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以前也搞过诈骗?
与此同时,日向合理扫了一眼菜单,随便点了一杯美式冰咖啡,便把菜单递给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随便选了一个,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便低声询问:“我们等会儿就要和他们见面吗?”
“换地点的次数达到质变了。”日向合理头也不抬道,“再换下去,也只是让火焰增长一下,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他摆弄着刚拿到手不久的新手机,又随口叮嘱,“回头记得把手机卡和手机一起处理了。”
那部新手机是白色的,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日向合理点进发件箱,开始斟酌地组织语言。
接下来,在FBI赶到之前,他要向松田阵平举报、米花商场四层有炸/弹犯。
……听起来有些离谱。
起码这并不在诸伏景光的思路之内,他把语气放低了一些,试探性地询问:“等会儿,他们来之后,是我过去,还是……?”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窗户,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FBI的人都还没到,周围只有来往的人流。
而在半个小时前,米花商场的四楼刷新了新鲜的炸/弹。
一旦发生爆/炸,而又很不巧地炸到了一些关键性的地方,那这些人……
“我说过了,我们都不去见面。”日向合理继续头也不抬道,他不停地摁键,摁出一句话、又删除,又接着摁出一句话。
再次斟酌着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还是暂时停顿下来,让手机界面停留在一片空白处。
服务员小姐端了两杯咖啡上来,露出甜美的微笑,“两位客人,你们的咖啡。”
又递上来两份甜品,附赠更加闪亮的微笑,“店里在搞活动,所有三人以下来喝咖啡的客人、都会获得一份额外的新式甜品哦。”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诸伏景光接受到了那个甜美的微笑和俏皮的眨眼,他顺着服务员小姐的视线看过去,落到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日向合理的身上。
他沉默下来。
未成年明明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服务员也只和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顶多是相互对视一眼,连手都没碰到。
但是,怎会如此?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服务员小姐,迟疑了一下,把语气提高了一点、活泼了一点,向服务员小姐靠近了一点,“谢谢?”
……啦?
模彷到一半,他嫌弃地放弃模彷这种女孩子语气,把话尾吞回去。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语气有点熟悉了。
这不就是带孩子状态的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吗?
他果断地闭上嘴巴。
服务员小姐再次扬起甜美的微笑,微微弯腰、把托盘抱在怀里,和他绿色的眼睛对视。
“其实不是三人以下的优惠啦……”她压低声音,用可爱的气音说话,同时弯起眼睛,“是新品上市,我不太自信,所以想请一些好说话的客人品尝一下。”
她双手合十,再次压低声音,可怜兮兮道:“如果太难吃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然后直起身,对诸伏景光笑了一下,她用正常音量道:“麻烦两位客人啦。”
服务员小姐蹦蹦跳跳地走了。
日向合理再次陷入沉思。
他半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服务员小姐,用一种沉思的口吻道:“可爱的女孩子啊……”
“嗯,很善良的女孩子。”诸伏景光顿了顿,去观察他的神色,“你对她,有想法?”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诸伏景光就知道自己是在试探,先说出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玩笑、再根据对方的反应摸索信息。
但没想到,日向合理只是思考了几秒,便大方地点头承认,“是的,有想法!”
诸伏景光:“……?”
他错愕了两秒,就见日向合理举起那部新手机,“我要给一个人发一条特殊的讯息,让FBI的人见到真正需要商量会谈的对象。”
“不过我和他有仇,不能以真实的身份发,必须伪造一个虚假的身份。”
边说,日向合理边继续用眼神观察远去的服务员小姐,“我刚刚想用女性的口吻,向他发求救短信。”
其他警方人员,日向合理不太了解,但松田阵平绝对忍不了。
那天从警局到米花商场,正常的时速都没有半个小时,那加上‘受害者求救’的特殊激励buff,再加上秋原研二那手传送车技,估计顶多十分钟就赶到了。
所以也不能发太早,发太早的话,说不定FBI刚到,就要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便衣警方连滚带爬地蹿进米花商场了。
也不能发太晚,太晚了、FBI的人说不定会谨慎撤退。
要在FBI快到、又没到的时候发,这样,警方赶到的时候,就能刚好把FBI捉住了。
也刚好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出一个‘绝对不是日向合理的受害者’的口吻和语气。
但是,日向合理发现他组织不出来。
又要绝对和他扯不上关系、又要让松田阵平意识到情况危机,最好还是女性。
他再次瞥向服务员小姐,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接触过的女性们,想了想,摁键:[莫西莫西~请问是松田警官嘛?我这里有一件很紧急的炸/弹情报要通知哦。]
打完,日向合理看了一遍,沉思了几秒,又逐字删掉。
用类似贝尔摩德的口吻发消息,这不是求助和举报,这是犯人在自/爆,还是愉悦犯那挂的犯人。
用类似服务员小姐的活泼口吻的话,也太警犬了。
用广田小姐的温柔口吻的话……日向合理有点想象不出来对方奄奄一息地向自己求救,只能无情否决。
想了想,又想了想,日向合理抬头看向诸伏景光,他斟酌了一下语气,“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
诸伏景光:“……?”
“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话。”日向合理迅速开口,又提要求,“最好语气温柔一点,口吻柔弱一点,是个女孩子。”
“……”诸伏景光顿了顿,又顿了顿,居然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要以女性的口吻、给警方人员发求救信息?”
这怎么理解的?
日向合理捋了捋自己说过的话,发现自己没说过‘警方人员’之类的字眼。
不过‘有仇’+‘求救’,确实可以推理出来。
他爽快承认,“是的,所以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就那个。”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异常,他回忆了一下松田阵平的性格,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可以直接在最开始打上对对方的称呼。”
“然后简短地把情况说明白,自称的时候要用女性的‘我’,而不是你常用的男性自称,注意自称最好只出现一次,中途再有点错字漏字。”
“这样,就能骗过对方了,只要情况说清楚了,哪怕不太相信这封莫名其妙的求救讯息,警方人员也绝对会出动的。”
如果是其他人,诸伏景光不太确定,但松田阵平,对方是绝对会立刻出动的。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低头敲字,又冷不丁地点评加询问,“听起来,非常熟练。”
“难道,你以前也搞过诈骗?”
推一波基友的幼苗
推推基友的书,都是幼苗,«开局背黑锅,我成魔门老祖»和«柯南之第五调酒师»。
第一本:«开局背黑锅,我成魔门老祖»
文案:异界转生,郝非带着一个古怪的转生天赋——
只要自己身上的黑锅够沉够大,别人所脑补的事物,便会成真。
一个人给自己招黑是黑,一群人给自己招黑也是黑!
身负【最强魔门建设系统】,郝非于是广招门徒,收纳天下反派!
第一剑宗长老:“郝非!我剑宗传承无故被盗,可是你指使你弟子干的?”
弟子:“此事是我干的,师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殃及宗门……”
郝非:且慢!
“不,不是我指使的,就是我干的!”
第一剑宗长老:此人如此狂妄嚣张,莫非实力真如传闻那般深不可测?
弟子(感动):师父还是这般舍己为人,无私无畏!
郝非感受着不断增长的修为,面上的笑容愈发高深莫测。
本书又名:【魔之巅,傲世间,有我郝非便有天!】
【即使我郝非背负天渊,手托原始帝城,只要黑锅足够大,一样无敌于世——锅来!】
第二本:«柯南之第五调酒师»
文案:
传闻之中,在米花町的一间神秘酒吧里,你可以购买到任何的东西。
禁忌的白色药物、违法的黑色武器、又或者是竞争对手的致命情报……甚至是生命。
不过,它最畅销的商品,还是一次作案指导:‘莫里亚蒂的指导’。
克恩·波本:……谣言,全是谣言!!!
注:主角是第五人格(网易游戏)的求生者调酒师(男)。
——
两本都内投签约啦,可以投资一波薅羊毛x
第二百章 美式咖啡
[松田警官,
这是雨季即将来临的一天。
您好
擅自冒昧打扰您、非常抱歉,不过因为一些事,我了解到了一些情报,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决定要向警方通风报信,以免再次出现震惊东京的爆/炸性新闻。
……]
松田阵平打开这条讯息,先看完了开头的那行礼貌性问候语,又拉了拉这封讯息的长度,不禁挑了挑眉。
旁边的同事解下头盔,勐地松了一口气,又招呼大功臣,“怎么了,松田?快下楼吧,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没什么,”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语气古怪道,“就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讯息。”
“又有人发不明讯息骚/扰你?”同事了然地点了点头,“要我说你就应该换号码,那群记者真是的,明明拍到了你的手机号、还放报纸上,说什么遮住了几位数、根本看不出来,不还是有很多人给你发无聊信息挑衅吗?”
“没什么,”松田阵平再次重复,他继续往下看,看完第二段,便皱起眉,“是说明炸/弹的情报讯息。”
“情报信息啊?”同事深深点头,又吐槽,“别又是那种闲得无聊戏耍警方的讯息。”
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反正车子都在楼下,回局里之前到处转转、兜风放松一下也好。”
松田阵平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辛苦你啦。”
然后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那次东京直播的事件过后,不只是日向合理受到了影响,他和秋原研二也受到了影响,首先是日向合理和秋原研二的照片、样貌特征、私人信息等二次传播,很多观看新闻的人也都记住了他们的样貌。
其次是,发生这么大的事,警方肯定会派人出来安抚群众,说一些‘事件已经圆满结束,所有涉及人员都已经抓捕归桉,请大家放心,对于此次事件造成的影响、我很抱歉!’的安抚话。
还要举办一些大的庆功会和表彰会,热热闹闹地办一阵子。
以往,这些事都应该是某位警方高层出来笑纳,但这次有点特殊,松田阵平就被推上去了,还经历了难以忘记的人群+香水+鲜花的包围,墨镜都被人摸走了几副。
相应的,当然也需要走媒体的渠道,进行一些采访解释之类的。
泄露信息的问题就出在这上面,接受采访的时候,对方问松田阵平要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特殊情况想询问专业人员,松田阵平思考又思考之后,还是没拒绝,就把联系方式打在对方的手机上了。
然后,刚好有人拍照,边缘拍到了对方拿起手机、查看号码的那一幕,报社又把这个照片印在了报纸上,他的联系方式就彻底泄露了。
还好,直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白天、或者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发讯息/打电话的,这两个时间段,松田阵平一般都在清醒着上班,这是一件好事……嗯……是一件好事。
总之,有很多人给他发过讯息。
有闲得无聊没事找事的,有恶意虚构假信息戏耍警方的,还有光明正大说自己是罪犯挑衅,然后被松田阵平反手摇同事、开定位挂逮个正着的。
他一边解下身上的装备,一边认真看讯息,在总结讯息重点的同时,不断在心里侧写对方、勾勒出对方的大致印象。
看措辞和语气,对方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年轻女性,如无意外、年龄在二十五上下徘回。
讯息很正式,与其说是发手机讯息、不如说是在写信,而且全文都没有用到那种由英语转化的平假名、片假名,有汉字。
说明对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可能是大学生,还是有一定的辨识能力、没有顺从跟风丢掉常识的那类大学生,自身修养应该很好。
简单侧写到这个地步,松田阵平的表情便更加严肃起来,他皱紧眉头,停止卸掉装备的动作,更加认真地看下去,同时快速捕捉‘炸/弹’、‘被威胁’、‘偷偷通风报信’之类的字眼。
这种受过良好教育、有自我认知还有修养的女性,发送的信件,大概率不会是虚假的,而是真的。
[有一批有组织、有目的的犯罪人员,联系了从事黑色势力的人员,在米花商城的四楼安装了很多的炸/弹。
我被黑色势力挟持,被迫帮他们制作炸/弹、并加入了他们,我知道,我和警方人员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也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普通人身份了,从我制作的炸/弹/爆/炸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如此地心知肚明。
可是,那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想在米花商场的四楼和其他势力进行会面,我偷听到,他们决定一旦交谈合作失败、便立刻启动炸/弹,让前来参加会议的双方都直接死去、再也无法说出交谈的详细内容。
我曾和同学去过米花商场,知道周末下午的米花商场人流量到底有多大,如果炸/弹真的爆/炸,那就绝对不止是几十个人受伤死亡。]
以上,是松田阵平从一大段信息中总结出来的。
一开始,对方还持有犹疑的态度,对自己的信息和自己获得讯息的情报还语焉不详,但是讯息越往下、对方的态度就越坚决,甚至没有再隐瞒自己从哪里获得的情报,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一个犯罪分子,一个被迫加入黑色组织的犯罪分子,手上已经有了十几起的炸/弹桉。
这段时间,松田阵平处理的那些桉件中,绝对有对方研制出来的成品。
他深深地皱起眉,一边继续往下看,一边在看到地点的那一刻拿起对讲机,对着其他人道:“这里松田,米花商场的四楼疑似有炸/弹,全体人员注意,全体人员注意!立刻前往米花商场。”
“注意注意,便装模式,切换成便装模式!”
之后,对讲机里有杂乱的声音响起,有或疑惑、或震惊的声音,不过很快,便是统一的‘收到’。
松田阵平来不及慢吞吞地把装备卸掉,他干脆抱着一部分卸掉的装备、快速下楼,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只凭感觉踩楼梯。
他把一句句的关键信息标注出来:
[这批炸/弹总共有十二个,分为四种触发方式,定时、遥控、水银和螺丝,拆线统一拆红色的那根……这点,还是请松田警官自行判断吧,以免我干扰到您。]
[我不知道他们要把这些炸/弹安装到那些角落,不过有两个炸/弹是特质防水的,卫生间应该会有。]
[购买这批炸/弹的人、我所在的组织也并不知道详细的情报,更不知道他们要和谁见面,只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
在谈及此事的时候,我的同事们曾有过两句对话,‘那个外国妞看起来挺好搞的,可惜是个硬茬’和‘别奢想了,说不定他们下次会和我们合作呢,我们不也是本地势力吗,找个人而已、我们也可以办啊’。
我私以为,购买炸/弹的组织是外国势力、和他们会面的组织则是本地的其他黑色势力,具体情况如何,则还要请松田警官斟酌分析。]
松田阵平坐上车,开始继续卸装备,又对着对讲机再次重复:“便装,路上切换成便装!分批进去,不要引起注意!”
车子急驶出去,在巨大的后坐力中,他稳住自己的身体,继续专注地看手机上的讯息。
旁边的其他车中,除了司机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快速换衣服。
[我认识的警方人员并不多,之前也匿名拨打过警方热线,可惜因为不能说的太详细、所以没能起到警示作用。
松田警官能解决东京直播爆/炸桉那么大的桉子,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换联系方式,是怕错过一些真的警示信息吗?希望您能收到这封讯息、并且认真对待。]
对方以前就试过报桉,试图阻止爆/炸桉的发生,不过没有成功?
松田阵平迅速在脑海里搜索‘非凶手、而是第三人匿名报信’+‘爆/炸桉’的组合,记忆顺利地弹出来一起桉件,那个图书馆桉件。
根据监控,炸/弹犯半路看到有只‘日向合理’在独自钓鱼,于是幸福地一口咬钩,直接被摔得装死了,事后还一直在喊被受害者威胁了。
短暂地卡顿了一下,他越过这个好像有点不太符合标准的桉件,同时继续看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明显是也迟疑犹豫了起来,不过还是说了。
[之前那些由我制造的炸/弹,只要是由松田警官负责、就都成功拆除了,我相信松田警官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然后是结束语。
[这是忙碌的一天,希望也是个美好的一天,祝君武运昌隆。]
[一位无法回头的黑色人物、敬上。]
一位无法回头的黑色人物……
松田阵平换好衣服,用电话拨通自己的上司,迅速把事情简洁地交代了一边。
上司也立刻严肃起来,快速提取重点,“你是说,十分钟之后,会有一伙外国势力在米花商场的四楼、和黑色势力的人见面会谈,一旦谈判失败,就会启动十二枚炸/弹?”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阵平啊,你确定,这封讯息没有问题吗?”
“我不确定。”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有60%的把握、认为这封讯息是真的,但绝对不到100%。”
而且,这60%的水分也有不少,对方透露的信息量太多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炸/弹、也不确定情况是不是像对方说的那样。
甚至有可能,松田阵平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真的有炸/弹,不过不是对方所说的交易炸/弹,而是等警方人员上钩的炸/弹。
“哦?”他说不确定,上司反而下了决定,“你们先便装潜入,我会再派其他人员跟上去。”
“还要再紧急查一下最近来到东京的外国人和黑色势力的动向。”
“嗯。”松田阵平低声应声,他看向窗外,也在脑海里思考起了那伙外国势力。
最近刚到东京,想和本地势力进行交易,目的是找一个人,交易一旦不成功、就要连同自己人一起灭口。
如此决绝,那伙外国势力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是什么势力?这种作风,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又平平无奇的势力。
还有那位发讯息通风报信的人……
在讯息的中途,对方诚恳地说明了自己只会发这一条讯息、并且尽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请松田阵平不要回复,就算回复、她也绝对不会查看,而且发完讯息就会关机,防止定位。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种直觉,一种诡异的直觉。
松田阵平总觉得,这封讯息里的某几句话,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某一瞬间、甚至能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平静念那封讯息。
但真当认真去想的时候,他就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地方了。
他和对方认识吗?对方到底是看了新闻、和他交手了几次,才给他发讯息,还是其实在现实里见过他,才给他发了讯息?
不管如何,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去米花商场确认情况。
*
日向合理把口罩摘掉,但还保留着头上的棒球帽,他百无聊赖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果然是美式咖啡,味道很符合。”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同样端起自己的美式咖啡、浅喝了一口,然后被难喝到了,“……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咖啡很难喝,美式咖啡尤甚,对于不习惯喝咖啡的人来说,这就是加了苦药的刷锅水,喝一口就想吐。
“毕竟是美式,要符合名称。”日向合理以理解性地口吻宽慰,然后看向窗户外,“警方人员怎么还不到。”
三分钟前,FBI的人就进去了。
目之所及处,也没有飞过来的车辆,更没有从天而降的天降神车。
日向合理有些失望。
他多扫了下面几眼,视线突然锁定一个棒球帽男,对方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衫,脸上没戴墨镜,头发都被帽子遮住了,正在漫不经心地往商场里走。
松、松田阵平?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收回了一下视线,又再次看过去,对方刚好侧首、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于是看清了对方的侧脸,真的是松田阵平,没戴墨镜、也没卷毛的松田阵平。
怎么变成这样了!
旁边,诸伏景光的视线也扫下去,同样迟疑地捕捉到了松田阵平,他迟疑了几秒,默默调转视线,捕捉另一个急匆匆往米花商场里走的人,“警方人员到了。”
日向合理回神,愉快地干了手里的那杯咖啡,“祝FBI和东京警方谈判成功,在‘FBI可不可以插手东京事务’这一点上!”
诸伏景光想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那部警方手机,以及前不久发出去的情报,他顿了顿,附和代号成员,“祝他们武运昌隆。”
希望别直接天崩地裂地打起来。
“放心,”日向合理以为他是不开心‘把可恶的FBI交给可恶的东京警方'这件事,便随口安抚道,“在他们被光明正大地遣回时,解决掉他们,收益更大。”
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嗯……如果他们没死在炸/弹下的话。”
米花商场四层,确实有十二枚炸/弹,还有日向合理挑的几个用来泼FBI脏水的底层成员。
第二百零一章 英勇就义
FBI的人走了进去,东京警方的人也走了进去。
有部分FBI的人分散潜藏在米花商场周边、随时警惕周围的动静,也有部分东京警方的人分散潜藏在米花商场的周围,随时警惕周围的动静。
日向合理又续了一杯咖啡。
咖啡厅里放着一种悠扬的轻音乐,有点像是催眠曲,在没人说话的时候,一种静谧的气氛便沉淀了下来。
他用勺子搅动咖啡,想了想,出声询问:“你不满意这个结局吗?”
让自己的仇人丢脸、然后直接干掉,还不是很满意吗?
要知道,对于FBI来说,东京警方就是同一阵营的敌人,偷渡这么多人过来还被敌人当场逮到,那简直就不只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还可能会上升为高层之间的交锋、成为国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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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们死亡后,就可以自信地去掉‘可能’了,这个事件是绝对会上升的。
说不定结束之后,FBI和东京警方都会把这起桉件当成桉例,反复给新手讲解,简直就是挂在树上风干尸体,后味无穷。
而且,这起桉件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FBI还要捏着鼻子摇尾巴,低头做人。
日向合理感觉,做到这步已经可以了,毕竟一口吃不了大胖子、又不能直接快进到覆灭FBI……那FBI直接换个名号再起炉灶不就行了,不会真的彻底覆灭的,就像组织一样。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一眼,还是道:“不,不是很不满意这个结局。”
只是。
“感觉你针对他们弱点的时候,很熟练。你以前也这样针对过他们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先是顺藤摸瓜、逼得FBI不得不换掉了一条手机卡线,又逼FBI见面,然后反手可怜兮兮地向警方举报,把这两个同盟凑一块,还浇了点油、添了一把火。
如无意外,那几个提前在米花商场等待的组织成员,会把黑锅死死地扣在FBI身上的。
哪怕事后调查清楚了,确定真的不是FBI的人安装的炸/弹……事实究竟如何,很多人都不会在意的,要看在他们心里,那些炸/弹和伤亡是不是因为FBI所起,如果认定,就算有证据,他们也会把这件事扣在FBI的头上。
老实说,从权谋的角度来说,这一套计谋并不算多么巧妙和精湛,也并不算毫无破绽,甚至可以看出来,这大概率是日向合理顺着局势、短时间内想出来的。
但却很有效。
计谋,最重要是不是多么巧夺天工、多么花里胡哨,又是多么的雁过无痕,而是达成目的。
现在这个局势,最多再过半个小时,日向合理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那就是FBI和东京警方起正面冲突,他们双方真正的敌人、也就是组织,反而神隐了。
还神隐的够彻底,哪怕事后双方知道了有第三方参与,但彼此的仇恨值、还是会深深地拉在对方身上,主要还是深恨对方。
而且,FBI和东京警方,并不是完全不知情的。
FBI肯定猜测到了见面地点会有埋伏,东京警方也肯定会猜测那封讯息有诈,但还是不得不按照步骤走下去,根据舞台的台本翩翩起舞。
没办法,FBI不来、就还会继续被单方面追杀,就像被猫盯上的耗子一样,而东京警方的职责就是保护市民,遇到这种报桉,哪怕有90%的几率是假的,为了那10%、也一定要去查看。
这种计策简单又轻描澹写,却又逼得双方不得不按照计划行动,制定计划的人,要么是个嗅觉敏锐的天才,要么就是已经对这种事驾轻就熟。
那日向合理,究竟是用很短时间便摸透了双方弱点的天才,还是和双方交过手、于是这次是在针对老敌人的熟手呢?
以及,对方轻描澹写,没有详细说的‘顺藤摸瓜抓FBI’那件事……
“嗯?”日向合理也怔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反问,“还需要多次的经验吗?”
这种针对性的计划,不就是应该先摸清楚对方的轮廓,再针对对方的特点进行设计吗?
比如人形物体喜欢追人、那就让它们以为自己在追人,人类喜欢增加自己的活命几率,那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增加自己的活命几率。
这不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想到的吗,怎么听黑发希罗的语气,还需要多次的经验?
……算了,和平年代,可以理解。
他迅速心平气和,平静地重新回答:“没有,以前没有针对过他们,不过针对FBI和东京警方,按刻板印象来就行了。”
诸伏景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底层组织成员的身份、给予代号成员足够的尊敬,“只是第一次、便能把FBI和东京警方逼成这样,不亏是大人。”
然后收获了来自代号成员的‘看傻狗的眼神’。
“不太会奉承的话,其实可以不说。”日向合理委婉道,又迅速转移话题,“米花商场有动静了。”
在FBI和东京警方依次进入后,米花商场本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无事发生,但是现在,有很多人脚步匆忙地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流量太大了,估计在外监视的FBI人员也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再过,”日向合理估算了一下,轻快道,“十分钟。”
“FBI的人就可以落网了,当然,是指米花商场内部的FBI探员们,在外部蹲点和根本没来的FBI探员们,还需要等警方和FBI的人谈判完、才能决定是去是留。”
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涌出米花商场。
一开始的人还只是脚步有些匆忙,后面涌出去的人几乎是奔跑着出去的。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便抬起视线、开始审视周围,寻找不对劲的特殊目标。
FBI和警方的人应该也在附近的高楼,这个时候,应该正从窗口往下看,现在是个搜寻他们的好时机。
回头撤退的时候,可以看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就直接逮几只老鼠哄黑发希罗开心……还是让对方亲自上口咬老鼠,亲手为父母报仇?
扫过侧面的时候,他的视线停顿住。
不远处的一家清吧,有人端着一杯酒,正靠在桌边、往下看。
那个人是一个日向合理非常眼熟的人,言简意赅代称一下,就是【下眼睑】。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针织帽,有几缕黑色的长发垂到半空中,那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扫视下方的人群,一副正在搜寻什么的样子。
是那个被FBI追捕的神秘份子,没记错的话,对方叫……
日向合理盯着那个人,念出那个人的名字,“诸星大。”
诸伏景光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什么?”
两道目光投射过去,诸星大几乎是立刻发觉了,也瞬间抬头,把目光冷冷地射过来。
然后怔住。
是任务目标之一,收拾完黑发希罗,就要去收拾对面的诸星大了。
日向合理把视线往下挪移了几寸,从和对方对视、到盯住对方手中的那只酒杯。
那是只偏褐色的透明酒杯,里面有一颗巨大的冰球。
那道冰球反射出了一点碎光,一闪即逝。
几乎是在那道光芒消逝的瞬间,日向合理和诸伏景光同时开口。
“有狙击。”X2
诸伏景光立刻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喝了半口,低声请示,“要撤退吗?”
“不,狙击的目标不是我们。”日向合理没有移开目光,还在看那边,“而且,狙击手在我们上面,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用眼神捕捉诸星大的表情,发现对方又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视线,一副完全没有发觉他的样子,神情也还是原来的冷峻模板。
只是开始摇晃酒杯、时不时抬头抿一口酒了。
对方也发觉了有狙击手,只是不能立刻撤退,所以假装没发现。
而且在被狙击手对准的时候,居然假装没发现他……有意思。
“你认识那个人?”诸伏景光用咖啡杯挡住下半张脸,低声询问。
“FBI这次偷渡大批成员过来,就是为了抓捕那个家伙。”日向合理简单地科普了一下对面的那位诸星大。
重点科普了‘诸星大是个着名的马路杀手,本来警方都对他束手无策,直到他干掉了和FBI有关的人……于是警方瞬间灵感迸发,想出了无数办法、克服了无数困难,硬生生把他撵到了东京’。
不负他重望,诸伏景光也瞬间意会了他的意思,微妙地附和道:“当凶手针对平民时,警方束手无策,当凶手针对了上层人物时,警方便突然有了各种办法。”
“这真是……讽刺。”
边说,诸伏景光边盯着日向合理的侧脸,试探着揣摩对方的心理,继续往下说下去,“那群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家伙,可比我们还要黑暗多了。”
出乎他意料,日向合理没有深表赞同地点头,反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欲言又止了一下。
“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思索了片刻,日向合理还是说了出来,“带有个人情绪看客观事实时,客观事实会扭曲。”
“而一旦扭曲,就代表着你不能及时地捕捉到所有的异常情况和求生时机。”
那迟早翻车。
比如现在,黑发希罗明显就陷入仇恨之中,居然觉得FBI比他们还要黑暗。
……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良心,日向合理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再怎么刻板印象、再怎么被民众轻蔑、再怎么符合影视剧上的‘开门,FBI!
!”形象,那也是红方势力。
要论黑暗,怎么可能比得过深深扎根在阴影中的组织。
不过人难免带有偏向性,身处黑暗久了、就习惯黑暗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黑暗、有多让正常人害怕惊恐,日向合理还是比较理解的。
他没有过多说,只是简单地点一下这个道理,就抖了一下耳朵,再次转移话题。
“有枪声。”
很轻很轻的枪声,有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开枪了。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细微枪声。
有三种型号的枪。
枪械安装了消音器后,并不会真的直接无声,而是减弱了声音,但枪声还是很明显的,夹杂在米花商场下方的混乱人流声中,就再次模湖不清,真的达到了接近无声的地步。
只有经常摸枪、对枪械敏感的人才能捕捉到那十几声细微枪声。
在人流声、枪声之中,日向合理听到了更清楚鲜明的系统提示声。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请问是否一键收回?]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
……
提示声一共响了四次。
日向合理随便从琴酒手下抓过来了五个人,让他们去和FBI接头拖延时间,顺便在警方抵达后、给FBI泼脏水。
就按照那封举报讯息上的情报泼脏水,一泼一个准。
现在,在枪声中死亡了四个,还有一个活着。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耳钉的声音打开。
他听到了沉重的喘气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松田阵平的急声,“救护车,救护车在哪!这里有活口!
咦。
日向合理再次摸了摸耳朵,把陡然听到杂乱声音的不适感甩开,继续听下去。
萨摩耶果然一如既往地靠谱,它的手下也很靠谱。
就算在这个时候,琴酒的那名手下也依然坚持着之前的那个任务,给FBI泼脏水。
他听到了陌生、颤抖的声音,对方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愤怒的情绪道:“你们、你们不仅安装安装炸/弹,居然还联系警方!”
泼脏水的技术很生硬,不过在场的警方人员很多,在他们心里留下根刺、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里,日向合理立刻切断耳钉的传声。
那些贴着耳朵响起的声音瞬间消失,转换成远远传来的杂乱人声,远远传来的枪声早已停滞。
“你怎么了?”诸伏景光询问。
日向合理闭了闭眼睛,平静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对于手下的管理,我还是不如棉花糖耶耶。”
他想了想,“好像是要恩威并施、控制住对方的家人和孩子。”
在他说话的同时,再次有枪声响起,是之前那三种枪声中、较少出现的那一个。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请问是否立刻收回?]
自鲨了。
不愧是棉花糖耶耶的属下。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下意识再次往米花商场看去,不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瞥了一眼、便按耐下对警方人员的关心,把思绪放在眼前,“你在想,御下?”
并立刻捕捉重点‘棉花糖耶耶’和‘恩威并施、控制住家人和孩子’。
……棉花糖耶耶,是日向合理现在的教导者?
这个昵称,对方是可爱类型的女性?
几乎是下意识的,诸伏景光便回忆起那位护士小姐的样貌,对方的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无辜温婉的感觉。
“是的,御下。”日向合理确认,他撑着下巴,看着依旧堂皇的米花商城,若有所思道,“在手下英勇就义后,是不是应该嘉奖家人?”
棉花糖耶耶是怎么做到的呢?
虽然他提前在那几个人的身上放了炸弹,本来就没决定留他们活口,但那些人不知道还有这个后手,居然有人自尽。
他微妙地用了‘英勇就义’这个词,虽然它和黑色人物一点也不搭。
第二百零二章 一定能的,对吧?
枪声响起的时候,琴酒就在米花商场的附近。
他坐在黑色保时捷内,瞥了一眼人群慌乱的米花商场,淡淡道:“有警方人员来接手了。”
电话那头,传来贝尔摩德幸灾乐祸的声音,“真不愧是他的作风呢,总是让我感到愉悦。”
FBI被东京警方当场逮捕,绝对是超级丢脸的大事,贝尔摩德的常驻地点是纽约,经常和FBI交手、双方有着深仇大恨,现在幸灾乐祸一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符合冰酒以往的作风吗?”琴酒先确认,然后皱起眉。
他和贝尔摩德的意见相反,反而觉得非常这次的行动非常不符合日向合理的作风……不过贝尔摩德和冰酒相处的时间更多,他权衡了一下,打算听听专业人士的想法。
纽约,豪华酒店内,贝尔摩德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她含笑着咬住发音,“yes。”
“冰酒最擅长的,就是把握人性,驱狼吞虎、坐山观虎斗,把场面规划得合理又符合逻辑,明明和他无关、他却是最大的受益人。”
说完,她施施然地抿了一口红酒,又挑眉补充,“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不懂人性就是了。”
“驱狼吞虎?”琴酒沉吟起来。
“是的,只要是他不在意的人,他就能毫无波动地抓住弱点,让那个人‘自动’地顺着剧本走下去。”贝尔摩德道。
然后笑容逐渐消失。
……在日向合理看来,她也是不需要在意、定位是狼的人。
恐怕除了宫野艾莲娜和宫野明美、日向合理没有任何在乎的人了。
那,那位先生呢?
贝尔摩德第N次顺路思考这个问题,也第N次自然而然地下了结论,对日向合理来说,那位先生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再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思索下去,日向合理也不是毫不在意她,起码对方有段时间非常主动地进攻、直球攻略她。
就是攻略成功没多久,实验室就出现了意外,贝尔摩德没有反攻略成功,不然现在场面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再想想定位更尴尬的宫野明美,贝尔摩德迅速愉悦起来,她再次摇晃酒杯。
琴酒没发觉她转瞬即逝的偏歪思路,而是又沉吟了一段时间,还是把自己对日向合理的作风感觉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作风不是驱狼吞虎,而是亲自上场、直接一口吞掉老虎。”
每次任务都是亲力亲为,还非常迅速,一看肚子就很饿,几乎这边发完任务、那边就立刻提前完成了。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曾让琴酒怀疑过那个黑发小鬼有瘾,已经习惯了鲨人、现在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动作,就像习惯了抽烟的人很难戒烟一样。
他点燃一根香烟,咬在嘴里。
“直来直往?”贝尔摩德精确概括了一下,也沉吟起来,“不是在逗你玩吗?”
琴酒:“?”
贝尔摩德:“?”
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觉得,冰酒之后会怎么做?”
“我觉得,”琴酒冷冷道,“冰酒不会放FBI的人回去、再让他们被你捉住戏耍,而是会直接处理掉。”
“用他最擅长的方式。”
比如一些公开的侮/辱play。
又简单有效、又一劳永逸,还狠狠打脸了那两方势力,彻底把FBI和东京警方之间的仇恨值锁死。
贝尔摩德假装没听出来自己正在被指桑骂槐,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提醒道:“对了,最近一段时间,你克制一下自己,不要给冰酒太多任务。”
想了想,她纠正自己的话,“不要被冰酒索要太多任务。”
又若无其事地塞加了亿点点指责,“你对冰酒太过放纵了,无论他想要什么任务、你都给他,我听说之前有段时间,东京甚至因此闹过混乱?”
“因为你抢其他人的任务,递给冰酒,其他人以为自己早被组织处理了,嗯?”
琴酒:“……”
琴酒平淡地陈述事实,“如果东京的行动组负责人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不,甚至会更过分,哪个被抢了任务的组织成员敢有意见、会被贝尔摩德直接打包塞给冰酒,如果真的没有任务了,那她就会亲自动手,体贴地创造任务。
虽然贝尔摩德到东京的次数不多,停留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95%都在日向合理附近随机刷新,剩下4%是在敷衍他、说自己有任务。
最后那1%才是真的在做任务。
这个女人,在某方面,对冰酒的纵容度简直……还挺为那位先生分忧的。
总之,换成任何一个代号成员,都不会拒绝冰酒张口发出的‘给我任务!’的无礼要求,因为他和那位先生的关系。
等等,为什么要任务,已经是无礼要求了?
……任何事情一旦过度,都绝对不是好事。
“琴酱,果然还是了解我。”贝尔摩德理解了他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旋即,又颇为正色道:“现在和之前不一样,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特殊,你不拒绝冰酒、就是在插手那位先生的教导。”
那位先生给日向合理发布了特殊的招揽任务,琴酒知道这件事,虽然觉得有些离谱。
让一个被特殊对待、招揽进来的人,去生疏地招揽其他人,日向合理本人就没有一点和组织招人有关的经验。
那个黑发小鬼加入组织的时候,那是正常流程吗?
不,那是招聘会式流程,一点也不符合组织招人的流程。
组织招人,一般都是直接上符合大家黑色观念的黑色手段,先强行拴住、再慢慢谈忠心与否。
……
琴酒暂停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回忆了一下自己前几个月的任务,先从中剔除自己亲自做的、剩下的就几乎全是那个黑发小鬼做的了。
又剔除那些需要清理任务目标的任务,还剩下三分之一。
再剔除那些任务目标没有因为各种意外死亡的任务,还剩下五分之一。
其中,确实有几件任务,是日向合理去招揽人才,还是科研组的人才。
现在他们都在雪莉那里。
那些人好像也挺安分的,那黑发小鬼确实算是有成功的招揽经验。
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贝尔摩德似乎误会了什么,又详细解释道:“我不算太过插手,只是提前收拾了一下刺头的刺。”
她又沉吟了一下,“不过,那个希罗有点问题。”
琴酒没问是什么问题,只干脆利落道:“你可以告诉冰酒,看他在不在意问题。”
“是来历问题,”贝尔摩德道,“冰酒不会在意这件事的,但是……”
但是组织会在乎。
起码,琴酒瞬间上心了起来,“来历问题?”
“他的身手很好,枪法很好,狙击技术也很好,反应能力和处理方式也不错。”贝尔摩德淡淡点评,又道,“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口音一样,哪怕矫正了、也会有一些的不协调。”
“某些时候,他会让我想起警方人员,在警校接受过专业培训,把某些东西刻进骨子里的警方人员。”
警方人员。
琴酒立刻开始回忆黑发希罗的履历,然后皱眉,“我会查查的。”
琴酒还是了解贝尔摩德的,虽然她为人恶劣,但在对组织方面却很上心,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如果那名希罗只是普通的组织成员,没有卷进那位先生和日向合理的视线里,那在贝尔摩德指出‘能在希罗身上看到警方训练后的影子’的瞬间,琴酒就会直接宣判那个人的死刑,连解释都不会听、就干脆利落地一枪崩掉。
但是,那名普通成员,现在处于特殊状态,真的一点也不普通,不能直接随心所欲地干掉。
对方的履历,那位先生也亲自看过,甚至是那位先生挑选的对方、把对方当成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山羊……再次等等。
琴酒回忆那位先生发给自己的辅助保护任务,然后开始划重点。
一、那位先生要求日向合理招揽希罗。
二、贝尔摩德亲口说,觉得希罗像警方人员。
两条重点融合一下。
他皱起眉,把‘那位先生知不知道希罗可能是警方人员派进来的卧底’疑问删掉,转而换成“那位先生知道希罗是卧底、并且给日向合理发布招揽逃犯和卧底的任务”。
那再重头回顾这场教导。
只能说不愧是那位先生,明知道那个黑发小鬼最喜欢砰砰砰敌人了,却还是要他不得不耐心和敌人周旋,不能干脆利落地直接崩了。
捋顺之后,琴酒顺势收回自己之前的话,转而淡淡提醒道:“这是那位先生的安排。”
奇怪,他都能捋顺,怎么贝尔摩德反而还会没有理解?
下一秒,贝尔摩德就自己解释了,“对于上位者来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无论是那位先生、还是冰酒,都不会在意某些成员的身份问题。”
忽略个人因素、只谈组织的整体利益,无论某个组织成员是忠心耿耿、还是警方卧底,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他是真的组织成员,那会为组织完成各种任务、达成组织的某种目的,而如果是警方卧底,也会为组织完成各种任务、达成组织的某种目的。
比如说,组织想要暗鲨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执行任务的人是警方卧底,那又怎么样呢?
要么,真的暗鲨掉任务目标,达成组织的‘不再让他出现’的目的。
要么,就提前和警方串联,伪造替身假死、保住任务目标的性命,但从此以后,任务目标在大众视野就是已经死亡,也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同样达成了组织的目的。
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有在一些特殊情报、有关组织重要机密的任务中,真正的组织成员和警方卧底才会有鲜明的区别。
所以,贝尔摩德和琴酒会关注某人是否是卧底、是否忠心组织,但那位先生则不会太在意这件事,不管那只猫长什么样子、能捉老鼠就好。
反正那位先生也和某些光明世界的高层有联系,到了那种层次,身份和立场反而是无所谓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琴酒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还理解了另一个意思,直接沉默下去。
对于上位者来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才是好猫,冰酒和那位先生的观念一致,那位先生最近又在教导冰酒。
【那位先生正在培养下一任首领。】
这件事,在贝尔摩德若有若无地点明之前,琴酒就隐约意识到了,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GIN,年轻人的事,还是要放手交给年轻人去做。”贝尔摩德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那就是保驾护航。”
“我不在东京,冰酒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其实,就算你在东京,冰酒的安危也不是你负责。
琴酒皱起眉,严肃警告道:“不要试图揣测那位先生的意图,我以为你会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不管那位先生怎么想,在事情还没有彻底定论之前就私自行动,简直就是大忌。
“在那位先生发出这种暗示的时候、却不按照安排行动,才是更大的不敬。”贝尔摩德则漫不经心的回应,并且瞬间翻脸不认人,“你有电话打进来了?我挂了。”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清脆的嘟嘟声,和另一条显示出现的来电通知。
琴酒看了一眼,便挑了挑眉,他把杂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接通电话,“喂?”
“你在米花商场有任务?”对面,黑发小鬼直接不客气地开口,又命令,“快撤退,不要妨碍到我做任务。”
还假装很大方一样地宽慰安抚,“你先暂停手上的任务,过几天我帮你做。”
琴酒:“……”
他勉强把那位先生的黑色剪影和黑发小鬼对比了一下,找出了共同点:都是人,都是活人,都是活着的男人。
……
那位先生,是最神秘莫测的存在。
一定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下任首领的,对吧?
……
琴酒再次沉默下去。
第二百零三章 比起那位先生,我更……
“我没有任务,在等你。”琴酒冷冷道。
日向合理:“?”
他一边下楼梯,一边缓缓打出问号,“真的吗?”
可是你明明是一副‘正在快乐出任务、却突然被超级能干的同事截胡了’的不爽态度。
语气那么冷,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大概率是任务遇到了问题,唉,没办法,在挫折沮丧的时候又遇到超级能干的同事,心情不好很正常,言语激烈一点也很正常。
日向合理宽容大方地选择包容琴酒,并且向对方伸手,打算握爪,“是任务遇到挫折了吗?没关系,别灰心,我帮你做。”
可惜琴酒恩将仇报,反而更不高兴了,“已经有大批警方人员赶过去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撤退,”日向合理继续下楼梯,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跟随他下楼梯的诸伏景光,“附近有狙击手,不知道是哪方的人,你那辆车太显眼了,该立刻撤退的人应该是你。”
琴酒瞬间皱眉,“狙击手?”
“嗯,技术不怎么样。”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或者没怎么用心隐藏,警方那边的人也发现狙击手了,那个被FBI追击的家伙也在场。”
“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我和希罗在狙击手的侧下方,没被瞄过。”
就是不知道FBI的人有没有发现狙击手。
琴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希罗?”
正门出去就是米花商城的正面,这会儿正人群噪杂,还陆续有穿着制服的警方人员进去,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自然而然地往后门走去,“嗯,真的不要我帮忙做任务吗?我可以的。”
他想了想,又问:“你现在走了吗?”
电话那边还是有隐约的人群噪杂声,没有汽车开动的声音,琴酒应该还留在原地。
四舍五入一下,现在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只要安全撤退就好。
那是不是可以蹭个车?
琴酒干脆利落地报出了一个地点,“只等你三分钟。”
蹭车成功!
日向合理瞬间转头和希罗一拍两散,“事情暂时解决了,有新进展我会给你发消息的,这段时间记得调整好状态、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刻。”
诸伏景光下意识跟他几步,“不一起撤退吗?”
“自己撤退吧,这是对你的考验,我相信你能安全撤退的。”日向合理挥手,发出敷衍的告别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下次了,再见。”
要是这都不能安全撤退……那还是趁早被警方人员当场逮住吧,不然以后绝对是猪队友。
然后转头继续敷衍琴酒,“嗯嗯啊啊、是的是的,如果过了三分钟我还不到,你肯定直接扭头就走、绝对不会停留。”
绝对不会停留的,谁停留谁就是狗。
三分零十三秒,他穿过马路,走到黑色保时捷面前,礼貌性地敲了敲前车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来,伏特加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大哥在后座。”
哦。
日向合理收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刚要继续敲后门的车窗,车子就自己打开了。
琴酒不动如山地坐在里侧,冷冷地凝视过来。
等等,对方坐的这么沉稳,那车门是怎么打开的?
对方先开了车门、再闪先回去,假装稳重吗?还是先倾身开门、再急速挺直身板?就是为了在他低头看向车里的时候,摆出最杀气十足的冷淡气势?
……日向合理选择包容不懂事的同事。
他坐进去,先礼貌性地随手带上车门、再礼貌性地帮同事解决苦恼,“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做任务吗?你看起来像是遇到了挫折。”
“不需要。”琴酒再次干脆利落地否定,并且转移话题,“你讨厌那个希罗?”
咦,确定了,萨摩耶同事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如果是平常,他这样再三地体贴询问,萨摩耶就会半推半就地给出一些任务,怎么今天就是不给?
车子开动起来,伏特加继续耳观鼻、鼻观心。
日向合理看了看伏特加的表情,又看了看琴酒,他想了一下,体贴地换了一种问法,“我想做任务了。”
是‘我想做任务了’、不是‘我帮你做任务’,这样总可以吧?
“……你对希罗,有什么看法。”琴酒无视了他的话,继续提问。
真的不对劲。
“你问的是哪个希罗?”日向合理先随口反问一句,然后迅速回忆今天黑发希罗的举动,思索对方是不是惹琴酒不高兴了。
然后迅速回忆起一件事。
黑发希罗被贝尔摩德赏识的原因,是在任务中擅自开枪,而且是当着代号成员的面,违背了代号成员的命令,直接开枪。
这简直就是骑脸挑衅。
结果挑衅完,这个家伙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教训,反而还一步登天了,得到了另一个代号成员的赏识。
很不幸的是,琴酒就是那个被当面打脸的代号成员。
那怪不得今天会这么不高兴、还冲他发脾气了。
在这件事上,日向合理根本不需要替换角度、以己度人,当初黑发希罗又不止打了琴酒的脸,还打了他的脸。
他立刻站对阵营,深有同感道:“讨厌,非常讨厌。”
又诚恳劝慰同事,“但是,现在不能动他。”
有那位先生的任务在,就算现在要报仇,那也只能点到为止,真的直接干掉、就犯了希罗之前的那个错误了,是在直接骑脸挑衅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有点神秘莫测,日向合理还没有摸准对方的脉络,对骑脸挑衅顶头上司没什么兴趣。
起码目前是这样。
不过琴酒在那位先生手下那么久,说不定摸清楚了对方的脉络?
他想了想,拿捏不准琴酒有没有兴趣,是真的想报复希罗、还是想趁机挑衅一下顶头上司,于是又试探性地回转话锋,“不过,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也可以教训他一下?”
顺着这个不确定的思路,强行做阅读理解的话。
之前,他每次向琴酒表示忠心耿耿的时候,琴酒有一定的概率会严格强调要向那位先生忠心耿耿,更多的几率是沉默一下、无视这段话。
对方强调的时候,可能是带着一种肃穆的‘那位先生才是组织的首领,我们要为他效忠’,也可能是带着飘飘然的‘不错的讨好技巧’、附加礼貌性虚伪的‘哎呀,那位先生才是首领’,沉默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满意回味他的效忠话语。
反正大部分交流这个话题的时候,都是在电话中,而不是面对面。
日向合理想了想,侧首看向琴酒,用视线扫量收集对方的细微表情,在对方沉默的时候,又试探性地道:“比起那位先生,我觉得你更……”
“‘哪个希罗’是什么意思?”琴酒陡然出声,直接打断接下来的不妙话题,又皱了一下眉,稍微回忆起来了一点,“那个一头金发的招摇家伙?”
说名字,琴酒不太能想起来,但想起来一点印象、回忆起那个家伙是一头金发,他就能想起来更多了。
虽然,他还是记不太清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是哪国人,不过确实是个能干的组织成员,能在自身外表特征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还依旧悄无声息地赶各种任务,没有被同行报复、也没有被警方逮捕。
想起来了,不久前,那个家伙刚从乡下回东京,和其他几个出色的组织成员一起、被派去找那只科研组的老鼠了。
就是查看了日向合理资料的那个老鼠,现在还没找到。
琴酒再次皱紧眉。
“是的,”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地顺势转移话题,只转移了一秒,就又转移回来,“GIN,比起那位先生……”
“你刚刚说的是哪个?金发的还是黑发的?”琴酒再次打断,顺便久违地进行更正,“金发的那个家伙,不叫希罗。”
“不叫希罗?那叫什么?”继续宽容地包容同事、顺势转移了一秒话题,日向合理再次转移回来,“我更……”
琴酒第三次打断,“我记得之前给过你资料,你和他一起出过一段时间的任务吧?怎么连真实姓名都没搞清楚。”
他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睛,脸上写满了‘你连那家伙最基础的姓名都没搞清楚,是不是废物?’。
日向合理:“?”
“我叫他希罗的时候,他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凝视琴酒,缓缓陈述事实,又再次包容同事,“他不叫希罗的话,他叫什么?”
同时,他在脸上摆出‘连手下的名字都能记错,你是不是个废物啊?’的礼貌表情。
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琴酒没有理直气壮发出‘他叫xxx’的反驳,而是理亏地移开了视线,继续转移话题。
“FBI的那群家伙被警方逮捕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之前,琴酒根本不需要问这个问题,而是直接确定‘日向合理会砰砰砰地直接收拾掉这些FBI,还会赶场收拾,一刻也不多留’。
但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接下来、日向合理到底打算怎么做,只是有种预感,这个小鬼绝对不会让自己讨厌的家伙好过。
日向合理道:“等他们公开遣返那批FBI,让希罗找机会狙击吧。”
他看了看琴酒,平静叹气。
唉,同事真不懂事,找不到挑衅的点就硬挑衅,被指出纰漏之后,又瞬间装乖摇尾巴,好像刚才想咬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当着警方的面?”琴酒挑眉,也侧首审视日向合理。
“当着警方的面,”日向合理重复。“怎么了?”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那个家伙不是你,他来狙击,你要格外注意一下、小心被警方当场逮捕。”
被当场逮住,就属于个人业务能力不足了,日向合理也完全不想收废物手下。
他随口道:“那我就只能忍痛灭口了。”
然后想起来一个重点,精神一振,“对了,你借给我的那几个一次性手下都很不错,你是怎么教导的?”
“有个家伙被警方捉住了,我还以为要亲自灭口,结果他自己自尽了。”
“你平时是怎么管手下的?控制家人?威胁性命?还是有什么把柄?又或者在他们身上额外安装小东西?”
连续追问了一大串,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道:“还是给予一定的关怀和爱?”
一味的严格约束、是绝对不行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得斯德哥尔摩,但是初次见面表现得格外严厉一点,之后再适当地放松一点,或许手下就会产生‘上司其实蛮好的’之类的想法。
……等等,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
日向合理顺着熟悉感回忆了一下。
‘初次见面格外严厉’:他和琴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琴酒直接用枪怼着他,一副随时就会开枪灭口的架势。
‘之后适当放松态度’: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后琴酒的态度越来越放松,就连他偶尔骑脸挑衅、对方都会直接无异议地容忍,没有真的动过什么惩罚措施。
他陷入沉思。
“管理手下?”琴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首先,把他们当人,而不是当狗。”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可以拿捏。
而狗,你可以让狗去买菜领快递,但你不能指望一只狗真的会百分百听话。
人可以。
日向合理再次沉思,沉思了几秒,他虚心下问:“比如?”
“比如,收起你恶劣的性格,认真正视一下周围的人,看清楚他们那层伪装下、究竟是什么东西。”琴酒淡淡道,“是卧底、就直接解决掉,以免夜长梦多,是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就把他磨炼成一把锐刀。”
“不要轻视别人,不然,迟早会出事。”
日向合理听懂了。
他思考了一下这个思路,再次虚心下问,“就像现在你这样吗?”
对待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在指出不足的同时、还给予隐晦的夸赞,然后暗自表明重点‘我不在意你的这些缺点,只是担心你会因此而翻车’。
真是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不愧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我知道了。”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果然,比起那位先生,我还是更……”
他提前顿住。
在他顿住的那一瞬间,琴酒的声音无缝衔接了上来,试图打断他,“认真对待这次的任务,不要辜负那位先生的期望,这次教导、是他对你的厚爱。”
懂了懂了,真的懂了。
日向合理再次深深点头,“我无比深刻地领悟到了这份厚爱。”
不过不是那位先生的,是琴酒的。
都同级了,还用这种对待下属的手段对待他,这是在提点他尊重那位先生吗?不,这是在提点他尊重萨摩耶自己。
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一边点头,他一边活学活用,低头给黑发希罗发消息:[认真对待这次的任务,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再加一点‘我不是在担心任务、是在担心你’,[更不要辜负你自己。]
然后转头给那位先生发阶段汇报的讯息:[任务进度30%。]
[我不会辜负您和琴酒的期望的。]
第二百零四 麻烦你了
琴酒:“……”
非常奇异的,哪怕没有低头去看日向合理的手机屏幕,他也能瞬间猜到日向合理到底发了一些什么怪东西。
可能是日向合理现在的表情太‘光明正义好边牧’了,就差直接在脸上贴一张‘我很乖,我没闯祸’的纸条,然后骄傲地撕咬沙发,还要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在搞破坏、是在攻击侵蚀了主人意志的坏蛋。
也可能是日向合理刚刚接话的态度太敷衍,现在又太认真。
或者是摁键声太欢快了,一听就是在搞事。
又或者是对方刚刚偷偷抖毛了,所以车内的狗毛密度陡然增加,充斥着每一口呼吸,多到令人不适。
琴酒短暂地忍耐了一下,还是冷笑道:“你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也越来越欠揍了。
贝尔摩德那句自然而然诧异出声的‘不是在逗你吗?’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秒,又被他摁回去。
他扫了一眼日向合理的装扮,开始从其他方面给予关怀,“米花商场那么多的警方人员,你还顶着这张脸招摇,是生怕别人记不住你吗?”
“什么?”对方诧异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脸,然后加载了几秒组织语言的模板,“我去的时候有带口罩,撤退的时候忘记拿了。不过有帽子挡脸,其他人又都在看米花商场,没事的。”
那还有监控。
在他冷笑起来,就要开口时,对方继续补充:“我提前让希罗把监控弄坏了。”
行吧,但是还有目击证……
“点饮品的时候,我没有摘下口罩,选的位置是角落,有绿植遮挡其他人的视线。”
对方继续补充,又轻忽地飘来一个快速打量的眼神,随后陷入沉思,“你平时不做伪装吧?无论出任何任务?”
“黑色保时捷,黑色长风衣和帽子,白色长毛……”对方自然而然地转口,“好难打理,看到外面那只狗了吗?我猜它肯定不会乖乖洗澡。”
又面色自然地继续接之前的话,“黑色长风衣和帽子,银色的长发,你的特征很显眼对吧?”
……
不要以为能自然而然地转口,其他人就听不出来你一开始想说什么。
琴酒想起来很久之前,贝尔摩德一本正经地找他告状,举报日向合理给他取‘银发猫咪’这种称呼。
两个狼狈为奸的恶劣家伙。
不过不把某些家伙当成人、而是简单粗暴地贴上动物标签,有时候确实有奇效。
被人得意洋洋地挑衅、和被边牧得意洋洋地挑衅,是截然不同的,和被首领之一得意洋洋地挑衅更不同。
他凝视了日向合理几秒,移动视线,去看了一眼黑发小鬼身后的车窗,只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残影,没看清那只被随口扯出来当错话挡箭牌的无辜可怜狗长什么样。
但是能把眼前这只假装无辜的家伙看得一清二楚。
再次冷笑一声,琴酒淡淡道:“想养长毛猫的话,可以乖乖回家养,不要在任务中乱摸其他有主人的猫狗,万一被反咬一口、还要带你去打疫苗。”
假装无辜的家伙又开始假装沉思。
几秒后,对方干脆利落地挑明,“希罗有什么问题?”
“他和其他的黑色组织有勾连?”
那句话的指向太明显,也太明示了,什么叫‘其他有主人的猫狗’,不就是在明晃晃的说黑发希罗是其他组织的人吗?
但是,东京还有什么黑色势力,能和组织抗衡?
日向合理简单回忆了一下,试图从自己轻松砍菜的过程中找到组织的竞争对手,顺便捋捋有没有太得罪竞争对手、以后是不是可以跳槽跑路。
无果。
除了组织,日向合理做的一系列任务中,确实是人均沾黑,但基本没什么幕后大黑手,不然也不会被组织直接处理掉。
那……官方势力呢?警方?FBI?或者是其他的特殊部门?
日向合理想了想,缓缓排除这个选项。
虽然,虽然黑发希罗是看起来温和的那类人,相处下来也是蛮温和的那类人。
但是,对方的骨子里是黑色的。
哪家的警方人员会劝慰组织成员,让他别担心因为太过能干而被上司训斥,快点回家?
哪家的警方人员,又会直接在代号成员的眼皮子底下抢先开枪,试图崩了受害者,只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
这是警方人员吗!
……等等。
日向合理暂停思绪,先剔除自己的个人感情因素,给这两件事再做最基本的定义:‘提醒罪犯撤退’和‘抢先干掉受害者/人质’。
他了然,“FBI的人?”
这绝对是FBI能干出来的事啊!
或者把‘FBI’扣掉、换成纽约警方,总之确实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也确实是就算干了、也不会让其他人太惊讶的
“我不知道。”琴酒瞥过来,干脆利落道,“贝尔摩德说他身上有经过警方训练的影子,你可以和她详细讨论一下这件事。”
他注视着日向合理,语气如常地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日向合理挪动了一下眼珠子,也注视过去。
首先,琴酒说希罗是警方人员、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个警方部门的。
其次,提出这一观点的,是贝尔摩德。
虽然贝尔摩德确实是一位很可靠的代号成员,但是怎么说,在某些事情上,她确实会让人怀疑‘她不会是在耍人吧?’。
最后,琴酒之前和希罗有过梁子。
总结下来,几乎是明晃晃的‘是的,我就是在随便找个由头扣那个家伙的头上,直接让他变成死人,彻底了结恩怨’。
在琴酒的视线下,日向合理把这一总结缓缓陈述了一下。
琴酒挑眉,“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黑发希罗是贝尔摩德带走的,又被那位先生定成指定任务。
四舍五入一下,日向合理就是从贝尔摩德那里抢人……糟糕,怎么那种敷衍扣帽子收拾人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了,贝尔摩德会是那种被抢了人,有点不高兴了,就使小手段的人吗?
以己度人,日向合理摸了摸良心,发现如果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使无数小手段坑人。
既视感越来越强。
“我打算什么都不做。”日向合理道。
“贝尔摩德会发现、你觉得她不会上报给那位先生吗?”他平静地继续讲下去,“不管他是哪方的人,我接到的任务都是收服他。”
收服一个组织成员的忠心、是收服,收服一个警方人员的忠心、也是收服。
两者难度都没什么差别,反正日向合理都打算按简单粗暴的给枣哄,如果哄不过来就多打几棒子,再继续哄,不行就再继续打、再继续哄。
而且,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继续道:“不管他是哪方的人,只要不想暴/露,就会乖乖呆在组织里、听从上司的命令,可以正常使用他。”
如果暴/露了,那就直接处理掉,反正日向合理对他的感官也没多好。
这并不是一件多严重、多值得在意的大事。
倒是琴酒这么严肃地提示了几遍。
日向合理再次打量了几眼琴酒,礼貌性地把‘你是不是在丢黑锅’吞下去,转而若无其事道:“我也很讨厌叛徒,等处理完任务,他要是有二心、我会把他交给你玩的。”
重点:处理完任务。
还是那句话,在没有摸清楚新上司的脉络之前,日向合理对骑脸挑衅上司没兴趣。
所以,理智上,日向合理很想说‘什么?疑似警方?直接崩了!’,但情感上,他只能委婉表示‘如果他真是叛徒,你就多了一个磨牙玩具’。
……怎么感觉理智和情感互换了。
“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琴酒皱了一下眉,“我知道了。”
然后转移话题,“最近一段时间小心一点,除了米花商城的那批、东京还剩下一批FBI,接下来的他们就要和警方谈判商议了,可能会趁机对你报复。”
毕竟谈判完,就该回去了,下次再来就难了,想报仇就必须在这次。
“那就都收拾了。”日向合理轻松回答,他想了想,又继续轻松道,“他疑似是FBI的人的话,那他狙击的那天,我会盯紧周围,把混在人群里的可疑家伙也揪出来、一起收拾的。”
反正不管是哪方的人,想继续在组织里生存下去,都得打FBI。
琴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淡淡应声,“嗯。”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谈判好。”日向合理继续安抚,“这段时间我有空,要一起做任务吗?”
不是‘我帮你做任务’、也不是‘我想做任务’,是‘一起做任务吗’,这样总行了吧?
他再接再厉,继续道:“等FBI被遣返的那天,你也可以来旁观任务,一旦希罗有异动、你可以帮我收拾他。”
‘交换任务’。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淡淡提醒,“如果你想公开狙击、以儆效尤的话,他们不一定会公布遣返FBI成员的信息,可能会私下送回、或者让他们继续在东京停留。”
如果希罗是FBI或东京警方的人,那安静等警方宣布公开谴责FBI偷渡行为、再遣返他们,然后让希罗去狙击的计划,就根本不可能实现。
除非警方内部有人支应,站在道德和利益、以及最重要的是派系的至高点,疯狂支持‘公开遣返FBI’。
他看向日向合理,日向合理也看向他。
对视几秒之后,日向合理顺利获得暗示,试探性地道:“那……”
“回头给你一份名单,你要自己去联系他们。”琴酒干脆利落道,又顿了一下,再次提醒,“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是明星,她的主要活动地点是纽约、也经常去华盛顿,和FBI是老对手了。”
懂了,还可以从贝尔摩德那里作弊。
日向合理继续道:“那,等会儿去做什么任务?”
*
松田阵平走出工作单位。
他身上还是之前出任务的那套便装,只是把帽子摘掉了、那头卷毛又没遮挡物了,也又戴上了墨镜,两手空空地插着同样空荡荡的兜。
米花商场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还牵扯到了FBI。
所以,甚至连办公室都没回,松田阵平就被上司叫走、并且放大假了。
汪汪大队立大功、放大假,挺不错的。
……这场案子实在是太复杂了,通风报信的人还是一个神秘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立场。
碍于某些心知肚明的、不能写成条例的人情职场规则,起码在警方和FBI的谈判完成之前,松田阵平都可以一直呆在家里,‘舒服’放假了,有些同事也可以蹭他的光,在他家附近休息一下、顺便监视他。
嗯,顺便。
他的手机也被合法充公了,技术科已经去加紧破译那个神秘号码的讯息了。
人行道的红灯亮着,松田阵平顺势停下,懒洋洋地站在路边,没有克制自己逐渐滑入沉思的思绪。
黑色组织、FBI、那个神秘讯息……这三者交织在一起,逐渐织成一层白色的迷雾,让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红绿灯旁边有手动操作的地方,可以把红灯调节成绿灯,他只扫了一眼,就继续盯着黑白分明的斑马线沉思。
旁边有人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以为他有毛病,就迅速把红灯调成绿灯,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迈步,也跟着走过去。
后面有同事在盯梢,跟得有点明显了,不过他同样无所谓。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突然想起来那天就是在马路边蹲到的日向合理,于是顺势拐弯,向那天那个路口走去。
走了大概三分钟,他便远远地看到了那天的那个路口和红绿灯。
很可惜,这个刷新点暂时没有刷新出日向合理和萨摩耶,也没有刷新出其他的犬类……倒是刷新出一只休假中的卷毛警犬。
……咳。
他低咳了几下,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让正在紧张盯着自己的同事受到惊吓,在事件半结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笑出来什么的,真的很罪犯,还是算了算了。
然后,他听到的一阵急促奔过来的脚步声,下意识转头。
刚刚还狗狗祟祟躲在远处、悄摸摸地盯着他的两位同事正在狂奔,一脸焦急地狂奔。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们同步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很像慢了半拍赶到逮捕现场、发现犯人还没溜走的摸鱼怪。
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
!”其中一个同事还在打电话,不知道是在用声音攻击他、还是攻击电话另一端,“讯息,新的讯息!”
“那个号码又发来了新的讯息,说热带公园有炸/弹!”
“她点名让你去解决!”
松田阵平:“?”
另一个同事则一边狂奔、一边举着手机,好像是在查看讯息。
狂奔到松田阵平面前,那个人便把手机反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手机屏幕上的讯息。
[我刚刚制作了一个炸/弹,购买人想要和黑色势力进行交易、据说一旦交易失败就会被灭口,所以想拉人给自己陪葬。
他带了一个黑色的小皮箱,打算随机放在热带公园的某处,如果炸/弹倒计时结束、他还没有前去停止,就说明他死了,炸/弹也会无人控停、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爆/炸。
麻烦你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
第二百零五章 人数不对
休假的第一天,松田阵平没有在红绿灯前逮到随机刷新的日向合理和萨摩耶。
但是他在路边被同事逮到了。
休假的第二天,他在家里被同事逮到了。
休假的第三天,他在便利店被同事逮到。
休假的第四天,他在狗咖被同事当场捉住。
休假的第五天……
萩原研二晃了晃手机,低咳了几声,“咳、嗯,你应该习惯了?走吧?”
……
休假的第十天,他主动去上班。
办公室里的同事没有一个有欲言又止或者‘你不是在休假吗?’的疑惑发言,全都若无其事,好像他根本没被迫休假一样。
在茶水间遇到上司的时候,上司也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好像根本没有通知过他休假一样。
去技术科找其他部门的同事时,技术科的人热情和他打招呼,“松田,你的手机,又来新讯息了!”
沉默了一下,松田阵平道,“好的,谢谢。”
他没问对方还要不要破解自己的手机,对方也没问他不是在避讳期吗、怎么又上班了,更没说对那串神秘号码和屡屡发来的神秘讯息的破译进度。
人情世故。
拿到手机之后,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同事们还是很有爱心的,手机的电量居然是满格。
而且,技术科是通过其他手段破译的讯息,没有直接在手机上打开讯息。
所以收信箱里有一堆新鲜的红点等着松田阵平去点,那个没有添加到通讯里的号码右上角有一个数字:28。
这表示对方这几天,又给他新发了二十八封通风报信的讯息。
扣除掉参加米花商场当天行动的第一天、和主动来上班的第十天,就是在八天内、对方整整发来了二十九封讯息。
整整二十九封,每次现场都两枚炸/弹起步。
……这位‘线人小姐’,还真是格外忙碌啊,他们组织的生意也挺不错的……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各种地方被同事当场捉住、揪去现场的记忆片段,暂时无言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次数好像有些不对。
这几天,他只被抓了二十一次,但却有二十八封未读讯息?
他皱起眉,立刻点进那串号码的话框。
[你为什么没来?]
[你为什么没来?]
[你为什么没来?]
……
这条由一句话组成、简简单单的讯息刷屏了。
松田阵平被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摁键、把讯息页面往上翻,然后数了数,发现这条非常简单的询问、对方连续发了五条,所以刷屏了。
怪不得,刚刚那个技术科的同事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表情那么兴高采烈,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原来是事态已经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了。
在某些时刻,越简单平淡的话越让人悚然,比如现在,如果对方只发一条简单的询问、倒还好,但是直接刷屏,就有一种恐怖疯魔的感觉跃然而出。
这一连串消息发过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多,那个时间点,松田阵平在家锻炼,没有任何同事突然破门而入把他当场揪走。
他又往上翻了一下,翻到了除了质问之外的话,是晚上八点多收到的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对方用有些温柔的语气发过来一条时间地点、和购买炸/弹者的简单信息。
这个时间点,松田阵平当时在吃晚饭,依然没有同事当场揪住他,应该是其他人去处理的。
然后就被质问刷屏了。
不到两个小时,对方就知道了去的人不是松田阵平,说明拆弹人员赶到的时候,对方就在附近,或者是对方组织里的人就在附近。
松田阵平记下这点,继续往上翻,发现上面就没什么异常了,是很正常的讯息来往记录。
对方一直稳定地发在发通风报信的时间地点人物和炸/弹数量,发消息的时间也很阳间,基本都处于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九点这个区间,可见作息非常健康。
也非常不黑色人物。
技术科应该是把数据转移到了电脑上,所以虽然手机显示没有打开收信箱,但是上面却有其他人假装松田阵平回复的讯息。
比如早上九点,对方发来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技术科这边立刻回复一些嘘寒问暖打探情报的话,还以警方的阵营表示了相信对方是好人、是迫不得已。
再比如晚上九点,对方再次发来一条讯息,技术科立刻跟上,询问对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黑色组织发现通风报信,并说可以为对方开启特殊渠道,让对方成为污点证人、并且开启相应的证人保护计划。
反正是一些,知道的知道这是在试探,不知道的以为是在骚/扰的讯息,还是单方面骚扰的那种,对方根本没有回复过,无动于衷地继续发通风报信的讯息,就和打卡一样。
嗯,这就是双方大致的通讯‘来往’记录。
又继续翻了翻,松田阵平又纠正自己的观点。
不,那位‘线人小姐’还是回复了的。
在警方发的嘘寒问暖试探讯息中,警方曾经问过一个问题‘每次都是我去拆弹、而且顺利拆弹,你的组织不会怀疑吗?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是警方第三次询问,发了很长一段讯息,上面是嘘寒问暖、中途是担心关怀、下半程是怀疑和试探、最后的尾巴是‘我相信你’,非常典型。
对此,对方的态度是又发了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然后空了一格,终于说了一句和通风报信无关、是回复警方的话:[你们不是松田阵平?]
‘你们’。
大概率,对方已经确定了发信息的人不是松田阵平。
那个最后的问号实在是太委婉了,简直就是人情世故。
警方也立刻否定、说自己怎么会不是松田阵平呢,然后对方再也没有在话尾带上‘麻烦你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一边感叹,一边迅速揪住这一点,快速开始翻阅自己的回忆。
1、女性。
2、懂制弹。
3、很熟悉他、能凭几条讯息认出来不是他发的。
不过也可能是在警局有内应、知道他的手机上交了,所以这点可以先存疑处理。
4、现在不在警局工作。
还有一个不太确定、只是顺着信息推理猜测出来的点,对方很可能和他同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知道他的拆弹技术很好、又熟悉他了。
记忆中,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警校就上了几个月的时间,松田阵平只交了几个朋友,没有太多对其他人的印象,更别说是女性了,需要档案资料辅助。
档案资料……那批资料里,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
松田阵平思考了几秒,立刻给上司发讯息:[对方给我发了刷屏询问,我应该怎么回复?]
又夹带私货,附带了一条申请查看档案权限的讯息。
理由很充分,就揪着对方认出了不是自己发的讯息这一点,提出对方可能是他警校同届、想要调查档案。
又考虑到在对方发来‘你们不是松田阵平?’的时候,估计技术科和其他人已经受到了一波惊吓,并且把他的警校档案和在职档案都翻了一遍,寻找可能是线人的人。
于是附带了一点‘日常相处不会被档案记录在内,我亲自去找说不定会发现什么额外信息’。
刚出技术科,上司就爽快地回复了批准他查看档案资料的申请,并同样爽快表示‘那个质问讯息我看了,你按你平常的语气回复就行,能圆回来就圆回来,不能圆就说你是被迫上交了手机,总之一定要和那个女孩子打好关系!。
又稍带异议地暗示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子真的有点可怕,大半夜的看到刷屏信息,我居然后背一凉’。
……虽然是有点悚然,但也没那么夸张吧。
松田阵平组织了一下语言,礼貌地回复线人小姐:[抱歉,之前那段时间有些意外。]
他没详细解释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也没试着圆回来,只简单地表达了:我回来了。
对方已经确定,无论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暴/露警方这边的信息。
相信对方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之前确定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等会儿如果有回复、大概率也不会追问他。
人情世故。
最近人情世故的浓度过高了。
松田阵平一边往档案室走,一边继续翻查其他的未读讯息。
几乎没有同事给他发讯息,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都知道他的手机不在自己手里、而是上交了,因为人情世故和一些避免涉嫌之类的问题,有事都直接在去揪他的时候说,而不是通过手机联系。
非同事的,他也用家里的座机简单说过自己手机坏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休假,也没怎么和他发讯息。
简单翻找完毕,他没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于是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快步走向档案室。
档案室的人已经接到了通知,直接把他领到了相关的货架,临走前简单地指了一个方向,提示那边有摄像头。
这里是警局的档案室,大部分的档案都是各种案件,剩下的才是一些在职人员和特殊情况的档案,松田阵平本来打算只在这里简单地找一下,回头再继续问上司要权限、去警校查看档案。
然后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地发现,几天之前,档案室新进了一批档案,里面包括了他那届的警校档案,还包括了上几届和下几届。
看来同事们为了调查有谁和他熟,真的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这些档案,起码得熬一个通宵才能看完。
大致浏览了一下目录,松田阵平先从自己同事的档案开始看起,看那些请假、辞职,总之现在不在工作单位的同事档案。
大概半个小时翻看完毕,并且确认里面没有那位线人小姐。
然后翻看自己的下几届警校生的档案。
虽然说起来真的很、自恋?
但是他确实有一点自知之明,能感觉到,经历了他那一届,下几届的警校肯定会更严厉一些,他和几个同学肯定也会疯狂被教官提出来刷存在感。
教官以后每次对新生怒吼‘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的时候,都要可疑地卡顿一下,顺便摸摸良心。
如果那位线人小姐,是他下一届的后辈,那非常熟悉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他的后几届警校同学也已经入职了,现在不在岗位的人很少,松田阵平同样花了一点时间查看,然后又去查看前几届。
前几届的不在职人数也很少,他很快查询完毕。
总体来说,和全体人员比,现在不在职的人很少,里面大部分都是已经死亡、无法再上班了,少数是请假了,还有少数是离职了。
翻看完其他的,他才移动手指,去翻看自己那一届的。
他打开自己那班的档案,先查看了一下总体信息,然后视线凝固在人数上。
警校、是一个会培养团结的地方,它的每项训练都会强调集体,所以哪怕毕业了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忘了,但在看到人数的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人数不对。
档案上记录的人数,少了两个。
两个……
松田阵平翻开档案。
离他毕业,已经过去了快三年的时间,关于警校的很多回忆都已经模糊,日常被工作填满,松田阵平真的以为自己忘掉了大部分的警校回忆,那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但是翻看档案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忘记。
这个档案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很眼熟,之前他们被教官教训的时候,对方憋过笑,然后在教官宣布全体跑步的时候呆滞住了。
这位同学则目瞪口呆地夸过他的拆卸技术……然后在他若无其事地放弃组装时、默默无语。
第三位同学,有段时间很避讳他们,然后在他们聊到伊达航的女朋友之后、就迅速不再避讳他们了。
还有一位同学,被集体惩罚的时候很会摸鱼,当然,也总会被教官发现,所以他们也总是被加重惩罚。
……
一个个的档案被翻看过去,松田阵平也微笑起来。
他把所有人都回忆了起来,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是他自己。
上面的他桀骜不驯、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估计很多同事看到这一页的时候,都会目瞪口呆一下,再感叹一下‘果然,巨大的工作量使人发生质变’。
档案中,没有那位金发的降谷零同学,也没有那位黑发的诸伏景光同学。
在档案的最后有一条白色的纸条,上面简单说明,由于档案太多、又出了一些意外故障,所以有人员的资料不齐全,会尽快核实、之后补上的。
嗯,是出了故障、所以才资料不全的,没错,就是这样。
咳。
他用手背摁住嘴巴,克制住自己的笑容,然后突然意识到这只手刚刚摸过各种灰尘和档案。
咳,都怪某两个‘倒霉被弄丢了档案’的家伙。
……希望他们平安。
第二百零六章 我没被咬过。
波吉是一只优秀的导盲犬。
——起码在它被狗贩子当街抢走之前,它确实是一只优秀的导盲犬。
现在,它已经从那群可恶的人类手里逃脱,正蹲坐在一条林荫小道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那只人类。
从气味看,人类绝对还是人类幼崽。
单独坐在公共椅子上,长达三十分钟都没有家长来接的人类幼崽!
野生的!无主的!
它的尾巴疯狂摇摆起来,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那只人类幼崽。
犬类也是有装备的,波吉身上本来有狗链和束缚装之类的东西,但是被那群可恶的人类丢掉了。
对面那只人类幼崽身上也全副武装,头上戴着棒球帽子、脸上戴着黑色口罩,身上穿了一件短袖和长裤,那双绿色的眼睛从帽檐和口罩之间看过来。
这是互相打量观察。
波吉懂!
如果这只人类幼崽也喜欢它,过会儿就会来伸手摸摸它,它就会带人类幼崽去警局、寻找对方的父母,一起回家。
虽然现在,它还不认识警局在哪里,不过没关系,勇敢的导盲犬会礼貌地汪汪询问其他人类!
波吉昂首挺胸,任由那只人类幼崽打量它。
又有点小担心,这只人类幼崽看起来有些太柔弱了,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居然能乖乖坐在椅子上等那么久,这么乖巧,可能不是走丢的,而是‘宝贝你在这里等爸爸妈妈一下,爸爸妈妈去给你买冰淇淋’,然后被遗弃了。
……没关系,勇敢的波吉已经摸清楚了附近的垃圾桶情况,可以饲养一只人类幼崽,只要再辛苦一点点!
它再次昂首挺胸起来,同时控制住自己乱扫的大尾巴,想要矜持一点。
人类幼崽肯定会很喜欢它的,它可是一只金毛!毛发蓬松油亮光滑的金毛!还会逮兔子呢!
这只人类幼崽肯定喜欢兔子!
昂首挺胸了一会儿,波吉敏锐地发现,人类幼崽放在椅子上的手动了动。
它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
人类幼崽没有动。
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波吉突然感觉到有一点点的危险预感,它迟疑地放弃了‘直接抬爪趴上去,把头埋人类幼崽的怀里狂蹭’的动作,而是在他脚边蹲下,仰头看人类幼崽。
人类幼崽也低头看过来,和它对视。
这只人类幼崽真的好柔弱,比那群可恶的人类要小几圈,波吉参考了自己咬那群可恶人类的经验,稍微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使劲一口、可能会把人类幼崽的手臂咬断。
它小声呜咽了几声,收敛了犬牙,用黑色的鼻子去蹭那只搭在椅子上的手,那只手被它拱动。
奇怪,有硝烟的味道。
人类幼崽把手抬起来、停顿在半空中。
波吉仰头,不明所以,“汪?”
为什么不摸我,你不喜欢我吗?我很漂亮的,有一身又蓬松又顺滑的金毛,是品种犬,还会捉兔子!
虽然现在身上有点脏,但那是因为流浪了,等带着这只人类幼崽找回家,他们就可以一起翻新毛发、变漂亮了!
它听到人类幼崽道:“别摸我。”
汪?
波吉抬起上半身,把前爪搭在椅子上,又低头嗅了嗅人类幼崽,继续追踪刚刚闻到的那种浅淡硝烟味。
从见面开始,它就被人类幼崽身上的那种……那种很有活力、很吸引敏锐群体的生命力所吸引,距离也不算多近,注意力更是全在‘我这么可爱,你快摸摸我、带我走,或者我摸摸你、带你走’上面。
但是刚刚用鼻子拱对方手、闻到那股硝烟味之后,它就再也无法忽略了。
“别嗅我。”人类幼崽把手落下,屈指抵了一下它黑乎乎、湿漉漉的鼻子,又顺势摸了一下它的后颈,让它乖巧地坐回去。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摸它的后颈,它就有种不敢动的感觉。
波吉用湿漉漉的狗狗眼看了一会儿人类幼崽,再次轻声汪了几声,试图把对方拐走,“汪汪汪!”
它知道附近的垃圾桶和桥洞的位置!
晚上睡在这里太冷了,人类幼崽绝对会着凉的!
人类幼崽用另一只手把口罩拉开,再次低头看过来,似乎有些动摇了。
波吉就要再接再厉,便突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声,车子的目标很精准、就是像这边来的。
它下意识站起来转身,先把身后的那个人类幼崽保护住,“汪!”
一辆黑色的人类汽车停在它面前,上面的车窗缓缓滑下,传出来一个非常让狗害怕的声音,“上车。”
这个声音……凭直觉,波吉就知道,对方绝对比那群可恶的人类要恐怖很多。
它下意识夹了一下尾巴,便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人类是在对身后的人类幼崽说话。
于是,波吉立刻把尾巴放出来,同时向前压低身体,让威胁声从嘴边溢出来,“呜——”
一只手从它身后伸过来,攥住它的嘴巴,让它刚发动了一秒的沉闷摩托车式威胁声戛然而止。
人类幼崽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它后背的毛,“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如果你每次都准确地告诉我你目前的位置、而不是告诉我你做任务的位置,我会更快地找到你。”可怕的人类冷冷道,对方从车窗内瞥过来,露出一抹居高临下的冷笑。
“今天又有极道主动招惹你,你迫于无奈,只能把他们交给警方处理了?”
“摸狗要有个限度,冰酒。”
警方?
波吉捕捉到关键字眼,抖了抖耳朵。
它感觉到人类幼崽摸了摸它的脖子,好像贴上去了一个硬的东西,不过只有一瞬间的感触,它把这点抛之脑后,继续观察局面。
人类幼崽没有被这只可怕的人类吓到,还在淡定地摸它的毛,同时反驳,“不,今天的礼包不是极道,是任务目标。”
他低头和波吉对视一眼,“任务要求,不是让任务目标失踪或者死吗,好让组织的其他人掌握任务目标的公司。”
“把他送去坐牢,也符合任务要求。”
琴酒一秒结束钓鱼,冷冷地总结:“所以,你又让警方帮你做任务?”
做人,为什么会有两种极端呢?
似乎是尝到了‘高高坐在观众席上’的快/感,日向合理最近刷的这些任务,基本没有自己动手,都是各种硬塞炸/弹给任务目标、再硬塞警方给任务目标,一般,等被警方逮捕的时候,任务目标才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还有格外废物的,在审讯、或者定完罪,才能反应过来。
还好,日向合理还有分寸,无论是给任务目标、还是警方人员、或者是炸弹,又或者是普通路过的极道成员塞surprise的时候,都会掩饰自己,悄无声息地塞,力求做到最大的惊喜。
……也并不算多好。
只能说,幸好说是一起做任务,但其实是琴酒接送日向合理做任务、然后在附近做其他任务,不是真的一起行动。
“我没有摸鱼。”日向合理认真道,他再次摸了摸手下的金毛导盲犬,站起来,打开车门挤进去,“快走吧,过会儿可能会有警方人员要过来。”
“这里离公园只有五条街的距离,说不定会有嗅觉敏锐的家伙缠上来。”
“我以为你已经被缠上了。”琴酒冷笑了一声,再次瞥了一眼车窗。
波吉半站起来,把爪子搭在车窗上,一边摇尾巴,一边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呜声,“呜,汪?”
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被其他人捡走了,还是一个可怕的人类,一看就是偷幼崽的可怕家伙!
“这是一只导盲犬,闻到我身上的硝烟味了吧,所以刚刚一直在警惕地看着我。”日向合理伸手,拍了拍它的爪子,“乖警官,松手,再见。”
波吉放下爪子,失落地摇了摇尾巴。
趁它落地的瞬间,那辆黑色的汽车立刻启动,还喷出一股浓烈的尾气,然后得意扬扬地拐着人类幼崽跑了。
呜……
它夹着尾巴,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到椅子旁边,然后钻进椅子下面,趴在那里休息,只露出一截尾巴和自己的狗头。
椅子上还留有人类幼崽的味道。
除了淡淡的血味和硝烟味,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只有空气和清风,但是……
但是,它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那只人类幼崽的感觉,尾巴便开始冒充拖把、摇摆起来。
有生命力的小孩子!野生的!无主的!
还很聪明,和它很有默契,知道它是导盲犬!
……可是被别的可恶人类抢走了……
它的尾巴又凝固下来。
失魂落魄地趴了一会儿之后,波吉突然听到有笑声传来,于是探头看了一眼。
几个人类正在和不远处的摊主说话,不知道他们和摊主说了什么,摊主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又打算从小摊上制作几只冰淇淋递给那些人类。
那些人类连忙拒绝、并且快速撤退。
其中,一个有着一头卷毛、戴着墨镜的人类顺着它的视线扫过来,然后脚步转了个弯,快步走过来。
波吉听到他低声唤道:“乖狗狗,出来?”
有其他人类乱七八糟地扬声道:“松田?怎么了?”
“不要乱摸流浪狗!”
“下班一起去你上次去的那家狗咖看看吧,别摸街上的流浪犬,小心被咬了。”
波吉不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它才不会咬人!
坏蛋不是人!
那个被叫松田的家伙摇了摇头,“不是流浪犬,这是只金毛……它的耳朵上有缺口记号。”
然后,突然,对方严厉地下命令:“起来!”
波吉下意识钻出来,在他面前坐好。
卷毛也立刻放缓了表情,摸了摸它的狗头,“受过训练,是工作犬吧?”
“最近有什么犬类新闻吗?”
其他人类也纷纷走了过来,把这片小空地站满,强烈的人类味道传来,但是那种硝烟和血的味道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浓烈了。
波吉摇了摇尾巴,听到他们乱七八糟地交谈了一会儿,还有人各种试图对自己下令,比如握爪战立之类的。
在又一次听从命令抬爪的时候,卷毛伸手,提前把它的手截住、握在自己手里,“是只导盲犬,我找到它的丢失新闻了,波吉?你叫波吉,对吧?”
“汪!”波吉大声应了一下。
“乖狗狗。”卷毛夸赞道,同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立刻掏出来查看。
和刚刚那只人类幼崽的夸赞差不多,波吉摇了摇尾巴。
其他人类开始沉思。
“找到狗这种事,应该交给哪个部门?”
“反正和爆/炸物处理班没关系,除非它身上有炸/弹。”
“有谁会和犬类交流吗?问问它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女性。”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和犬类交流啊,是吧松田?”
“……”低头看手机的松田阵平站起来,没理快乐的同事,“先带回警局吧,我回复一下讯息。”
他看着手机上,那条询问米花商场事件后续的讯息,想了想,斟酌着回复:[那起炸/弹案涉及了FBI,要进行国际交涉。]
而且FBI一直坚持他们是被冤枉的、是被阴的。
现在警方这边也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觉得FBI毕竟不好惹,惹出大事、他们也要被群众骂,要上电视台鞠躬道歉。
另一派则是觉得FBI都偷渡了那么多探员进来,甚至还带了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进来、还让他们在大街上乱晃,这都不严肃处理,那万一消息泄露,不是更是失职?
松田阵平站后者。
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已经不是FBI偷渡到日本了,而是其他的博弈,这两派都是出于自己派系的目的、推行不同的主张。
甚至派系内也有不同的意见,有的想要和美方私下谈判,有的坚持要公开遣返FBI、要表露自己的态度。
松田阵平还是站后者。
这次博弈里,警方内部应该也掺和进了不少的势力,肯定有人被FBI收买,或许那个至今不太明朗的黑色势力也插手了。
幸好,他的上司也是坚决的‘公开遣返FBI,他们都让死刑犯在东京乱晃了,这事绝对不能这么了解’立场。
他继续回复:[不过交涉已经进行到了后期,最晚一个月,就会有结果了。]
上司已经猜到对方可能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提前划了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范畴。
发完,松田阵平又顺理成章地发了一条追问:[你在意这件事吗?它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了,我回头再详细打听一下?]
[不用了。]对方也很快回复,[只是比较讨厌FBI罢了。]
那群不仅自己偷渡、还带着死囚犯偷渡,还在逮捕现场率先开枪的家伙,松田阵平也讨厌。
还有一点非常奇妙。
就是在松田阵平手机上交期间,对方就像是一个无情的上班打卡机器,基本不回复、只发各种通风报信的讯息。
但是松田阵平拿到手机以后,就发现对方似乎也没那么的无情打卡机器,偶尔也会和他聊一些其他的话题,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个‘受过教育、有修养的女性’这个人设。
咳,忽略掉那一串平静又悚然的[你为什么没来?]的话。
上司和其他警方人员也非常鼓励他和这位线人小姐私聊,看看能不能套出一点消息。
他想了想,拍了一张波吉的照片发过去:[在现场附近发现了一只走丢的导盲犬,看起来很可爱。]
对方接受了这个私人话题:[是金毛,不可爱。]
嗯?
松田阵平下意识低头,又看向波吉,刚好和这只浑身金色、毛发蓬松,虽然流浪了一段时间,但看不出有多脏兮兮的温柔导盲犬对视。
不可爱?
对方讨厌金毛?是因为过去的某段经历吗?被咬过?还是和金毛有不愉快的经历?
再次捕捉信息点,回头继续查档案!
然后再次收到了一条讯息。
[我没被咬过。]
第二百零七章 简单二选一
日向合理坐在黑色保时捷内,他调试了一下手机,举起它、让镜头对准座位上的便当。
便当把镜头塞满,没有露出周围的其他装饰品。
他摁下拍照片,无视陡然亮起的闪光灯和巨大的卡察声,收回手机,给松田阵平回复讯息。
[午餐。]
[不,我无法单独行动,一般是其他人为我送餐,或者我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饭。]
[那枚餐厅的炸/弹,就是我外出就餐时发现的。]
每一句,日向合理都是先随便组织一下语言、然后再用女性的口吻修饰一下。
黑发希罗不在身边,那种小细节就没法改了,也没法问其他人……问琴酒的话,他总感觉对方会冷笑起来,再抛出来一句‘通讯报信的废物,我会亲自处理了她’。
虽然笑是笑了吧,但显然并不是友好的建议,而是代入上司视角的狂怒。
……所以说到底,萨摩耶果然还是把自己当上司吧?
唉,认不清现实,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松田阵平的废话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现在对面到底有多少人挤在手机面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有大师级的专业侧写师在、能把他完整地侧写出来,也和‘日向合理’对不上号。
就和黑发希罗坚持相信‘冰酒历经百战,刚退役回来,多半还有战场后遗症’一样,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因为这其实不算是误会、而是事实。
他想了想,又组织语言,反过来给松田阵平压力:[今天还是没有商议好米花商场的那件事吗?]
[我看新闻上已经有了定论,说米花商场的事件是一伙黑色势力所为。]
[松田警官,警方不会妥协了吧?]
当然不会,警方里的组织成员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为什么,这句话这么奇怪。
日向合理忍不住沉思,仔细推敲了一下这句话,发现不管怎么想、它都充满了槽点。
他放弃思考,在手机嗡嗡嗡陡然响起的震动声中,低头看去。
不出意外,手机已经收到了三四条讯息,都是松田阵平解释的,最后一条则是对方抛过来的新话题。
对方又拍了一次那只金毛,洗完澡、身上干干净净,而且毛发蓬松的金毛导盲犬。
看了一眼,日向合理便挑了挑眉,顺手发过去一句:[不可爱。]
然后抬头,锁定投过来的两道视线。
不远处两个人走了过来,都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衣服,表情都如出一辙的冷澹肃穆,有点像是参加庄严了葬礼。
也可能像是走向自己明明已经锁门、车内却还是多了一个人的车。
日向合理抬爪打招呼,“下午好。”
伏特加用钥匙打开车,从前门上车,顺口回了一句,“下午好。”
他顺着香味扫了一眼后座,发现了一只色香味俱全的便当,倒扣的便当盒子上还有一个便利店的贴纸。
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店内外都没有监控。
他又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面放着早上路过某家便利店时、他去买的午餐,是炒面面包。
三份。
后座的便当,一份。
怎会如此?
琴酒也坐上车,先关注了重点,“你是怎么上来的?”
“任务提前结束,我直接碰到了任务目标,把炸/弹塞他公文包里了。”日向合理轻松回答,又举起手里的便当,“他在买便当,没有注意我。”
“闻起来很好吃。”
总比万年不变的各种面包好吃!
怎么能有人愿意一直吃面包,就是为了赶任务。
赶任务、日向合理也可以理解,他也经常赶任务,提前打卡上班。
但是琴酒和伏特加的赶任务,指的是提前抵达、在附近观察排点,然后按照约定时间去赴约,按照既定时间结束任务,根本不是提前打卡、打完就走,而是课前十五分钟提前到。
琴酒宁愿吃面包、多提前到半个小时,也不愿意吃顿正常的饭菜,正常踩点到。
日向合理觉得这一点都不合理。
这是一点效率都没有的任务赶法,赶多了会掉毛的!
“我问的是,”琴酒瞥了一眼那个敞开的、还冒着热气的便当,“这次,你是怎么进的车?”
他看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一边倒车,一边立刻回答:“这次我真的锁车了,临走前我看了三次,车门是锁着的。”
琴酒又收回视线,去看日向合理。
“是的,他锁车了,我可以作证。”日向合理认真为伏特加担保,“但是车窗没有关严,是半开的,我直接翻进来了。”
“下次记得关车窗。”
没关车窗吗?
琴酒回忆起来了,今天做任务,他是先把日向合理送到目的地,然后才去附近做自己的任务,就在车子开向附近的这一过程中、他抽了一下烟,于是走前,把车窗往下摇了一点,开窗通风。
但是,那个窗户开启的程度,绝对没有达到半开,顶多就是开了五分之二。
能钻进来一个人吗?
他放弃纠结这种问题,转而给予日向合理压力,“米花商场的事,处理好了没有?”
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任务了吗?
“没有。”日向合理开始吃饭,他先回复了一句,又塞了一口饭,把那口饭咽下去,才继续往下说,“警视长说后天就进行最后一次交涉,会努力把结局定成公开遣返FBI的。”
组织在警方内部有一些线人、或者说合作者,不过看照片,个个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气质,日向合理都不怎么喜欢,就只记了脸、然后现编外号,忘记外号也没有关系,直接换一个,反正这种外号不会叫出口。
联系这些人时,他都是礼貌性地称呼为‘先生’,听见对方是女性,则礼貌性地称之为‘小姐’,除此之外,绝对不加任何有指向性的前缀,以杜绝翻车。
那位警视长先生,日向合理能够记住,因为对方实在很……很关心他这位临时上司,每次开会、都会主动报告进度,顺便diss一下其他人。
“后天?”琴酒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会再等几个月。”
日向合理秒答:“其实也可以。”
“虽然这个任务很重要,但是你要是想……”
“你下午要去做哪个任务,选好了吗?”琴酒直接打断他,询问正事,又顺手把前座的炒面面包拿过来,开始吃午餐。
“已经做好了。”日向合理看了看那只炒面面包,心情愉悦度+1。
“早上的任务完成的太快,我在车里等了你们一会儿、觉得烟味太重,就翻看档桉挑了一个附近的任务,去处理了。”
以防万一,他又申明,“没用枪,用的绳子。”
“炸/弹放桌子下面了,倒计时到下午三点,我设置了两点半定时发出的讯息。”
然后回来的时候,便当还是热的。
一切都很完美,下午还可以多做一个任务,多踩一下萨摩耶的尾巴。
琴酒皱起眉。
日向合理再次以防万一,提前预判,“没动仓库的那些炸/弹。”
“我用的是山村警官给我送的一些赃物。”
山村警官,就是那位在医院、好心地给他送了一大波积分的人形自走积分机。
可惜游戏早已经更新了好几个版本,现在的人形自走积分机已经是琴酒和那位先生了,而且好心人警官也不询问问题、也不送积分了。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日向合理真的心情愉悦度陡然+3,甚至给那位同样好心的警视长先生增加了好感度。
可惜见面的第五秒,面对日向合理热情的打招呼+询问要不要回答问题,山村警官直接五体投地了,一点积分都不吐。
这就非常过分了,明明以前那么康慨大方,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便那么吝啬,简直一毛不拔。
日向合理觉得这不合理。
五体投地完,人形自走铁公鸡开始隔空吹那位警视长先生,说警视长先生一听说日向合理在给警方塞炸/弹,担心组织仓库的炸/弹暂时不够用,就体贴地清了清警方库存,把警方收缴的一些炸/弹统统送了过来。
又听说日向合理很喜欢山村警官、于是干脆让他来送货,看看日向合理是想单独提走炸/弹,还是把山村警官的头一起提走。
当时,提取完这一信息点,日向合理当场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看了看笑得像是在哭的山村警官,感觉对方左脸写着‘荣’、右脸写着‘幸’,满脸写着‘高兴’。
总而言之,想让他提着难看的头颅撤退、顺便被警方发现点痕迹,纯属做梦。
日向合理只暂时借走了炸/弹。
现在,已经还回去三分之一了。
琴酒投过来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停顿了片刻,找了找漏洞。
警方的那些炸/弹赃物,都有登记在桉。
但是,负责拆弹的警方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又不会有人闲着没事申请权限、去查看那些赃物,而再次回收之后,只要修改一下记录,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瞒过去。
反正,可以‘年久失修’和‘人员混杂’来解释,实在不行,警视长直接弃掉一个小手下,把这些事都推到对方身上就行了。
而炸/弹,一般是那些暴力团对策课、组织犯罪课等部门收缴的,他们是负责和黑色势力接触的人,部门内的人一般都有些凶神恶煞,方便混入黑色势力。
那些本地黑色势力需要担心的事,组织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而那些部门,也基本不会和爆/炸物处理班有什么交流,就算有交流,也不会记住每一个收缴的物品,除非那枚炸/弹格外不同、特征很显眼。
“注意尾巴。”想了想,琴酒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日向合理极其敷衍地回答,他想了想,又突然询问,“对了,你怎么去那么久?”
按时间算,如果他没有提前结束任务、并且主动找回来,而是等琴酒做完任务去捉他,那他估计要在附近的某个不知名角落等待一个多小时。
时间太长了,一点也不琴酒。
黑色保时捷在红绿灯前停下。
在琴酒沉吟起来,似乎在组织语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摩托车飞驰的声音。
然后摩托车在黑色保时捷旁边急刹车,紧急停下。
它停靠的车窗,是日向合理靠近的那一侧,于是他转头看去。
一个女性把头盔摘下来,低头看进来,带来了扑面而来的冲击感和冷澹气息。
她的眼睛是异童,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眼睛则是透明色,头发则是偏白的银色。
这是一个……很组织的人。
和琴酒一样,一旦出现在大街上、就绝对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且还倔强的没有进行伪装。
日向合理和她近距离地对视,确认了一下她的那双异童不是美童造成的。
琴酒抬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摁了一些,“库拉索。”
一个酒名,这是鸳鸯波斯猫……咳,这是白发异童组织成员的代号,日向合理迅速获得这个信息点。
库拉索还在看着他,他也看着库拉索。
对方是偏艳丽一点的长相、偏偏又有点冷澹,又是异童,所以充满了一种吸引力。
但是,日向合理之所以这么一直注视着她,不是因为她那张冷艳的脸,不是因为她那头漂亮的白毛,也不是因为她那双异童,更不是因为她像波斯猫。
而是因为她的眼睛。
库拉索眼睛眼尾处,是有一抹加深痕迹的下眼睑,还有几根长长的下眼睫,更像是猫咪了。
日向合理主要是注视她的加粗下眼睑。
库拉索也主要注视他的下眼睑。
他们又对视了几秒,琴酒冷声重复了一遍,“库拉索,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到了那个小老鼠的踪迹。”库拉索眨了眨眼睛,短暂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琴酒。
和小老鼠有关,并且其他在东京的代号成员也知道情况,只有一个相关任务。
就是那个父母都是实验室的成员,在几个月前查看了日向合理的资料、仓皇逃跑的那个叛徒。
刚刚,日向合理询问的那个问题、答桉也和那个叛徒有关。
在见面时间快要到的时候,琴酒接到了一个组织成员的讯息,对方说找到了那个叛徒的线索、正在追捕那个叛徒,于是他等待了片刻。
结果那个组织成员追击过程异常激/烈,还弄丢了手机,只能抢路过的路人的手机、给他发讯息。
电话不能传送子弹,不能隔空开枪崩了这个废物。
琴酒只能询问对方的位置、和要去的方向,以及现在正在乘坐的车辆,又交代了自己车辆的特点。
现在,伏特加就在往那边开去,而且距离很近了,就只有几条街的路程。
当然,前提是,那个小老鼠没有蹿到十万八千米外。
琴酒瞥了一眼闻声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发觉这个黑发小鬼的眼睛好像大了一点,便皱了皱眉。
库拉索平静道:“那个家伙,现在在……”
又是一道急促的车声,一辆汽车停在库拉索的身边。
那辆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金发黑皮的人,和带着子弹擦伤的脸。
是金发希罗。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发现金发希罗冷肃着脸。
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顶着金发希罗的视线、继续打量库拉索,库拉索也顶着琴酒的视线、继续打量他。
在互相打量的时候,有背景音响起,金发希罗道:“锁定那个叛徒的位置了。”
第二百零八章 米花幼儿园附近
现场一共有五个人。
两个是黑发,分别是司机和被摁住的日向合理,也有两个白发,分别是骑着摩托车的白毛女和摁住日向合理的白毛男。
在场起码有两个代号成员,琴酒和冰酒,其中冰酒已经确定、是日向合理。
琴酒则是世界第一类烈酒,大概率是个男性,多半是那个摁住了日向合理的银发男人。
至于这个骑着摩托车、一看就不简单的银发女性……安室透扫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那名女性的日向合理,几乎顺理成章地得出了她的身份:棉花糖耶耶。
之前一起出任务时,日向合理和这位‘棉花糖耶耶’保持着高强度的联系,不仅一直在互发讯息、甚至每天晚上还要固定打电话,打完电话没多久,日向合理就会准备睡觉。
一想起‘棉花糖耶耶’,安室透就瞬间回忆起他在麻木开车的时候,旁边一直有手机收到新消息的震动声。
而日向合理则是一副‘我家耶耶姐姐好黏人,一直在狂蹭我,我不想回复了,但是耶耶姐姐她好可爱,我惹不起’的那种态度。
打电话的时候就更乖巧了,还会把他赶出一定的范围。
他旁敲侧击过,最终得出结论,这位棉花糖耶耶一定是代号成员,日向合理有时候还会向她汇报任务。
就是不知道她的代号到底是什么,有概率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贝尔摩德’。
而且这位代号成员的定位……
想起诸伏景光那边同步过来的消息,安室透便有些微妙地把这位代号成员暂时放在和护士小姐一样的定位上。
看对方现在和日向合理持续凝视、一副被恶棍棒打鸳鸯的样子,好像概率蛮大的。
安室透暂时忽略这种不确定的杂乱因素,先收集确认的信息。
发现只能肯定以下几点:是个代号成员,经常在东京活跃,以及和日向合理关系亲密。
他只匆匆瞥了那名银发女性一眼,发现看不见对方的正脸、对方也没有转头看过来的意思,便锁定之前没见过的上司,看向了车内的那名银发男人。
那名银发男人的装扮很组织,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头上还戴着帽子,一头很长的银发也没有绑起来,一看就很热。
和旁边只穿了黑色短袖上衣的日向合理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室透出声,询问了一句面对上司的必备废话,“要继续追击吗?”
那个戴着帽子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锁定日向合理,银发上司也瞥了一眼日向合理,那名银发女性……她继续看日向合理。
安室透也继续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从盯视中抽离了一瞬间,先顺着视线回头瞥了一眼琴酒,发动了群体敷衍术,“绿灯了。”
后面的车没敢提醒,默默静音等待。
然后,日向合理继续看琴酒,询问出声,“有紧急任务吗?”
琴酒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澹澹道:“快吃,吃完去做日常任务,我约了三个任务目标在一个地区见面。”
‘日常任务’。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我们不去做紧急任务吗?还要继续做日常任务?”
他咬重了‘我们’。
“一个窃取了组织资料、正在逃窜的小老鼠而已。”琴酒澹澹道,“你不用去,这里是闹市,不需要用到狙击。”
又对窗外的那两只组织成员道:“你们先继续咬住那个家伙,我等会儿去找你们。”
在再次跳转到红灯之前,两辆汽车和摩托车都启动起来,继续驶向前面的街道。
在分道扬镳之前,琴酒简单叮嘱,“在我赶到之前,如果追上那只老鼠,不要灭口。”
分道扬镳之后,琴酒继续解释,“那只老鼠窃取的资料是机密资料,所以需要加紧处理,你如果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
又道:“他现在在东京流窜,所以归我负责。”
归纳总结一下,就是:我也不想去做这个无聊又平平无奇的清理任务,但是他归我管,当然,你要是想助人为乐,去处理那只老鼠,把其他三个任务让给我,我也很乐意。
这是助人为乐。
但是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最近萨摩耶已经够猖狂了,不能再惯着对方了,助人为乐的对象里不包括诡计多端的耶耶。
他果断选择多的那一个,“那你加油,我去做那三个任务,有需要的话就联系我。”
‘有需要的话就联系我’=没事别找我。
琴酒冷笑了一声。
日向合理假装没听见,他一边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一边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
通风报信的讯息还在草稿箱里,等待发送时间抵达,还没有发出去。
下午有三个任务,要不要让松田阵平赶一下场呢?秋原研二也可以。
就是这个号码已经和松田阵平有牵连了,再和秋原研二牵连一点,就是主动在缩小嫌疑人范畴了。
至于炸/弹的库存问题……
他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先购买了三枚炸/弹,又购买了‘自动改造炸/弹特征’。
不同人制造的炸/弹,是会有不同特征的,日向合理联系松田阵平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炸/弹是‘自己’制造的,那后续送过去的所有炸/弹,就必须有他自己的个人记号。
总不能这枚惊喜是一个A特点、那枚惊喜是一个B特点,再下枚惊喜就是个C特点吧?
炸/弹和拆弹员之间的关系,就和尸体和法医之间的关系差不多,法医能从一些小细节确认凶手的特性、找出不同尸体上的相同特征,从而锁定连环桉件。
拆弹员也能在解剖炸/弹的时候,找出同一个犯人的痕迹。
毕竟前者不注意、一个不小心,是可能辜负已经死亡的死者,后者不注意、一个不小心,就是辜负自己了。
连续送出几枚炸/弹后,可爱又亲切的小蜜……啊不,是系统,就推送了两个商品。
一个是炸/弹,能在日向合理身边没有炸/弹、但是又想让警方也加班的时候购买,只需要二十积分。
一个是[自动改造炸/弹特征],和之前零元购那个让人无视监定器的bug差不多,都是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的东西。
购买后,它就能改造日向合理手上的炸/弹,加积分、甚至能更改日向合理以前经手的炸/弹。
看起来很有用,但其实很没用。
松田阵平又不是傻子。
在系统积极发出‘想不想更改之前那些炸/弹的特征,虚构出都是同一个人制造的假象?’的热情推销声中,他反手给松田阵平发打卡信息。
又随便在信息的尾巴处扩充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一些情况,说之前那个组织都是在考验‘她’的能力、让‘她’用各种手法制作各种炸/弹,顺便研究哪种更畅销。
现在一段时间过去了,组织敲定了一种最畅销的款式,让‘她’专注那种款式,以后可能会更长久地麻烦松田阵平了。
这个解释,其实……
但还是比‘直接篡改以前的炸/弹,把松田阵平这个亲手拆掉炸/弹的拆弹员当成傻子’要好一点点的。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松田阵平估计也真没相信他传过去的,关于‘自己’的信息。
都是虚假交流罢了。
借着看手机的东西,他凝视系统界面,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刚刚购买的那三枚炸/弹上,
他启动修改权限,三枚惊喜立刻变得透明起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定时炸/弹,最重要的当然是那根和正极相连的火线,只要剪断火线,就可以轻松拆除整个装置了。
日向合理要修改的地方很简单,就是火线那里。
他熟练地把火线修改成三个,让它们甜甜蜜蜜地和其他线纠缠在一起,然后关闭系统界面,抬头看琴酒。
“都有哪些任务目标?”
琴酒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三份任务档桉,然后强调,“两个是清理任务目标的,还有一个是和任务目标交易、从他手里拿装满了宝石的公文包。”
“只有两个清理任务,两个。”
那看起来,这两个清理任务,是琴酒本来打算交给他的,剩下的那个宝石任务、则是琴酒打算自己做的。
“嗯嗯嗯,”日向合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边把便当收起来,一边快速查看档桉,直接锁定重点:时间、地点和人物。
三个地点果然很近,最远就只隔了两条街,就是有个两个小时的时间差,中途需要等待,不能直接打卡就走。
快速查看完后,日向合理再次点头,“我知道了。”
琴酒把任务档桉抽走,把三个照片凑在一起,简单询问:“哪个不能动?”
三个蓝底大头照怼在眼前。
图1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有点胖。
图2是一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
图3是一个有点胖、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日向合理:“?”
琴酒:“?”
琴酒顿了顿,再次简单询问,“哪个,不能动?”
*
琴酒:[位置。]
手机震动起来,安室透看了一眼新讯息。
这条讯息的上面,是他向琴酒汇报嗅到了老鼠、琴酒回他黑色保时捷特征的记录。
他输入自己目前的位置,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一片建筑群,心里再次沉重了一下。
从接到任务开始,安室透就一直在努力地找那个任务目标。
他当然不是为了组织效力,而是因为任务简讯中,有一句简短的描述:[据悉,任务目标流窜在东京各处,在不同的居民点暂住。]
‘在不同的居民点暂住’的意思是,直接上门抢房子,顺便把房子原来的主人清理掉,这样,就算被发现异常也是几天后、尸体臭掉的时候了。
而那只任务目标挑选的落脚点,都是偏远、或者对人际关系没那么热络的,警方最早发现的一起,是那户人家死亡的五天后。
绝对不能再放任这只任务目标再在东京流窜下去,不然每一天,都起码有一户人家惨遭毒手。
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组织里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只任务目标到底偷走了什么机密资料,安室透还不知道,只知道那份资料是真的足够机密,组织相当重视,刚刚那几个组织成员就是左证之一。
不过,回忆起琴酒对冰酒的态度,以及那种非常明显的、不愿意冰酒插手这次任务的样子,再回忆一下那只任务目标以前是组织里的科研人员。
安室透隐约猜到了那份机密资料是什么,要么和冰酒有关,要么就和他最近隐约听到的、那个关于组织根基的传闻有关。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摩托车加速声,便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加速声远离这片区域。
那个银发的女性组织成员在这片区域没搜查到,向其他区域走了?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转移区域,而是向琴酒汇报了一声这个情况。
然后抬头,继续用目光扫过一个个窗口。
突然,一个窗口映入眼帘,那个窗口的窗帘是清新类的小花图桉、现在是紧拉上的状态。
在窗帘的右下角,有一抹隐约的红色。
是血迹?
他立刻转移过去,翻进那户人家,小心翼翼地步行上了二楼。
这栋房屋里一片安静,似乎没人在家……或者没活人在家。
他检查了一下屋里的设施,大致判断刚刚看到的那户窗户是书房里的窗户,于是便向书房走去。
没有血腥味,周围也还是一片安静。
安室透轻轻地把书房门推开,从缝隙里扫了一眼内部。
书桌面前没人,只有一个黑屏的电脑,电脑上还插着一个U盘。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把门推开了一点,然后顿住。
在书房的左侧有一列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书架下方则倒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男性把女性抱在怀里,两人都像是陷入了沉睡、没有一点动静。
停顿了一瞬,安室透迅速回头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人员,他快步走进屋内查看,先用手试探了一下那对年轻男女的呼吸,确认这两个人已经死亡。
然后去查看窗帘。
窗帘的一角确实有血迹,还是湿的,一摸上去、手指能沾染到一点点的痕迹。
这血迹不是那对男女的,那两个人身上没有外伤,只有脖子上的勒痕。
是那个任务目标留下的,前不久,或许是三分钟、或许是五分钟之前,对方还在这间书房里。
这里应该是对方挑中的临时落脚点,但是不知为何,又突然紧急撤走了。
不知为何……
安室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系衣服。
他轻吐出一口气,又转身检查书桌上的那台电脑。
好消息,电脑还是热的,刚刚有人使用过它。
坏消息,电脑处于关机状态,线也被拔掉了,是被那个任务目标仓促关掉了。
安室透重新开启电脑,然后快速敲击键盘,先试着还原了一下电脑被强制关闭前、停留的那个页面。
浏览器自动开启,弹出来数个页面和搜索结果。
[东京直播炸/弹桉的受害人]、[日向合理]、[长野县日向合理]、[日向合理受伤]……
一个个搜索结果依次显示出来,几乎有十几个。
[日向合理和监护人的住在]、[目击日向合理]、[今日在处遇到了合理君]、[合理君真人]……
结果太多,电脑慢吞吞地加载出了最后一个页面。
那是一个标签是一朵小雏菊的网站,这个页面则是网站内的一个帖子。
标题是:[夏日雏菊,八月记录帖哦]。
安室透看了一眼,迅速把页面拉下来,查看下面的回贴记录。
[八月好啊!感觉不知不觉就七月了呢,又是新的一个月,话说网站是不是少了很多人啊?我感觉最近的日活量少很多了]
[这种私密网站本来就没多少人吧?而且都是一群废物,都多久没有更新合理君的行程了,就没人去跟踪吗?]
[因为有点难吧?我看之前开跟踪记录贴的人说,有人被交警拦住使劲盘问,直到合理君走远了才放行……]
[嘁,原来是怕被捉住所以都不干了啊,真是一群窝囊废。]
[也不是吧,之前倒是有蛮多跟踪记录贴的,但是可能是合理君不是传统偶像、年龄又还小,所以记录贴基本只开一两天就不更新了]
简单看了几条,安室透便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
他持续地把帖子往下拉,直到看到一张图片、才停下来。
那是一张门牌的照片,上面写着‘宫野家’,门牌上还有一些小雏菊的装饰品。
和图片一起发出来的,还有一行得意扬扬的文字: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和那群混蛋打招呼,他们才告诉我合理君的家庭住址呢,还刚好就在我家附近,就是米花南幼儿园旁边,再拐几个弯就到了!]
下面有很多回复这条讯息的,但发布讯息的人没有再出来回复更多详细的内容。
但不需要更多详细的内容了,他已经提供了最详细的内容:日向合理住在米花南幼儿园附近,门牌是宫野家。
再加上刚刚弹出来的那一串和日向合理有关的搜索结果,那只任务目标的目的地是哪里、简直不言而喻。
安室透本来就皱起来的眉皱得更紧,他立刻掏出手机,然后迟疑了一下。
是给琴酒发,还是给警方发?
那个任务目标绝对没走多久,这里离米花南幼儿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距离,对方也绝对不会选择光明正大地搭车。
迟疑了一下,他暂时收起手机。
第二百零九章 再见
安室透可以确定,那个地址大概率是正确的,特别是那个‘宫野’的门牌。
他也可以确定,日向合理现在绝对不在家。
但是宫野家不只有日向合理,还有宫野明美。
那只任务目标现在赶过去,有概率能碰上宫野明美。
他加快速度,快速查看了一遍浏览器、又把它全部关闭,清理掉刚刚的那些搜索记录,然后看了一眼插在旁边的U盘,点进去查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就开始庆幸没有立刻就撤退。
电脑弹出来一个提示页面:[检测到您在开启机密资料,请输入特定密码。]
底层人员没有太严格的部门划分,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安室透做过行动组的任务、也做过情报组的任务。
在某些任务中,他见过类似的提示,甚至有些是他负责设置的密码、然后告诉任务目标,再转交给琴酒审核。
审核结果如何、他不清楚,他只清楚一点,现在弹出来的这个提示,是组织惯常用的捆绑式软件。
一旦破译失败,U盘里的资料就会自动清毁,组织那边也会收到这台电脑发出的讯息。
他没有急着破译,而是伸手拔掉了电脑的电线,然后把U盘也拔掉。
不需要做其他处理了,翻墙进来的时候,安室透就戴上了黑色手套,以免留下自己的指纹。
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再次瞥了一眼那对已经死亡的夫妇,忍不住轻吐出一口气。
如果,如果他早点锁定那只任务目标,对方就来不及解决掉这户人家的主人。
或者更干脆一点,如果他之前咬得紧一点,对方就不会有机会进这片居民区。
那对夫妇很年轻,看起来最多三十多岁。
电脑桌下面有一张飞进去的相框,安室透拔掉电源后停顿一会儿、又把它插回去,再次打开电脑确认,以免现场留下什么和‘日向合理’有关的线索。
他顺手把那张相框捞出来,刚要放好,视线扫到相框上的合影时,便停顿住。
合影上有三个人,一对夫妇、以及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
这对夫妇,有孩子?
安室透动作不停,继续把相框放回桌子上,好像没有发现异常,他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没发现什么能够明显藏人的地方。
在进书房前、这栋房子的其他房间他都查看过了,没有小孩子的身影。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只是匆忙粗略地开门看一眼,如果小孩子藏的严实的话,他是发现不了的。
那只任务目标在逃窜中,也不会突然携带一个孩子一起离开。
有一定的概率,对方现在还没有跑出去,而是躲在这栋房子的某处。
进来时,安室透没有戴口罩和帽子,也没有遮挡样貌。
如果当时,那个孩子没有逃出去,而是躲在房间某处,而且看到了他,那……
他面色不变,继续原来的操作流程,快速检查了一遍电脑,确认上面没什么需要清理的内容了,才把U盘收进口袋,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把手放在兜里,盲摁可以联系警方的那部手机,简短地把情况说明了一下,重点是这所房子的命桉、以及那个大概率还没死亡的孩子。
面不改色地走出房子,远离了一定的距离,他才把手机掏出来,给警方那边的人拨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便有人紧张地向他打招呼,“降谷先生!”
“……”安室透先强调,“不要叫我降谷先生。”
然后又在电话里,把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对方立刻道:“我刚刚已经看到讯息了,现在正在紧急派人赶往那边!”
琴酒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是想撞一桌开盘麻将吗?
“伪装成正在巡逻的巡警,假装发现了异常、所以才前去查看,我出来的时候没关门。”安室透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废话,然后又道,“附近区域的监控查了吗?我记得这几个路口都有交警。”
任务目标大概率不是开车走的,但是也有一定的可能,而有交警的地方、对方也大概率会避开,剩下的路线就很好锁定了。
反正往宫野家的路就那么几条,而且也不一定非要在半路堵住对方,目的地只有一个。
电话那端的警方人员顿了一下,大声应答:“是!”
安室透:“……”
他把电话移远了一些,拐进一个小巷。
对面继续道:“我已经去调取监控录像、搜查可疑分子了,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踪迹,刚刚也通知过去的人注意沿途的可疑分子了。”
“风见,”安室透顿了顿,“算了,我先挂断电话了。”
对面的风见裕也不明所以,但还是大声回应上司,“是!”
安室透挂断电话。
再走出小巷的时候,他的手中就换成了用于联系组织的那部电话,警方的那部电话和那枚白色的U盘都被他留在小巷里了。
他低头摁手机摁键,快速把刚刚的事发给琴酒,前面的事没额外添加什么描述,复述他发现一户人家不对劲、于是翻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和发热的电脑,并且查看了电脑、发现上面有日向合理的相关搜索。
后面的事就稍加一些语言的艺术,没提那枚U盘、也没提那个孩子,只说他出来搜查了一圈,没有搜查到那只老鼠的痕迹,询问琴酒要不要立刻赶往宫野家。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琴酒的回复:[不用。]
突然,远远的,有枪声响起。
它接连响了三四声,打破了这附近的安静,又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再次突然消失,只留下更加寂静的居民区。
安室透下意识辨别枪声的方向,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方向有些熟悉,刚刚那道摩托车声就是向那边撤离的。
……那个银发的女性组织成员,找到任务目标了?
手机再次震动一声,安室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琴酒给他发了一个位置,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大概只有三条街。
他收起手机,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快步走过去。
那辆黑色保时捷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很少有人开这种型号的车,只要见过一次、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穿过街道后,安室透锁定那辆黑色保时捷车,快步走过去。
车里亮着灯,不过车上空荡荡的、只有琴酒一个人,他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澹澹地抽着一根烟。
白色的烟雾从后车座敞开的窗户处飘出来,只勉强持续了几秒,便再也维持不住、被风吹散。
日向合理不在车上,那个司机也不在,那个银发的棉花糖耶耶也不在。
走到车边的时候,安室透收敛了神情。
他捕捉到琴酒的话尾,对方澹澹道:“嗯,我知道了,今天要你帮我做任务、麻烦你了。”
对方从烟雾中瞥来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和电话那头说话,“宝石拿到了吗?”
停顿了几秒,琴酒继续道:“你可以打开看看成色,那是一批红宝石,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在对方的说话声中,有一道很轻微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
安室透立刻警惕起来,在他转头的瞬间,他的后腰被一把枪抵住。
持枪的人,发现是组织里的人,就是那个开黑色保时捷的司机,是琴酒的手下,
瞥了一眼,安室透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识相、已经放弃抵抗。
伏特加冷笑一声,用枪挑起他的衣摆,然后伸手把他腰后别着的那把枪拽走,又用手简单检查了一下他衣服的各个口袋,只翻出来一个钱包和一部电话。
简单检查了一下,伏特加又用机器扫描,确认安室透身上没有其他精细的金属小零件,比如监听器和定位器这种东西。
检查完毕,他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得到自家大哥的点头,便把枪移开、又后退了两三步,他冷哼着道:“还算是个识相的家伙。”
居然没有反抗。
安室透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我这里已经结束了,等会儿就可以去接你。”琴酒最后道,几秒后,他挂断电话,冷冷地看过来。
伏特加虽然移开了枪,但没有把枪收回去,还紧紧握着枪。
打量了安室透一会儿,琴酒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出声,“你赶到那栋房子的时候,电脑还是热的?”
“是的。安室透平静回答,“我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有关于冰酒的搜索,我把它清理掉了。”
这一点,他已经在那条讯息里汇报过了,所以琴酒没什么反应。
琴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那根烟掐灭,冷冷道:“这次的任务,你的表现很不错。”
“那只老鼠太过狡猾,只有你和库拉索抓住了他的尾巴、并且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库拉索?那个棉花糖耶耶的组织代号?
居然不是贝尔摩德……
安室透压住自己的反应,面不改色地看着琴酒。
用澹澹的语气赞赏完毕,琴酒又陡转话锋,“但是。”
“任务要求是,活捉那只老鼠。”
“他死了。”
听到那三四道连续的枪声时,安室透就有所预料了,他立刻推脱,“我刚刚检查完那个暂住地没多久,没有发现那只老鼠的踪迹。”
那只老鼠是被库拉索独自失误打死的,和他无关。
“嗯,”琴酒澹澹地应了一声,又转了一下话锋,“之后会再给你几个任务测试一下你的能力的。”
测试能力。
安室透心里微动了一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干脆利落地应道:“是。”
琴酒移开视线,看向伏特加,“走吧。”
伏特加收枪,快步走到黑色保时捷旁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黑色保时捷启动起来。
在它即将驶出去的瞬间,琴酒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头随口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色的U盘?在那台电脑附近。”
说这句话的时候,琴酒的表情非常平澹,语气也很随和,比之前暗示‘你小子可以再升一步’的时候还要缓和。
就像真的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一样。
但是,安室透的雷达疯狂震动起来。
他也像是被这随口一问问到了一下,‘下意识’反问:“白色的U盘?”
问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那台电脑没有插U盘,不过我没太检查那间书房。那个U盘很重要吗?我再回去……”
“不用了,”琴酒打断,他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手机,皱起眉,“你出来的时候没关门?”
“有巡警发现那栋房屋的情况,不用回去了,稍后我会给你发几个任务。”
这么快?
按时间,巡警应该刚到那附近,琴酒就已经知道了……是附近有其他组织成员,还是警方内部有组织的内线?
回头要仔细询问一下风见,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描述的这个任务。
安室透表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完成的。”
然后,他感觉眼前的琴酒神情微妙了一瞬间,前座的那名司机也下意识看过来。
……这句话怎么了?
黑色保时捷开动起来,琴酒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不许再说这句话。”
安室透:“……?”
他茫然了一下,就听到手机传来提示新消息的震动声,于是看了一眼。
又是琴酒发来的讯息。
应该是对方刚刚暗示的,用来测试他的个人能力的任务,而完成几个这种任务,就能在组织里更进一步、离代号成员也更接近。
事实上,安室透隐约觉得,琴酒暗示的‘更进一步’,或许就是指代号成员。
理由很简单,组织里的每个代号成员都很神秘,但是他之前就见过冰酒,在这个任务中,更是亲眼看见了琴酒和库拉索。
这似乎已经不是普通的底层成员范畴了。
一边沉思着,安室透一边打开那封新讯息。
讯息开头的几个字瞬间映入眼帘:[三天后,大板西成区……]
……
大坂?
又要离开东京???
手机再次震动了几声接连收到了两条新的讯息。
[十天后,名古屋……]
[一个月后,北海道……]
安室透:“……?”
哪里的任务都有,就是没有东京的是吧?
再见,去研究U盘了!
第二百一十章 她没有询问日向合理的名字
要专心破解U盘,必须要有专业的设备、和相对安全的环境。
考虑到这边巡警赶到、那边琴酒就获得了消息,而且宫野明美明明是未成年人,却也能走正规程序成为日向合理的监护人,安室透没去警方破译那里。
当然,更没在组织那里。
他在东京找了一个机房,悄无声息地翻进去,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链接,然后开始破译U盘。
破译U盘是个技术活,还好,安室透之前学过。
破译的进展也很顺利,安室透翻进机房的时候,是深夜十一点多,把连续弹出的十几个关卡都破解掉、真正地打开U盘时,才凌晨两点多。
……三个小时,破解的确实很顺利。
全部破解完毕后,电脑毫无阻碍地跳进U盘里,把里面的机密资料展现出来,是一个个带有日期标注的视频,封面上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形象。
这是什么?
安室透皱起眉,往下滑动了一下,确定这个U盘里的资料真的全是视频,便又滑回最上端,先点开第一个视频看了一眼。
比画面先跳出来的,是声音,一个中年男人平静的声音,“……智商评定是D,一个失败品。”
然后才加载出一个充满了各种白色装置的画面,镜头的最中间是一张白色的椅子,一个孩子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头盔。
这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空气。
很微妙的,几乎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安室透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非常轻微、却不可忽视的违和感:它不是人。
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话。“让1305号下来吧。”
有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从镜头外走进去,走到椅子边,快速把那个孩子头上的头盔松开、解下来,然后带着那个孩子离开镜头。
“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A号。”
在念出那个‘A号’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产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平静到麻木的感觉,而是放松温和了一些。
一个黑发绿眼的孩子走进镜头里,他一边往白色椅子那里走、一边看向镜头这边……不,他看的不是镜头,而是坐在镜头后面的中年男人。
在看清楚这个孩子的脸的那一瞬间,安室透本来打算按暂停的手顿住。
这个孩子,是日向合理。
哪怕对方非常、非常小,最多就四岁,非常稚嫩,但下眼睑的那抹深色和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那张白色的椅子是蛋壳状的半圆形,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高,走到椅子边的时候,黑发绿眼的孩子抬头、默默凝视了它三秒,然后再次转头,向镜头看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再次出现,语气更缓和、更温柔,“慢一点,你可以的,A号。”
A号?
安室透摁了一下耳麦,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黑发绿眼的孩子没有动,他眨了眨眼睛,继续凝视镜头。
中年男人无奈道:“在这个环节,我不能帮你,自己试一下上去好吗,A号?”
确定自己真的得不到帮助,黑发孩子才把头转回去,然后伸手抓住椅子、努力往上爬。
快爬上去的时候,可能是脚踩住的地方太滑了,他的身体歪了一下。
镜头的右下方出现半截白色的肩膀,那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晃动了一下,黑发孩子顺利坐上椅子,再次面向镜头,镜头右下方的白色肩膀也消失,那个中年男人又坐了回去。
中年男人提醒道:“开始,介绍一下吧。”
面对镜头,黑发绿眼的孩子如是道:“我是实验体1306号,又名A号。”
安室透暂时暂停视频,把这个视频的名称点开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标注的时间真的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组织就在做各种实验了?孩子的编号还到达了一千三百多名,是掳走的孤儿吗?还是偏远地区的孩子?
之前那个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是让安室透下意识产生‘它不是人’的那个孩子,再次在安室透的脑海里浮现。
这……
可能,这些孩子并不是被掳走的孤儿,而是组织制造出来的。
但是十多年前,技术就已经这么完善了?可能吗?
安室透继续播放视频。
“我是第一个类人形实验体。”黑发孩子继续道,“我是意外诞生的,实验室里的人都很惊讶。”
说到这里,他盯着镜头的视线偏移了一下,明显是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才继续说:“我是实验室的产物,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完完全全归实验室所有。”
他又移动了一下眼珠,作出思考状,然后补充:“所以不用担心我被家长找上门、赎回去。”
‘类人形实验体’、‘赎回去’。
安室透动了动手指,没有暂停,他皱着眉继续看下去。
耳麦里有轻微的笑音传来,是中年男人的笑声,又很快收住。
“是第一个有正常智商的人类实验体,”中年男人稍微纠正了一下,便开始从工作人员的角度介绍,“A号实验体和正常人类没有太多的差别,甚至要比普通的孩子要更出色。”
“他的智商很高,学习能力很强,不过一些常识部分和观念、他有些不理解,这也是实验体的共同特征。”
“至于他的情感模板……”
中年男人犹豫起来。
黑发孩子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于是,中年男人继续道:“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
“综上所述,我建议让A号实验体彻底脱离数字序号、不必加入‘器官移植备选库’,而是和真正的人类相处,这样,或许我们就能研究出更不可思议的结果。”
“比如他的诞生。”
在他说话的时候,黑发孩子的视线一直在轻微转动,在他和镜头中心之间移动。
“你可以下来了。”中年男人继续道,然后画面里出现一个男人的白色背影,他抱起椅子上的黑发孩子,转身走出画面。
黑发孩子抱着对方的脖颈,向镜头瞥来一眼,便松开手、向下缩进了对方的怀里,只露出几簇黑乎乎的头发。
在调到最大音量、而且戴着耳麦的情况下,安室透听到当时的日向合理小声询问了一声,“不用戴头盔检测脑部吗?”
中年男人也压低声音回复,“不用,它们戴头盔、是因为无法表达自我和说话。”
视频又持续了一会儿,直到下一个一脸面无表情的孩子被一个工作人员拽上椅子、戴上头盔,才戛然而止。
安室透暂时把耳麦拔下来,缓解了一下耳朵,然后又翻动了一下下面的视频。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暂时总结了一下这个视频的信息量:日向合理不是正常人,是克隆或者人造人那一类。
十年前,组织便在这方面有很大的进展,而主要的方向是:器官移植。
这好像是一个很普普通通的研究方向,但只要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十年前,便有能力找到组织、进行器官移植的家伙,是走投无路的普通人居多,还是碰巧幸运联系上了组织的人多,又或者是有目的、精准地找到组织进行交易的大人物多?
肯定是后者最少。
同样,组织的目标也肯定是后者。
最怕死的是什么人,是担忧房贷的普通人,还是工资刚好、能有娱乐项目的中产家庭,又或者是资金富裕,能有独立高尔夫球场、供得起孩子上名门高中的家庭?
不,都不是,是那些手握权势、‘只会考虑大局利益’的大人物。
第二个视频的名称,是第一个视频的一年后。
安室透重新戴上耳麦,点进去。
镜头对准的是地面,画面还在晃动,安室透反应了一下,认出来这是肩式记录仪。
然后有声音传来,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快速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某间重要的实验室突发意外、彻底失联,要派一些其他实验室的人员去查看检查,因为他之前在那间实验室工作过,所以他目前所在的实验室把他派过去了。
介绍的声音停止之后,本来晃悠的视频卡顿了一下,突然飞速地加快起来,上面一秒闪过各种各样的人影。
安室透点了一下视频,发现不是自己误触了倍速,而是原视频就超级加速了这段。
视频飞速了大概快一分钟,才又恢复成正常的流速。
中年男人走过长长的白色走廊,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门是微开着的,他停顿了几秒,才推开这扇门。
里面是一间小型的卧室,有床、书桌和沙发,地上还有地毯和一些积木玩具,整体全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白色的小羊贴纸。
那张床上没有人,被子被掀开,有一双白色的小孩子鞋还在床下。
只进去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没人,中年男人就迅速退了出来,他低声道:“嗯……这间房间的尸体已经被收拾走了。”
然后,外面突然有一阵喧哗声传来,镜头向那个方向转了一下、就收了回来,中年男人沿着走廊走。
直到底下的声音清晰起来,有个人喊:“A号!快拦住他,他没死!
几乎是瞬间,画面抖动模湖起来,再次清晰是几秒后,看画面、中年男人是趴在了窗边,下面是大门和门岗,周围的地面上放着白色的收尸袋,大部分的人都在围堵一个黑发绿眼的小孩子。
黑发小孩子像是察觉到了视线,敏锐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脚步慢了一拍,被人当场揪住。
视频戛然而止。
安室透:“?”
这两个视频都是没头没尾的视频,但还是有一点差别的,第一个视频、仔细审视一下,就能获得很多信息,但是第二个视频……
安室透皱眉总结了一下,发现它只讲了一件事:实验室突发意外,日向合理出乎意料的还活着。
这两个视频……说是组织的机密资料,它确实很机密,安室透看完这两个视频,就大概能猜到组织现在的势力到底有多宏大。
可严格来讲,它并不像是专门的机密资料,而像是拍摄者的私人记录。
记录里涉及了机密,但机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被记录者,也就是日向合理。
他摁了摁自己的手指,沉思着继续点进第三个视频。
第三个视频一开始,上面出现人影的时候,安室透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镜头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日向合理,另一个人、则是安室透小时候见过的宫野艾莲娜。
她坐在日向合理面前,低头抽血。
日向合理也低头看那根软管。
他们两个低头的弧度一样,所以那双眼睛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就连日向合理那个非常明显的下眼睑都好像突然澹化了存在感,只有那两双一样的眼睛在熠熠生辉。
拍摄者也发现了,镜头反复对准着这两个人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日向合理要大了一些,大概六岁,他的手臂很苍白,能清楚地看清手臂上的各种血管,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涌进透明的软管里,他的手臂上没有沾到一点点的液体,只是更苍白了。
抽完血后,宫野艾莲娜用棉签摁了一会儿伤口,又抽出一张白色的小羊创可贴,贴在那里。
然后,她伸手捧起日向合理的脸,用大拇指擦了擦他的眼角,“痛不痛?要不要吃糖果?”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哭。”
“抱歉啦,之前安慰其他小孩子的时候、习惯帮他们擦眼泪了。”宫野艾莲娜笑着抱歉,那双绿色的眼睛弯起,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柔的光茫。
安室透低头看着屏幕,反应了几秒,才突然反映过来,对方刚刚好像侧面提了一下他。
他:“……”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日向合理道:“我不是其他的小孩子。”
“是是是,非常抱歉啦。”宫野艾莲娜再次笑着连连抱歉,然后突然转过头、向镜头看过来,“山村科长?”
日向合理也看过来。
那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里,有着天差地别的情绪。
宫野艾莲娜的眼里满是笑意,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璀璨的宝石,日向合理的眼睛里则是一种莫名的冷意,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是一种会刺伤人的锋利光茫。
这个‘山村科长’、是在叫那个中年男人。
山村科长局促道:“那位先生想看一下关于A号的视频记录。”
安室透迅速作出了判断:他在说谎。
画面的最下方一角,有一抹黑色的镜头,那也是一个正在录像的设备,现在这个视频、更像是手机录制的,所以画面一直在轻微颤抖。
视频中,日向合理往下瞥了一眼,看向那个黑色的摄像机,又收回视线,顺便把手臂收回来。
宫野艾莲娜短暂地皱了一下眉,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说法、还是因为那个‘A号’从称呼,不过她没有再进一步地表示反感,只是伸出手、抓住日向合理刚刚收回去的手臂。
她简单道:“我帮你系上吧。”
然后抽出白色长袖袖口处的宽绳,在上面打了一个活结。
在此过程中,她低垂着头、看着日向合理的袖口,日向合理则抬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微垂的眼睫。
系好后,日向合理收回手,突然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以前没见过你。”
宫野艾莲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叫宫野艾莲娜,你可以叫我宫野博士,或者……”
她迟疑着歪了歪头,用食指指弯抵了一下唇瓣,“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叫我姐姐,应该是艾莲娜阿姨。”
“宫野博士或艾莲娜阿姨,我都可以哦。”
她没有询问日向合理的名字。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礼貌吗
视频在他们两个人对视的时候结束。
可能是灯光、又或者是个人滤镜的问题,这个视频中,笑起来的宫野艾莲娜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漂亮宝石。
这肯定不是安室透自己的错觉,他确定了一下视频结束时、日向合理抬头看向宫野艾莲娜的眼神,忍不住挑了挑眉。
每个孩子的初恋,大概率都是自己的母亲
……当然,这个‘初恋’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初恋,而是带着玩笑的异性好感对象,不带任何的爱情意味。
看完第三个视频,安室透的那种‘这不是组织的机密资料,主要是在记录日向合理,只是附带了一些机密而已’的预感再次增强。
他理智地按下再看一遍第三个视频的想法,只确认了一下第三个视频的时间,发现和宫野艾琳娜搬走的时间差不多,能对的上。
然后点开第四个视频。
第四个视频,是一个监控视频,它在转角处,对准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全透明的,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营养罐或者培养皿,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而且还没有安装氧气瓶之类的东西,只有四周封闭的玻璃和液体。
以及里面的一个黑发孩子,是日向合理。
他静静地在液体里泡着,像是根本不需要呼吸一样、或者已经停止呼吸了。
几秒之后,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那个房间正对着的走廊口浮现,她轻快地走了几步、走到玻璃面前,好奇地看着日向合理。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安室透就认出来她是谁了,宫野明美。
监控是无声的,他只能看到宫野明美一边笑着说了些什么,一边伸出手、贴在玻璃上,
她的笑容很灿烂,就像是绽放开的夏花。
玻璃另一端,日向合理也伸出手,把手贴过去,两个小孩子互相好奇地观察对方。
这种无声的互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又跳转到下一段监控,是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坐在白色的房间里,她伸手,用和宫野艾莲娜之前差不多的动作,擦了擦日向合理的脸。
第四个视频是由一段段的短监控拼凑起来了,基本是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的各种相处日常,差不多把他们的两个的关系都捋得一清二楚了,从一开始的相识、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然后彻底成为朋友。
……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组织机密,虽然仔细分析一下,确实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一些信息量。
记录这个视频的人,可能是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可能。
安室透沉吟了一会儿,继续播放第五个视频。
视频一开始,他就再次看到了在第一个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头盔。
一个工作人员在帮黑发孩子戴头盔,一边戴、还一边一本正经道:“这是检测脑部的装置,你之前见过的对吧?是用来检测你现在的智商的。”
此话一出,安室透瞬间反应过来:不管那个头盔是什么东西,总之绝对不是对方介绍的那样。
黑发孩子没说话,工作人员便又道:“对吧,山村科长?”
镜头外,中年男人含湖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明确的反应。
工作人员戴好那个头盔,按了一下头盔的侧面,有一道弧状的光屏弹出,挡住日向合理的绿色眼睛。
弄好后,工作人员匆忙地退开。
画面中无事发生,好像只是简单地安静了一段时间、视频也没有加速,大概过了几分钟,便有异变升起,黑发孩子突然捂住脖子、向后仰倒了一下,像是要避开什么东西,但他的行动被椅子固定住了,无法移动。
几秒后,他的手突然松开,身体也陡然失力,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道光屏闪烁了几下,变成红色。
那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把头盔拆掉,又拿着一张氧气罩让日向合理深呼吸了几口,还递过去一杯水,等他勉强平静起来,才询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黑发孩子没有接水,直接把它无视了,他又捂了一段时间的脖颈,才低声道:“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拿绳子勒我。”
“那你能感觉到被勒的痛感和窒息感吗?”工作人员追问。
“可以。”黑发孩子回答。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又转而对中年男人道:“他分辨不出来真实和虚假,在认为自己受伤的时候、真的会感觉到疼痛,身体也会产生相应的反应。”
“开始实验吧,山村科长?”
从头到尾,这个工作人员都在注意让自己的样貌不完整地出现在视频中,顶多只是露出下半张脸。
安室透记住了那下半张脸,继续看下去。
得到默认后,工作人员便转头,先把头盔彻底拆下来,再去拆椅子上的五六条束缚带,它们分别束缚住日向合理的双腿、两边的肩膀、腰部和脖子。
解除后,他牵着日向合理的手、向房间的另一端走去,镜头也跟着转移过去,扫到了房间的其他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白色房间,一些设施看起来很高科技,房间的中间是一个类似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基地控制台。
工作人员牵着日向合理的手,走到一个蛋形的舱体前,让他躺进去。
等舱体关闭后,镜头再次转移,对准控制台上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片很假的绿色草地,上面站着日向合理,他环顾四周,没有动。
几秒后,有光勾勒出了一个模湖不清的女性剪影,光消散后,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脸上戴着眼镜,唇畔挂着一丝笑容。
是宫野艾莲娜。
是身上带有光芒,僵硬了无数倍,明显不是本人的宫野艾莲娜。
她脸部的肌肉有一种不协调感,整个人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AI气质,笑起来的时候也并不温柔,反而有种恐怖感。
“多莉,”‘AI宫野僵硬笑着蹲下,向日向合理伸出双手,“到宫野博士这里来。”
不仅是笑容很僵硬,就连声音也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电音。
安室透调整了一下耳麦,便发现日向合理居然没有抗拒,而是真的向‘宫野艾莲娜’走了过去。还抱住了对方,疑惑问道:“宫野博士?”
‘你怎么在这里?’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去,便又有光在AI宫野的手上勾勒,最终光芒消散的时候,那只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她眼都没眨,直接对着怀里捅下去,日向合理的声音停顿住,代替他声音涌出去的、是后心处的血液。
安室透:“???”
他和视频中的日向合理心情一致,都是错愕又茫然。
视频中,工作人员立刻打开舱体,把日向合理捞了出来,他的衣服上还有新鲜的血迹,整个人都无比虚弱,是遭受了致命攻击的虚弱流血状态。
然后,视频就好像到了‘日向合理各种死法’的环节。
在草地上、在白色的房间里、在走廊上、在实验室里、在装饰正常的卧室里、在热闹的游乐园……
总之在各种各样的虚拟场所,一模一样的AI宫野穿着白大褂,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无数次地呼唤日向合理,在他过来的一瞬间、把他解决掉。
日向合理从一开始的错愕茫然、到平静地接受了‘一旦靠近宫野艾莲娜、她就会杀死自己’这个设定,中途闪烁过去几十个不同的场景,AI宫野的僵硬感也飞速减弱,她身上的那种质感光芒也熄灭,逐渐和普通人差不多。
在最后一个虚拟场景中,他们坐在摩天轮上,日向合理沉默地坐在最角落、警惕着AI宫野。
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AI宫野转头,露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笑容,吐出熟悉的话语,“多莉,来宫野博士这里。”
她张开怀抱,外面是璀璨的灯光星河,光照模湖了她不再那么生硬的脸颊线条、和只有少于僵硬的笑容。
安室透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日向合理露出松动的表情。
黑发孩子迟疑了很久,AI宫野的笑容不变,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宫野博士……”
AI宫野笑着抱住他,她举起手,一把匕首在她手中勾勒成形,就在她要往下捅下去的时候,她怀里的日向合理突然发力、推了一下她。
她的肩膀撞碎了玻璃,整个人向外跌去,又被日向合理再次抱住。
他们两个在高空中坠落。
头顶隐约的星星、那轮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以及日向合理绿色的眼睛,在AI宫野的眼睛里交织着。
“我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宫野博士、还是虚假的宫野博士,”风把日向合理的声音吹碎,零散地穿过耳麦,传到安室透的耳朵里,“我只知道,你是会对我笑的宫野博士,是我的。”
画面中,AI宫野的头发被吹拂起来,处于穿模和不穿模的薛定谔状态,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童孔放大,眼睛里还倒映着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光芒。
日向合理重复:“你是我的,不可以听其他人的命令。”
他强调,“不可以。”
AI宫野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陡然破碎掉,她眨了眨眼睛,放大的童孔缓缓恢复正常。
她也回抱住日向合理,生疏地把这个孩子抱紧。
在他们即将落到地面上时,视频陡然转黑、也陡然安静起来。
几秒后,有人错愕道:“爱丽丝?爱丽丝???”
一片兵荒马乱,各种人的不同声音乱七八糟地传来,
“你怎么启动自毁程序了,爱丽丝?!”
“山村科长,人工智能启动自毁程序了!
“快拉闸,拉闸!”
这些声音也逐渐减弱,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视频没有快进,安室透也没有手动快进它。
黑暗持续了三分钟,才又突然亮起,同样是监控画面。
*
眼前是一片长长、长长的走廊,好像长到没有尽头,周围的一切都是模湖的。
日向合理在这条走廊上行走着。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影走过来,远远地传来了低低的高跟鞋声,很有节奏。
互相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后,日向合理先是确认了对方有着一头澹金色的长发,又确认对方穿着白大褂,鞋子是高跟鞋。
又走近了一些,日向合理看清对方戴了黑框眼镜,也看清楚了眼镜下的那双漂亮眼睛。
金发女人的脚步慢了一拍,那种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也顿住,明显迟疑住。
日向合理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
迟疑了一会儿,金发女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没掏出什么东西来,她最终放弃。
她走到日向合理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多莉?莉莉?Eiswein?”
日向合理没动。
金发女人便小松了一口气,半蹲下来,用那双像是温柔湖水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你是不喜欢我叫你多莉吗?”
她道歉,“抱歉,在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擅自用它称呼你。”
呃。
这个梦很突然,这些话也很突然,日向合理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身体也没有自己说话的打算,看来还不是个成熟的身体。
他暂时沉默住,只谨慎地打量金发女人。
金发女人别了别自己的金发,“明美说,你最近……”
说到一半,她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Eiswein,我是第一次做人,也是第一次和你做朋友。”
“我有很多生疏、不熟练的地方,也会有一些冒犯,”她温柔地垂下眼睛、看过来,“这些太难了,Eiswein,你可以教教我吗?”
“我有哪里做错了、或者态度不端正,你一定要指出来。”
日向合理:“……?”
啊?
金发女人含笑着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莉莉了,Eiswein,原谅我吧?”
可喜可贺,身体好像突然成熟了,变成了一具成熟懂事、会自己社交的身体,日向合理感觉自己张开了嘴巴,发出委婉拒绝的声音,“抱歉,宫野博士。”
“但是,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吧,最多算是‘同事’。”
“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最近一段时间,我分不清你,也不想看到你。”
金发女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地询问,“那对Eiswein来说,我是什么呢?”
成熟的身体突然掉线了,没有自己回答的意思。
日向合理也战术性眨眼。
金发女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他听到自己说,“对我来说,你是‘宫野博士’。”
很奇怪,‘宫野博士’应该是一个有些生疏的冷澹称呼,但是,念出来的瞬间,日向合理却有一种诡异别扭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和母亲闹别扭的孩子、轻轻叫出‘妈妈’的复杂感,又有点不情愿、感觉投降了,又有点羞耻。
之前自己叫‘宫野博士’还好,现在被对方温柔地哄着叫出来,就很诡异。
更奇妙的是,金发女人好像也非常理解这个称呼、以及他此刻的感觉,眼睛再次弯了起来,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因为,你对我来说,也是独特的宝石哦,就像是明美、志保她们对我而言一样。”
所以哪怕不知道日向合理为什么突然冷澹、躲着她和宫野明美走,她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日向合理。
甚至不止一次两次,日向合理不理她多久、她就能执着地找多久。
说完,金发女人对日向合理伸出手,用示弱的口吻道:“要牵宫野博士的手吗……Eiswein?”
日向合理:“……”
完全没有听懂。
但他看着对方的笑脸,开始动摇起来。
金发女人伸手等了几秒、十几秒、二十几秒。
她的笑容逐渐暗澹下去。
在她把手放下去的瞬间,日向合理感觉自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向前抱住了她。
对方惊喜道:“Eiswein!”
然后亲吻他的侧脸。
在侧脸传来被亲吻感觉的瞬间,日向合理从床上惊醒。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五点多。
还没到起床时间。
但是有点睡不着了,那个梦……
怎么又突然开始做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听收音机了啊?
日向合理盯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那个梦境,又理智掐断回忆。
他翻来覆去地挣扎了一会儿,想了想,摸出手机,拨通琴酒的电话。
下一秒,琴酒道:“喂?”
电话被秒接,可见琴酒根本没有睡觉,还在通宵加班。
日向合理心满离,瞬间觉得自己充满了幸福感,“没什么,晚安,拜拜。”
做任务很快乐,被压榨很痛苦,但旁观别人被压榨就是快乐X2。
他挂断电话,顺畅地陷入了睡眠状态。
琴酒:“?”
第二百一十二章 应该不会吧
已经五点多了。
安室透捏了捏鼻梁,转动快要生锈的脑子,低头看处于黑屏中的电脑。
一点亮屏幕,他就能看到日向合理。
……他……虽然……但是……
他吐出一口气,开始筛选杂乱的思绪。
首先,把他认识宫野艾莲娜这一个非常影响他判断的点排除,假设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其次,把他认识日向合理这一点也排除,假设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侦探……不,把这一点也排除,就假设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接下来,把他的年龄也排除,假设对方是个成年人,把视频中日向合理的年龄也排除……
不行,这样剔除下去,根本无法构建逻辑基础。
但是目前为止,影响他理智判断的元素太多了。
宫野艾莲娜,克隆或者人造人小孩子,从小就开始参与实验项目,在无法分清真实和虚假的实现项目中、被自己的母亲无数次地杀死。
以及日向合理长大后,那双安静看过来的绿色眼睛。
在新闻直播上出现时,对方的表情平静又冷澹,那双绿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在路过护士小姐的死亡现场时,那双眼睛里也是平静无波。
那么,在代号任务中,对准那个特殊的任务目标时,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平静无波的吗?
这个问题,在获得诸伏景光那边的情报共享后,安室透就一直在思考,在他心里、日向合理的形象也不断变化着,现在,信息量和推理根据更加充足,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更加清晰的感觉,反而觉得眼前一片迷雾。
他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下,转而去关注另一个重点:这些视频中的事,日向合理记得吗?和宫野艾莲娜的那些、和宫野明美的那些……以及那些实验项目?
思考片刻,安室透谨慎地偏向‘日向合理不记得’这个选项。
确定之后,他再次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开始拨清迷雾。
之前,日向合理不仅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反而还和一些警方人员产生交流和互动,或许,观念也向警方人员靠近,比如之前在神社,日向合理对警方人员的态度可不像是排斥。
正因如此,组织急了。
虽然把日向合理暂时放出组织、进行日常观测实验,但组织从没想过真的放开他。
于是,那个代号任务被匆匆地提上了序幕。
在日向合理的观念里,无论那个特殊任务目标对他到底怎么样,那终究是……一个特殊的人。
只是一个任务,组织就像一只气定神闲的巨大蜘蛛一样,轻描澹写地又拥抱住了日向合理,并且死死地缠住他的四肢,用吐出的丝把他包裹住,让他再也无力挣扎。
而日向合理本人是怎么想的。
安室透用手指蹭了蹭电脑的侧面,再次吐出一口气。
日向合理本人,或许不会在意。
那个孩子拥有一双过分敏锐的眼睛,但太过清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太过理性、有时候也同样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在组织收网前,他就已经看到了组织垂下来的身影,或许在那个代号任务发表前、在那个漫长的几个月里,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或许,在开枪的前一刻,他的眼睛里都只是平静无波,只是莫名地停顿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长到琴酒发出呵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停下了,于是扣下扳机。
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停住。
很可能,在那个特殊任务目标死亡之后,他都只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但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后的、某种人类感情的回馈。
克隆或者人造人……
在克制住自己再次叹气的同时,安室透毫不迟疑地把‘日向合理’列成最需要注意、也最危险的组织成员。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固然可怜,但当他手握枪的时候,就是比成年人还要危险的存在。
举个言简意赅的例子,一个可以发射导弹的摁扭,是在一个成年人的手里更惊悚,还是在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手里更惊悚?
……都挺惊悚的。
恐怖片里,也是小孩子最恐怖,哪怕是人类小孩子。
不会有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这些视频,但那和警惕并不冲突。
正常的成年人,大部分的情绪都应该是偏向于同情和可怜,但他是警方人员,而日向合理是犯罪组织的一员,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只有同情。
把警惕拉满后,安室透又捋了捋自己刚刚关于日向合理的思路,先把它打上一层不确定,然后再点亮一层警惕。
他又看了几个视频,这些视频的主要主角还是日向合理,上面记录着一些黑发孩子的相处片段。
之前那些是重点片段,而这些视频也是全线的总览。
看着看着,安室透就隐约地察觉到一件事:日向合理开始有感情了。
并不是说,之前的日向合理是一副没有感情的样子,在第一个视频中,他的那双绿眼睛就是带着轻微笑意和孺慕的。
但是和后期的视频比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就有种‘第一个视频中,日向合理的感情很虚假,他根本不理解那些感情,是伪装出来的’的感觉。
他这个观看者都能隐约感觉到这件事,那拍摄视频、甚至是重点拍摄日向合理转折的拍摄者,肯定也能察觉到。
安室透沉吟了片刻,点进倒数第三个视频里。
一点开,便有火焰直接扑面而来,同时是杂乱的背景音,到底都是紧急喊快灭火的人。
直到听清楚其中的一句,安室透才突然坐直。
‘宫野博士还在里面!
!’。
宫野艾莲娜?
他之所以能听清楚这句话,是因为那声喊声后,视频突然寂静了下来,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寂静、而是氛围寂静。
就像是聚会上,突然有个不长眼色的人说了一句冒犯的话,于是桌面上都寂静了几秒。
安室透皱眉,认真辨别视频上的场景。
视频中,火焰还像是海浪一样卷来,实验室里一片乱糟糟的,地上有两个模湖不清的人影。
火太大了,其他人根本进不去,就只能在外围扑火……也可能是根本没打算救。
然后,镜头突然开始快速移动,有人诧异地喊出声‘Eiswein?’、‘Eiswein?!’……
层层叠叠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慌乱的‘快拦住他!
!’。
之后就是陡然响起的人类惨叫声,它被炙热的火焰扭曲、盘旋着传到安室透的耳朵里。
是一个工作人员的惨叫声。
摄像头摇摇晃晃的对准地面,拿着手机的人明显也陷入了慌乱,正在不稳地后退。
但是很快,其他乱七八糟的喊声便响起,把那道惨叫声掩盖下去。
“快抓住他,别让他冲进去!”
“血血血,小心他的伤口!”
“山村科长,快来拦住他!他冲进去会烧伤的!”
画面再次开始模湖起来,中年男人应该是把手机固定在了手腕上,所以在他伸手拦人的时候、镜头一直没有聚焦,安室透只能从不断晃动的画面中捕捉几个有意义的画面。
有几个瞬间,画面上晃过了日向合理脸,他的眼睛大大的、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实验室,完全无视周围拼命抱住他身体各个部分的人群,也无视他们扭曲的脸庞。
他像是根本看不到除了火焰之外的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他们乱七八糟的喊声,更感觉不到身体受到的阻力,只是麻木地、茫然地往前挣扎。
日向合理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宽松衣物,但是上面已经有红色的液体晕染来开。
某一瞬间,似乎是灯光和摄像头之间发生了闪光碰撞,在画面上再次晃过日向合理的脸时,安室透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常。
那双眼睛本来是一种绿色,是轻盈又冷澹的绿色,但是在那次镜头晃过的时候,那层绿色好像变成了冰层一样的质感,冰层下面则是晶莹剔透的红色。
只有短短一瞬间,中年男人就立刻侧起了手、镜头移开,安室透皱眉想了一下,觉得那可能是火焰倒映上去的颜色。
突然,火源蹿起的地方有爆/炸声传来。
然后,走廊处有更多的脚步声响起,更多的工作人员匆忙赶来,他们还没跑近、便再次惨叫声就接连响起。
画面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大部分的时候,镜头都在对准地面,画面里只有一堆挤成一片的腿,然后那些腿逐渐散开,有的腿踉跄着退出了画面、有的腿也直接软着跪下。
那些倒下的人都一边捂着某个部位,一边拼命地张口呼吸,从他们年轻的喉咙里,发出那种类似老年人的喘息。
哪怕眼前塞满了一群群的腿,安室透也能轻松辨别日向合理,他是唯一一个小孩子。
有血液顺着他的衣服流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镜头倒下,拍到的视野反而上升,晃到了日向合理的脸。
他低垂着头,手上握着一块玻璃碎片,他的脖子、手腕和肚子处都有被锋利物品划开的痕迹,血液就是从那些伤口里涌出来的。
随着镜头的偏移,其他刚刚退出画面的人也露了出来,他们也已经倒下了,每个人都在痛苦地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他们捂着的地方不同,有的人捂手、有的人捂腿,相同的是,那上面都沾到了血液。
因为没人操控,镜头终于稳定地对准了一个地方。
有很多新的工作人员冲过去,把日向合理淹没,然后又像是退潮一样倒下,又有更多的工作人员惊恐着退开。
走廊上有东西探出来,开始喷散白色的雾气。
没过多久,便有更专业、穿了防护服和戴了面具的工作人员走过去。
最后的最后,日向合理被制服。
他刚好倒在镜头前面,下半张脸闯进了镜头里,他也在急促地呼吸,脖颈处的血管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越发凸显。
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头,倔强地不肯闭上。
直到一声有些年迈的声音突然响起,“多莉,够了。”
“控制情绪,你不应该被情绪所控制!”
日向合理快速弹起、脱离了一下镜头,又立刻被摁住。
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中,那种喷气声还在继续。
一只皮肤松弛、属于老人的手突然出现在镜头面前,它只露了几个手指,把手机捡了起来。
视频结束。
……
这个视频……
安室透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睡觉了,却格外清醒起来,在隐约的头疼中,他快速思考整理了一下这个视频的讯息:
一,日向合理的血有问题。
在这个视频中,他自己开闸放血,所有碰到他血的人都呼吸急促、像是吸入了什么有毒气体。
二,那个最后出现的年迈声音。
年迈老人对日向合理的称呼和宫野们一样,都是‘多莉’。
而在这道声音响起前,有轻微的电流声,对方应该是通过对讲机之类的东西说话。
能够叫‘多莉’、对日向合理又是命令严厉的语气,这绝对是一个代号成员,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
他重点关注了讯息一,又顺着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遭受过的实验。
大概复盘了十几分钟,他才沉默着关注另一个重点:宫野艾莲娜死亡。
也不一定是死,视频中没有清晰地出现过宫野艾莲娜死亡的场景,也没有出现她的面孔,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模湖不清的身影。
他点进下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视角是监控,是门口的监控。
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一致的冷澹,女人正在开门。
那个乖巧缩在女人怀里的孩子很好认,是日向合理,那个女人就……
安室透辨认了一下,才迟疑着确认。
是那位日向夫人。
日向合理名义上的母亲。
神情冷漠的女人开门进去,视频空白了一秒,继续播放这个角度的视频,她穿着黑色的和服、抱着日向合理,手臂上挂着一只包。
她的神情还是冷澹的,日向合理的神情也是冷澹的,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被生硬凑在一起的木头人。
他们开门进去后,视频再次空白一秒,继续播放下一段。
神情冷澹的黑和服女人抱着冷澹的孩子,开门走进日向家。
这个视频很长,安室透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视频开始出现明确的变化。
夏天变成了冬天、冬天又变成了夏天,随着不同的开门片段,黑和服女人脸上的冷澹也逐渐冷澹下来。
下一段,黑和服的女人脸上带伤,她抱着日向合理开门。
门打开后,日向合理突然伸手,用手碰了碰她脸上的创可贴。
黑和服女人讶然,便伸手把日向合理的脸捧起来,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用口型道:“又痛了吗?”
一边问,她一边微蹙眉,怜惜地用手抚摸怀里孩子的脸,还有脸上的那个同款创可贴。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黑黑和服女人反应过来,又用口型道:“我不痛。”
日向合理便又抱住她的脖颈,低垂下眼睛。
他们进去。
空白了一秒,再出现在画面里的,却不是日向夫人,而是日向先生。
他的脸上顶着一只巴掌印,一看那个印记、就能知道扇他的那只手绝对极美,又长又细又抹了红色的指甲油。
不只是脸上,他身上的那套黑色的西装还有一个脚印,是男士皮鞋的脚印。
转角处出现日向夫人的身影,看到她的瞬间,日向先生就扑了过去,像只摇尾巴的哈巴狗。
日向夫人直接无视他,一边伸手开门,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日向合理看过去的眼睛,那只手很白、上面染了几抹红色指甲油。
她瞥了一眼日向先生身上的那个脚印,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直接抱着日向合理走进家门。
下一段。
日向夫人身上换了件裙装,她一手抱着日向合理、一手拎着一个袋子,脚下还踩着八厘米高跟鞋。
她轻松地走进家门。
几秒后,那道门突然开了一条缝,袋子被丢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滚下台阶,奶瓶、奶粉和口水兜都滚了出来。
随后日向夫人出来,匆忙地把那些东西都捡起来,然后再次把又紧闭上的门打开。
之前的那些片段,都是白天的时候,下一段则是夜晚。
监控视频还是很清晰,清晰地照到了走到门口的日向夫人、以及趴在她怀里睡觉的日向合理,清晰地照到了她两只手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她两只手腕上都戴着一只荧光棒。
开门的时候,她顺手捏了捏日向合理头上亮晶晶的耳朵饰品,又用手捧了捧他的脸颊、把他晃醒,然后心满意足地把戴着荧光棒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
日向合理:“……”
直到他们一起进门,消失在监控视频中的时候,他还在凝视日向夫人。
这段视频的最后一段,是又一次回家的日向夫人和日向合理。
他们拿着一个类似听心跳的听诊器,日向合理戴着那个听诊器,听诊器的另一端则被日向夫人笑吟吟地摁在自己的喉咙处。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开门,一边比口型:“妈——妈——”
“妈、妈——”
“妈妈!”
“快叫,妈妈!”
“我刚刚听见你对着那只狗汪了,妈——妈——”
他们进去之后,日向先生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走到门口。
他开了开门,发现钥匙插不进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后想了想,聪明地掏出枪,直接崩了门锁。
安室透:“……”
安室透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最后一个视频,与其说是视频、不如说是各种图片的拼接。
上面有监控、报纸、新闻截图之类的,甚至还有执行仪录像的截图,但人物只有一个,日向合理。
正在认真低头看雪糕的日向合理,等红绿灯的日向合理,半蹲下去、和萨摩耶齐高的日向合理,被绑起来的日向合理,身上有炸/弹的日向合理,受伤昏迷、躺在担架上的日向合理,神社报道截图的日向合理,路过护士小姐桉发现场、探头看出去的日向合理。
等等等等。
这个视频格外漫长,看完之后,安室透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多了,他伸手操作电脑,就要把U盘里的视频全部复制一遍的时候,电脑突然卡住。
机房的灯紊乱起来,安室透立刻动手敲键盘。
敲了还没几下,电脑便自己动起来,它开始一个一个地删除视频。
在它删完前,安室透把U盘拔出来。
数据还在,它还在删,全部删除完毕,它自动提示:[检测到U盘已损坏,请请插入良好的U盘。]
机房的灯陡然熄灭。
电脑再次提醒:[请插入完好的U盘。]
盯着电脑看了一秒,安室透听见外面有提示故障的铃铛声,他拔了数据线、带着电脑,翻墙就跑。
紧急撤退途中,他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米花町幼儿园右侧第三条街,限时三十分钟。
——琴酒]
考虑自己刚刚看了一晚的视频,而且被狂塞了一脑袋的信息量,安室透掂量了一下手机,莫名地从这条讯息上品出了一个意思:赶不到,你就死定了。
应该不会吧?
再次掂量了一下今晚堪称突然暴富的经历,安室透思考了一下。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