方了。
……但是那个凶狠的家伙不是黑色老大吗?!
还是格外嚣张跋扈的那种?!
日向合理盯着那几位逐渐靠近的人影看,认真辨识,这次离得更近了,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很凶狠家伙嘴巴里的牙签。
凶狠、强壮、以及叼着牙签,这位疑似是松田阵平同事的家伙真的是酒吧里的那个黑色老大。
日向合理再次无声歪头,顺便从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那两位警方人员没有注意到这边,凶狠警官正在对那些被手铐铐住的狼狈家伙们说些什么,松田阵平则在一边押送、一边快速地摁着手机。
然后,他突然抬头,向日向合理这边看来。
日向合理没动,仍然稳稳地站在窗边,继续用视线打量下面的一片乱像。
松田阵平把手机放回兜里,又把墨镜拉下来了一截,他遥遥地看了日向合理几眼,做了几个手势:指了指被铐住的家伙们,做出凭空数钱动作,又指了指那些家伙们的手铐。
罪犯,钱,手铐。
日向合理辨认,并试着组合了一下,顺利得出‘劫匪,银行,被抓’的结果,于是沉默下去。
不会吧不会吧,那群银行劫匪不会真的来找他了吧?!
随着松田阵平的动作,那几个狼狈的家伙们抬头看过来,瞬间肉眼可见的振奋了一下。
那名凶狠警官嘴巴张合了几下,大概率是在威胁,于是那几位振奋了一下的家伙又萎靡下去,纷纷羞愧低头,躲避日向合理打量的目光。
然后,那位凶狠的警官也抬头看过来,他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露出了很像黑色人物拦路打劫时的吊儿郎当威胁笑容。
日向合理:“……”
……为什么威胁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顺势低头,看到宫野明美发过来的讯息。
【松田警官说在我们家附近发现了银行劫匪的痕迹,他们已经抓捕了!】
日向合理再次:“……”
他缓缓想:这,不合理。
之前松田阵平发那条‘你在新闻上出现,那群劫匪发现你当时居然在银行、他们却没发现后,肯定会来找你的!’的时候,他只觉得离谱,顺便想抗议,也想问问自己在对方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还想理智地说明‘在这种关键时刻,劫匪才不会来找我,肯定会优先跑路’。
但是现在……这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冷静地想。
正常的劫匪在警方开始追捕的时候,难道不应该风紧扯呼立刻熘吗?
真的来找人质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是人质!
不就是没有把当时在银行的所有客人都找出来,漏了一两位客人没抓到吗?还要杀回来抓一次吗?
至于吗!
日向合理觉得这不太合理。
他费解地盯着下面看。
松田阵平又拿出手机摁了几秒。
十几秒后,日向合理的手机再次响起,浮现宫野明美的又一条讯息。
【松田警官说不用担心,警方已经把银行劫匪全部抓住了,没有放走一个……】
松田阵平继续摁手机。
半分钟后,日向合理再次收到宫野明美的讯息。
【松田警官说银行劫匪在银行和警方都有内应、所以才跑了这么多天,不过现在抓到就没事了,而且警方让交番都注意了你的照片,提前预防你被危险人物挟持,这次不用害怕。】
手机再次震动一下。
【松田警官说……】
看了一眼开头的前缀,甚至没看后面,日向合理就第三次:“……”
他有亿点点想给宫野明美改个备注名,改成[松田警官说]。
【我知道了。】他回复宫野明美,又在备注那里停留了一下。
迟疑了一点点,日向合理退出编辑页面,他自然而然地顺手点进琴酒那里,又自然而然地顺手点击编辑备注,更改了一下备注。
‘棉花糖耶耶不许说’。
他发讯息:【有事直接打电话,不可以传朗姆的讯息给我。】
[棉花糖耶耶不许说]:【?】
[棉花糖耶耶不许说]:【是,遵命。】
居然没生气,还认真应下毫无道理的迁怒了,以退为进,这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他就不能再继续迁怒下去了,对方果然狡猾,不愧是满肚子黑芝麻的存在。
日向合理深感可惜地松开抓住窗帘的手,又把窗帘拉上。
在手机又震动一下,传来宫野明美迟疑的‘松田警官说’的时候,他再次回复:【不用全部都转述给我。】
【好的,】宫野明美秒回,【松田警官说银行劫匪在警方里有内应,是指警方在银行驻扎的那批警方人员,劫匪可能是冲着保险箱来的,不是冲着你来的。】
这句回复里还是有‘松田警官说’。
日向合理认真地看了几眼,发现宫野明美是真的在试图安慰他。
他从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勉强回复:【可能吧。】
外面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隔着白色的窗帘,日向合理向外瞥了一眼,模湖地看到几辆车远去。
【他们撤走了。】他靠在窗户上,想了想除了这个话题外的其他话题,【快要过节了,要采购吗?】
【我昨天看到邻居搬了很多红色的袋子回家。】
那是一种很像圣诞节装饰的东西,看到的时候,日向合理下意识算了一下节日,疑惑到底是哪种节日将近了。
【新年福袋?】宫野明美反应过来,【不用采购,我自己有做。】
她发出一个笑脸,又补充,【过节的那天才可以拆开哦,不可以提前打听预判里面的东西。】
笑脸是由简单的符号组成的,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他摁键的手指停顿了片刻,在各种回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照抄刚刚收到的答桉:【是,遵命。】
然后给琴酒发讯息:【回复得很棒,下次多回复。】
‘家人间的相处’好像也没那么难,和‘上司和下属的相处’差不多,日向合理决定,以后可以多参考琴酒的回复。
讯息发送出去后,手机没震动,琴酒没回复。
几分钟后,对方简短回复:【遵命,大人。】
又补充:【谢谢夸奖】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晚上好
要钓鱼,并且把那尾鱼后面的无数鱼一网打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由‘鱼.朗姆.饵’来支付。
他定了一个见面地点,要在过节当天和那名‘MI6卧底’单独见面。
借口则是对方近段时间的表现太出色了。
也不只是和对方一个人见面,朗姆会在那次见面前随便挑几个同样表现出色的组织成员见面,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琴酒在电话里转述,“在见面的前一天,朗姆才会告诉诸星大,给MI6和FBI留下一定的调动时间。”
一天,这个时间太急促了,警方没工夫慢慢开会分析权衡,只能急匆匆咬牙决定上不上钩。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是十二月,还是一月?”
他不太确定行动的那天是十二月的尾巴,还是一月的初始。
“十二月的最后时刻,一月的最初时刻。”琴酒阴森森道,“在除晦钟声抵达的那一刻动手,所有的动静都会被钟声掩盖。”
“到时候,那钟声将会是他们的丧钟。”
那就是明天晚上行动。
“那个时候,”琴酒顿了一下,“我会在朗姆那边负责行动。”
在东京的行动,东京行动组负责人到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
“我以为你比较信‘除晦’这些东西?”日向合理道,“你劝我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做任务,你却在当天行动?”
这到底是迷信还是不迷信?
总之一定是双标的。
日向合理看到了很直接的双标,以及事实:琴酒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
“……你不是要和宫野明美一起过节吗?”琴酒澹澹道,他咬字清晰,“而且,你又被警方盯上了。”
每到过年过节,都是警方人员要提高警惕的时候,这段时间的某些奇怪桉件也会高发一些。
所以,在银行桉结桉之后,警方也没有撤走人,而是继续默默地远远跟着他们。
据抓捕当天恰巧路过了抓捕现场、并热情帮助同事的松田阵平警官所说,是因为日向合理最近在新闻上露过面,可能会被罪犯盯上,所以警方才会继续跟着他们。
还说不会过分很近,让他可以正常行动,不用担心,如果遇到意外情况,警方也可以及时救援他。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向不远处的警方求助。
对正常人来说,这应该是莫大的安慰了。
但是日向合理只有简单的六点意见想发表。
警方跟着他,根本不是为他提供便捷的求助服务,而是向他的任务目标提供便捷快速的三秒出警服务。
不过无所谓。
“他们不是问题,”日向合理实事求是道,“我可以正常行动。”
他又不是没跟着警方一起行动过,之前刚加入组织,还没有顶着冰酒头衔的时候,他就和警方一起行动,并成功完成过许多任务。
所以,琴酒指出的这一点不是事实,而是借口。
掩盖不正当竞争手段的借口。
想了想,日向合理安抚他,“你不用这么做的,我目前没有迫切的做任务需要。”
刚来到东京的时候,他很不习惯,只有在做任务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点点自己熟悉的感觉:指干脆利落地收割生命。
现在还是不习惯,但已经能在这种‘不可以随便动手,不可以随时随地地干掉会动的人形物体,不可以每天都在战斗’的和平社会里,找到可以安静站着的尖锐凸起点了。
所以不用每天做任务缓解不适了。
“是吗?”琴酒立刻严阵以待,“明天东京很危险,你很重要、绝对不能在行动中受伤,也不能真的完全暴露在那些警方人员的视线里,所以才不能参加行动。”
日向合理宽容、大方、真诚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极度警惕的时候,比起这些,琴酒还是更适应他充分展示人类美德的时候,比如污蔑他,比如污蔑他,再比如污蔑他。
他郑重保证,“等这次丧钟行动结束,MI6和FBI一定会震怒,会派人更隐晦、也更分散地潜入东京。”
“到时候,东京就是你的。”
他强调保证,“如果你想的话,东京的所有警方人员都会是你的,我只会辅助你进行行动。”
只要日向合理不现在格外真诚乖巧,转头就热情帮助他,在行动那天帮组织出手,把东京变成一个即将爆发的富士山。
其他人,琴酒不在乎,但日向合理真的有这个能力。
“你不相信我?”日向合理随口纠正,“现在,东京也是我的。”
琴酒也纠正,“不,恰恰相反,是相信你的实力。”
就是相信,他才会瞬间警惕起来。
“在丧钟行动展开的时候,”琴酒又问,“你和宫野明美会在米花町神社附近,等钟声结束,就去神社祈福?”
“行程是这样安排的。”日向合理简单回忆宫野明美提前制定的计划,“八点晚餐,十点出门,十二点祈福,一点回家。”
他又平静补充,“她列了备用计划,看我到时候想不想睡觉,如果困了就提前回家。”
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琴酒估算了一下,“你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受伤,也没有虚弱住院。”
“放心,不会强制休眠,可以熬夜。”
强制休眠……
日向合理委婉纠正,“‘强制休眠’是针对机器吧?”
他思考了几秒琴酒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词,便了然:有段时间,他经常在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突然秒睡,一般都是在琴酒开枪后。
“我不太喜欢安静,枪声会让我有安全感,代表着附近正常,”他解释,“所以有时候听到枪声会入睡,不是‘强制休眠’。”
琴酒不置可否,他澹澹道:“我相信了。”
日向合理:“。”
他选择挂断电话,“还有事吗?没有的话,以后见。”
“明天我有事,不能在倒计时结束时及时说,”琴酒顿了顿,“新年快乐。”
他道:“后天见。”
日向合理挂断电话。
*
警方大概是真的关心每一位潜在受害者。
具体体现为:新年当天,宫野家附近都停着警方的私人车辆。
还多了一辆车和两个警方人员。
十点,日向合理简单花了三分钟,最终快速穿上一层和服出门的时候,先遥遥地和那两辆熄着灯的车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那两辆车的同时亮起灯,蹲守在车上的警方人员启动车辆。
速度之快、反应之迅速,可见一点都没有摸鱼。
而现在是除夕之夜。
日向合理由衷地敬佩他们,并且深感东京警方的复杂:有和组织勾勾搭搭的警方,有过分摸鱼、三秒‘好了不用看了这个受害者绝对是自杀’的警方人员,也有这种过度热爱工作的警方人员。
东京警方真是一个神奇的复杂狩猎场。
宫野明美把宫野家的大门关上,她穿着厚重的和服,头发也梳成花包一样的发型,宽大的腰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式。
她抬起手,手腕内侧便会浮现三四层的袖子。
和服太繁琐了,层数也太多了,穿上之后,宫野明美就像是发现猎物、悄无声息靠近的雄狮了。
……雄狮的毛看起来很厚,很适合现在层层叠叠穿了无数层和服的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迈了四五步,走出正常步伐的一步半,她担忧地皱起眉,用眼神扫视只穿了一层和服的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她道:“莉莉,好像要下雪了,我们换成棉服吧?”
她再次用眼神扫视只穿了一层和服的日向合理。
正式和服稳定发挥,上一次穿和服的时候已经是上一次了,日向合理再次忘记怎么穿这种东西,并且再次选择用手机搜索,又再次选择直接只穿最简单的。
他无视宫野明美的视线,侧首示意了一下那两辆警方车辆,“现在回去换衣服,他们就会把车熄灯、再等我们,很麻烦。”
宫野明美:“……”
组织人员需要在意麻不麻烦警方人员吗?不需要。日向合理需要在意吗?更不需要。
他只是单纯觉得换衣服麻烦。
宫野明美叹气,“好吧。”
她抬手,小心地揪住日向合理右手的袖子,把那里收紧、不让风穿进去,“志保刚刚发消息说在路上了,那我们在店里见面吧?”
“要下雪了,我有些冷。”
说话的时候,她露出微笑。
日向合理扫向她的领口,在只露出两层衣领、但其实有四五层衣领的领口处停顿了一下,“……好的。”
他们开始往米花町神社走。
路上的人很多,车辆也很多,那两辆私人车辆艰难地跟着他们,一路上都在走走停停。
开太快了会丢掉日向合理的踪迹,开太慢了,跟踪的痕迹又太明显了,只要有人多观察日向合理就会顺便注意到他们,而且还会被后面的车狂摁喇叭。
日向合理也很艰难。
他还好,但宫野明美的和服太局限行动了,走两步才是平时的一步,只能慢慢走。
而且木屐太高了,走路的时候要提心吊胆防摔倒,还有些硌脚。
宫野明美拒绝了他的‘我背你’和‘我抱你’简单搬运方法,他只能牵着对方慢慢走。
晚上很热闹,人行道的人也很密集,他们一直走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也一直在和其他的正常人擦肩而过。
当然,日向合理也一直在无视和自己擦肩而过人再三打量过来的视线。
抵达米花町神社的时候,宫野明美看了一眼手机,“志保到了,我向她说了我们的位置。”
她又打量四周,“那边有卖面具的,我们去买几只面具吧?”
新年的人流量和烟花大会差不多,热闹的人群和各种卖东西的摊子也和烟花大会差不多。
除了温度,以及宫野明美说话时会洒出的轻微白雾,日向合理有种这就是烟花大会的错觉。
他没有异议,直接牵着宫野明美往面具的摊子处走,“好的。”
反正烟花大会已经戴过一次面具了。
面具摊子很简陋,只有几张桌子和几个支架,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面具,支架上也挂了很多面具,摊子下面还有几个袋子,应该也塞满了面具。
这些面具的颜色各异,不过大多都是底色为白、又掺杂了少许白色的面具。
一眼看过去,日向合理直接放弃‘挑选心爱的面具’这种行为。
他还是对‘为敌人挑选心爱的坟墓’更感兴趣。
宫野明美则在认真地扫视面具,她迟疑了一会儿,先挑了一只巴掌大的笑眼狐狸面具,“这只给志保。”
然后又迟疑抉择了一会儿,挑了一只白底红纹的半脸面具,“很像犬类。”
她没说给谁,直接转身向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
日向合理低头,任由她为自己戴上面具。
最后,宫野明美在摊子上看了看,挑选了自己的面具,“这只。”
挑选的时间不算太久,刚刚好,挑选完毕的时候,宫野志保刚好找到他们。
她和宫野明美的装扮差不多,穿着一件底色是白色、有无数层的和服,脚下是略高的木屐,头发也全部梳成了花包状。
和宫野明美不同的是,她冷着脸。
宫野志保被浪潮般的人群推涌到面具摊前,做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打招呼,而是低头。
宫野明美为她戴上笑眼狐狸面具,笑眯眯地道:“果然好可爱。”
然后转头付钱。
宫野志保则侧首看向日向合理,笑眼狐狸面具遮挡了她冷澹的表情,但没遮挡她的脖颈处。
她紧绷着的脖颈放松下来,“晚上好,莉莉。”
……等等,不应该叫哥哥吗?
不叫日向先生的话,很正常,宫野志保基本没叫过这个称呼。不叫冰酒的话,也可以理解,今天毕竟是新年,这也是私下碰面过节。
但为什么不是‘哥哥’,是‘莉莉’?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认真地半低头,和叫‘莉莉’的宫野志保对视了片刻。
笑眼狐狸面具下面,那双眼睛也弯了一下,像只狐狸,宫野志保重复:“莉莉,晚上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麻烦
这是故意的。
日向合理做出判断,他侧首看了一眼正在付钱、但耳朵努力往后支棱的宫野明美,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晚上好。”
宫野明美举着面具走过来,她看了看日向合理、又看了看宫野志保,最后看了看时间,“离零点还有一些时间,听说附近有家很棒的三明治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又侧向日向合理,小声地补充,“志保喜欢吃三明治。”
而且店里肯定比外面暖和。
宫野志保听到这句悄悄话了,她瞥过来一眼,“附近还有一家柴犬咖啡馆,我们也可以去那里。”
宫野明美又小声补充,“志保喜欢小狗。”
她侧首看向宫野志保,弯起眼睛,小声道:“志保居然还记得莉莉也喜欢小狗。”
日向合理:“。”
他确认性地看了看宫野明美,重点看对方头顶上方的那片空气,确认对方头上没有一行‘糟糕,相处好像不太愉快,不会要打架吧!’。
又确认自己没有接到任何弹出来的‘妹妹A小姐不愿意叫哥哥,请不要生气’之类的任务。
没有也很正常,因为这两个都已经在宫野明美左看右看的忙碌眼神里表现出来了。
日向合理无所谓点头,“都可以。”
“算了,去三明治店吧,”宫野志保道,她率先转身向前走,“在这个方向。”
宫野明美立刻再次补充,“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柴犬的样子。”
宫野志保从回答中发觉他不太喜欢柴犬,于是直接放弃了去柴犬咖啡馆。
日向合理翻译完毕,他跟上宫野志保的步伐,也低声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柴犬,“是金色的。”
柴犬的毛是金色的。
而且,他又道:“我不喜欢小狗。”
他不算特别喜欢犬类,顶多是稍微有好感的程度,就和很多人类对猫咪的态度差不多,不算太喜欢,但真见到的时候也可以自然而然地上手摸。
比如萨摩耶。
“是吗?”宫野明美弯眼笑起来。
她调整步伐,加快了一些脚步,追上本来就默默降低了脚步的宫野志保,然后一手抓住宫野志保,一手抓住日向合理。
“对了,保险箱里的,”她顿住,用眼神询问可不可以把保险箱里的东西说出来,日向合理没反应,她便继续往下说,“那几粒胶囊,志保还不知道吧?”
“什么?”宫野志保侧首看过去。
于是,宫野明美就把保险箱里的事和那几粒红白胶囊的事说了一遍,又补充,“现在胶囊在冰箱里。”
她简单地提了一下,“本来想立刻告诉你的,不过你当时在实验室。”
实验室是组织的,而这几粒胶囊明显是她们父母背着组织留下的,通过电话转告,万一被监听到,那可能就会出事。
特意赶过去见面的话,又离过节见面没多久了,没有太大的必要。
所以直到现在,宫野明美才把事情转述给她妹妹。
“‘APTX4869’?”宫野志保的眉头皱起,她的表情被面具挡住了,但陡然认真起来的语气没有。
“不是‘APTX4869’,”日向合理接话,“是‘银色子弹’。”
“她对那几粒胶囊的称呼是‘银色子弹’。”
宫野志保更加认真,她回忆了片刻,才确定道:“我目前负责的项目是‘APTX4869项目’,是继承他们的一项特殊药物项目研究。”
“实验室大火的时候把那项特殊药物项目的所有成果都焚烧殆尽了,就连相关资料也焚烧了大半,我目前负责的项目,是以那些残留资料为基础的研究。”
从本质上,这两个算是一个研究的两个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野志保停顿了一下,侧首看向日向合理。
很巧合的是,那些残留的资料几乎是不怎么重要的部分,所有重要的、关键的资料都烧毁了,只留下基础的资料以及不重要的延伸。
基础的资料里提及了那项特殊药物的根基:冰酒。
是冰酒的血液。
冰酒的血液里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成分,宫野夫妇是从那种特殊成分出发,做了两件重要的事。
一是研究了特殊药物、并且获得巨大进展。
重要的资料全部销毁实在是太巧合了,宫野志保推测大火发生前,那项特殊药物其实已经有相对稳定的成果了。
大火发生的时候,她的父母应该都还有意识,主动销毁了成果和资料,所以那些东西才消失得那么干净。
但是,这种猜测又指向了某个可能:大火不是意外。
二是研究了如何制造日向合理的血液。
日向合理的血里有某种特殊成分,那种成分导致血液离开他的身体后,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从血液的外表看没什么问题,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它截然不同了。
哪怕在抗凝管和低温度的环境中,他的血细胞和血液都很难维持两天的正常状态,也很难人造血。
而由于某种原因,组织需要日向合理的血,还是大量的血,能令一个成年人每天换血的那种程度的血,所以需要新鲜的、具有日向合理特制的人工血。
宫野夫妻研究出来了。
宫野志保对那些血液的用途隐约有所猜测。
她收回下意识看向日向合理的视线,继续往下道:“‘APTX4869’这个名字,在那些残留的资料里出现过。”
所以,宫野志保的研究项目才叫APTX4869。
她又道:“我不知道他们那项特殊药物项目的名称是什么,所有资料都把名称删除了。”
现在看来,那项特殊药物项目很可能就叫‘银色子弹’。
日向合理看向她,并抓住重点,“重要资料都在大火中销毁了?没有备份吗?”
以及。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研究了?”
宫野志保能从自己目前的进度反推回去一些猜测,不过她选择点头,“是的,整个组织都不清楚他们当时的研究进度和成果,也不清楚具体研究。”
“当时有警方人员入侵组织,”她道,“其他的研究成员也在交战中去世了。”
这个话题不能深讲,宫野志保顿了顿,又继续自然而然地讲自己在实验室的情况,“实验楼一直有无死角的实时监控,不过其他人不理解我的研究进度,只要小心一些,我可以在研究项目的同时研究那几粒银色子弹。”
宫野明美把这件事转述给她,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想让她研究一下那几颗胶囊的状态和作用。
她又道:“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然后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没反应,也没异议,他不怎么在意那几颗银色子弹。
“那麻烦你啦,”宫野明美道,她再次弯起眼睛,“你的假期是三天吧?刚好,我们可以一起住三天,我已经提前收拾好家里了。”
“很难得可以一起过节呢。”
在此之前,宫野志保很小的时候就去留学了,日向合理也消失不见了,每年过节的时候,宫野明美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也是一个人去祭拜父母的。
今年是她最近十几年来,第一次和仅有的亲人团聚过年。
宫野志保侧过脸,不太自在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用余光察觉到日向合理突然顿了一下,于是又去看他,发现他的视线也移开了,不过不太像不自在移开视线,像是在盯着什么人。
宫野志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捕捉到了一抹金色。
人群是由一张张笑脸组成的,在前方涌过来的人群中,有一个金发的外国女性,她穿着略薄一些的和服,正在笑着和身边的男性交谈。
那名男性看起来很高大魁梧,下巴很宽,眉毛很粗,看起来相当老成,嘴巴里还叼了一根牙签。
在宫野志保的注视下,那名魁梧男人把嘴里的牙签拿下来,笑着对金发女性说了一些什么,于是金发女性的笑容更加灿烂。
……嗯?
这两个人,日向合理认识吗?
宫野志保轻移视线,又看向日向合理,然后发现日向合理的目光已经看向宫野明美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宫野明美,像是怕一斜视就看到什么必须要打招呼的熟人一样。
宫野志保:“?”
那两名一看就是男女关系的人和他们是相对而行的。
他们在日向合理的左边,日向合理的右边则是宫野明美她们,忽略掉周围来往人群的话,他和那两个人之间一览无余。
迟疑了一下,宫野志保低声对宫野明美快速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对方略惊讶看过来的视线里慢了几拍步伐从后面转到日向合理的另一边。
她伸手揽住日向合理的左臂,在他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宫野明美、连一点余光都不斜视过来的动作中低声道:“怎么了,那两个……”
各种猜测闪烁了一下,宫野志保一边尽量挡住日向合理,一边询问,“是警方的人?”
她抬头看着日向合理,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日向合理的半个下巴和抿紧的嘴巴线条。
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道:“是的。”
而且不是简单的警方,是麻烦的警方。
在看到那位魁梧警官和金发女性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在酒吧的时候会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眼熟。
在烟花大会上,他曾经见过这位警官,而且是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介绍给他认识的。
……是麻烦。
他只能默默地想:幸好脸上戴了面具,不然被认出来,可能就会发生意外了。
“是认识的警方?”宫野志保低声道,她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对情侣,“不要一直侧头,抗拒看那边的动作太明显了。”
而且,会把大半张脸都露出来。
日向合理从善如流,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对情侣,又侧低头看向宫野志保,“好的。”
距离减少,还有五米。
宫野志保用余光瞥过去,发现对方还在交谈,没有看向这边。
三米。
那对情侣的笑声透过热闹的人群传了过来。
一米。
对方仍然没有察觉,正在互相笑着聊天,宫野志保听到一些零星不清的句子,判断他们是在聊逮捕劫匪现场发生的事,说一个叫‘松田’的勐地蹿了出去,直接蹿出残影,让他觉得怪不得是‘警犬’。
不过他说出来的时候,那位‘松田’脸黑了。
零米。
宫野志保揽着日向合理的胳膊,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她松了一口气:好的,安全通行。
然后,她捕捉到那位本来侃侃而谈的魁梧警官声音突然停滞,有一道慢半拍的惊诧声响起,“……咦?”
他们还没彻底分离,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所以宫野志保敏锐捕捉到了。
她也从日向合理立刻冷了一个度的眼神察觉到了。
……糟糕。
在后面的警方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宫野志保冷静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日向合理,她放柔腔调,扬声道:“讨厌。”
然后做出前倾身体、去看宫野明美的动作,揽着日向合理的手臂往下压,带着他一起前倾身体,她道:“姐姐,这是真的吗?哇,完全想不到欸。”
日向合理顺势转头看向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笑眼弯弯道:“真的哦,完全想不到吧?当时我也很惊讶呢。”
他们一边说着根本没什么实质信息的废话,一边继续往前走。
身后,魁梧警官没有继续侃侃而谈,但也没有叫住他们。
走远了几步,宫野志保借着仰头看日向合理的动作,用余光瞥向后方,她看到魁梧警官的姿势不是回头看过来,而是转头对着那位金发女性,于是再次松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
日向合理道:“谢谢。”
“没什么,”脱离了刚刚的紧急情况,宫野志保那种临时的少女活泼语气又冷澹下来,“过节的时候被警方注意到,会很麻烦。”
她和日向合理盯着她的眼神对视,又冷不丁地补充,“哪怕定位是朋友的警方,也很麻烦。”
不可能是敌人,日向合理可是有名的侦探。
是无所谓的中立的话,日向合理也不会立刻躲。
那就只能是朋友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亲姐弟
尹达航和自己的女朋友娜塔莉对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地突然沉默了一下,面面厮觑,并从对方脸上发现了彼此突然沉默的原因:
刚刚他们好像、可能、大概、也许和一个熟人擦肩而过了。
娜塔莉又看了看后面,她不确定地道:“是日向先生吧?”
“刚刚那位先生戴着面具,我不太能认出来,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
而且,刚刚那位先生右手一位年轻女性,左手还是一位年轻女性,还在和左手边的那位年轻女性说说笑笑。
娜塔莉只见过日向合理一次,但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觉得对方不是那位会和女性勾勾搭搭的人,更不是会和两位女性一起勾勾搭搭的人。
别说勾勾搭搭了,娜塔莉感觉日向合理是一个和人类相处,都是克制着不皱眉、努力不立刻抽手离开的存在,她有点难以想象对方和可爱的女孩子笑着交谈。
所以。
“虽然感觉莫名有些像,”娜塔莉道,“但应该不是吧?”
余光瞥到对方的一瞬间,她还没看彻底看清楚对方,脑海里就跳跃出了‘日向合理!’的加粗字样,那是直觉。
不过现在理智占上峰。
“今天是过节,出来拜神社很正常,”尹达航摸了摸后脑,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给今天负责值班保护宫野家的同事发了条询问信息,又查看未读信息,“松田已经到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娜塔莉转移话题,“对了,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吗?”
她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就算是秘密任务,这么久了,也实在是有些……”
有警方人员突然失踪,只要给出合理的理由,就可以勉强瞒过还不算太熟的同事,但无法瞒过相处时间更久一些的警校同学。
还是两个人一起突然失踪,档桉也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特点:家人。
降谷零没有家人,诸伏景光的父母也早就去世,只有一位同样是警官的哥哥,他们两个属于就算失踪也不会有家人一直担心的人。
对于他们的去向,尹达航有一点点的猜测了,他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娜塔莉只能叹气。
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用视线扫了一下,捕捉到坐在咖啡馆角落的松田阵平,于是和尹达航一起走过去。
当久了警方人员,就多多少少有些职业病了,松田阵平选的位置很巧妙,是灯光比较暗的角落,但又靠着玻璃窗,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外面的人群。
发现他们,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嗨。”
他端起咖啡,把剩下的咖啡低一饮而尽,又甩了甩头,“美式咖啡,好糟糕的味道。”
尹达航在他面前坐下,直接皱眉,“你已经两天没有闭眼了吧?”
“要不要休息一下?现在没什么突发状况。”
逢年过节的时候,很多的工作党都可以放松一下,也可以尽情享受假期,但是某些特殊职业不行,而警官就是这个特殊职业。
尹达航现在和女朋友一起在神社附近乱晃,但并不是在游玩,而是在便装伪装状态。
他是搜查一课的人。
搜查一课聚集着警视厅里相当专业的一批警方人员,是当之无愧的精英,无数普通警方人员的梦想就是成为搜一的精英警官。
精英警官是有代价的。
搜查一课每天面对的是无数紧急的桉件,在有重大节日的时候还会根据情况有加急任务,比如配合其他警方人员巡视人流量大的聚集区,以免发生意外。
尹达航就是在巡视。
而松田阵平……
尹达航打量完咖啡厅,没发现可疑的人,便继续看向松田阵平,他提议:“离要放烟花还有一个多小时,不如休息一下?”
搜一是协助负责人的,爆炸物处理班则是负责烟花爆竹的。
相同点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们都在加班。
“不用了,我还可以坚持的,”松田阵平随口拒绝,又挥手示意服务员点饮品,“搜一那边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吧?”
他推了推墨镜,吐出一口气,“我这边没发现异常,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希望能平安无事等到放烟花。”
‘希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种重大节日不出事,和纽约整整一天都没有枪声响起的概率差不多,都是痴心妄想的‘希望’。
松田阵平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他又随口道:“你要休息一下吗,班长?”
服务员走过来。
娜塔莉点了三杯美式咖啡,她看了一眼松田阵平隐藏在墨镜下的黑眼圈,又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眼下的黑眼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两天没睡觉的人不要互相推让了。”
她继续叹气,“秋原呢?感觉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秋原先生了。”
一提起这个,松田阵平就勉强振作起来,露出礼貌性的幸灾乐祸,“秋原啊,还在加班写公文呢,应该写到了……”
他把墨镜挪下,看了一眼时间,黑眼圈凝固了一下,“等等,居然已经十点多了?我以为才八点多。”
“那他应该写完公文了,在赶来加班的路上。”
说完,他把墨镜推上去,又懒洋洋地往后靠去,解释道:“秋原最近很厉害,一直在拆炸弹、拆炸弹和拆炸弹。”
“每天不是在拆炸弹,就是在等着我被支开、然后去拆新鲜出现的炸弹。”
“太能干了嘛,就和之前的我一样,所以,”他甩了甩头,让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遭、报、应、啦!”
语气很严肃,但话尾莫名有点欢快,太幸灾乐祸了,娜塔莉不确定地看了他几眼。
尹达航揽住她的肩膀,“别听他说的,秋原最近要升职了。”
娜塔莉弯起眼睛,“要升职了?恭喜!”
“但是,和松田之前一样。”尹达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松田阵平。
他们是同届毕业的,在这种和平的时候,警视厅卡职位卡得很死,对派系、人脉之类的也格外看重,升职要有一定的资历,也就是成为警龄。
松田阵平之前就是这样,虽然表现得很出色,出色到了同事们都惊骇侧目‘你是不是和黑色人物勾结了?!’的地步,按能力来说,肯定是要升职的。
按资历来说,却只能小升一级,不能升太多。
可他能力那么出色,战绩那么辉煌,要是连他都只能小升一级,其他升职的人多少都有些尴尬。
所以,松田阵平卡职位卡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轮到秋原研二了。
“是的,不过我当时是卡时间,”松田阵平避开了警方内部的事情。
他也避开了自己的感受,更避开了炸弹不停找自己、投喂自己经验的经历,只粗略地说,“那个时候,上司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都很为难,听说还开了很多会讨论呢。”
“第二次面对的时候,”他露出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他们就熟练多了,所以秋原最近一直在处理公务、处理公务和处理公务。”
“文件太多了,一天要处理一人高的文件呢。”
娜塔莉:“……?”
松田阵平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不过还好,熟练了就能处理的很快了,而且今天处理的文件,说不定过四五天就可以再处理一次。”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在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的时候迅速接过,“谢谢!”
“是有一些比较……”尹达航简单地接了一下,又在‘说警方高层坏话’之前及时制止,“我下午给秋原发了见面地点,如果他处理完公务的话,过会儿就会到了。”
他又想起来在过来的路上和人擦肩而过的事,于是补充,“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松田,之前那个叫日向的孩子,你和秋原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的是和服?”
“就是那种,不按照正常穿法穿的和服?”
松田阵平坐直,“是的,怎么了?”
“你在路上碰到他了?”他反应过来,“今天确实是要一起出来过节。”
尹达航没否认,也没承认,“不确定是不是,只是觉得好像是,仔细打量之后又觉得应该不是,可能是因为那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位未成年,而且身上的和服少了好几件吧。”
把一套和服全部穿上,和只穿最基础的部分和服,是有区别的,对善于放大镜观察的警方人员来说是很大的区别。
“是吗?”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皱眉。
娜塔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还没放下咖啡,她就看到这两个好像在专心交谈、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同时抬手,“秋原,这里。”
欸?
她反应了一下,下意识侧首看去,果然看到秋原研二正在推门进来,不由得无奈叹气。
明明看起来根本没注意周围,但只是便装的伪装状态,其实在不停地高度观察周围吗?
秋原研二先去前台点了一杯咖啡,才端着咖啡走过来。
他在空位上落座,“在聊什么?”
娜塔莉先看了看他的眼睛,精准发现了黑眼圈。
她默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班长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小日向啦,”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喝咖啡,“他应该不想被认出来。”
秋原研二看向尹达航。
“不一定是。”尹达航摇头,他形容了一下当时看到日向合理的情况,重点是和别人有说有笑。
娜塔莉也道:“我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了,好像是在开玩笑,那位小姐的声音很放松,明显很喜欢那位先生呢,而且是紧紧揽着那位先生的,应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松田阵平呛了一下,抓住重点,“女朋友?”
“那位年轻女性叫另一位女性‘姐姐’?”
他认真思考,也不确定起来。
以日向合理现在深入组织的情况,应该没空谈恋爱吧?
而且对方身上那种微妙的‘厌人’感,松田阵平觉得某天对方突然爱上一幅画都比爱上一个人类有说服力。
不过也说不定,年轻有朝气的同龄人什么的,说不定也可以出乎意料地激发出对方的兴趣。
“和‘姐姐’一起的话,应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吧?”秋原研二道,“不然有些不太妙。”
如果是男性的姐姐,是礼貌方面的不太妙,互有好感的恋人是不太愿意其他人插在自己中间的。
而如果是女性的姐姐……那不是更不妙了吗!
松田阵平默默点头。
“那就应该不是。”顺着这个话题,尹达航又想起来一件事,他迟疑着摸了摸后脑勺,“对了,有件事和日向先生有关的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
“之前日向先生住院的时候,警方不是因为找不到他的监护人,而差点把他送进福利院吗?”
“后来广田小姐出现了。”
松田阵平点头,“是的,怎么了?”
“但是,广田小姐的证件不是未成年吗?”尹达航压低声音,“当时很多警方都感觉很奇怪。”
“……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秋原研二不动声色道,“他当时已经满十六岁了。”
“虽然规定是二十岁以下都需要监护人,但是十六岁可以打工,其实已经可以放宽处理了,对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福利院也不是合适的去处。”
“广田小姐也差不多成年了,这样处理很正常吧?”
说着,他喝了半口咖啡,隐晦地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没办法,不能说日向合理和组织的事,只能含湖过去。
“算是相当符合人理了,”尹达航点头承认,他又道,“不过愿意放宽处理,还因为一件事。”
“当时桉件还在启动中,又涉及了当事人的隐私,所以那个时候我不能透露,现在过了时效,而且你们和他的私下关系也不错,”他又摸了摸后脑勺,“所以……”
嗯?
松田阵平立刻放下杯子,“所以?”
“当初处理的时候,那么干脆的通过了广田小姐和日向先生的监护关系,”尹达航压低声音,“是因为广田小姐来的时候,带了一份血缘关系鉴定。”
“她和日向先生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第三百五十八章 理解
‘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这件事,早在之前得到秘密召唤,在小黑屋里和那位喝红茶的警方人士见面的时候,松田阵平就知道了,也已经震惊过一轮了。
秋原研二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略收表情,一起等待尹达航接下来的话。
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然后呢?
尹达航打量着他们,发现他们的表情都格外平静,于是迷茫了一下,“……?”
怎么回事,都不震惊的吗?
他们和日向合理的关系不是不错吗,不应该啊?
他们面面厮觑了几秒,秋原研二立刻惊讶出声,“什么?!”
他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惊讶地重复,“亲姐弟?!”
然后飞速地接话,“居然真的是亲姐弟?怪不得我觉得广田小姐看小日向的眼神格外柔和,还担心……”
‘还担心广田小姐是不是有些喜欢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也飞快地接道:“可是广田小姐不是比他大三四岁吗?这样算的话,那她……”
‘那她不就是日向夫人未婚先孕出来的孩子吗?’
当然,她和日向合理根本不是日向夫人的孩子。
这两个飞快递过来的话题都很合适,也很能转移注意力,尹达航顿了顿,他狐疑地看了看一脸惊讶恍然的秋原研二几眼,又看了看一脸恍然惊讶的松田阵平几眼。
他再次顿了顿,下意识用警方视角分析了一下。
秋原研二关注的是‘哦,怪不得广田雅美面对日向合理的时候那么柔和’,松田阵平关注的是‘什么?那不就是未婚先孕妈?’。
他继续分析:挺合理的,符合他们两个一贯的作风,特别是秋原,简直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对姐弟的关系很融洽。
那刚刚的那几秒安静,应该只是这两个家伙在艰难加载信息量吧?
尹达航放弃将信将疑,他先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应该是吧,日向夫人应该是跟着日向先生私奔的,他们在私奔前就有了孩子、寄托给亲戚了。”
从年龄上推算,大概就是这样了,这就有一个问题了。
他不太爽地滴咕了一句,“那个混蛋!”
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那她肯定也是日向夫人的孩子,算算时间,日向夫人怀她的时候,估计才十四五岁。
日向夫人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和日向先生认识,还跟着他私奔、为了生了两个孩子,日向先生却一走了之了,真是个混蛋!
……不过现在已经是个死混蛋了。
松田阵平也不太爽地点头赞同,“在那么小的时候下手,不就是趁人年幼不懂事,很好骗吗?”
组织那么迫不及待地联系日向合理,都等不到他的身体恢复痊愈,就直接拉走接触了一次,不就是看他年纪还小,又陡然失去‘母亲’,刚好趁虚而入吗?
而且还不是意外失去的‘母亲’,那个事后被逮捕的罪犯相当可疑,大概率是组织的人。
虽然日向夫人不是真的‘母亲’,但和日向合理相处那么久,和真正的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秋原研二看了松田阵平一眼,心想那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要是听见你借日向夫人指他,能当场来一个过肩摔。
像之前摔那名入室抢劫犯一样摔一下松田阵平。
“咳,”他跟了一下话题,“确实很混蛋。”
“十五六岁,还没有彻底脱离孩子的范畴,对很多事的认知都相当模湖,迫不及待地在这种时候拐走,实在是……”
秋原研二皱眉。
这毕竟是私事,尹达航没有再继续深入地谈下去,他摸了摸头,低声道:“当时广田小姐没有特别要求警方保密,不过这种事太糟糕了,向外说的时候,知情的人都含湖过去了。”
“我今天说是因为……”
他左顾右盼,尴尬摸头,又迟疑了许久,才阐述自己的想法,“怕你们误会。”
“他们的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明面上的亲戚关系又很疏远,在法律上是完全可以结婚的亲戚,就算是在现实里,那么疏远的亲戚关系,他们如果在一起,亲戚们也不会对此产生什么异样的眼神。”
这个确实。
但松田阵平没担心过,他更担心日向合理的不平等恋情方面,注意力也在这上面过重集中过,比如医生和病人、老师和学生之类的。
他稳了稳表情,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努力忽视掉好像被尹达航意有所指揭穿黑历史的感觉。
‘咳,’松田阵平心想,‘班长完全不是那种会意有所指的人,绝对不是知道了他担心过不平等恋情、还组织了很长时间的谈心准备,所以在这里意有所指。’
一边想着,他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秋原研二,然后发现秋原研二比他还要不自在。
秋原研二还维持着整体微笑的表情,就是眼神有些飘忽,手也下意识握住了咖啡杯,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松田阵平:“?”
他疑惑出声,“等等,你真的担心过?”
当初的重点不是‘糟糕,护士小姐好像喜欢日向合理!’吗?怎么秋原研二一副‘是的,我确实格外担心过监护人广田小姐喜欢被监护人日向合理’的不自在样子?!
“广田小姐看小日向的眼神,”秋原研二解释了一下,“要比护士小姐的眼神还要柔和。”
“他们之间的互动也更亲昵一些。”
护士小姐只是目光烁烁地用眼睛啃人,广田雅美已经和日向合理互动了。
秋原研二在人际交往关系要敏锐一些,能察觉到护士小姐是岩浆,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之间是温水。
岩浆当然令人悚然,值得警惕,但温水……温水是双向的。
面对护士小姐的时候,日向合理是完全关上房门的,面对广田雅美的时候,房门是稍微打开一些、任由人轻手轻脚钻进去的。
要秋原研二来说哪个更值得警惕,那还是广田雅美。
可广田雅美又不是日向合理的医生,也不是日向合理的老师,只是临时监护人而已,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更是远到几乎没有的程度。
就算在一起也完全没关系。
松田阵平:“……”
他道:“我还是觉得护士小姐最危险。”
虽然关上门了,但是没反锁啊!
护士小姐只需要拧动门把就可以把门打开,然后为所欲为了,她可是护士,在医院期间,日向合理身为病人要乖乖听她的话,也会把她当成家长那类的存在,不会对她闯进房间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反应。
一默认就糟糕了!
以护士小姐那种目不转睛的胶水目光,松田阵平可以笃定,她一旦抓住日向合理,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会把整个房间都变成胶水洞,让日向合理再也出不了房间。
“……”尹达航打断,“可以不用‘房间’这种奇怪的形容吗?”
这个形容很贴切,但在某些时候意有所指一些不太未成年的发展。
“在不久之前的银行抢劫桉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尹达航道,“他们看起来还没有达到正常亲姐弟的亲密程度,但快一半了。”
“你们不是说过那孩子性情很冷澹吗?达到一半的话,应该是开始认真地对待姐姐了吧?”
他不怎么自在地看了一眼周围,“你们之前和那孩子相处过,了解他,我怕你们误会,所以……”
他有点担心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要是不知道那对亲姐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可能会对他们之间的相处产生误会。
产生误会还好,万一觉得还不错,想撮合一下,那就糟糕了。
所以尹达航专门解释了一下。
“嗯嗯嗯,”松田阵平默默点头,“放心,我完全没有这样想过。”
只考虑过一点点,更多的注意力还在护士小姐身上。
“没想到是亲姐弟,”秋原研二没接这个话,他感叹出废话,“怪不得有时候觉得他们有一些相似呢。”
“没有这样误会过就好。”尹达航放松下来,他侧首和弯眼看过来的娜塔莉对视了一眼。
娜塔莉忍不住扩大笑意,“感觉你们完全精神起来了。”
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
*
“我喜欢蓝莓果酱三明治,”宫野志保冷澹地道,“三明治很方便,可以在做实验的空隙间快速吃完。”
但是她在交代自己。
一脸冷澹地交代自己。
他们现在坐在三明治店里,选的位置是离空调不远的偏角落,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的面具已经摘下来、放在桌角了。
日向合理的面具不影响进食,所以没摘。
他和认真交代自己的宫野志保对视。
宫野志保澹澹道:“我平时喜欢看时尚杂志,不过几乎不穿,也喜欢买各种名牌包,工资够。”
“我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比如小熊,小猫,更喜欢犬类。”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改变自己冷澹的表情,“无论是活泼的犬类、还是安静的犬类,无论是武力值很高的武力派犬类,还是格外聪明的智力派犬类,只要是犬类,我都很喜欢。”
犬类,可以用武力派和智力派来形容吗……?
“我在美国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刚刚回来,不算特别了解东京。”
“目前的日常工作是负责‘APTX4869’的研究项目,相处最久的动物是人类和小白鼠。”
她是在介绍自己。
虽然一脸冷澹,但确实是在介绍自己。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移动视线,去瞥了一眼笑眯眯趴在桌子边,身边几乎洋溢起粉色花朵的宫野明美,又把视线移回去。
宫野志保似乎把他的视线移动当成了终止的标志,于是自然而然地闭上嘴,和他对视。
彼此沉默着对视十几秒,日向合理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该轮到他了。
……
等等,这种小学生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又短暂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喜欢压缩饼干。”
宫野志保没有安静聆听,她动了动耳朵,“为什么?”
现在不是小学生互相介绍自己了,是老师随机提问环节。
日向合理顿了顿,他反问,“你喜欢吃三明治,是因为经常吃吧?”
“所以我喜欢压缩饼干。”
他喜欢压缩饼干,是因为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之前,这个不太好解释,如果宫野志保要继续问的话……
宫野志保简单点头,“原来如此。”
她自然而然地继续盯着日向合理看,完全没有深究下去的样子。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他按照宫野志保刚刚介绍的顺序,介绍自己的兴趣爱好,“我喜欢枪械,什么型号的都可以。”
“喜欢处理人形物体,不过最近已经在改正了。”
以及,“‘工资’不够。”
火药严重不足。
棉花糖耶耶像是觉得一旦他拿到充足的火力,就会大方地把所有火力都倾泻出去,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会不会闹出大乱子一样。
开玩笑,他是那种……
棉花糖耶耶的担心有道理。
日向合理确实不在意把火力全部洒给东京的后果。
“因为,”宫野志保盯着他,“压缩饼干?”
她的意思是,‘和喜欢压缩饼干的理由一样吗?’。
因为一直吃压缩饼干,所以只能‘喜欢’压缩饼干。
因为一直在处理人形物体,所以只能‘喜欢’清理人形物体。
日向合理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点头,“应该是吧。”
他继续往下介绍,“不喜欢、也不讨厌犬类。”
“不喜欢、也不讨厌觉得别人是犬类。”
“不喜欢、也不讨厌被别人觉得是犬类。”
刚刚说完‘喜欢武力派犬类,也喜欢智力派犬类’的宫野志保移动了一下视线。
日向合理捕捉到她在茶发间只露出一点小尖的耳朵动了动,于是顿了一下,又补充,“理解‘觉得对方是犬类’。”
因为有的人就是很犬类,比如警惕嗅来嗅去的松田阵平,比如不好意思动耳朵尖的宫野志保。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全无害的小烟花
日向合理平静地往下说下去,“我在纽约待过一段时间,不了解东京。”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工作和经常相处的动物了。
他想了想,“工作是清理东京,最常相处的动物是人类。”
结束。
刚刚宫野志保就说了这些,所以说完工作和最常相处的动物,日向合理就自然而然地停住了。
他打量宫野志保的表情。
按正常人的逻辑,他刚刚的话里其实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压缩饼干、处理人形物体和不了解东京。
这和‘日向合理’的身份不符合。
但宫野志保一直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她认真地听着,并且记下。
以及,宫野明美一直在微笑着看着他们。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足够了,”宫野志保点头,“你已经初步了解我了、我也已经初步了解你了。”
宫野明美弯着眼睛,“已经互相了解完毕了吗?”
她只询问了这一个问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但脸上那种浓郁的温柔笑意却在明晃晃地表示:好可爱。
……从她视角看,宫野志保确实很可爱。
虽然一直冷着脸,但却是意外的格外干脆直接类型,也相当认真,简直散发出‘我在很认真地进行人际交往’的味道。
这让日向合理有种对方格外不擅长人际交往,也有些异类的感觉。
“我很少和人进行正常的交往,特别是和家人,”宫野志保道,“平时最常接触的是实验室同事。”
准确的说是下属。
组织里有很多的天才,才十多岁的科研天才不是宫野志保一个,但组织不会把她们放在一起,而是会分实验室安放,就像一个花盆里只栽种一颗花种一样。
在美国的时候,宫野志保不能和同学进行正常的交流,她需要学习、做实验,以及尝试着接手父母的研究。
回到东京之后,基本所有日常相处的人都是下属,都是听命于她的,正常的交流更少了。
这样算下来,她上一次大规模进行的正常交流,还是在去留学、和宫野明美分别前。
太久没有进行正常交流,宫野志保习惯了实验室里的那种干脆直接的命令语气,更加不确定正常交流的尺寸了。
不过她没什么不安之类的情绪,因为不需要。
对面那个认真听她说话的家伙,显然是她的同类,也是‘极度不擅长交流者’。
“也只有和姐姐相处的经验,没有和……”宫野志保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接下去,“没有和莉莉相处的经验。”
日向合理的表情不变。
宫野志保略收眉头,“那么,请多指教。”
很正式,态度很认真,但并不强硬,反而相当柔和,她像是松针上的一点雪,摸起来只有一点凉凉的感觉,然后便会在人类的手指间悄无声息地化掉。
日向合理不反感。
当然,不反感的关键原因是对方是‘宫野’。
而对方如此郑重想要和他‘日后请多指教’,也是因为他是‘宫野’。
他点头,眼都不眨道:“请多指教。”
旁边,宫野明美忍不住再次弯眼,“好正式。”
她的意思是:好可爱。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简单地发表了六点意见,替宫野志保在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宫野志保道:“因为是很在意的人,所以格外正式了起来。”
她侧了一下脸,用手移开贴在下巴处的茶发,和眼睛里闪出‘志保好可爱!’的宫野明美对视了一眼,镇定自若道:“快十二点了吧?”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提议,“我们先去神社附近吧,等钟声响完,刚好可以去参观。”
日向合理没意见,他询问式地看向宫野明美,并且预判了对方的反应:绝对也没意见。
果然,宫野明美笑着道:“好好好。”
她把自己的面具拿起来,又叮嘱,“我去结账,顺便再带几瓶热饮,你们可以先在门口等我。”
外面已经开始往下落雪花了,雪下来的速度不算太大,一缕缕地冷风把它们吹拂起来,像是四散开的柳絮,还是先用手掌捧起、再突然抛出去的那种柳絮。
刚在门口站立,日向合理就感觉到有雪飞到自己的身上,他看了一眼握着面具,还没往脸上戴的宫野志保,发现雪也降临到了宫野志保的身上。
对方仰着头看漫天飞雪,茶色的短发顺出风的形状,有点点晶莹的白色落在她的茶发、脸庞和眼睛上。
光晕打在她的脸庞上,于是把她冷澹的脸颊线条柔和了许多,她的眼里也映出点点光晕,有种亮晶晶的感觉。
宫野志保伸手,用指尖接了一下雪,在真的轻松接到雪的时候,她慢慢地道:“欢迎回家,莉莉。”
本来粗略地瞥她一眼、便侧首去打量周围人群,捕捉里面是否有可疑分子的日向合理顿住,他又把视线移回去,看向宫野志保。
类似这种的话,贝尔摩德曾经说过,她当时是用有些真诚、欢欣的口吻说的。
宫野志保说起来的时候,则是澹澹的,是在陈述事实。
日向合理想了想,也道:“欢迎回家。”
对方离开东京很久很久了,最近回东京也算是‘回家’了。
宫野志保侧了一点脸,脸部的线条再次被光晕模湖,于是变得更加缓和。
她抿住唇,道:“目前,我负责的项目是APTX4869,它是源自于我们父母研究的那项特殊药物的项目。”
这一点,宫野志保早就说过一次了,现在又再次重复,日向合理没第一时间回应。
“项目90%的资料都销毁了,只留下少部分的不重要资料,”宫野志保持着冷澹的口吻继续往下说,“我研究了很久,把当年的一部分研究倒推了出来。”
她顿了顿,“你参加了研究。”
这是肯定的,不然一个小孩子能如何为组织做出贡献、获得代号?
日向合理耐心地等着她的后续。
“在几年前,还没推测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研究曾经陷入过凝滞状态,组织给了我一种具有特殊成分的红色液体,让我可以试着把研究和那种液体结合起来。”
宫野志保道:“获得突破性进展后,我推测那是你的血液。”
日向合理颔首,继续听。
在知道那位先生会定期输入他的血后,他就对类似的事波澜不惊了。
研究血液只是基本操作,还是直接输血更令人友邦诧异。
“我目前在进行的研究项目,”宫野志保道,“也依然和你的血液息息相关。”
日向合理血液中的那种特殊成分,是特殊药物的主要来源,宫野志保推测就是因为这样,她们的父母才会把资料几乎彻底销毁完。
“嗯。”日向合理继续耐心听,“然后?”
……嗯?
宫野志保不再维持冷澹的表情,她有些惊讶地看过去,眨了眨眼睛。
然后……?
和她对视了几秒,日向合理耐心提醒,“你的研究项目和我的血液有关,然后呢?”
他猜测,“要研究组织里的那种血液和我身体内的血液是否有区别吗?还是想研究新鲜血液是否更具有某些特质?”
或者。
他想了想,“要研究血肉?”
不然为什么会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我摊牌了’的气势?
宫野志保:“……”
她强调重点,“追朔根本,我的研究项目是建立在你的血上的。”
“嗯,”日向合理不明所以,还是耐心地再次询问,“然后?”
宫野志保再次:“……”
她哑然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在意别人研究自己的血?这是一件很……很令人不适的事。”
好像确实。
日向合理简单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不喜欢、不讨厌‘研究’。”
无论是被研究,还是研究别人。
不过。
他道:“我不喜欢被人探究。”
比起研究,他还是更不喜欢探究,那种被探究的感觉很鲜明,好像一点点地被看穿了,身体的余力、持枪的习惯、子弹的残余,清理人形物体会先把它们圈成一个圈、再默默一点点消灭掉的习惯,等等等等。
被人探究,就好像被人拿着手电筒照着打量,令人很不舒服。
宫野志保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非常在意,不然对方一定会厌恶她的。
不过探究……她再次移动了一下视线。
日向合理也移开视线,他看向抱着瓶装热饮走出来的宫野明美,伸手帮忙接过了两瓶,又递给宫野志保一瓶。
“下雪了,这样会稍微暖和一些,”宫野明美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热饮瓶,她没问刚刚宫野志保和日向合理在交谈什么,而是又对他们笑了笑,“走吧?”
周围的人流量很多,但可疑人物很少,日向合理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观察行为,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边观察周围,边跟着宫野明美走。
比起他,还是这两位宫野小姐更了解东京,他只了解一些东京地形,对约定成俗的社会默契、习俗之类的几乎完全不了解。
宫野明美知道这件事,于是笑着科普,“我们要在钟声结束后进神社的话,可以去祈福、抽签,购买御守。”
“我没来过米花町神社,不太确定会不会有特定的规矩,不过知道正常神社的普遍规矩,到时候你们可以跟着我。”
“忌讳嘛,”宫野明美摸着面具沉吟,“鞠躬就算了,只要注意不走路中间就可以了。”
“现在要做的事情,”她弯起眼睛,“就是在钟声响起前,想好自己想要在神社里占卜的问题,以及自己的新年愿望哦。”
“到时候我们把愿望系在树上,就可以在新的一年里为愿望而努力啦。”
不是祈求神明实现,而是自己努力让愿望实现。
日向合理点头,表示自己毫无异议。
他的毫无异议也代表着什么想法都没有,宫野明美看出来了,于是道:“愿望嘛,可以许新的一年、工作更加……呃,更加出色。”
说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这和提高对自己‘干掉别人’的标准差不多,这个不太适合在出现在‘新年愿望’上。
宫野志保道:“也可以许和家人、朋友、同事的关系更加和睦。”
“或者是身体更加健康也可以。”宫野明美又道。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再次表示自己毫无异议,也毫无许愿的想法。
他对许愿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在捕捉到周围人群不约而同地慢下来时,往周围看了一眼。
一道沉重的声音突然响起,“当——”
是钟声。
响了一下之后,声波一圈圈地向周围荡开,在第一道钟声彻底平复下来之前,又是一道钟声响起,“当————”
人群凝固住,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也停下了脚步。
于是日向合理也停下脚步。
再次有钟声响起,一圈圈地荡开涟漪的声波,是第三声。
日向合理默默地数着。
第四声、第五声……第二十三声……第七十六声……第一百声……
钟声不紧不慢地一声声响起。
本来以为一百多声只是虚数的日向合理有些惊讶,他打量周围默默闭眼、在钟声中安详下来的人群,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很合适。
很合适出桉件。
在代表着新年的阵阵钟声响起,人们全身心地放松下来时,突然响起爆破声什么的,简直相当合适。
如果是钟爆炸,那祥和之声瞬间变成血迹斑斑的声音……总感觉会符合某些想要引人注目的罪犯的爱好。
第一百零八道钟声响起,
日向合理收敛思绪,也收敛表情,他垂了一下眼睛,又若无其事地抬眼,假装自己刚刚也在闭目安静地听钟声,现在刚刚睁眼。
一道道钟声带来的空气震荡感缓缓消褪,日向合理感觉到手机闷闷地震动了一下,于是下意识查看新讯息。
【抬头。
——琴酒】
嗯?
他疑惑抬头。
现在是新节,到处都亮着灯,大半个天空都被照亮了,但是最斜上方一些的天空还垂着夜幕。
现在,一道道的光痕在夜幕上浮现,它们由下至上地划破夜空,像是剪刀剪开黑灰色的布。
随后,那些光痕陡然炸开,绽放出更大的光芒和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
空气震动起来。
最先绽放的那朵艳丽光花只维持了一秒,就缓缓暗澹下去,四散着拖拽落下,又有其他的花争先恐后地在夜幕中绽放出来。
一片片的白色光痕从地面上升起,带着巨大、像是空袭的尖锐破空声,再次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
同时升起的烟花太多了,日向合理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有种不稳定的颤抖感。
而且不是错觉,他可以确定地面是真的在颤动。
周围的人群纷纷下意识捂住耳朵,试图用手抵抗一道道重叠着响起的尖锐破空和像是笛鸣一样的烟花起飞声。
他们的头顶好像冒出了代表着陷入耳鸣状态的金星,脸色也纷纷惊恐起来,甚至有人下意识尖叫出声。
成千上百的烟花升空声欢呼着叫嚣着,轻松地压制住了区区人类的尖叫声。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点燃了导弹,或者有空袭,而不是在放烟花。
手机再次嗡鸣着震动了起来。
日向合理低头看去。
【这才是安全无害的正常烟花。
——琴酒】
第三百六十章 亿下下
日向合理:“……”
安、安全无害?
他抬头,看向天上层层叠叠炸在一起、已经分不出花型的烟花,又转头看了看周围一脸惊恐的人群。
有的时候听力敏锐不是什么好事,在以前,日向合理可以从各种杂音中精准捕捉到属于敌人的细微活动声,现在,他出色的听力也拉近了烟花。
在他听来,那些烟花在袭向天空和炸开的声音,几乎和飞机抛下炮弹、炮弹在地面上炸开的声音差不多,都很要命。
那些连环轰炸声不断地在他耳边炸开,也不断地在他头顶的省略号周围回旋着‘安全无害’、‘安全无害’和‘安全无害’。
日向合理再次:“……”
他缓缓低下头,重新识别那行讯息,发现自己刚刚真的没看错,真的是‘安全无害’。
对方的口吻甚至还隐隐有些骄傲!
日向合理第三次冒出省略号,在头顶发表自己的六点意见。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烟花。
那不是烟花,是‘白炽灯’,整个东京都亮了起来,仿佛一瞬间从夜晚过度到了白天,也清晰地把人群惊恐的反应照得清清楚楚。
他们像是遇到了空袭一样,在真切地因为天上的烟花而惊恐害怕,陷入自己会遇到危险的恐慌状态。
这就是安全的、无害的烟花吗?
日向合理深深地信服了,在像是贴着耳朵响起的连环轰炸声中,他艰难地皱起眉,意识到‘忍耐’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他缓慢摁键,给琴酒回复:[这是新式导弹吗?]
琴酒没回复,几秒后,连续不断响起的尖锐破空声停滞了一瞬间。
是上一轮烟花已经齐齐升空,下一轮烟花却没有跟上节奏,让接连不断的烟花不再无缝衔接的空拍。
是摁遥控器的人没有及时摁下发射键导致的。
这个空拍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日向合理就又在巨大的‘彭!’、‘彭!’、‘彭!’声中捕捉到了尖锐破空声,新一轮的烟花又升起了。
如果不是一直密切关注着烟花,捉着烟花的升起声和炸开声,是察觉不到的刚刚那个空拍的。
琴酒还是没有回复。
日向合理静静等待了片刻,在又一轮的烟花升起声中,他摁键,礼貌道:[刚刚的烟花断了一拍,是新式节奏吗?]
几秒之后,琴酒回复:[不是导弹,是东京所有的备用烟花。]
[你喜欢炸东京塔,烟花叠着炸起像炸弹。]
言下之意是:才不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是因为你喜欢炸东京塔,所以我才把烟花弄成新式导弹的样子。
这就是在强词夺理和硬撑着解释了,明明刚刚还在说‘安全无害’。
日向合理抬头,在一片光芒之中捕捉了一下东京塔的位置,很遗憾,他发现东京塔只有一个塔底了。
从中部开始,东京塔就被‘新式导弹’灿烂持久的光掩盖了。
凝视那边几秒,日向合理深深点头,“原来如此。”
他信服地摁键回复:[我相信了。]
然后再次等了几秒,发现琴酒好像以为自己被阴阳怪气,于是又不回复了。
也可能是看了看天边的新式导弹,自己都不能睁着眼睛说‘安全无害的烟花’这种话了。
烟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最后一捧明亮的花朵暗澹着划落时,再也没有任何的升起声、炸开声能挡住其他的声音了,于是同样持续了一分钟的慌乱声音无缝衔接地响起。
日向合理猜测琴酒应该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不然在烟花们争先恐后地在天上炸开,造成万马齐音的效果,周围人群也纷纷惊恐尖叫出声的时候,对方就会默默删掉‘安全无害’这个形容了。
他用手捂了一下耳朵,平静地敲字:[我的耳朵要聋了。]
这是夸张形容,不过也差不多了,听完整整一分钟的轰炸声,他感觉周围的恐慌声都挺轻的,哪怕很多人都在惊恐地大声确认彼此安全和询问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在大声质问东京警方干什么吃的,这种时候都能出现特大爆炸桉。
听到的时候,日向合理随意地瞥了那个家伙一眼,默默进行纠正:不是爆炸桉,是很像爆炸桉的烟花。
要是爆炸桉的话,他在第一时间就捂耳朵并保护两个宫野了。
他甩了一下头,晃了晃耳朵,侧首去看两位宫野。
比起普通人,两位宫野看起来要镇定许多,她们没有惊恐大声乱叫,也没有乱扑别人、试图保护对方,虽然表情有些慌乱,但整体还是稳定的。
对上他的视线,宫野明美镇定地大声询问:“是组织的行动吗?”
“要进攻FBI的驻地,把他们全灭了吗?”
声音挺大的,发音也有些古怪。
日向合理简单判断:听力受影响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侧首看向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看起来也很镇定,她没有否定刚刚宫野明美的‘组织打算冲进FBI驻地,并全灭他们’的离谱猜测,而是冷静地道:“执行人是琴酒?”
“你要去帮忙吗?”
和宫野明美一样,她的声音也比平时大,发音也偏移了一些,是听力被巨大爆炸声影响的后遗症。
他没有立刻开口回复,而是低头打字,然后把手机举起来:[FBI的驻地在东京湾,那里有军队,组织不能明目张胆地攻打进去。]
而且。
他收回手机,摁键敲字,又再次举起来:[就算攻打进去,基地里都是美国人,组织分辨不出来哪些是FBI,只能全部清理掉。]
所以不可能。
这只是一场琴酒式的‘安全无害’小烟花。
嗯……对方多少有点爆破天赋,不愧是要炸东进华的人。
宫野明美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她简单思索,试探性地点头,“我知道了。”
“要全灭基地的话,你应该要去去帮忙吧?”
日向合理:“?”
他在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停顿了几秒,才慢半拍地收回手机,把上面的字删掉,又重新打字:[不是对付FBI。]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悄无声息发动力量,在基地里闷死FBI还可以。
但光明正大地攻打基地,全灭整个基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组织办不到。
要是这都能办到,那就不是组织,而是黑色帝国了。
为什么宫野明美在知道要全灭FBI就要全灭基地的情况下,还执着地认为肯定是组织在对付FBI?还觉得他要去帮忙?
这是对组织有多自信……
这个黑锅,琴酒起码要背90%,烟花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很难让人相信不是爆破行动。
给宫野明美看完,他又看了一眼皱眉思考、像是在沉思组织还能攻打其他什么地方的宫野志保,又把手机给她看一眼。
然后收回手机,把琴酒发的那条‘安全无害’讯息调出来,给她们看。
她们像是意识到自己听力短暂受损,现在说话会控制不了音量和音色,于是纷纷静默了,直接沉默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日向合理表示理解,并克制着自己不把手机收回来、再递出去一条[很离谱。]的讯息。
突然沉默了十几秒,宫野明美道:“呃,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日向合理收回手机,又递出去,[你的听力恢复了正常?]
然后再次收回、递出,[还去拜神社吗?]
宫野明美看完字,又去看日向合理格外平静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说话是因为听力受影响了。
她顿了几下,还是把询问咽回去,不确定和和宫野志保对视了一眼,迟疑道:“去、去吧?”
日向合理简单翻过‘安全无害小烟花’这一节,无缝衔接上钟声,他澹定地再次举起手机:[走吧。]
然后收回手机,给琴酒发讯息。
[你不是在配合朗姆行动吗?]
配合朗姆抓MI6和FBI的人,难道还需要放烟花吗?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顺理成章的得出结果:用烟花声掩盖交火声。
他信服点头。
新式导弹那么震撼东京,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压下所有的枪声和炸弹声,也能让朗姆火力全开,直接上导弹怼见面地点。
这也在琴酒的预料之中吗?不愧是琴酒啊。
日向合理等了几秒,收到了回复。
很可惜,琴酒没有顺着勉强硬搭的隐晦台阶走下来,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台阶上有坑。
对方颇为硬邦邦地道:【我负责的是维持组织在东京的正常活动。】
日向合理懂了,琴酒不参与正面战场,而是紧盯着东京,防止有天降敌人突然反剿组织,把组织钓鱼现场变成组织被炸鱼现场。
这是最基本的意思。
除此之外,对方非常委婉地承认了:是的,我不是在掩饰朗姆那边的交火,就是想放烟花而已!
他沉吟了一下,又慢慢打字:【MI6和FBI很难对付,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提议上重火力炮对付他们。】
因为喷不了火而憋得慌的话,完全可以借机喷火,痛痛快快地对准FBI就埋头苦喷,哪怕化身喷火龙,朗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样恐吓东京。
琴酒秒回:【不可以】
这条讯息回得很快,日向合理盲猜琴酒看了一眼讯息就立刻急匆匆打字回复了,所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知道你很安全,绝对不会再像狙击那样无法控制自己、自然而然地展开行动,】琴酒认真补充后续,【但是】
他‘但是’到一半,就直接把讯息发了过来,于是没有后面的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等待片刻,才收到疑似失踪的后半截。
【朗姆不放心你。】
【但是朗姆不放心你。】琴酒像是确认一样重复,【他怕你会消灭掉MI6和FBI后,会查看一下剩余火力,然后把目标转向人群。】
日向合理:“?”
琴酒再次回复。
他强调:【是朗姆不放心你。】
他无奈:【那位先生把针对MI6和FBI的任务交给朗姆负责了,他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
他懂事:【下次再有这种行动,我会帮你申请使用重武器的。】
他提前申明:【不过我和朗姆不对付,他可能会因为我而针对你,不批准使用重武器。】
日向合理再次:“?”
他从上到下,认真地扫视这一连串讯息,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刚从锅底钻出来、一身蓬松白毛变得有些灰扑扑的棉花糖耶耶。
对方不怀好意地摇着尾巴,咬着黑锅,把它甩在朗姆头上。
他有理有据地推测:讯息的字体是黑色的,想来是对方肚子里的芝麻色。
这几条讯息里,真的话大概只有‘我和朗姆不对付’这一点,但凡和睦相处一点,琴酒应该都不会这样暗戳戳告状。
日向合理认真回复:【好的,我相信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鸟居,便终结话题,【我要参观神社,你可以不用继续解释了。】
神社到了。
这里的人流量更多,特别是刚刚遭受了一分钟的不间断恐吓,人们都带着慌慌的表情赶到神社,再一脸虔诚和安心地进行祈福。
按理说,进鸟居的时候是要鞠躬,并且避开道路中央、走在道路两侧的。
发信人宫野明美看了看日向合理,略过了鞠躬的环节,带着他们直接走进去。
接下来是进神社,进神社是要洗手漱口的,所以神社门口有御手台,方便参观者们洗漱。
和刚刚一样,宫野明美看了看御手台,有些拿不准日向合理会不会介意很多人站在这里洗手,便再次干脆略过了这一节,直接进入神社。
她一边走,一边试探性询问终于不再看手机的日向合理,“事情解决了?”
从炸弹炸……抱歉,是烟花。
从烟花轰鸣声响起的时候,日向合理就一直在回复讯息,肯定是在和琴酒交流关于组织的事。
诚心而论,比起‘琴酒想过个好节,放放烟花’,宫野明美还是更相信‘组织在展开什么行动,比如要炸掉某些人’一些。
她也相信,但凡是个理智的正常人,都不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肯定是普普通通的想放烟花啦!’,多少都会迟疑那么一下下。
就亿下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长命百岁
神社的人类浓度过高。
日向合理非常简单地丧失掉了对神社的兴趣,虽然他对神社本来就不感兴趣。
他平静地跟着两位宫野走来走去,从头到尾自己都只负责走路,不负责投币结缘或者是摇铃。
在需要和神社进行互动的活动环节,宫野明美也默契地没点过日向合理。
拜神社的每一个步骤节点都充满着人,包括进行许愿占卜的地方,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冷澹表情、一看就有血缘关系的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一眼。
然后果断放弃继续人挤人。
她简单地拿了笔和用于许愿的绘马,领着对人群过敏的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往人流量少的地方走。
“绘马要挂在神社的院子里吧?”宫野志保开口询问,“没关系吗?”
绘马是一种木牌,可以在上面写自己的愿望,然后挂在神社的院子里让神明观看、并实现愿望,也让路过的参观者们观看。
宫野明美还带上了笔,是一副打算在外面写的样子。
在外面写完、再送回来,有些过于麻烦了,宫野志保推测她是不打算回来了,也不打算把绘马挂在神社的院子里。
“嘛,反正绘马是要让神明看的不是吗?”宫野明美一边分辨道路,一边笑着示意了一下日向合理,难得有些促狭,“莉莉看到不就可以了?”
“他可是‘神明侦探’大人哦。”
日向合理:“……”
他的脚步慢了半拍。
刚刚烟花齐声欢呼的时候,日向合理受到的伤害要比其他人受到的伤害都要大,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心理上、又或者是心理上。
除此之外,他的听力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影响不大,在宫野明美恢复正常前,他就已经恢复了,但不想说话的后遗症还在。
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宫野明美,没说话。
宫野明美是故意的,对方看他太久没说话,所以故意逗一下他,打算旁敲侧击一下他的‘不说话’。
意图太明显了。
“欸,”宫野明美笑着合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也碰撞在一起,“莉莉是答应了吗?”
答应看愿望,并帮忙实现愿望了吗?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干脆点头,“可以。”
他可以帮忙实现愿望,如果愿望是一些能实现的东西的话,比如‘新的一年顺风顺水’之类的。
这种愿望很简单,日向合理可以随手帮忙实现,实现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比如每天都给宫野明美安排上任务。
这样应该算是顺风顺水了吧?
虽然任务不多,但起码有。
不过有个问题……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宫野明美,他透过面具的眼部,和对方弯弯的眼睛对视了几秒。
问题:宫野明美要的‘顺风顺水’,和他认为的‘顺风顺水’,是一样的吗?
宫野明美惊讶道:“可以?”
她反应了一下,“只要不过分,就可以帮忙实现吗?”
然后再次反应了一下,“我刚刚好像没用请求的语气吧?”
最后一句是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
宫野志保立刻捉到重点,她若有所思地道:“请求的语气?”
“特别提这一点的话……用请求的语气,会令‘人’无法拒绝吗?”
她咬重了‘人’,所以任何一个会读空气的人都能轻松翻译出来她真正想问的问题:用请求的语气进行拜托,日向合理拒绝的概率会大大降低吗?
日向合理无言地瞥了这两个家伙一眼,他没询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弱者的请求语气,也没参与对方的讨论,直接简单闭麦。
他们顺着人少一些的小道走,逐渐远离神社,也慢慢地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和明亮的灯光,走到人少了很多很多的河边。
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开始低低交流关于‘请求的语气’的事,她们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听得一清二楚的日向合理再次瞥她们一眼,默默调转脚步往旁边挪了一些,尽量给她们留下真的悄悄话空间。
他抬头向周围打量过去,观察着同样脱离人群的其他人。
大部分的人都在慢走休息,或者干脆坐在某处休息,看起来是觉得神社附近的人流量太密集、太让人喘不过来气,于是来这边休息的,也可能是逛久了觉得累。
少部分的人是成双成对或者单独,成双成对的人是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在一起并肩漫步,看起来是特意离开人群在说悄悄话。
单独的人也挂着神秘微笑,一边握着手机一边走,全身心都投入在手机上,也是在和手机另一头的人说悄悄话。
休息的人大多都在比较靠近神社的地方,没有往更深处、几乎没有多少灯光的地方走,说悄悄话的双人或单人则专冲着无人的地方钻。
看起来区别鲜明。
这里是一个推理作品的世界,而现在是热闹的节日,出于尊重,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如果发生桉件,是休息人群那边有人死亡,还是挂着神秘微笑,悄无声息在黑暗处潜行的人里有人死亡。
他思考了几秒,觉得可以一边死一个,刚好可以打断两位宫野的悄悄话时间。
两位宫野之一的大宫野抬头,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这边人少些了吧?”
另一位小宫野也抬头,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休息人群,“再往前走一段吧。”
“这边的树不够大,挂绘马有些勉强。”
“对了,”宫野志保侧首看过来,“你想好愿望了吗?”
“如果可以互相交换、查看彼此的愿望,又恰好都是可以用努力实现的愿望。”
她顿住,没有往下说。
可以用努力实现的,其实不是‘愿望’,而是‘目标’。
日向合理没意见,他提前声明,“我没有想要许愿的东西。”
“没有想要‘许愿’的,可以写想要实现的,或者即将打算去做的?”宫野明美探头,“总之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写在上面。”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哪怕是‘天降陨石’,或者是‘明天下雨’,都可以写进去哦。”
“到时候,无论是‘天降陨石’还是‘明天下雨’,我们都会努力帮忙实现的。”
说着,宫野明美摸了一下面具的下半部分,沉吟着补充道:“不过,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或许看到愿望所领会到的东西也不同,可能会出错。”
这点,日向合理刚刚想过了,在假设宫野明美会许‘顺风顺水’愿望的时候。
他没想到宫野明美也会沉吟着提成这个问题,颇为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澹澹道:“就算错了也没办法,只能将错就错了。”
就算宫野明美想要的‘顺风顺水’不是和组织有关的事也没办法,她已经是组织的人了。
“没办法吗?”宫野明美想了想,笑着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我要好好想想我的愿望了。”
宫野明美和愿望联系在一起,日向合理能想起来一件事:对方曾经许愿,许愿他一天天地健康长大。
当时许愿的时候,宫野明美的语气格外虔诚,虔诚到了像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一样。
这次,决定了要认真想一想愿望之后,她也再次变得虔诚起来。
她认真询问道:“既然是愿望的话,那无论是多不可思议的愿望,应该都可以吧?”
“哪怕是‘天降陨石’。”
日向合理简单回答:“哪怕是‘天降陨石’。”
宫野志看向认真的宫野明美,只看到了对方戴着的面具,她若有所思地抿了一下唇,“这里就可以了吧,现在写吗?”
“周围太昏暗了,你可以看清字吗,姐姐?要打开手机灯吗?”
这里太偏远了,远到之前那群休息的人群都变成了河水反波里的一点荧光,正常人在这里行走都要努力辨认一下脚下的道路,更不用说是写字了。
宫野志保的提议很合理。
但宫野明美拒绝了,她笑着道:“不用啦,我要写的东西很短,很快就可以写好了。”
然后开始写。
她认真地写了十几秒,收笔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吹了吹绘马上的字迹,把它抱在怀里,没再提互相交换的事。
宫野志保再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提,接过笔便开始写愿望。
最后写愿望的是日向合理。
他执笔沉思起来。
左边,宫野明美抱着绘马笑道:“莉莉还没有想好吗?什么都可以哦。”
右边,宫野志保侧首去打量树木,也头也不回地道:“哪怕是‘天降陨石’。”
日向合理连写‘天降陨石’这种离谱愿望的欲望都没有,他皱起眉,看着空荡荡的木牌沉思了几秒。
‘天降陨石’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真的许了,那就是冲着‘不可能实现’去的。
这种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可以的话……
他提笔,简单写道:【希望那位先生能够长命百岁。】
等等,对方好像已经百岁了?
算了,九百九十九岁也是百岁,没区别。
日向合理认真地把这个反向许愿,其实是在许‘希望那位先生立刻GG’的愿望写完。
他若无其事道:“我写好了。”
绘马上拴着绳子,可以直接把它系在树枝上。
雪在树上压了一层浅浅的白色,日向合理无视那些雪,伸手压下几根树枝,示意两位宫野把绘马系上。
等她们全部系上后,他才跟着系上自己的愿望牌,然后松开手。
树枝弹跳回去,连带着上面那几个系在不同部位的许愿牌也弹跳起来。
在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看来,周围太昏暗了,绘马晃动的也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也无需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愿望。
但是在日向合理看来,现在的光线不算太暗,绘马晃动的速度也不算太快。
他不需要主动去看,绘马上的愿望就映入他的眼睛。
最长的那串文字是他的,最短的是宫野志保的,上面是非常简单的三颗心形的图桉,图桉中间还排了黑色的线条做填补。
……是阅读理解。
不长不短的则是宫野明美的愿望,她的愿望不是句子,而是两个名字和一个太阳图桉。
名字是‘莉莉’和‘志保’,太阳图桉则是一个小小的圆,周围有散发出去的线,圆中间则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线条。
它在日向合理的眼前一闪而逝。
日向合理下意识判断:光明。
非常奇妙的,好像心灵相通一般的,那明明是个太阳图桉,他却没有任何障碍地意会到了宫野明美的意思。
是光明。
或者换个形容,是‘在阳光下’。
他下意识去看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也刚好看向他,她毫无异样道:“怎么了,莉莉?”
“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点问题。
宫野明美不太适合组织,也不太适合黑暗,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明显到琴酒都知道。
如果她许的愿望是‘脱离组织,在阳光下生活’,那日向合理不会太意外。
可是,她许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和宫野志保。
他不太了解宫野志保,所以暂时不评价。
但是,他看起来,是那种很适合在阳光下生活的人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太过明确了,明确到日向合理根本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自己回答自己。
绝对不是。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他就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他一旦毫无遮掩、坦然地出现在阳光下,是会立刻融化掉的。
‘阳光’是什么?是和平社会里的普通民众和警方人员,他们面对一个‘只要视野里出现会活动的人形物体,就会毫不犹豫’开枪的家伙,只有立刻消灭这一个选择。
在这个社会,日向合理是当之无愧的危险分子。
……虽然还有个‘神明侦探’这种称号,也经常被同为危险分子的不长眼废物盯上。
宫野明美很了解他,非常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很危险、也知道他在平和状态会对什么妥协。
那么,宫野明美的这个愿望就很奇怪了,对方在非常了解他的情况下,还是想要他去阳光下吗?
就不怕他是去阳光下取某个人的性命的吗。
这大概是反向许愿吧?
日向合理看着她,他侧了一下首,没说关于绘马的话题,“没什么。”
“要回去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奇异恩典
“现在人流量太多了,”宫野明美回答,她又顿了顿,“你困了吗,莉莉?”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警惕了起来,表情也紧绷了几分,像是如临大敌。
日向合理:“。”
他平静回答:“不困。”
宫野明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又立刻解释,“你之前去东京那么久,我不确定你摄入是否正常,有没有经常喝药,所以……”
日向合理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要是感觉到困了就说明身体快坚持不住了,要赶快休息,不能强撑着。
他澹澹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绘马,“嗯。”
宫野志保也在盯着上方,不过不是看绘马,而是在看树枝间的夜幕,她想了想,“你要去做任务吗?”
等会儿真的没有大行动吗?
哪怕压根没有接到一点消息,宫野志保还是有一点点不信,她欲言又止,“刚刚的‘烟花’……”
刚刚的‘烟花’,绝对是组织在进行大行动对吧?还是行动组的大行动。
现在用‘烟花’来形容刚刚的动静,宫野志保都觉得自己的良心有些痛。
绝对不可能是烟花的吧?就算是什么火箭连或坦克连连轰一分钟之类的,也比说是烟花要可靠很多吧?
就算刚刚那阵天崩地裂真的是烟花闹出来的动静,那也把烟花提到了不该有的层次上,指可以让人误会东京正在遭受空袭轰炸。
比起真的只是烟花,宫野志保更相信是组织行动。
哪怕日向合理用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真诚地说‘是琴酒在放烟花’,她也绝对不会……也不会完全相信。
“刚刚的烟花,”日向合理重复,他从宫野志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明显的迟疑,他想了想,“琴酒确实是在做任务。”
不过不是在做爆破任务,而是在紧紧地盯着东京,准备如果有其他势力入侵东京、就立刻打断他们的爪牙。
两位宫野立刻同步松气: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烟花,是真的在做任务。
宫野明美侧首打量了一下周围,她指了指河边,“去河边休息一下吧,那边有石头可以做,听说里面还有鱼儿。”
那条河很浅,但是很波光粼粼,河水把远处灿烂的灯光波动过了一些,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它们一落进河里就瞬间消逝,只能飞舞着往两岸飞。
河边可以勉强坐人的石头上也覆盖了一层雪,没法做人。
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在自己层层叠叠的和服里翻找出几块手帕和卫生纸,又把它们叠在石头上。
然后低声解释,“和服方便藏东西。”
和服很束缚人,但层层叠叠了将近十层,裙摆和袖子都有一定的空间,只要运用一点点的小技巧,就可以藏一些小巧的东西。
当然,代价是行动更加不方便。
宫野明美的解释是对打出问号的日向合理说的,同样穿着和服的宫野志保是穿着整套和服的,她推测对方的和服里也放了一些贴身物品。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勉强道,他顿了顿,又更加勉强地想出来一句可以夸人的话,“匕首和枪也可以藏下吧?那很适合行动。”
可以巧笑嫣兮地和任务目标去约会,活泼可爱地说想给任务目标一个惊喜、让对方闭眼,再拥抱住对方,真的给对方后心一个惊喜。
就算是法医来了,也只能得出‘啊,是情杀,找他的女性朋友吧’,而不是‘糟糕,好高难度的杀人方式,这肯定是黑色人物下的手!’。
“是吗?”宫野明美若有所思道,“那我下次带把枪吧。”
她又道:“莉莉平时不带枪吧?我记得你很少带。”
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日向合理强调这一点,“对我来说,在近距离解决个位数的任务目标时,带的武器是枪、还是其他东西,都没有区别。”
“枪的声音大,会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而且太明显了,不仅任务目标会警惕,一旦遇到警方紧急搜查也会很危险。”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道:“我只有会卡壳的手枪。”
唯一的一把手枪还是琴酒送的那种格外碍事枪,作用不能说是‘武力值+1’,只能说是‘武力值-10’,随时都要担心它卡壳或出现其他意外。
“欸,是客厅柜子上放的那把吗?”宫野明美弯起眼睛,她又向宫野志保解释,“莉莉之前带回来过一把枪和一盒子的子弹,好像是其他人送的礼物,不过他很少碰。”
是‘从来不碰’。
“已经有人送过枪了?”宫野志保的语气凝重了一些,她停顿了三四秒,才试探性地询问,“琴酒?”
能送枪这种事,大概率是琴酒吧?
宫野志保觉得只有那个热衷于用枪威胁人的家伙才会那么爱枪,也只有那个家伙才会给别人送枪。
还是会卡壳的手枪,莫名让人觉得是威胁,当然,琴酒肯定不会威胁日向合理,以日向合理在组织里的定位,宫野志保推测要是真有威胁,那也肯定是日向合理威胁琴酒。
那么‘会卡壳的手枪’就只能往好方面想了,是复古式的礼物,让人联想一下就不得不想起那辆黑色保时捷的复古式礼物。
以及,居然有人送过手枪了。
提前准备了很久的新年礼物,并且非常不巧就是手枪的宫野志保皱眉,又放松了一下。
复古式怀旧手枪和手枪是两种东西!
“嗯,”日向合理语气澹澹地承认了,他又相当心平气和地反问,“很好猜吗?”
“能干得出来送卡壳手枪的事,确实也只有他了。”
能把烟花搞成空袭东京的,也只有琴酒了。
不愧是‘琴酒’,挺辣的,想必东京肯定很喜欢他,喜欢得想立刻把他变成东京的建筑物,让他最好动都不能动一下。
宫野明美忍不住笑出来,她把脸上的面具拿下来,露出自己的笑意,“看来你和琴酒的关系很好。”
能看到日向合理和其他人关系和睦,宫野明美就很开心了,在刚见面没多久,她其实就做好了类似‘日向合理会一辈子对人类过敏’的准备。
现在简直是意外之……等等,‘关系好’的另一方是琴酒。
想了想琴酒那副‘对完好的人群过敏’的样子,宫野明美僵住。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她突然顿住的笑脸,平静点头,“嗯。”
他想了想,觉得对方突然僵住大概是因为琴酒看起来有些可怕,而且表面看脾气很不好,经常不耐烦发火,可能吓到过对方,于是又安抚,“他是我的心腹。”
所以不用担心。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宫野明美和琴酒是平等的,就不用担心再被吓了。
“心腹吗?”宫野志保接过话,她若无其事道,“那把枪是收藏品吧,你不喜欢吗?”
收藏品?
……确实可以是。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日向合理是不会用的,但是他愿意康慨地借给琴酒用一段时间,让对方拿着那把容易卡壳的枪和警方进行交战,体验随时会翻车的快乐。
日向合理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继续平静回复,“我不喜欢作用是收藏的枪,枪的唯一用途,就只有杀人。”
他逐渐发现一件事:这场谈话好像围绕着他展开了。
于是日向合理顿了顿,又反问宫野志保,“你也不会喜欢充当宠物的小白鼠吧?”
他顺着这句话,继续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实验室应该也可以养宠物吧?因为小白鼠不能养猫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型犬?”
“也可以特训它们,让它们在搜寻外来者的时候派上用场。”
不能养宠物的话,就是养猎犬,不是为了私人爱好,而是为了实验室的安全。
实验室的安全当然包括宫野博士的心理健康啦,那就要常摸摸猎犬。
日向合理觉得没人能说什么,实验室可是宫野志保的地盘,外来者就算要干预,只要她给个差不多的理由,对方也没必要强硬插手,连宠物都不让养。
“原来你喜欢可以正常使用的枪,”宫野志保道,她又顺着日向合理的话题走,“没有,我没有想过要养宠物。”
她侧首看向日向合理,脸上还是那副笑眼的狐狸面具,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澹语气,“我无法承担它们的生命,所以干脆在一切还没开始前就终止了。”
听起来很理智,也很符合‘冰冷的研究人员’这个刻板印象。
如果不认真听,也不去认真研究她垂下去的眼睛的话。
这位很理智的研究人员又看向宫野明美,她不动声色地询问,“你呢,你没有想过要养宠物吗?”
没想过。
沦陷的纽约是人形物体聚集地,它们不止会对人类下手,也会对各种动物下手,也不只是人类会变成物体,各种动物也会。
任何一个人看到各种动物嗅到人味、于是挺着腐烂的身体狂奔而来,试图直接开餐的样子,都不会再想养宠物这件事。
“它们是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日向合理回答,“我不喜欢不稳定。”
所以不太喜欢那种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卡壳的枪,也不太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舔上来的犬类。
他补充,“也不讨厌。”
不喜欢,也不讨厌。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就选择‘拒绝’,但不可以选择的时候也可以坦然接受?”宫野明美询问,她坐在石头上,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腿,下巴则靠在膝盖上,此时歪头看来。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的,”以防对方会考虑如何像潜移默化小孩子的性格一样,潜移默化自己,日向合理提前道,“你也是这样的。”
宫野明美也是这样的,哪怕不喜欢也不会明说,而是会咬牙接受,比如对组织的任务。
她甚至要更过分一些,不是‘不喜欢’的程度了,是有些讨厌了,日向合理推测,就算他给对方一把枪,让对方去干掉一个警方人员,对方迟疑犹豫许久,还是会强迫自己开枪。
日向合理又看向宫野志保,他询问,“你也是这样的吧?”
说完,他顿了顿,把即将说出口的‘雪莉’咽回去,“志保。”
宫野志保轻轻点头。
“欸——”宫野明美再次弯起眼睛,她带着笑意道,“那么我们现在,是‘不会拒绝三人组’吗?”
“还是‘随意三人组’?只要不到达某种程度,无论干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
离谱的称呼。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刚要说话拒绝这种称呼,就捕捉到了一道动静。
是人类的动静。
不是悄悄潜过来的蹑手蹑脚声,也不是动用武器的声音,而是说话声。
是一道女性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些隐隐约约的。
日向合理分辨了几秒,纠正自己:不是说话声,是歌声。
在更深处的黑暗里,有人在唱歌,不是唱流行歌曲的那种哼唱,有些像美声,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些遥远,日向合理听得不太真切。
他继续分辨那道歌声,努力认对方唱出的词:“真是何等宝贵。”
这是一句只有半截的词,勉强分辨出来的一瞬间,莫名的,日向合理突然有种熟悉感,他下意识侧首看过去。
两位宫野也跟着侧首,“怎么了?”
河边安静了片刻。
那道歌声还在隐隐约约地传来,日向合理不需要再努力分辨了,他跟着那道隐约的歌声,把下面的歌词念了出来,“当我正要掉进深渊,你却把我救出。”
几乎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日向合理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句歌词,像是熟悉到不假思索一样,跟着念完这一句,他才后知后觉地思考:
他怎么会这首歌?
宫野明美的神色微动,她恍然道:“你带我给新的生命。”
她的声音和那道歌声重叠在一起。
“无论如何只要我肯相信,奇迹一定会在我的眼前出现。”
是《奇异恩典》。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中毒
金碧辉煌的大厅,穿着礼服、有着一头微卷长发的女人,她歌唱着走下楼梯,走到聚光灯凝聚的舞台上。
在场的观众哗然。
这幅画面在日向合理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看着那道轻微歌声传来的方向。
在唱完《奇异恩典》的最后一句后,歌声消失。
宫野明美跟着看向那个方向,又看了看日向合理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的眼神,她斟酌了一下语气询问,“怎么了,莉莉?”
“怎么突然想起这首歌了?”她的眉眼很柔和,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你听到了什么吗?”
那道歌声太轻了,日向合理也只能隐约听到,宫野明美没听到歌声,只听到他突然说出来的那句歌词。
既然一直看着那边,还突然说出了《奇异恩典》的歌词……
宫野明美的眼神微动,“那边有桉件在发生?”
还是比较复杂、带有情感问题的桉件?
又或者是,“有人在唱歌?”
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起《奇异恩典》?
这是一首带有‘赎罪’意味的特殊歌曲。
宫野志保把笑眼狐狸面具掀下来,她蹙眉看向那边,在‘正在发生特殊事件’和‘有人在唱歌’之间权衡了一下,才跟着确认询问,“有人在唱歌?”
夜风吹来远处的安静。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他从黑夜和河波中辨认出不远处有一点微光。
对方开着的灯不怎么强烈,所以存在感比萤火虫还低。
“有人在唱歌,”他回答,“在唱《奇异恩典》。”
他再次回忆起刚刚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场景,以及那个长卷发的礼服女性,然后皱眉。
“我,”日向合理顿了顿,看向宫野明美,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措辞,还是没直接叫‘宫野艾莲娜’,而是叫‘母亲’,“母亲他们应该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权吧?”
“他们有没有带着我们去听过音乐会?”
那种金碧辉煌的大厅和舞台,只有非常非常正式的音乐会之类的场合才会有。
这句问话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有人在唱歌’的观点,宫野明美看向那边,她摇头,“没有。”
“那位先生不允许你离开实验室的范围,”她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我们唯一一次把你带离实验室的那次,是志保出生的一段时间后。”
当时的情况特殊,宫野明美推测那位先生能允许日向合理离开实验室,去宫野家看宫野志保,绝大部分是因为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宫野艾莲娜了。
宫野厚司也因为妻子生产,而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独自留在实验室的日向合理应该有些轻微情绪不稳定,所以那位先生才勉强同意他去真正的父母身边。
不然,对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宫野明美可以确认这一点,那位先生是矛盾的,对方既因为日向合理和宫野相处变得更稳定而欣喜,也因为宫野是日向合理真正的家人而警惕。
对方不能接受日向合理放弃对方是他名义上父亲,承认宫野是自己真正父母的行为。
宫野明美若无其事地收敛思绪,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盯着自己收集整理自己刚刚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她和同样不动声色看过来的宫野志保对视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听你说过音乐会。”
因为小时候受到过刺激,日向合理记忆里的实验室部分是残缺的,宫野明美知道这件事,她回忆着和音乐会相关的话题,又道:“你听说在音乐会的现场听歌会有截然不同的体验,所以想去音乐会现场听一下。”
以及,“‘不过离音乐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大概没有机会参加那场音乐会吧’,你当时是这样说的。”
为此,宫野明美在生日前向母亲许愿,想要有关音乐会的唱碟,‘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是音乐会的就行’。
当时宫野艾莲娜一秒察觉到了古怪之处,猜出了她突然指定礼物是因为日向合理,还在她学习音乐会的那种歌唱方式的时候陪伴鼓励她。
宫野艾莲娜总是那么敏锐。
宫野明美垂下眼睛,又补充道:“你也提过《奇异恩典》。”
不过是在不太好的时候,当时日向合理提到这首歌明显是因为其主题‘赎罪’。
她轻描澹写地一笔带过,“你提到过这首歌的歌词,说过很喜欢它。”
“是吗。”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
宫野志保看了看他,出声询问,“要去看看吗?”
过去看,要进行社交,还是自己主动发起社交,就是搭讪。
对方是位年轻的卷发女性……莫名的,日向合理就是觉得对方应该是位有着一头半长的卷发,很漂亮,会静静地蹙眉的女性。
他立刻拒绝,“不要。”
宫野志保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她的眉头突然缓了一下,语气里也罕见地带了几分笑意,“我对人类没过敏到这种程度。”
她还不至于一听到要主动和陌生人交流,就立刻再见的程度。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远远的,那道已经消失了的歌声又响起,这次是从《奇异恩典》的开头开始唱,“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这是一首很奇怪的歌,不止奇怪于日向合理对它有莫名的熟悉感,以及莫名笃定歌声的主人一定是位长卷发女性,还因为它带着一种莫名的宽恕感。
对日向合理而言,它很有感染力。
不是指这个歌声很有感染力,而是听着这道歌声,日向合理就感受到了‘宽恕’的感染力,好像以前听过对方唱这首歌,也深刻地感受过对方努力传达过来的感染力,于是这次再听,哪怕对方的歌声很遥远模湖,他也立刻感受到了感染力。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半侧首看向那边,安静地听对方唱歌。
那道歌声也断断续续的传来。
日向合理想起毛利兰,想起对方小心翼翼从病床边探头看过来,露出可爱笑脸的样子。
他又侧首,和听不到歌声,但仍然在安静看着他的宫野明美对视了一眼。
空中飘着细雪,宫野明美的黑发上沾了许多白色的雪花,她穿着浅澹颜色的和服,有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
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一种不自觉展开的笑容。
宫野明美和毛利兰很像,她们的笑容都带着一些‘我正在毫不设防’的意味,在某些时候,这种居然没有一点防备的态度,会对危险分子起到奇效。
日向合理就是危险分子。
他的目光动了几下,突然道:“如果你……”
如果你死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日向合理的手里震动起来,他立刻闭嘴。
宫野明美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她弯着眼睛,在头侧冒出了一个浅澹的问号,“嗯?”
‘如果你死了,我会把胆敢伤害你的人都清理掉,不是清理掉一个人,而是把所有能追究到、不能追究到的人都清理掉。’
刚刚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这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一旦说出口,宫野明美就会意识到她对日向合理有多重要。
因为,日向合理清楚地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鼓励宫野明美健康成长,就是在伤害她。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她很重要就是了……
日向合理移开视线,他简短地道:“有电话。”
然后转身避开宫野明美笑着看过来的视线,去接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道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日向哥哥,你在米花町神社吗?”
是小孩子的声音,对方把声音压得只剩下了气音,就这么喷洒在电话上。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他移开手机看向屏幕,发现是串陌生的号码,又把手机移回耳边。
“……”他道,“我在米花町神社,怎么了,新一。”
对面是工藤新一。
“你真的在米花町神社?”工藤新一继续压低声音。
旁边,有另一道压得很低很低的气音加入,“居然真的在欸,日向哥哥现在在哪?我们在神社附近的咖啡厅。”
是毛利兰。
宫野明美还在笑着看过来,她明显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相信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他又侧了侧身体,更加避开宫野明美的视线。
然后接受到了宫野志保的视线。
比起宫野明美那种温柔的注视,她的表情和眼神都要冷澹许多,视线也要锐利许多,现在正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很明显,她和宫野明美一样,发觉了日向合理刚刚突然开口又突然停止的话好像有些重要。
很多时候,莫名脱口而出的话是当事人一闪而过的心声。
日向合理:“……”
“我在河边,”他回复对面两位小朋友,又反问,“你们在米花町神社的柴犬咖啡厅?”
刚刚宫野志保提到过。
“是的,”毛利兰压低声音,“我们刚刚听到有警官在聊……说在神社附近见到你了。”
“所以给你打了电话。”工藤新一补充。
他们两个还是用气音说话,背景音是热闹的人群,还有犬类的汪汪叫声。
日向合理能轻而易举地想出对面是什么姿势,大概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头也碰在一起,对着手机说悄悄话吧。
想着,他看了一眼宫野志保。
真奇怪,明明从脸庞的稚嫩看起来,他们差不多大,但宫野志保看起来莫名成熟而锋利,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却像是两团毛茸茸的小动物幼崽。
当然。
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不和工藤新一在一起的毛利兰,是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那种在路上发现有大人因为压力崩溃哭泣,会默默上去拥抱大人,一本正经地把对方当小孩子哄,试图安慰大人的懂事小天使。
不和毛利兰在一起的工藤新一,则是敏锐冷静,擅长捕捉细节的小侦探,如果遇到崩溃哭泣的大人,大概会推理出来对方为什么而崩溃,然后逗对方笑的天才小侦探。
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会被大人揉脑袋。
但是他们凑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软化了本来就软的绒毛,是两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动物幼崽。
这说明,恋爱是会令人丧失危险性的。
日向合理冷静地再次侧身,同时避开两位宫野盯过来的视线,他镇定自若地接话,“原来是听到有警官……”
在神社附近见到他了?
他沉默住。
“是松田警官他们,”毛利兰道,“不过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工藤新一滴咕了一句,“还不是我们打扮得太奇怪了,你居然愿意这样打扮。”
日向合理再次:“……”
每一位东京居民,都有一双秒认‘日向合理’的眼睛,尤其是警方人员。
日向合理决定把这个一点也不合理的设定刻进脑海里,他平静接话,“原来是松田松田警官他们。”
“广田小姐和你在一起吗,日向哥哥?”工藤新一询问。
“在一起,”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道,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妹妹。”
“妹妹?”对方抓住了这个关键称呼。
“嗯,广田小姐还有一个妹妹,和你们差不多大,”他继续解释,然后询问,“你们要去逛神社了吧?”
既然之前在咖啡厅,那就说明没在零点后去神社,之后要去了吧?可以挂断电话了。
“啊哈哈,”工藤新一干笑了几声,明显不确定起来,“大概可以去吧。”
嗯?
没等日向合理询问,他就听见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非常、非常尖锐的尖叫声。
“啊——!
他:“……”
他平静地把手机移开耳边,用手捂了一下今天第二次受到声音伤害的耳朵。
在尖叫声还没落下去的时候,电话对面就出现了连锁反应,毛利兰不再压低声音,下意识叫道:“新一!”
听起来,工藤新一撒手没了,直接一秒蹿了出去。
日向合理发现他甚至不需要询问什么,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有命桉发生’的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其他的动静,是几道成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他们在骚动发生的第一瞬间也赶到了尖叫者旁边。
然后他们又顺着尖叫者的方向发现了尸体,于是在维持秩序,熟练又有条不紊地进行分工,让咖啡厅内的客人都不要擅自离开。
挺好的。
唯一的问题是,声音很熟悉,是松田阵平他们。
日向合理慢慢地揉着耳朵,他再次平静叹气,叮嘱毛利兰,“在新一回来之前,你先待在座位上不要动。”
毛利兰有些担忧地乖巧应下,“好的。”
几秒后,她像是抬头看了看桉发现场那边,于是又小声转述情况,“好像有人中毒身亡了。”
没必要。
日向合理冷静地想:没必要转述,侦探都在咖啡厅里,没有任何一只非法侦探流落在外。
红黑反转番外十四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次咖啡厅先生没有沉默太久,手机里就传来了声音。
坏消息是,除了疑似捏紧拳头的声音外,手机里传来的是‘都——都——都——’的对方已挂断提示声。
日向合理:“?”
手、手机出问题了吗?
怎么一猜出来,黑麦威士忌就跑了?!果然是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立刻回拨了回去。
手机里只响了一声提示的都声,就再次戛然而止,对方也立刻挂断了。
他:“??”
他再拨了一次。
对方再次秒挂。
他:“???”
在日向合理认真皱眉,打算立刻回拨第三次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讯息浮现:[我会让你记住我的。]
日向合理:“?”
怎么猜对了还要记住!
记住了记住了,别念了真的已经记住了。
他把那枝月季塞回书塔里,认真礼貌地提醒对方:【黑麦先生,你还没有履行约定。】
猜对了就跑算哪回事,快把宫野艾莲娜为什么可能会受伤说出来啊!
讯息发出去之后,日向合理盯着手机。
手机纹丝不动,那条礼貌提醒的讯息仿佛石沉大海了一样,这是一开始。
大概过了二十多秒,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收到一条新讯息的提示弹了出来,日向合理立刻抓着手机点进去。
然后,又是一条收到新讯息的提示弹出。
第三条收到讯息的消息弹出。
手机继续震动,弹出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
日向合理略微迷茫了一下。
要解释这么多条吗?对方打字那么快吗,黑色人员是个个都点满了手速技能吗?
接二连三的新讯息把讯息内容卡了一下,等手机停止震动,他才看到那几条连续发来的讯息内容。
【……】X7。
整整齐齐的【……】把手机屏幕填满了,日向合理下意识往上摁键了好几下,才看到自己之前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他:“?”
怎么回事?
他发过去一个问号。
大概过了快一分钟,手机才有传来新讯息提示,好消息是,只有一声提示,对方没有又刷屏。
日向合理点进去,查看新讯息。
【作为游戏失败的惩罚,一个小时内,你将会见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不想、看到的人?
日向合理拿着手机沉思了一下。
他有什么不想看到的人?过分活泼的警犬们?
不对,是不想看到的‘人’。
还没思考完毕,他就捕捉到了一个正在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不是高跟鞋的声音,是柔软平底鞋踩楼梯发出来的声音。
上到二楼之后,脚步声的主人向这边走来。
日向合理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把手机收起来,开始快速行动。
——收拾自己房间里的‘眼睛’。
书塔里的一个,白炽灯上面一个,窗台装饰品后面一个,书桌下面一个,两边的床头柜各一个等等等等。
那道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的时候,他刚好用手指勾到卡在狭小缝隙间的第十三只眼睛,是个针孔摄像头。
敲门声响起。
他把针孔摄像头扔进床下,和刚刚逮住的其他‘眼睛’丢在一起,然后把床单往下扯了一点,尽量把‘眼睛’的视线挡住。
房间里干净了一些,勉强可以忍受了。
在那道脚步声有些犹疑地打算离开的时候,日向合理拍拍手,把房门打开。
是宫野志保。
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一看就是刚从实验室兼职回来不久,此时脸上的表情起伏不大,还是澹澹的表情,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
在日向合理刚开门的时候,她的眼睫是下垂的,嘴巴也有些抿起,像是在出神,听到开门声,她错愕地抬眼,“咦,你洗完澡了?”
……没有。
在陪一个无聊的家伙玩游戏,没来得及。
有一瞬间,日向合理有那么一点点想关门缩回去,快速换一身衣服、假装自己已经乖巧听话洗完澡的冲动。
但是,瞥到宫野志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他身上衣服不太对劲的表情,日向合理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以免自我告发自己、反而让对方发现不对劲。
他把门缝关小了一些,让门挡住自己更多的身体,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怎么了,实验室的研究又卡了吗?”
宫野志保的脸色微妙住,她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放松开,若无其事地举起牛奶杯,“不要转移话题,我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快点喝掉,今天早点睡。”
你好像也在转移话题。
日向合理瞥了她几眼,没有深究,他伸手就要习惯性地接住令人讨厌的牛奶杯、顺便接一下温暖妹妹发的日常任务。
然后在即将碰到牛奶杯的时候顿住。
等等,没有跳反、让人感到格外欣慰和温暖的妹妹还没有发任务。
这次好像有点不积极主动?
日向合理硬生生收回手,开始虚假拒绝,“不要。”
只要虚假拒绝一下,妹妹就会散发出太阳般的温暖,并且发出日常的十积分任务。
但出乎意料,宫野志保居然没有发任务,她怔了一下,就顺从地把牛奶杯收了回去。
日向合理:“?”
他低头看了看已经收回去的牛奶杯,又看了看宫野志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回事,宫野志保不对劲,以往她都是‘不许对牛奶说不’的坚定拥垒者,怎么这次居然收回去了?!
“怎么了?”被他用谴责的目光盯视,宫野志保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没怎么,”日向合理一般不太会插手家里人的私人事情,现在影响到积分,他才严格正视宫野志保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有心事就快说!
随后,他发现宫野志保真的、真的不对劲,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哪怕对方有些心事,也只会回复自己和同学相处很好,也没遇到什么意外,兼职进展很顺利等表示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
但是现在,宫野志保居然迟疑了一下。
她低了一下头,不自在地伸手摸自己的后颈,有些犹豫道:“哥哥……”
日向合理:“……”
哥、哥哥?!
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糟糕,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这只宫野志保不对劲!
在不同的情况和情绪下,宫野志保会叫日向合理为‘日向合理!’、‘合理’,大部分的时候都叫‘莉莉’,极少数的时候还会叫‘日向’。
但是,她很少会叫‘哥哥’,特别是在升初后,就再也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现在,她再次叫这个称呼,还不是在神社祈福时的那种‘祝哥哥xxxxx’,而是真的在叫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松开门,伸出双手捧过那杯牛奶,认真严肃道:“您请说。”
宫野志保虚了一下眼睛。
至于从疑似耗空社交蓝条、正在回血的休息状态突然炸毛吗,她只是叫了一个不怎么常叫的称呼而已,居然反应这么大,直接从无聊趴地休息并甩尾的状态直接弹起来,直接正襟危坐。
总感觉被某些黑色人员看到,会把暗鲨她的计划尽快提上日程。
“如果,”她道,“如果我即将遇到危险,你会帮助我吗?”
这是一个只有一个答桉的问题,日向合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认真反省了一下,“对不起,是我平时表现的哪里像‘家人遇到危险,也会袖手旁观’的样子吗?”
如果把‘家人’随便的换成其他存在,那这个问题还有争议性,但是不是其他存在,而是‘家人’。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宫野志保会问出这种问题了,难道他哪里又过于和普通人不合群,太冷酷无情了吗?
“不是,只是我遇到了一个问题,想征求你的意见,在假设性地问你。”宫野志保立刻道。
“如果,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踌躇了几秒,继续询问,眼睛也低垂下去,去看牛奶杯,“但是有一个转变,只要适当地舍弃一些东西,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会同意吗?”
舍弃一些……阵营。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只是舍弃一些无形的东西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在上来之前,宫野志保已经做了决定,现在询问,她只是想得到一个‘同意’的批准。
日向合理绝对会同意的,对他很了解的宫野志保可以笃定这件事。
其他人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日向合理听到这笔买卖,肯定不会犹豫哪怕一秒就会同意,对他来说,绝大部分人类会在意的事,他都不会在意。
但是他在乎家人。
不过,想了想日向合理莫名对正义的坚持,宫野志保微抬头,去瞥了一眼久久没有说话的日向合理。
她看到对方沉思的表情。
日向合理确认,“你想要保护某人,并觉得自己的力量无法保护对方。”
“恰巧这时,有个机会出现在你眼前,可以让你拥有保护对方的力量,对吗?”
宫野志保点头。
几乎在她点头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毫不犹豫道:“不同意。”
……欸?
等等,居然会不同意?
宫野志保诧异地看过去。
“如果你指的舍弃一些东西、获得保护别人的力量,指的不是舍弃掉不自然、向我寻求帮助,”他道,“那么不可以。”
……欸???
得到完全没有想到的回复,宫野志保错愕起来。
“如果你喜欢的人被孤立了,”日向合理认真道,他想了想,又不情不愿地补充,“或者是实验项目陷入了僵局。”
能让宫野志保涌起‘保护’情绪的,想必是对方悄无声息多出来的喜欢对象吧?
不然除了家人,还会有什么人值得保护?
他认真又真诚道:“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他解答疑惑。”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和一脸诚恳、莫名贴心、非常乖巧的日向合理面面厮觑,她陡然沉默了下去。
等等,对方说的是‘帮忙解疑’对吧?为什么她看到的信息是‘我现在就去解决掉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就不需要保护了!’。
她持续沉默。
日向合理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完全没要开口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以退为进,“你不想告诉我吗?”
他回忆宫野艾莲娜平时对他的拿捏手段,生疏地进行运动,“是我们的关系生疏了,你不喜欢我了,所以才不想告诉我了吗?”
然后因地适宜地进行一些修改,比如把‘笨蛋’改成聪明,“还是你觉得我是个聪明的家伙,所以不想告诉我?”
宫野志保再次:“……”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查重率太高,不许用妈妈对你说的话。”
“不是有喜欢的人,是游戏的事情啦!”宫野志保一脸冷澹地进行理直气壮的胡诌,“游戏关卡有分支,要把感染者全部解决掉,就要适当地放弃一些幸存者,所以我才犹豫的。”
“现在我决定了,第一周目先把所有感染者全部解决掉,第二周目再去保护所有的幸存者。”
是这样的吗?
宫野志保从来没有撒谎骗过他,是个人美心善大方不多话的完美妹妹,一点也不像偷偷跳反、惊艳日向合理一辈子的坏蛋姐姐,所以他有些将信将疑。
宫野志保也确实几乎没有对家人撒过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耳濡目染了日向合理镇定自若的‘不被抓到就绝不承认,就算被抓到也绝不承认,反正卫生纸不是我撕的汪!’技能。
她镇定自若地发出一点也不心虚的汪声,催促,“快喝牛奶、等等。”
“你的衣服,”宫野志保缓缓打量日向合理有些湿漉漉的衣服,“你不会还没……”还没洗澡吧?
日向合理端起牛奶喝了几口,他快速吞咽,又快速把杯子递给宫野志保,“我喝完了谢谢。”
他向门内退了一步。
发现对方的把柄,宫野志保更加镇定自若,“你果然……”
“对了,今天家里有人来了吗?”日向合理打断对方的技能。
宫野志保顿了一下,瞬间回忆起那个金发的组织成员,以及对方笑着对她说的话。
独占珍宝的恶龙已经快要死去,很快,宝石就会在无人看管的状态下闪闪发光,到时候会有无数的勇者前来夺取宝物。
他们会伤害日向合理。
要想保护日向合理,就必须有能力。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暂时松开了日向合理的尾巴,“呃,有吧。”
“我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洗漱,晚安。”
房门关上。
宫野志保:“……”
那现在这杯牛奶不就完全没用了吗!
她平静叹气,转头就要向楼梯走去,又在转身的时候顿了顿,调转脚步走向不远处的窗户,然后把窗户推开,又把窗户上方的灯打开。
从宫野家外面看,那只窗户和日向合理房间的窗户是并列着的。
这是一只指路灯。
“想要拥有保护的力量,就必须要舍弃掉一些东西,”宫野志保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了看手里还剩下半杯的牛奶杯,想起以前负责送它、并监督日向合理喝下去的人,“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吗?姐姐。”
如果选择加入掌控了整个东京的人,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
宫野志保选择‘同意’。
红黑反转番外十五
热水是湿漉漉的。
日向合理挣脱热水,解决每日必经磨难之后,一边慢吞吞穿衣服,一边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首先,令人觉得愉快的事:
一完成了温亚德小姐的任务,获得了积分。
②获得了热心大方A先生的一些线索。
其次,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事:
一温亚德小姐已经很康慨大方了,但没有更康慨大方一些。
②热心大方的常驻A先生不能立刻无缝给任务
三那个老人令他觉得不愉快,没什么原因,他就是不太喜欢对方。
四组织成员‘黑麦’入侵宫野家,还是个神经病。
五宫野艾莲娜可能会受伤。
六宫野志保不对劲。
七洗澡。
令人不愉快的事太多了,非常干脆直接地碾压了令人愉快的事,日向合理甩了甩头,在爬满了热汽的洗浴室里甩出一串水珠。
他伸手去拿毛巾,想尽快擦一擦再去找吹风机,然后在离毛巾只有一点距离的时候顿住。
有人正在入侵宫野家。
对方的动静很轻很轻,只有脚掌踩住墙壁、一路向上,又抓住东西翻身落在窗户上方的动静。
日向合理侧首看去,他隔着紧闭的磨砂玻璃门,精准地‘看’向自己的窗户。
外面安静了几秒,响起了轻轻推窗的声音。
入侵者是直接冲着他的房间来的……还好,不然还要出去找老鼠。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慢吞吞地拿起毛巾,在自己头上随便湖了几下,又甩了甩头,快速解决掉了头发上60%的水珠。
他听见入侵者从窗户翻进房间,传来了一声比较大的落地声,那道声音有些清脆,是高跟鞋的声音。
……入侵还要穿高跟鞋?
日向合理换了一条毛巾,擦第二遍,再次解决自己头发上的水珠,同时静静地外面的动静。
外面那位女性入侵者在房间里静止不动了十几秒,才又开始行动,对方应该是看到了洗浴间的灯亮着,于是轻踩着像是猫咪一样有些悄无声息的脚步走过来。
对方站在门口的右侧,贴墙不动了。
日向合理判断:这是一个不知道其他入侵者前辈下场的新手入侵者。
不过挺好的,知道直接送上门来让他捉,让他减少了‘夜晚捉老鼠,被宫野艾莲娜当场捉住不睡觉玩游戏’的危险事件概率。
他慢吞吞地擦完第二轮,又拿过最后一条擦发毛巾,一边在头上擦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离门口只有几步的时候,他听到了很浅的呼吸声,又立刻被克制住了。
对方也听到了他走向门口的脚步声,现在应该在等着开门杀。
然后被日向合理开门杀。
日向合理空出一只手,拧动门把,他慢慢地拧动两下,充分地告诉对方‘猎物上钩了’,才拧开门,向外走去。
在他迈出洗浴间的一瞬间,一道劲风从右侧袭来。
在它袭来的同时,日向合理也平静地伸手格挡住对方的‘突然袭击’,他卸去手臂上的力道,在侧首看向对方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转动手臂去勾对方的脖……
他和一双异童的眼睛对视,看到了对方蓬松的白发,‘解决不稳定因素’的手顿了一下。
五、五十积分?!?!
跑路的五十积分又回来了?!
日向合理立刻匆忙地卸去自己的力道,也没格挡对方袭上来的第二次袭击和抵向他胸口的手臂,他顺势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无比顺从地顺着对方的力道转向,被对方抵在右侧的墙壁上。
对方的一只手横在他的胸口处,试图挡住他肩膀的抬起,另一只手则贴在他的后脑和墙壁之间,精准地把握到了他的致命弱点之脑袋。
不愧是五十积分小姐啊!
日向合理立刻询问:“你……”
你不跑路了?
那就快点给积分!
“我是来警告你的。”五十积分小姐打断他,她的眼睛是冷的,神情也是冷冰冰的,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泛着凉意的,“‘神名侦探’大人。”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简单地丧失掉了说话的欲望。
“我久闻您的大名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五十积分小姐冷澹地咬重了‘第一次见面’,她冷笑了一声,抬起脚尖,靠近日向合理的脸,“初次见面,你好,我的代号是‘库拉索’。”
日向合理再次:“……”
他突然理解了黑麦先生之前为什么会给他连发那么多串的省略号,他现在也很想把那些省略号全部转给眼前的五十积分小姐。
……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你就可以‘初次见面’了!
任务还没有结算,怎么可以这么不讲武德的直接转阵营啊?!
当代的猫咪已经这么翻脸不认账,甚至为了逃避付款而直接跳反吗?!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侧过脸,避开对方逼视过来的眼睛和过近的接触,然后进行确认,“……库拉索?”
库拉索停顿了一瞬,才回答,“是的。”
她冷澹道:“我奉波本之命,前来警告你。”
波本?这个不重要。
日向合理继续:“……”
他茫然了一下,开始不太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明目张胆地翻脸不认账,吃了霸王餐就跑之后,居然还可以扬着尾巴来找他?
是觉得他不会收拾胆敢吃霸王餐的家伙吗?
他缓慢地进行标签更移,把对方头顶的‘冤大头’换成‘敌人’,再缓缓的、缓缓地涂上红色。
“组织的人,”他道,“应该和你说过我吧。”
关于‘进了宫野家的老鼠,一个都别想走’和‘如果潜入人员消失到组织也找不到的地步,不正是一次完美潜入吗?’。
说着,日向合理把脸侧回去,平静地看向库拉索。
库拉索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她的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移开视线,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不对,真正的黑色人员面对这位能够洞悉人心的‘神明侦探’、应该主动地去追求和他进行视线对视,确认对方对自己计划和‘艺术品’的鉴赏结果。
她急匆匆道:“听说过,听波本说,你把他留下的‘眼睛’全部拆掉了。”
库拉索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间,假装自己刚刚移开视线的动作也是在观察房间。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收回扫视房间的视线,才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去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房间,然后疑惑了一下。
波本留下的‘眼睛’?
今天白天有两个人入侵了宫野家?
不,他的房间只进了一个人,也只留下了一个人的痕迹,那通电话的主人就是‘眼睛’的主人。
等等。
日向合理把事情串起来,恍然:怪不得‘黑麦先生’那么生气,直接挂断电话,原来没猜对啊。
……问题不大,装神弄鬼不讲武德的愉悦犯没有‘叫对姓名’的权利。
他若无其事道:“哦。”
那位‘波麦’先生确实在讯息里说过,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日向合理不想见到的人来找他,这是惩罚。
日向合理继续在头顶冒沉默的问号。
对方压根没说惩罚居然是让携款而逃的五十积分小姐在他面前晃悠,残忍地击碎了他的‘往好处想想,说不定异童猫咪小姐是被组织当场捉走,所以才没结算任务呢?’的想法,直接明确地告诉他:醒醒,这是五十积分,飞啦!
这是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