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0 永不安宁
从高塔归来的人们在庇护所中祈祷着,他们的精神状态在我看来,也已经和最初遇到的他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他们还记得我的事情,但是,我的出现和消失在他们的眼中,有着另一种解释。先不去理会我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究竟是以怎样一种现象表现出来的,但在和他们的交谈中,我没有发现他们对之表示疑惑。这个庇护所中的传闻、变化和任何于我眼中和感受中显得异常的现象,在他们的眼中都是理所当然。而这样的态度,反而正是我忧心的地方。
将不正常的东西视为正常,哪怕是因为视角的不同,所导致的观测结果产生变化,但对于其自身和其所观测到的,自身所处的环境,也必然是相对不正常的情况。这个噩梦伴随着至深之夜的来临,有一种可怕的改变正在悄然发生,人们则伴随着这种改变,也在产生潜移默化的变化。他们的意识,想法和精神状态,和过去相比,明显产生了我视之为“扭曲”的情况。
“对内心深处的神明祈祷”、“黄金的魔女”、“异教徒”等等说法,在过去的猎人身上,很难想象会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而说出这些话的他们,更像是一群信仰邪教的恐怖份子。这些人的想法,将他们自己囚禁于宅邸内,拒绝继续和怪异战斗,拒绝继续探寻至深之夜的秘密。
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关于“内心深处神明”的说法,已经流传于整个庇护所,我一路观察,没有受到影响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而接受了这种说法的人,对宅邸外的人和事。都表现得漠不关心,甚至于排斥。稍微可以正常一些交谈的人,就只有从高塔归来的那些人。大概是指引了庇护所的情分吧,即便如此。对于我试图深入刺探他们情况的表现,他们也明确表露出抗拒。
“请你离开吧,猎人。”里面的人拒绝了我进入宅邸的请求,“虽然很感激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在至深之夜的面前,一切所为终将毫无意义。只有祈祷,只有祈祷。向内心深处的神明祈祷,并非请求宽恕,因为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对神明来说,正确和错误的区别,也是毫无意义的。不要去在意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有祈祷,才能让神明听到我们的声音,拯救我们于至深之夜之中。”
“为什么神明可以拯救我们?”我反问。
“不需要去思考为什么。”里面的人如此坚定地回答:“只需要相信。如果带着疑虑。必不能得救。”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带有宗教性味道的答案了。我研究过神秘学和心理学,十分清楚。一个不考虑为什么而只固执去相信什么的人,是无法用道理说服的。然而,哪怕拥有四级魔纹使者的力量,我也仍旧无法在他们的拒绝下,用暴力打开这座宅邸的大门,亦或者找出其他的入口。庇护所中,这些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仿佛是他们内心深处排他性的一种表现——不被邀请,没有得到许可。就无法入内。
而在神秘学中,这种起源于意志而呈现出现象的力量。也是相当常见而强大的。在宗教学中,哪怕是被视为极端恐怖的恶魔。也无法直接暴力击破,而只能选择拐弯抹角的做法,对其进行引诱。但另一方面,无论是神秘学还是宗教学,亦或者一些充满人文思哲的作品,都有过一些故事,去表述利用这种“自我封闭”的危险性。虽然外在的力量,看似无法击破这种封闭性的防护,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拯救的力量也同样无法对其伸出援手。
这些拒绝和外界接触,自闭于宅邸中的人,一旦发生恶性的变化,就意味着将自身陷入绝境当中。而带给我不详预感的,是这么一种想法:如果,在这些人将自身封闭于宅邸前,就已经被至深之夜所带来的恶性侵蚀的话——
至深之夜在这个噩梦中,是一种宏观的概念。它并非从现在才开始,也并非在天空变成这副样子时才开始。噩梦本身的诞生也许在外部观测的时间线上十分短暂,但居于噩梦之中,至深之夜却具备“自古以来”的概念。
“至深之夜从过去就已经开始,未来也将会存在,如今正在发生的,只是必然发生的,而且,也并非刚刚开始,而是逐渐趋向于激烈,逐渐以一种明显的现象表现出来,但在这些明显的现象出现之前,至深之夜就已经开始了。”——无论是老霍克、人形“系”还是老猎人,其对至深之夜的描述,都可以归纳出这样的内容。
倘若按照这样的概念:至深之夜一直存在于这个噩梦中,每时每刻都在进行,仅仅是在一些怪异的现象上,呈现一种波状的起伏,从不明显无法观测,发展到明显可以被人观测到。那么,噩梦中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就每时每刻都被至深之夜影响着,并不存在将自己封闭起来,就不会受到影响的说法。
我十分清楚,这个噩梦中的怪异之处,自己不可能全都理解。但是,这些人呆在宅邸中祈祷,而抗拒着和外界接触,本身就是至深之夜所导致的一种结果,这种可能性在我看来仍旧是很高的。更何况,他们之所以祈祷的说法源头,祈祷的对象,以及祈祷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怪异了。
正因为这些人的怪异,让整个庇护所的氛围越来越让人感到不安,即便是不祈祷的少数人,在交谈的态度上,也变得比过去更加焦躁。
然而,面对这些变化,我没有办法为他们做更多事情。他们排斥着我,排斥着屋子外的一切,哪怕,这里是他们认知中的庇护所,就像是“庇护所”这个概念,正随着至深之夜的到来。而在范围上大幅度收缩。
起先我试图从这群人中,找出自己认识的,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半岛精神病院中的病人。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也同样无法办到。因此。到现在为止,我仍旧无法将这里的人,和半岛精神病院中的病人具体联系在一起。因为没有实例,因此,之前所有的猜疑,都仍旧停留在猜疑上。
只因为猜疑,就做出判断和行动,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情况。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都是经常会碰到。想要找出所有的线索,确定幕后的真相,再顺藤摸瓜,庖丁解牛地结束神秘事件,是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可能性。反而,在似是而非的线索中,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见闻,做出某个方向的猜疑,在无法找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以猜疑为基础展开行动,才是最为常见的情况。
当神秘事件开始的时候,就存在诸多疑问。直到神秘事件结束时,仍旧带有诸多疑问,但却最终不可能得到解答,对于较真的人来说,是极为难受的状况。然而,如果无法突破这层心理洁癖的话,就很容易在神秘事件中死亡。
所谓的“神秘”,本来就是这样看似有逻辑,实际无逻辑的东西。所谓的“神秘事件”。当然也不可能逃离“神秘”所带来的不可解。
如果每一个线索,每一个缘由。都拥有逻辑,都拥有一个确凿的解释。都可以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丰富的经验,乃至于运气去推理分析清楚的话,那就只是“侦探故事”,而并非是“神秘事件”了。
“神秘”在绝对现实的,完全真实的世界里,理论上是“不存在实例”的一种概念,是一种相对性的不可解,而并不具备绝对性的。大一统理论,是一种理论上可以从世界构成的底层,解释所有问题的理论存在。
然而,在末日幻境里,它的确存在,而从末日幻境的角度,去观测世界,世界更像是由“神秘”构成的。大一统理论,在这样的世界中,反而是一种“愚人的妄想”。
从病院现实观测末日幻境,和从末日幻境去观测病院现实,无论“病院现实”也好,“末日幻境”也好,其自身都会产生极大的,几乎是根本性的反差。
在噩梦的高塔中接受病院现实资讯的体验,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种反差——因为,在那个时候,病院现实反而就像是一种“带有启迪性的预知梦”,亦或者是一种“让人接触到真实的梦境”,但无论哪一种,都逃不开“梦境”的感受。我不知道其他接受了病院现实的资讯而疯狂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对我来说,本来很现实的病院现实,反而变得不那么现实了。尽管,在认知上,它仍旧是至今为止,最现实的世界之一,但在感受上,它完全不一样了。
噩梦中正在发生的至深之夜,就是这样一种,带有“神秘”,却又十分现实的情况。它只存在于这个噩梦之中,但其诞生的源头和所能造成的影响,却又不是孤立的。它看似拥有可以解析的线索,可以逻辑推断的部分,但又不可能完全只依靠逻辑,去挖掘它的秘密。
从噩梦之外来看待至深之夜,无论是基于中继器本身,亦或者是基于末日幻境,又或者是基于病院现实,都有着不同的解释,而这些解释彼此之间,也有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部分。但是,反过来说,这些解释没有一样是可以从完全的角度,去剖析至深之夜的真相的——我认为,至深之夜的“神秘”,就体现在这一点上。
它在我的“真实侧面”理论中,是更贴近于“真实”的现象,而其他基于某个世界的角度对其的观测和解释,都仅仅是阐述了这个“真实”的一个“侧面”。
亲身体验、观测和思考着至深之夜,我似乎隐约可以看到让计划趋向完善的道路。
我不知道其他的中继器,会不会诞生类似“于中继器内世界中,人们的噩梦里所诞生的,可以接驳病院现实的至深之夜”这样的东西。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里,它的确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于我的眼前徐徐展开。
病院现实中的末日幻境,末日幻境里的中继器,中继器内部构成的世界。中继器世界中的噩梦,噩梦中的至深之夜,至深之夜中的病院现实——在这里。我所认知到的世界,构成了一个回环状的统合。而整个回环的基础,仍旧是“病毒”。
我虽然一直在烦恼,于某个神秘事件中,某种神秘现象下,具体的某些行动,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并致力于,让这种影响变得良性。但与此同时。我同样尝试从一个更高层面,更宏观的角度,去看待这些神秘事件和神秘现象本身。
我尝试着,将宏观的认知和微观的行为统合起来,以微观的行动,去推动宏观的变化。例如,我在半岛精神里做的事情,乃至于在噩梦中,针对至深之夜和其他神秘组织,所做的事情。无论是保护什么人,亦或者是对抗什么人,很大程度上。是以“让这些情况于自身所观测到的每一个世界,都产生对计划有利的良性反应”为基础标准而进行的。绝非是单纯只是为了救助中继器世界中的某个人,亦或者,仅仅是为了避免某个观测到的世界的末日。
而这样的尝试,至今为止,都仍旧没有体现出明显的效果,末日的巨轮仍旧有条不紊地碾压而来。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这样的怀疑。每一次产生的时候,就会立刻被抛弃。我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自我怀疑的余地了。
我只能竭尽全力,以自身的猜疑为基础,在得到真相之前,在尚未准备好的时候,就采取行动。
我想,对于一些思虑周详的人来说,这样的做法,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因为,这意味着容错率的降低,以及运气成分的提高,乃至于一旦失误,所产生的恶性后果也会更加严重,是“绝对不划算”的做法。最好的做法,当然是想明白每一个关键,确定每一个细节,根据自己的准备,一步步推进,而不是如同低劣的赌徒那样孤注一掷。
然而,在我所能观测到的世界里,没有一处是可以如此步步为营的。事态的发展,总是比设想的要坏,而往坏的方向发展的速度,也总是比设想的更快。在自以为解决了一个问题,可以改善事态的时候,却会发现,解决了这个问题,反而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了。
倘若,这仅仅是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才出现的问题,那么,我可以认为,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倘若是我所观测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我又该如何去看待呢?倘若将这一切,都当成是世界的错误,那么,在一个错误的世界中生存,就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当无力去改变世界的错误,却又想在错误的世界里活下去,可偏偏错误的世界不让人活下去,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去思考?最终又能得到怎样的答案?而怎样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呢?
对我来说,我所观测到的,自身所处的世界,无论哪一个都很糟糕。但它们都不让我觉得是“错误”的,是应该“怨恨”的。无论我愿不愿意接受,它就是这么存在了,这么发展着,这么毁灭着。而我和我所爱着的人,也不过是众多牺牲品中的一部分罢了,所有人在这种毁灭面前都是平等的。即便如此,我仍旧希望,自己可以改变它,哪怕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我无法改变它。
是的,我清楚知道,也许自己的抗争毫无意义,但是,我就是想要去做,于是,我就这么做着。
我,想成为英雄。
想和做到,从来都无法划上等号,不是吗?
所以,我原谅这么想着,尝试去做了,但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自己。也原谅这个在我眼中实属错误的世界。
我穿过宅邸间的巷道,聆听自闭于房间中,亮起灯,低吟而粘腻的祈祷。我觉得,他们的做法是错的,这一切,本身就是至深之夜所带来的异变,而他们的行为,看似在试图解决问题,但实际上,只是在加速问题的到来,并让问题的解答变得麻烦、恶劣和不可解。但是,我从不责备他们,也不会怨恨他们,更不会认为他们是愚蠢的。因为,正如他们所说,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并非源自于他们。
至深之夜就在这里,没有人可以逃离。
它和我所观测到的,每一个世界所要面对的末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倘若绝对无法渡过至深之夜,那么,呆在宅邸里祈祷,和出去猎杀怪异,寻找至深之夜的真相,又有什么差别呢?
所有的努力,只有在“达成改变”,亦或者“不确定是否可以改变”的前提下,才有意义。在“一定无法改变”的绝对性面前,一切行为都是徒劳的,与之相比,心灵却有更多的可能性。人们所说的“向内心的神明祈祷”,也许就是在向我暗示着这样的道理——如果内心得到平静的话,哪怕这种平静会促成最坏的结果,对本人而言,也是一种拯救吧。反过来说,如果内心无法得到平静,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拯救,“努力挣扎”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的惩罚吧。
这里的人们,无意于用这样的大道理教育我,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但他们的行为本身,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意志在暗示我,让我停下脚步,让我去感受,末日之下的平静,或者说,试图让我以这么一种平静安详的态度,去面对那样的未来。
是的,我可以感受到,那高高在上的,无处不在的意志。
寻求内心的结果,和寻求外物的结果,在这种暗示中,被切割开来。
然而,这并非是我所想要的。
我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些暗示性的东西,逐渐从我的脑海中褪去。我之所以带着痛苦,在这样一个离奇、怪异又绝望的世界中挣扎,才不是为了区区内心的平静。换句话来说,倘若只是为了内心的平静,只需要闭上眼睛,封闭心灵,去固执地相信自己会得救,然后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死去,就可以得到了。现在,呆在宅邸中的那些人,一定得到了内心的平静吧?
但是,我不是他们,我是高川。高川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平静和幸福,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磨灭。或者说,正因为不停寻求内心的答案,这个想法才根深蒂固。
我想要的,是比“自我的平静安宁”更庞大更复杂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无法得到,才是我痛苦的根源。但这并非是我放弃的理由,倘若这痛苦的火焰会一直灼烧,那就让它烧到我的灵魂不剩下一点一滴。我是带着这样的觉悟,才踏上征途。
现在回头是岸,立地成佛,放弃那痛苦的觉悟,获得属于自己的平静?开什么玩笑!
带着这样的念头,我在庇护所外的山道上停住脚步,而就在已经可以望到的半山腰墓地处,就仿佛要对我的顽固做出惩罚般,隐隐出现了一些带有敌意的身影。虽然因为环境的缘故,看得不太清楚,但那种充满敌意的味道,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嗅到。
他们在挖掘坟墓。据我所知,那些坟墓埋葬的是老霍克那样的人。而墓碑上的名字,全都是“高川”。
不管为什么全都是“高川”,也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都已经足以让我视之为敌了。(未完待续)
1271 狂想解答
没想到刚离开庇护所,就看到有人在挖坟。那一片被我称为“高川之墓”的墓地,埋葬的人应该不是我这样的“高川”,我没有掘开坟墓,看清下面的尸体到底是什么,但在我的眼前,老霍克将自己埋葬,而其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就是“高川”。这种奇怪的现象,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当然和“高川”有关。
在神秘学中,“名字”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必然的联系,因为“名字”而关联起来的事物,即便表面上看起来无关,但却具备更深处的某种紧密关联。这里墓碑上的“高川”,也许并非指代我,亦或者过去的种种“高川”人格,但也一定拥有和“高川”的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在过去,是很难想象的,然而,高塔黑座所传达的病院现实中的资讯,却让我不由得产生一些假设。
在那些资讯中,提到了“霍克医生”,“抑制剂”和“高川复制体”三个别有含义的名字。顾名思义,将其和当前噩梦的情况联系起来,就不难得出这样的可能性:这个墓地的墓碑所显示的“高川”这个名字,是否和所谓的“高川复制体”有关联?
在那些病院现实的资讯中所提到的“高川复制体”,也和正常意义的“克隆人”有些不一样,病院现实中的阮黎医生对这些“高川复制体”有只言片语的解释,那似乎并非是“通过基因工程,完整克隆某个人体”这样干脆利落的情况,而是牵扯到“霍克医生”的专业研究。而霍克医生专注于血清制造,虽然没有成功,却在这个研究过程中,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抑制剂和调制药剂。在我看来,有可能就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高川”于病院现实中所服用的那些药物,以及“高川”进入末日幻境前后。进行生理调整所使用的药物。
倘若,高川复制体和霍克医生的研究有关。那么,就可以假设,高川复制体和这些抑制剂和调制药物有关。再往深处想想,理所当然的,并非只有“高川”才会使用这些药剂。在病院对“病毒”的研究中,任何被病院选中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应该会成为试药者。
霍克医生以“高川”为样本,制造出的药物。被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服用。而这些患者理所当然会被药物改造,先不提他们的病态是否会被抑制,他们的生理改变,一定会受到这些药物的影响。鉴于药物是在研究“血清”的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因此,这些药物在药性方面,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这个研究方向的影响。
根据病院的报告,虽然至今都没能正式观测到“病毒”的实体存在,但是,其对人体的影响已经被证明。至少也是从“基因”这个人体基础层面上产生的。进而推论,霍克医生为了对抗“病毒”而制造的药物,必然也要深入到“基因”这个基础层面。才能对末日症候群患者具备一定程度上的“抑制”和“调制”效果。
如此一来,以“高川”为样本所制造出的药物,可能会从基因层面上侵蚀、抑制和调整其他试药者的身体。那么,又会否让这些试药者的身体,和“高川”具备一定程度上的相似呢?倘若从这个角度出发,病院现实的阮黎医生口中,所提到的关于“高川复制体”的只言片语,似乎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我在过去几次进出这个“噩梦”的过程中,已经验证过。这个“噩梦”中存在的事物,绝对不仅仅是“半岛精神病院中。服用了研讨会新药的病人”,并且根据高塔的经历。进一步假设过“这里不仅仅有来自于末日幻境的神秘组织,更有病院现实的直接映射。”
那么,老霍克也好,高川之墓也好,其存在性也就此进一步得到了证明:他们很可能就是死亡的霍克医生以及高川复制体的映射。
霍克医生的死期和老霍克埋葬自己的时间,一定十分接近。老霍克自我埋葬后,其墓碑使用的是“高川”这个名字,就可以进一步推断,病院现实中的霍克医生同样变成了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并且,他一定对自己使用了自己所研究出来的药物,成为了所谓的“高川复制体”的一员。
在高塔黑座的房间前出现的守门人,那个老猎人,曾经对我说过“猎人的血脉是一致的”。当将这样的说法和以上的推断联系起来,我不能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个噩梦中猎人,都是高川复制体。反过来说,如果高川复制体都会成为猎人,那么,本就是“高川”的我被视为猎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到目前为止,我所接触过的猎人中,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失去了猎杀之心,而受到至深之夜的影响,将自身禁锢于一个地方:高塔黑座的门前,亦或者深宅大院之中。他们的想法,在我看来十分负面,倘若说老猎人的表现,似乎还没有完全堕落,那么,如今呆在庇护所的宅邸中,向“内心深处的神明”祈祷,抗拒接触外部一切事物的猎人,则是彻底被扭曲了。
这些事情,足以证明“高川复制体”和“高川”在本质上的区别,也足以证明“高川复制体”本身在面对“病毒”所产生的恶性时,有很严重的缺陷。反映到病院现实中,很可能就是“霍克医生的努力失败了,他所制造出来的药物在面对病毒时并不具备决定性的作用。”这样的情况。
在病院现实中,霍克医生是和最初的“高川”进行合作,最先尝试利用“高川”的特殊性制造血清的医生。为了拯救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而不得不紧急赶制的,最终让女孩们没有如寻常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那般崩溃,却又导致其变成了如今的她们的,那个最初的血清失败品,正是出自霍克医生手中。
我并不是在责怪霍克医生。我也认为,无论是哪一个“高川”,都不会因为那支最初的血清失败品。就去怨恨霍克医生。我一直都认为,之后的失败。以及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某个人的错误,因为,所有人要面对的困境,在事后已经被证明,完全超出了一个人,乃至于一个专业的团体,甚至于整个人类世界。所能正确应对的范围。
当时也好,哪怕到了现在,同样没有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却又必须做点什么。
霍克医生尽了自己的能力,当时的“高川”也是如此。但也正因为竭尽全力,却只能得到一个让人崩溃的恶果,所以,才让人感到绝望吧。
霍克医生的失败,也同样宣告着,最初“高川”的失败。现在。身为“高川”的我,再一次看到了霍克医生的失败。我感到十分痛苦。
霍克医生的药物和所谓的“高川复制体”,足以证明。他在第一次失败后,又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乃至于在成为末日症候群后,他将自己也变成了试药者。他用整个生命去挣扎,却在我的眼前,以老霍克的样子,以一个疯掉的猎人的样子,为自己挖掘坟墓,将自己埋葬。
他的绝望。在我的感受中,比此时噩梦的天空还要阴郁。还要黑暗,仿佛预示着更深重的不详。
假如。我所做出的这些推断,都是正确的,不,只要有八成是正确的,那么,病院现实所要面对的困境,将比过去更加严重。失去了霍克医生,“高川”样本以及那些虽然是失败品,却多少有点儿作用的药物,病院现实的研究基础,以及过去基于这些东西,所做出的计划体系,都将会摇摇欲坠吧。也许霍克医生遗留下自己全部的研究资料,一部分药物,以及“高川复制体”,但是,仅仅只有遗产的程度是不够的,必须有人接受这些遗产,并进一步推动,获得更高的成果,才能暂时缓解失去霍克医生的死亡所造成的冲击。
病院现实在我的理论中,也只是“真实”的一个侧面,但是,在这个理论中,每一个侧面的变化都将于是并关联其它侧面的变化。一旦病院现实的情况恶化,也完全可以视为,所有“真实侧面”的恶化,其中当然包括末日幻境、中继器世界乃至于这个噩梦。
“至深之夜”到底是什么,我暂时难以想象,但是,作为“高川复制体”映射的猎人,乃至于噩梦中的一切,都在受到这个“至深之夜”的影响,已经足以证明“至深之夜”当然不可能和“病院现实”的情况,和“霍克医生的研究”毫无关系。
猎人们对“至深之夜”并不完全知情,却发自本能地去寻找其秘密,抗拒其存在,也足以证明,“至深之夜”很可能与“高川复制体”自身的情况,有着十分密切的关联——但这种关联,有可能是恶性的。
“高川复制体”可能对这种恶性,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正如猎人也不清楚至深之夜的情况一样,但是,他们的本能正在警告他们,这种恶性对自己的影响是多么深刻而严重,他们本能想摆脱这种恶性的影响,但却无法做到。
如今,猎人们只能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神明”祈祷,就足以证明这样的情况。
猎人们的扭曲,猎人们的放弃,猎人们的祈祷,以及这个噩梦已经体现出来的,巨大而异常的景状变化,绝对不是毫无道理,毫无根由的。
我不得不进一步假设,正是霍克医生所制造的药物有所缺陷,导致“高川复制体”的缺陷,在面对“病毒”的时候,产生了更深一层的恶性变化。
在和网络球的接头人谈及“至深之夜”时,她所提及的“解放之力”,在此时此刻的假设中,让人不寒而栗。
恶性的“至深之夜”,所释放出的“解放之力”。到底会解放什么?
在这个噩梦中,已经无法阻止至深之夜的到来。但在病院现实中,也许还有机会。我不知道霍克医生是否明白自己药物的缺陷,是否留下了一些紧急情况的应对措施,又是否有其他人,可以接过霍克医生的遗产,并以一种批判和质疑的心态。去看待霍克医生留下的东西,从中找出这种可怕的恶性。也不清楚,哪怕找到了这种恶性。又是否有能力,是否来得及去阻止。
我只是为病院现实中的人们祈祷。“至深之夜”所造成的“解放”,不仅会出现在噩梦中,也将会反馈到病院现实中。也许,在噩梦中,就如网络球提供的情报那样,会被神秘组织利用,提前将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解放。但在病院现实里,没有奇迹的力量。“解放”一旦造成的恶果,也将会格外严重。
这种种细思极恐,丝丝入扣的关联,都让这个噩梦中的“高川之墓”,以及墓中所埋藏的一切,定然具备可以干涉“至深之夜”的神秘性,反过来说,假设利用“高川之墓”以及墓中事物来干涉至深之夜,也同样会被至深之夜侵蚀。想要利用“至深之夜”,就必然要承载它所具备的恶性。以及这种恶性所带来的恶果。
正因为“至深之夜”的庞大、深邃和扭曲,我不认为,这些掘墓人的行为是正确的。这种不正确。不仅和道德感有关,更和我所预感到的不详有关。我当然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网络球的情报,已经将其身份和目的,揭示得清清楚楚。
我不清楚,这些人是否明白,“高川之墓”为什么会存在,又和至深之夜有什么联系。但是,对于可以利用“神秘”达到目的的这些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会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高川之墓”和“至深之夜”有联系。就可以通过“神秘”的力量,经由这种联系。去干涉至深之夜,以达到他们的目的。虽然说,接受了资讯的人都变成了疯子,但身为神秘组织,从疯子那搅成一团乱的意识和记忆中,获取部分片段,以确定自己计划的关键点和成功率,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也意识到了,以这种方式,利用至深之夜时,自己所要面对的风险。而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却仍旧坚持这么做,所以才无法说服。
他们才不会后悔,也不会放弃,他们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自己付出这样那样的牺牲,以达成自己的计划。
有毅力,有目标,有信仰,懂坚持,肯牺牲,会联合,拥有组织性,具备哲思的知慧和丰富的经验,驾驭着神秘的力量——这就是我所要面对的敌人。
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是远远不如他们的,但是,我有一个他们所没有的,在我的认知中,最具备决定性的优势。
“江”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体里。
我与“病毒”的距离,比所有人与“病毒”的距离都要近。
这是灾难,是恐怖,也是超越他们想象的力量。
在这个充满“神秘”世界里,并不是优秀的品性,超卓的知慧和丰富的经验就能决定一切的。
神秘之所以是神秘,正因为,它不可解释,也无需解释。由“神秘”所决定的胜败,也完全不需要任何逻辑性和合理性。
在人类思维中,所有以合理和逻辑推动的一切,在“神秘”面前,完全没有意义。
是的,不是弱,而是根本没有意义。
而“江”和“病毒”,就是这种“神秘”的源头,拥有最高的神秘性。“高川”会失败,但不并代表“江”会失败,能打败“江”的只有“病毒”,能打败“病毒”的只有“江”。“江”和“病毒”两位一体,只因观测者和观测角度的不同而发生认知上的变化。基于这样一种,在我所能思考到的结论中,最接近终极答案的结论,我想要做的,正是让自己脱离正常人类的视角,通过观测所有可以观测到的“真实侧面”,去触摸可能存在的真实,去理解“江”,去进一步沟通“江”。然后——
让“高川”和“江”的存在、利益和胜败,乃至于一切都统一起来。让高川的梦想,成为江的梦想;让江的期盼,由高川实现;让高川所能观测到的真实,亦或者真实的侧面中,“病毒”不复存在,而由“江”取而代之。
是的,在“病毒”和“江”为两位一体的前提下,将所有可以观测到的“病毒”,都观测为“江”。
这就是身为“高川”的我所能想到,最疯狂也最有可能,达到完美结局的方法。
为此,必须让自己达到一个“可以随时随地,于任何情况,任何地方,任何处境下,都能观测到江”的程度。
像现在这样,“江”虚无缥缈,人形江随时消失,是绝对不行的。
无论什么情况,都绝对不能让“江”逃离观测者“高川”的视线,一旦逃离,它就只是“病毒”而已。或者可以这么解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真江”的付出意外地让“高川”获得了观测“病毒”的可能性,并让“病毒”产生了江的本性,然而,“病毒”本能却又抗拒着“高川”的观测。如果“病毒”是有意识的东西,那么,它一定不想变成“江”吧。
我不知道“病毒”到底有没有意识,是不是本能的抗拒,我甚至连“病毒”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无法肯定。但是,身而为人的我的知慧极限,也只能通过人类的思维,去看待“病毒”这种充满未知的东西,并由此做出种种推论和行动。
我已经竭尽全力,挖空心思,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和方法了。
我整合着脑海中的思绪,将计划成形所基于的所有狂想,所有基于狂想的假设,以及所有基于假设的答案再一次进行梳理,令这一切,在自身的逻辑中,拥有一个可以接受的基础。诚然,非人之神秘,不需要逻辑,也不需要答案,但是,虽然已经成为精神病人,但思维仍旧无法脱离身而为人的限制,这样的我,仍旧是需要逻辑和答案的。
也许,这些逻辑和答案并非正确,但是,身而为人的极限,也让我只需要它达到“自我认可”的程度,就足够了。
我不需要“正确”,因为,在我所面对的事物和情况面前,“正确”毫无意义。
我想抵达的彼端,仅仅是我能接受和我所期望的,而并非是对所有人而言都正确的。
这样的我,无法成为英雄。
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和那些挖掘着高川之墓的人一样,我与他们之间,并没有本性上的高下。我们在这里厮杀,仅仅是我们所求不同,道路不同。
我带着这样的觉悟,没有任何怜悯的,展开速掠,于这些人反应过来前——
拔刀!斩下!
人体在我的眼前腰胸分离,带着内脏和血腥洒落一地。而在这具身体倒地之前,我已经斩断了三分之一的掘墓人的脑袋和身躯。之后,陡然变得沉重的空气,坚硬的撞击感,以及陡然消失于眼前的身影,呼啸膨胀起来的黑烟,遏制了我的攻势。
我转身翻腕,削落腾空而来的绳索和撕开雨帘的子弹。空中带着火星的灰烬,在陡然攀升的高温中被点燃。在火焰席卷而来的同时,我已经展开速掠,蛇形而动,钻入他们视野的死角,几次回旋后,落于耸立的墓碑上。
惨叫声和惊呼声已经落下,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地面上血淋淋的尸体,被腰斩和斩首的人,只死了一半,另一半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重新将身体拼接起来。最显眼的莫过于剩下的尸体,被一团黑烟扑上,顷刻间就不剩下半点痕迹。
那团黑烟开始翻滚,露出一面面相貌不同,但却同一副痛苦表情的脸。
黑烟之脸,五十一区,以及——
和五十一区同谋的,陌生的神秘专家。
我审视着他们,也被他们审视。平静而不带任何仇恨。
杀气盈满这个充满了雨水、灰烬和火星的至深之夜。(未完待续)
1272 今夜
黑烟之脸,五十一区。
不知名的“神秘”力量,不知出身的神秘专家。
配合精湛的“神秘”,来自于同一神秘组织的成员。
再加上灰雾法术,没有穿上巫师斗篷,却戴着巫师面罩的精英巫师。
在这个高川之墓里,聚集着隶属不同组织,践行不同理念,施展不同力量的人们。这些人会聚在一起,为了完成某个阶段性目光而联起手来,哪怕放在末日幻境中也是极为少见的情况。我觉得,其中必然也有nog的某些成员组织,但是,从表面上来看,当然不会存在网络球、火炬之光和雇佣兵协会这样立场鲜明的中大型组织。
站在这里的这些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们已经不再是暗地里默契的联合,而渐渐趋向于光明正大的联手。这里所体现出来的合作,想必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频繁出现吧。网络球暗示过他们的计划,哪怕是网络球也无法阻止这个大计划。我十分清楚,哪怕在这里把这些人斩杀殆尽,也不可能阻止他们,甚至于,既然这里的墓碑都写着“高川”二字,那么,精通神秘学的他们,拥有足够的联想能力,算尽自己将会面临的阻力,例如我这个高川,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坚持行动,也就足以证明,他们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已经尽可能做好了准备。
我的出现和敌对的态度,早已经在他们的预想之中。针对当前情况,他们是如此平静,这种平静就像是在对我说,我眼下所做的一切,哪怕可以杀死这里所有的人。对于他们的全局计划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挖掘高川之墓的,但是。却可以想象,他们很可能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是四级魔纹使者。我不觉得,这个秘密可以保留多久。假设他们已经了解过,但仍旧冒险停留在这里,继续挖掘高川之墓,其目的有两个最大的可能:第一,他们试图尽可能拿走更多的东西,哪怕他们已经拿走的东西,在理论上已经满足使用;第二。如今这个地方,已经被他们布置成陷阱,他们就是针对我这个四级魔纹使者的高川,再一次试探我的力量,我的态度,我的性格和我的行为方式,去为接下来的计划,所会遇到的阻力进行评估。这种评估不是为了考虑“做”或者“不做”什么,而是“如何在已有资源下做到最好”而存在的。
神秘组织的每一次计划,都拥有很强的目的性。而他们也绝对不会只凭借过往的印象,就布置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他们会以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间隔内,不断派遣足够的力量。去试探阻碍的力量,以确保更及时的情报。
简单来说,无论我在这里是失败,亦或者是成功,是不得不在这些人的手中逃遁,亦或者轻易杀死这些人,其过程和结果,都会被对方视为珍贵的资料,以“神秘”的方式输送回组织内部。从神秘组织的角度来说。一次次的失败和阻挠,从来不是多么致命的情况。反而,频繁地接触。以正面或负面的角度,去进行频繁地接触,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将会化作让最终计划成功的养分。
在其中所挥霍的资源,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提升计划成功的几率,就是值得的。尤其似乎末日真理教这样庞大的神秘组织内部,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才和神秘,这些东西足以他们将那些看似无法再生亦或者难以再生的资源,以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快速再生。
简而言之,想要依靠不断杀死他们,不断阻碍他们的小动作,乃至于不断销毁他们显露在外的资源,来一点点削弱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之间的斗争持续了那么多年,期间死的人,消耗的资源,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可这并非是被隐瞒,或者不可计数。而是因为,的确并不存在具体的数字,在“神秘”面前,无法用数据评估的情况,实在太多了——例如无法收集到的数据,例如虽然收集到了,却因为某些神秘的作用,而让实际情况再次产生变动,不再符合最初的数据,这样的情况也的确十分常见。
目前已经证实,末日真理教利用中继器的力量,不仅可以进行“有限许愿”,更可以从“世界线理论”的角度,将整个世界的“过去”进行扭曲,以达到一个和原本不同的“现在”。如今我所在的这个末日幻境中,以上一次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世界线打击”为分割线,前后的“历史数据”是存在巨大差别的。
而在分割线之前所收集到的数据,在分割线之后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从未存在过的虚假数据”。
有这种超强力的“神秘”支撑,完全可以视为:如今所置身的现在,所拥有的历史,乃至于未来的开创,都不具备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础。
既然“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必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看到,自己在这里杀死的人,会再一次出现于眼前。
当然,这得他们运气够好,是被我斩杀,而不是被“江”吃掉。
眼前的神秘专家或许不明白这些事情,他们的力量和所身处的层次,无法让他们在“世界线”变动的时候,保持观测和记忆能力。无法对世界性质的神秘改变有一个确切的感知。但这不重要,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才站在这里,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些人对我的出现不感到奇怪,我对他们的平静,也没有任何惊异。我认为他们必然死亡,但我也相信。对他们自身而言,我的认为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我站在墓碑顶部,于僵持的氛围中。扫视着被他们挖开的墓穴。几乎三分之一的高川之墓都被挖掘了,尤其是老霍克的坟墓。被挖出很沉很大的坑洞,而这些坑洞中,也已经看不到除了泥土之外的事物。高川之墓下到底埋葬了什么,这些人又拿走了什么,对我而言,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我想,高川之墓下所埋葬的,可能不仅仅是猎人的尸体。但是,尸体本身在神秘学中,一直都属于一种珍贵的材料。倘若这些人真的是只使用“尸体”,去制造一个可怕的魔法阵,去引发至深之夜的解放之力,也绝对不难理解。
一次突击,我斩断了三分之一人的身体,但是,有一部分人却不会因此立刻死亡。因此,真正还有还手之力的人。足足还有四分之三——那些看似断成两截,内脏流出,脑浆迸裂的尸体。也有可能在某个时刻,突然跳起来,对我发起恶毒的攻击。在“神秘”面前,有的时候,哪怕是将尸体烧成灰烬,也还不是结束。哪怕是尸骨灰,也有可能充满神秘的力量,拥有某种程度上的意识,乃至于。眼前的黑烟之脸从外型上看,就是类似的存在。
在我看来。唯一可以真正确定对方死亡的力量,就只有“江”和“病毒”。
被“江”吃掉的话。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一个神秘专家开口了:“为什么是高川?”他的问题很含糊,但也意味着,问题的本质十分复杂。这里的墓碑都写着“高川”的名字,我觉得,所有看到这种情况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偶然。
神秘专家最擅长的就是联想,任何看似偶然的情况,在其眼中都存在必然的联系。我从来不觉得,他们会真的在面对我这个“高川”时,忘却在末日幻境伦敦的另一个“高川”。在目前所发生的种种神秘事件中,以“高川”为核心,以及有“高川”参与,乃至于仅仅出现过“高川”这个名字的神秘事件数量,在我看来也是多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方。
简而言之,哪怕在我看来,也是“高川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这样的情况。再加上“高川”现存的那些背景身份,我相信,对其他神秘专家来说,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可以忽略的情况。
因此,我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个神秘专家到底是想问什么。
“真是无聊的问题。”旁人却是一阵冷嘲,“神秘本来就是无法理解。哪怕你得到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那绝对不会是真实的答案。”
“也许,不过身为当事人,眼前的这位高川先生,应该有自己的答案吧?”那名神秘专家盯着我说:“也许你说的也不是最正确的答案,但我还是很想听听,你到底会如何回答。将话题缩小一个范围,为什么这里的墓碑,都是高川这个名字?为什么至深之夜需要这些高川。你这个高川,又在这次神秘事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我以为你们已经有答案了,才会来到这里掘坟。”我平静地,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我们的答案,有可能和你的答案不一样,但正因为是不一样的答案,所以才有探究的必要。从不同的答案中找寻真实,这是我参与行动的计划之一。”那名神秘专家的目光冷厉,落在其他人身上,就像是在警告对方,“我的死者之理,无法驱动任何一具名为高川的尸体,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信息,简直就像是,他们的死亡根本没有道理一样。可是,既然至深之夜和这些尸体有所联系,这些尸体的存在,这些死亡的出现,又怎么可能没有道理?”
这个神秘专家显然是那种具备特定信仰,依循一种独特的信念和行为方式展开行动的神秘专家。他有可能是独行者,也有可能是某个小型神秘组织的成员。因为,他的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东西,绝非是大众化的,进而,他的行为,和行动原则。也绝对不会得到太多人的认可。只有践行类似理念的人,才会和他成为朋友,和他一起构成组织。但应该人数不多。
这个家伙的朋友肯定很少。
在眼前临时聚成的团体中,也似乎不受人待见。
“来了!”有人高喊。而慢了他的声音一步,我才展开速掠。或者说,他提前预知了我的行动,而我自身,却不会因为被预知到,而取消行动——我感觉到,这正是他所拥有的神秘,一种可以预知。但又绝对不会因为提前说出预知,就会让预知情况改变的力量。它连同被预知者在得知预言后所会采取的行动,都算在预知因素之内。
即便如此,真正能够及时做出应对的人,还是只有少数。在速掠所形成的无形高速通道外,一切变化似乎都变得迟缓,在这些人的“神秘”爆发出来前,我已经钻入被锁定目标的身后。在之前的交锋中,依靠连锁判定的力量,所有做出反击的人。其攻击方式完全被我记录下来。因此,在第二次进攻的目标选择上,也绝对不是随便的。
这个目标距离我最近。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因素,他的反应较慢,是第二个被选中的因素,而他所拥有的神秘,则是第三个被选中的因素。
这个神秘专家的能力是类似末日真理教巫师法术“活化绳”的效果,其使用的绳索,看似普通普通通的麻绳,但我手中的长刀,却完全无法斩断。我猜测。这根麻绳在他的手中,可以变换诸多花样。对目前所存在的神秘,都能实现束缚和禁锢的效果。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也就是实体和非实体的东西,都有可能会被束缚。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无法判断,一个操使麻绳的人,如何才能面对“神秘”所带来的危险。之间和这个摆弄麻绳的神秘专家草草交锋,但也已经足以让我判断出,他在应对突然袭击时,自身的反应、性格、能力和经验,会让其做出何种程度的应对。
这种判断倘若用理论来阐述,是极为复杂的,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战斗直觉的体现。
在他还没有回身之前,我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反手将长刀插入他的背心。这名神秘专家的身体陡然一僵,而我已经拔出长刀,再次进入速掠状态。在这名神秘专家倒地之前,我犹如草丛中的毒蛇游走,躲开可以用肉眼和连锁判定观测到的反击。不过,在这群临时聚在一起的人当中,也不乏能对我的移动能力做出一定限制的“神秘”。
刚刚扑向第二个目标时,我就感觉到了空气不正常的波动。这种波动有点儿像是席森神父的气压操作。以我为中心,全范围向内收缩的空气压力,穿透了无形高速通道,对我产生干扰。尽管在第一时间,我就利用斩击制造混乱的风压,让前方周遭的气流不再那么凝聚,但我也十分清楚,这无法掩盖我的速度有一定降低的事实。
果然,下一刻,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另一侧横穿而来,若非我的速掠,在光柱进入连锁判定范围的时候,再一次转换参照物,强行调整速度,否则,按照原有的速度和路线,绝对会被预置了提前量的光柱击中。我高高跃起,从光柱的顶上翻过,就看到被光柱或击中或擦过的事物,都变成了一种灰色的,一看就觉得十分坚硬的石头。
哪怕是在空中,也没有逃过追击,反而说,因为身处半空,所以回旋的余地较少。大量的枪械炮火扑面而来,正如我过去使用枪械的时候,经常使用的子弹相互撞击改变攻击路线的方式,这些枪林弹雨笼罩的范围极大,彼此之间也同样在剧烈碰撞。尽管在连锁判定和速掠的配合下,足以我用长刀挡住所有的弹幕,但是,在击中了一部分子弹后,虽然没有感受到,其中有任何问题,但剩下的炮火,却再一次产生剧烈的殉爆。
膨胀的火光让人不禁闭上眼睛,两米高的上方,火焰就好似天幕一样拉开。
虽然是很可怕的爆炸,一旦被正面击中,想必我也会粉身碎骨吧?但战斗没有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自己会被击中。速掠也好,连锁判定也好,在进入这个噩梦后,就会有一种被限制封印的感觉,那是来自于老霍克的馈赠,亦或者说,是霍克医生的某种抑制剂之类的药物,于这个世界的映射现象。假设速掠和连锁判定,都并非是我本人的东西,而是“江”存在于我身上的体现,那么,抑制这种能力,就是在尝试抑制“江”的活性。
然而,虽然有一些效果,但正如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霍克医生失败了,他制造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不具备决定性效果的失败品,不可能真正阻止我所拥有的“神秘”。
我有一种被限制封印的感觉,并不意味着,我的能力就真的被限制封印到,完全失去自身特性的地步。
连锁判定退化成为一种“直觉”,但是,速掠的相对快概念还在产生作用。使用速掠时,感觉上的晦涩,也并不代表这个超能会变得毫无效果。
速掠先爆炸一步,离开其扩张的范围,在许多人都陷入刺目的闪光中时,我已经踏足地面,趁机斩下了两个下意识闭上眼睛的家伙的脑袋。
半空就像是挂着一颗巨大的闪光弹,但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因此惊愕地承受同伴的洗礼。然而,这支团队仍旧是勉强合作在一起的,内部成份极为复杂,完全无法整合成一个捏在一起的拳头。于我而言,面对这样的敌人团体,和一个接着一个,面对不同的单体敌人没什么差别。
第三次转移位置,是因为灰雾法术的酸液喷溅,来自末日真理教巫师的攻击,其覆盖范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全无敌我差别。本来是默契合作的一方,也因此手忙脚乱,但还没来得及怒骂,这名精英巫师已经展开传送门,被我斩断了一只手臂后,成功传送到某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但应该不在这个战场附近。
末日真理教精英巫师的不合作,进一步引发了这个之前还显得默契的团体的分裂和混乱,一时间,完全没考虑我的存在,而动手向身边人攻击的行为屡屡发生,显然这些来自于不同组织,拥有不同身份和立场的人,彼此之间也绝对不是什么盟友。或许在这些人眼中,我这个高川,反而在这一刻变成了“不需要过多针对的角色”。
局势的混乱看似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各方参与的这个计划,只是阶段性对大家有好处,但并不意味着,从头到尾都符合各方私下里的打算。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哪怕计划完成,引出了被纳粹深藏在噩梦拉斯维加斯的怪物,之后的情况,也绝对不会是“联手击杀这只怪物”。
利用至深之夜的“解放之力”,提前解放孕育中的怪物,让其来到这个噩梦之中,仅仅是为了制造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战场罢了。
我想,伴随着这个计划的展开,至深之夜的深化,异化右江和融合了末日代理人“卡门”的夜鸦夸克,也该到了登场的时机。
无论是这个噩梦中的战场,亦或者是半岛精神病院,因研讨会的“乐园”,都将是吸引飞蛾扑来的火焰。
在无法阻止至深之夜,也无法阻止各方计划的前提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眼下的战斗,只是跟所有人打一个招呼罢了。
我抽身退出胡乱的战场,将刀柄嵌入刀鞘中,组成柄长两米的巨大斩马刀。
“今夜,高川将加入猎杀。”(未完待续)
1273 胎动
高川之墓的战场变得混乱是我没有想到的,在杀死了复数掘墓者后,末日真理教的精英巫师没有继续对我进行试探,而是立刻反戈一击,利用传送门法术退出战场。正因为精英巫师的举动,导致这群临时团体的分裂。其分裂的速度,以及之后所导致的乱战,足以证明他们在结群行动的同时,所埋藏的私心有多么深重,但也足以证明,在他们开始分裂之前,的确已经完成了足量的获取。
高川之墓下到底埋葬了什么?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清楚,因为我的行为多以感性为驱使,因此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挖开高川之墓,从里面埋葬的东西,去推导更多的细节。反而,正因为这些掘墓者的行为,让我于理性平静的知晓中,充满了感性上的不认同。
我对杀死这些人毫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而我认知到,自己会是这样,仅仅是因为感性上认可自己的这个行为是“理所当然”的。
感性需要我愤怒,于是我执行了愤怒的行为,然而,这些愤怒的因子,却在整个战斗中,都没有从自身的情绪上体现出来。愤怒本该就是一种情绪,一种感性上不认可和拒绝的体现,然而,当我杀死这些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愤怒”,正在脱离“情绪”和“感性”。这是在常识的概念体系中,理论上不会出现的情况。
我可以理解,快乐、悲伤和愤怒等等情绪,和肉体的关联,和精神的关联,但是,将其独立出来。成为和肉体、精神、理性和感性对等的概念,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亦或者说,难以想象。然而。当我展开斩马刀,以速掠的相对快。在十分之一秒内将四名掘墓者斩杀的时候,却由衷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
这个变化的开始和过程,完全不处于我的记忆中,就像是突然将结果呈现于我的面前,而这个结果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于自身认知来说,又是何等的矛盾。
如果我对他人述说这样的情况,势必不可能得到他人的认可和信任。可我对自身的这个变化,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却完全没有不可接受的情绪。我觉得自己肯定在什么方面出了问题,我的认知系统,感性和理性,情绪与精神的表达,都在这一刻经受着莫大的考验,不,应该说,大概已经出现崩坏。
然而。我感受到,自己内心中,对这样的情况。仅仅是出于一种平静而接受的状态。
也正因为这种绝不寻常的变化,以及感受到这种变化时绝不寻常的平静,更让我从另一个角度,切身感受到自身正遭到某种侵蚀。我无法形容这种侵蚀,它是无形的,毫无预兆的,在形成可以观测的现象前,在达到可以观测的位置之前,就已经存在。它像是有意识的。又像是无意识的,亦或者说。仅仅是存在,就会造成这一切影响。
当我感受到的时候。就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而我又十分熟悉这种恐惧感。
是的,“江”,或者说“病毒”,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而这样的变化,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同样是一种末日症候群病症的表现。
正因为我亲身经历这一切,并且反复经历这一切,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以“高川”的身份直面这些情况,所以才“习以为常”。我于病院现实的身体已经完全崩溃,我的人格则是依靠“江”的力量复苏,在这个过程中,“我”理所当然和过去的我,产生了一些不同的变化。
过去我就对此有所猜测,而现在,也不过是被从更确切的感受性上,证实了这一点。也因此,我此时的心情才是平静地。
因为,这是必然的,早已预想到,并且,计划本身就是立足于这个让人疯狂而恐惧的变化上。因此,才不会有任何抗拒的想法。
“江”也好,“病毒”也好,对末日症候群患者来说,在产生抗体,完成血清之前,其所带来的任何不利影响,都必须视为一种天然的,却于绝对概念上无法抗拒的存在,将其视为等同于构成自身的基因的一环,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去考虑其他的行为。
我在一瞬间,想到许多问题,但是,又在一瞬间,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在这一瞬间,思维似乎停止了,只剩下意识贯穿全身。我“看到”自己犹如毒蛇一样游弋,仿佛穿梭在时间中,目标的反应陡然间变得极为缓慢,然后被自己手中的斩马刀贯穿胸膛,再撕裂成两半。之后,“我”反手一挥,就将另一边刚刚做了一半动作的目标斩首。
我仿佛是第三者,但又不完全是第三者,我可以感受到,这就是我的攻击目标,以及我所需要达到的结果。但我的思维,并不指挥着身体的活动。不,在这个噩梦世界里,我的身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而只是一种意识态的体现。而当前的情况,似乎是伴随着,我认知到自己的“愤怒”成为和“情感”、“肉体”、“理性和感性”对等的一个独立概念时,我的思维和意识本身,也在概念上产生一定程度的切裂。
以上的形容,很难描述我此时的体验,思维和意识的切裂,也同样是难以想象的,而又让人感到疯狂。
从超弦理论等试图成为大一统理论的假设性理论中,肉体、思维、人格和意识,乃至于任何有形的物质与无形的能量,可以达成一个系统上,相互进行转换的联系,并且能够将其还原成最本质的某一种东西,从高维上解释这个系统的每一种变化。
我曾经翻阅过超弦理论相关的科普,但是,仅仅是那些科普的知识,却完全无法让我对当前自身的情况,有一个“可以解释”的概念。
纯粹概念上的分化和独立,仿佛让一切基于基础物质和能量原理的东西。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然而,在任何科学理论上,概念一直都是不可能独立存在。独立产生变化的。任何哲思,都应该基于已发现却不可解的存在的探究。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映射既有存在的道理。
然而,我直觉感受到,眼下自身所发生的变化,绝对违反了这种关系。概念被独立操作,独立形成,不依靠其他任何物质和能量,而仅仅和其他概念产生一种单纯概念上的互动。然而。让我无比矛盾,无比疯狂的地方,更在于,于人类而言,“概念”的定义就是:通过使用抽象化的方式从一群事物中提取出来的反映其共同特性的思维单位。只存在“概念”而不与任何事物有实际关联的情况,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我发现自己开始混乱,任何想要解释当前情况的话语,都开始失真,而想法也开始发散而扭曲。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该只是一瞬间。我就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是想说什么了。仿佛“思考”和“有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不。不能说是错误,而是——
当“思想”这个概念诞生,当存在“有智”这个概念的时候,就同时存在了“思想外之物”,“一切有智者无法探究之存在”这样的相对概念。
而这种相对概念本该没有意义,不对“思想”和“有智”产生任何影响和干涉,只是,当“思想”和“有智”对其进行接触和认知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地。对“思想”和“有智”产生了影响和干涉。
既然,“思想”和“有智”是为了扩大“已知”而存在。那么,“思想外之物”就变成了相对这个意义的。不断深入“未知”的存在。常识中,未知是无限的,已知有限却可以无限扩大,其是一个不断扩展的圆,不断向无尽的黑暗延伸。那么,“思想外之物”就是这样一种状况:它永远处于未知的黑暗中,并随着已知的圆的扩大,其和已知之圆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在扩大。正因为未知是无限的,所以,它向黑暗深处的移动,不会碰到任何边界,而已知之圆也永远不可能拉进于它的距离。
于是,思想外之物,就成为了相对于“思想”和“有智”而言的,不可完全认知,不可真正理解的存在。
这样的念头,在我那被疯狂搅动的脑海中,是唯一拼凑成形的东西。仿佛我的思维被如此翻搅,让我彻底疯狂,仅仅就是为了让这样的一个念头成形,让我对这样一个“思想外之物”,产生一个更为具体化和形象化的认知。
我停下脚步,不由得跪倒在地,头疼欲裂。我觉得,自己的思想被强奸了,被强行塞入一个,本来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我的确认,正让它变得有意义。
不,不对!
我用力甩甩头。
我开始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倘若将过去自身所认知的一切,与现在正在发生的变化联系起来,其罪魁祸首当然只有一个:“病毒”和“江”。
“病毒”也好,“江”也好,并没有因此变得有意义。或者说,“病毒”本该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东西。
病院现实的资料中,“病毒”并没有被观测到,而是在无数的病例中,找出了相似的现象,而归结于这么一个“病毒”的概念上。反过来想想,这不就是极为不科学的,强行认知有这么一种东西,是造成那些病况的根本原因吗?
病院现实所做的实验,以及实验开始的根由,从一开始就不是不科学的,疯狂的,就如同人们于想象中,制造出一个统帅万物的神明,然后又试图去触摸神明,解析神明。
“病毒”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然而,有这么一群人去强行假定其存在,并进行了实验,之后出了什么问题,让“病毒”真的于这么一批人的认知中,以“存在”的方式体现出来。
在我头痛欲裂的脑海中,于那疯狂的思维撕扯中,那犹如火烙一样的神经中,陡然有这么一句话出现:在认知它之前,它毫无意义,一旦将它确认。它仍旧毫无意义,却会对认知者造成影响。
我翻倒在地,痛苦愈加剧烈。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话。而我再也听不清楚。我头眼昏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噩梦,回到自己于病栋的房间里。撕裂我的思维,强奸我的思想,扭曲我的认知的某种存在,正在我的意识中孕育。
它就像是一个产生胎动,即将孵化的胎儿。
让我突然间,就明白了,它如果不是“江”。就是“病毒”。
“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我感到自己快要疯了,但是,疯狂这个概念也开始割裂,变得独立,我的心中仍旧一片平静,就像是我在期盼着它的孵化。
我还在思考,但是,思考本身,已经不再是自愿。而充满了一种强制感。思维混乱,头痛欲裂,不断有莫名资讯冒出。纠结在一起,形成一团无法确认的乱码和马赛克般的冗余。过了好一阵,这样的情况才渐渐缓和下来。
我似乎明白了许多,但又有更多的不解,而我也同时知道,这种不解永远不可能解开,因为,它并非是固定在某一个未知的位置上,等待着已知之圆将其囊括。而好似不断朝着已知之圆相反的方向移动。它的位置,和已知之圆的相对距离。是一种概念上无法缩短的绝对差距,这种绝对差距和任何思想和有智所产生的理论毫无关系。
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思考,但我却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些真相。
我连滚带爬,攀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连同桌子一起翻倒在地。桌子上的纸笔滚到我的面前,我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丝希望。
我猛然伸手,抓住纸笔,用颤抖的笔,写下仿佛源自本能,而不被思维控制的文字。我眼皮沉重,即将于痛苦中昏迷,我甚至不确定,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否还能看懂这些文字,又是否可以记住,自己到底写下了什么。但在这一刻,我决定依从这个本能,记录下这些可能是“真相”的东西。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所记录下来的这些东西,有什么正面或负面的意义吗?
然后,一个声音给出答案:没有任何意义。
我坠入深沉的黑暗中。
#
我听到声音,有人在远处走来走去,脚步声让我感到烦躁和刺耳。于是我睁开眼睛。
消毒水的味道直冲鼻端,我就像是大病一场,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硬骨头,而我却又能在第一时间认知到,这并非是身体的虚弱,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虚弱。并非是没有活动的气力,也并非骨质稀松,而仅仅是脑海中,不具备活跃的思维和想要活动的意识。我勉力抬起手,意识本身,似乎仍旧很抗拒这微小的动作。
手臂上插着针管,点滴的药瓶悬挂在左上,转头就能看到。然后,我又听到了一些检测仪器的滴滴声。
我尝试去思考,但是,一种强烈的撕裂感立刻传来,紧接着,是一大堆明明存在,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而且混乱不堪的资讯,一下子从脑海中翻滚起来。感受到这些资讯,反而令人更加恶心了。
我想吐,但没有什么好吐的,肚子里空空如也。
我想平静下来,可是,一旦尝试思考,思维里的这些杂乱的资讯就不断浮现,阻塞着任何逻辑化的渠道。
我尝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可是,没有思考的时候,却能听到婴儿的哭声,以及女人的歌声。
我想起了“江”,想起了“病毒”,但是,只有这个名字,而并不更多包含其意义。
就这么过了一会,我这缓慢而臃肿的意识,才认知到,自己还活着,而且是躺在一处病房中。紧接着,更多有序的情报,如同泉水一样,流淌在干涸的脑干上。我想起自己的名字,高川。想起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我在不知道多长时间前,遭遇了一些可怕而疯狂的事情,甚至于,自己正下意识抗拒想起,因为,那会让此时虚弱不堪的自己彻底崩溃。
并非是因为绝望而崩溃,而是从思维、意识、认知和人格层面上,被一种可怕的资讯强行撕裂。
而这些极为危险的东西,此时此刻,正掩埋在脑海的深处。
与此同时,我又莫名生出这样的一种感觉:认知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就在我试图往下想的时候,又一股突然冒出的凌乱的思维,搅乱了刚刚构成秩序的思考。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这种觉得,比过去的每一次都更加强烈而真实。
半晌后,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现在,这些脚步声不那么让人烦躁了,不过,新来的脚步声,明显是要到我这儿来。在我去猜测门外之人的样子前,我已经“看”到了她。那并非是肉眼的观察,而更像是脑海中突然就产生了这么一个认知。
是阮黎医生。
这样的想法产生的时候,关于阮黎医生的一切,也徐徐在脑海中复苏。
阮黎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夹着一卷档案,走进病院中。她似乎没想到我已经醒来,和我的目光对上时,微微愣了一下,但眼中很快就浮现欣喜和关切,之后又恢复到一贯的平静。她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审视了我好一阵,才对我说:“感觉如何?阿川。”
我勉强笑了笑,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从感觉上来说,我觉得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种力量,阻止我就此确认自己所认为的真相。
“药物的副作用。”阮黎医生的语气有些生硬,充满了不满,但又没有特别宣泄出来的意思,“现在已经证明,新药出现这种副作用的几率,将近百分之五十,而对于你们几个例诊病人来说,几乎百分之百。幸好,你的体质对这种副作用有很强的适应性,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让人有些意外的惊喜。到你醒来为止,七名例诊病人中,已经确认四人死亡,一人陷入重度昏迷状态——”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才下定决心,对我说:“昏迷的那个病人,是玛索。”
我无法思考,但却又一股万幸的情感,充塞在胸膛里。
“只是昏迷,还不算死亡。”我说。
“的确,产生副作用的病人,只有你的情况比较好。”阮黎医生点点头,说:“不过,玛索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就是……无法醒过来。”
对这样的情况,我觉得自己似乎早有准备,所以,才能以这种平静的心情接受。
“不是还有一个例诊病人还活着吗?”我问到。
“那是唯一一个暂时还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例子。”阮黎医生说:“但我认为,如果不采取进一步的用药,副作用的发生也必不可免。例诊病人服药后出现副作用的时间各有长短,大概是个人体质的适应性不同所导致。不过,也有这么一种观点,只要产生副作用,并存活下来,就必然不会再产生类似的副作用。”
“就像是感冒一样,好转了就会增加抵抗性?”我问。
阮黎医生只是不屑一笑,像是在嘲讽什么。
“别想得这么好,阿川。那些人天真,你可不要学习。”阮黎医生说:“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下一次,你的用药将由我全权负责,我已经争取到这个权限。”
“是因为例诊病人死得太多了吗?”我不由得笑起来,“研讨会那边也要做出让步?”
“你不需要想这些东西。安心养病就好。”
这么说着,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将文件从档案袋中取出,对我说:“在你昏迷前,你又记录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你还记得吗?”(未完待续)
1274 思想外之物
阮黎医生带来的并不全是好消息。虽然我不断苦恼,不断思索,不断理清线索,试图找出最好的应对方法。但是,当神秘事件发酵之后,我所要面对的,总是不断出现突发情况和两难的抉择。我当然也会设想最好的情况和最坏的情况,将所有自己可以想到的可能性都摆出来,去做出一份份计划,并且,也做好了应对不利的时候,所遭致的后果的准备。我承载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的觉悟,然而,身而为人的我无法设想出神秘事件中的每一次转折,也无法估量最坏情况的下限,当我不得不用觉悟去面对自己所预料不到的结果时,哪怕不感到后悔,但是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却是无法遏止。
服用研讨会新药的例诊病人死了一大半,阮黎医生并没有告诉我,服用了新药的普通病人的死亡率,以及虽然没有死亡,但却产生别的副作用的下场。阮黎医生对我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认知,就是“高川也是服用了新药的例诊病人”,但对于我来说,却还有另一些解释。
从这个中继器世界的角度,从阮黎医生的认知角度,去看待任何情况所得到的解释,和从其他世界的角度,其他人的认知角度,乃至于自己的认知角度,所得到的解释有着不同乃至于截然相反,无比矛盾的差异。
在阮黎医生看来,我虽然已经苏醒,但身体仍旧虚弱。但在我来看,虚弱的并非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精神,我的思维。之前所遭到的打击,所产生的后遗症。仍旧残留在我的大脑中,不,应该说。并不仅仅是“大脑”这个从生物学来说主观思维的部件,而是更具体的思维方式。记忆残留乃至于构造出自身精神的基础——思想。
我无法具体解释自己当前的情况。大概是因为我的学识太少,而不具备足够的理论和词汇,来描述这些问题。
让我认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的原因,是因为右手的魔纹正在传达一种活泼、踊跃而壮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热流一样,沿着每一根肌肉、血管和神经流动,甚至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个魔纹还在为我的大脑中注入资讯。而至于是什么资讯,却完全无法通过大脑活动挖掘出来。
我觉得这是错觉的。但它太过于逼真,以至于,考虑到自身的情况,我不得不考虑它有可能是真实。
在这个充满神秘的世界里,所有在我的理解中,在我所认知的理论中,不可能存在的东西,都有可能是存在的。那么,当我自认为是错觉,却实际是正在发生的情况。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我现在无法整理思绪,无法进行深入的思考,无法将脑海中残留的一条条线索。用逻辑的方式贯穿起来。我知道,自己拥有导致眼前这一切的记忆,然而,这份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就像是灼热的岩浆,发出咕隆的声响翻滚着,而这些声音,印象,感觉。都绝非是五官的问题,而仅仅是存在于脑海中。无论是否主动去思索,都一直存在着。
在阮黎医生看来。这就是后遗症,是属于药性对大脑神经的冲击。要让它平复,除了继续服用一些药物之外,只能依靠人体自身的恢复能力。目前来说,无论是阮黎医生还是研讨会,都没有能力制造出针对这种副作用的特效药。而从研讨会的角度来说,也许会分出一些精力,去研究这些副作用,以获得新药临床实验的更多数据,但其更大的精力,一直都放在如何从已经找到的新路线,在“乐园”研究上获得突破。
是的,阮黎医生告诉我:“新药的临床试验已经结束,研讨会们在吸收了经验和教训后,有了新的想法。新开发的药物,将遵循这次失败所带来的启发,却又并非是延续这次新药的路线。之后他们开发出来的药物,理论上更接近他们想要的,但无论药性还是药物作用的途径,乃至于有可能产生的效果,都会和新药有所不同。简单来说,再次制造的药物,和过去病人们服用的新药,已经不再是一个承前启后的系列了。”
阮黎医生也要参与新的研究,但在私下里,阮黎医生虽然不是唯一一个,对新药进一步深入研究的专家,却可能是在这方面最上心的专家。因为我的缘故,阮黎医生想要制造出对目前服用新药的病人都能起效的特效药,以及更加深入的改良型药物。阮黎医生认为,新药本身的路线是错误的,但因为有人服用了,并产生了一定的效果,所以,不能就这么把病人们放弃。
话题转到我的身上时,她说:“其实新药并不符合我的理念,但它所带来也并非是那些可怕的副作用。阿川,它在你身上产生的效果,和在其他例诊病人身上的效果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无法思考,只是习惯性顺着阮黎医生的话提出疑问,“你认为,我此时的变化,有一部分是良性的吗?”
“是的。”阮黎医生慎重地点点头,“根据这些天的观察,你的脑波有些杂乱,但是活跃度却有所降低。”
“这难道不是坏消息吗?”我说:“我生病了,这是虚弱的体现。”
“只有一部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变化的确是坏消息,但对你来说,却并不完全是这样。”阮黎医生说:“过去的你,脑波的活跃度太过激烈,就仿佛是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可即便在那个时候,你的脑波也并非是连贯的,秩序的,平稳的。这么形容吧,过去的你,大脑就像是随时都会过热当机一样。”
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相信你也感觉到了,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阮黎医生说:“你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也实际上无法整理自己的记忆。乃至于,你所有的分裂人格,其实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神经和大脑。你过去所认为的那些发自于内心的行为,都有可能并不是你想要做的。”
“别开玩笑了。妈妈。”我不由得打断阮黎医生。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我有可能分不清幻觉还是真实,但我的确在努力去分辨。我很确信。我爱着你们。”
阮黎医生沉默了一会,没有争辩。只是点点头。但我知道,她坚持自己的说法,在她的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法自控的孩子——其实我也明白,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说的没错。然而,无论是否有错,我都必须在这样的处境中前进下去。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知道在他人的眼中,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知道这些东西,对于改变这些东西,其实并没有用处。
知道了就可以改变,这样的说法当然是正理。
但是,知道了却无法改变,这样的情况也同样客观存在。
目前为止,没有人可以改变我身上已经出现的问题。这不仅仅是能力问题,也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让我变成这样的,是何等超出人类想象力的存在。它似乎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但到了现在。我甚至不能确定,这冰山一角是不是也是一种幻觉。
“下一次,你的用药将由我全权负责,我已经争取到这个权限。”阮黎医生说。
“是因为例诊病人死得太多了吗?”我不由得笑起来,“研讨会那边也要做出让步?”
“你不需要想这些东西。安心养病就好。”
这么说着,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将文件从档案袋中取出,对我说:“在你昏迷前,你又记录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虽然精神仍旧无法振作,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塞大脑。一去思考,就会被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占满。但我仍旧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的一刻,用纸笔记录下了一些东西。不过,此时此刻,阮黎医生就像是不相信一样,平静地和我对视着,过了半晌,似乎下了决定,将那几页纸张放在的床头,对我说:“你最好看看,或许会得到一些提示。”
“什么提示?”我有些疑惑,因为她说得太过模糊。
“也许,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到底写了什么。过去你一直都相信,自己日记里的内容,但是,我不确定,你还会继续相信下去。”阮黎医生说:“这是真正的疯子,才会描述的东西。”
“如果我还会继续相信下去呢?”我知道,自己在日记中写下的内容,绝对不会得到阮黎医生的认同。阮黎医生之所以翻阅它,寻求只是在故事背后的象征性暗示罢了。
“如果你选择相信这几页纸里记载的东西,就会怀疑过去的日记。但倘若你相信日记,就不会认可写下这些纸中描述的内容。”阮黎医生说:“两者之间有严重的冲突,而体现出你此时的自我矛盾。”
“你说得太深奥了。妈妈。”我不由得抱怨到。
“也许吧。”阮黎医生笑了笑,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好了,我这次过来,仅仅是想要看看你的情况。既然你已经醒来,看起来也没有发疯,那我就暂时可以安心了。”
“这么快就要走?”我不由得挽留。
“时间紧迫,我还有许多实验需要整理,想使用研讨会的仪器和资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必须抓紧每一份时间和机会。”阮黎医生说。
“那么,告诉我,妈妈。”我十分严肃地向她问到:“在你的眼中,我的总体情况,到底是恶化了还是有所改善?”我觉得,这才是她一直避免谈论的事情。
果然,阮黎医生面带犹豫,过了一阵才回答:“恶化的可能性更大。阿川,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她的口吻带着沉痛,让我觉得,她就像是在告知一个绝症病人,他已经走到了晚期。
阮黎医生一直在对我说好话,尽管有不少糟糕的消息,但却通过话术的方式,让人觉得并非那么糟糕。然而。我明白,最后这句话,才是她最真切的想法。也是最不愿意说出来,却又是她最不想隐瞒的想法。
能够对病人坦言“你已经得了绝症。命不久矣”,是她身为一名医生最为看重的坚持之一。
也许,对病人说这样的话,对坦言者而言,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吧。阮黎医生的脸上,闪过这样的沉痛。
“高川不会死的,妈妈。”我只是微笑着,安慰她说:“在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高川不会放弃,也不会死亡。对高川而言,绝望并非是停下脚步的原因,而找寻希望,是高川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之一。妈妈,你看过日记,也许对你来说,故事里的一切都不真实,但是,我认为。你可以明白,故事里的高川到底是怎样的人。”
阮黎医生突然上前,拥抱着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只要你不放弃,我也不会放弃。”说罢,就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口。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她转身挨在门外的墙壁上,捂着脸静静地流泪。我觉得自己可以体会一些她的心情,但又无法真切体会到她此时心中。那最为深刻的情感。她此时的泪水有多么酸涩,对我而言。却是完全无法品尝到其味道。
我只能在她的面前,用笑脸应对。用最真切最坚强的语言,去感染她,让她明白,我并不是那么悲伤的人。是的,我的心中感受到的痛苦和悲伤,都是因他人的境况而生出的,但对于同样处境的自己而言,这种痛苦和悲伤,却并不那么深刻。我认为自己是可悲的,虚伪的,不可救药的,但又并不认为应该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伤和痛苦。因为,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自己又付出了哪些努力,诚然,也许结果一直都不甜美,发生了太多的错误,但是,对于这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同时付出了努力的自己,我感到自豪和骄傲。
过去的错误,现在的错误,以及未来还会出现的错误,乃至于各式各样的失败,无法预料到的悲剧,都不是我厌恶自己,憎恨自己,认为自己应该绝望的理由。我十分确定,在自己的人生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迷惘,神秘的来袭,亲友的背道,乃至于不断滑落的未来,都会猛然在某一刻,让我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但这些同样不是我停下脚步,怀疑自己的理由。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我认同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错误,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如果自己真的错了,那就必须承担代价的觉悟,但在被证明自己是错误之前,我仍旧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至于,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是错误?答案也很简单,当那个代价出现,让我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那就定然是我做错事情的惩罚。
反之,既然我并没有感到绝望,我还在挣扎,还没有放弃,还在努力,还有一个正在完成的计划,还在试图挽回什么,那么,又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错误的呢?
死亡和绝望,对高川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经由死亡而传承的希望,也一直在我的眼前展现,而我自身,也不过是希望火炬传递的一环,可能是最后的一环,也有可能是中间的一环。既然如此,死亡或许能证明我的错误,但却不能证明“高川”的错误。
可现在,我也还没有死亡。
在阮黎医生看来,也许我已经病入膏盲了吧,但只要还没有死亡,可能性就仍旧存在。理论上应该如何如何,对我而言,只具备参考价值,而并不具备最终价值。
我的心律渐渐恢复正常,强行把所有的坏预感都抛之脑后,开始检查阮黎医生留下的日记。这是潦草写在几张纸上,零散而又疯狂的话语。字里行间,笔迹、格式和内容,整张纸配合文字,所呈现出来的视觉造型,都第一时间,让我认知到,自己在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已经陷入多么的疯狂。阅读这些文字,我渐渐唤醒了更多的记忆和当时的感觉。
我最初认为,自己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还保存有最后的理智,正是这些理智,让我产生了记录的念头,并在昏迷之前,以最简练的话语,尽可能写出最多的内容。但此时重新审视,我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阮黎医生在提起这份内容时,会是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说法。
的确,如今看来,这一切就像是彻底失去理智的疯狂之人的呓语,完全不具备任何可信的理由,而且,也完全找不出任何象征性的线索。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写下这些内容的人,在当时已经疯了,而至于他疯掉的理由,当时的病态,以及心理轨迹,则已经不需要去理会,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文字中寻找到。
“概念和现实的切裂,导致概念独立存在?”在我的脑海中,当时的感受,以及所想到的,亦或者是硬塞到脑海中的内容。如今回过神来,仍旧很难想象,当时的自己竟然会产生那样的想法。然而,从“神秘”的角度来说,却又让人不得不在意。
思想外之物,一种因为有了“思想”和“有智”的概念,所对应产生的概念聚合而成的存在。不,甚至不应该说是存在,而是一种只存在于狂想中,毫无道理,也毫无意义的东西。身而为人,可以对这样的东西进行臆想,却完全无法界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又如何去确定,它真的存在呢?
然而,当时那种突然强行成为我的思维,宛如思想被强奸,宛如孕育着什么的感受,却又的确像是,并非是我自发产生,而是被引导产生的。我的认知,无法解释这一情况。但是,仅仅从感受来说,就仿佛是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产生这样一种思维,产生这样一种概念上的认知。而这种认知,同时也让我自己也感到扭曲。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思想的扭曲,并接受了这种扭曲——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体验。
倘若,“思想外之物”这一认知,并非是源于自我的认知,而是一种被外力孕育的认知,那么,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也只能想到是“病毒”和“江”。
本来,既然“思想外之物”被界定为这样一种,纯粹相对性概念的东西,那么,它本身就是无法被认知,无法被理解的,乃至于无法被观测到的。它对于人们来说,存在和不存在,都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可现在,它的确在影响着我所观测到的人们。经由对这种影响的观测,它又可以说,的确存在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倘若最初病院的研究者们,不将那些病症串联起来,并归结到“病毒”身上,那么“病毒”就不存在,那些病症也不具备如此深的关联,而被同一称呼为“末日症候群”。这就意味着,倘若当时病院现实的人,不提出“病毒”的存在,而按照正常的方法,去治疗那些病情的话,大概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然而,当“病毒”这个概念出现时,一切都改变了。当人们试图找出“病毒”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病毒”的存在。而这种确认,似乎正在转变成“病毒”存在的理由和根源。
各种病症,被统合为“末日症候群”,“末日症候群”被认为是感染“病毒”的结果。这些早就被人们认知到存在的病症,在统合起来后,产生了连专家们都束手无策的恶性变化。
倘若,将这种恶性变化和我此时的情况结合起来,就更像是——“病毒”正尝试以一种更切实,更具体的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有那么一些人,以某种联想的方式,从一个荒谬的角度,确认了“病毒”的存在。(未完待续)
1275 强行的真相
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内滋生出众多的概念、解释和定义,这些资讯和常识格格不入,也有许多像是“告诉我真相”的情报碎片。这些陡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仿佛它们一直存在于记忆的深处,但又有一种矛盾的感觉,让我觉得,它们在那个晚上之前,并不存在。我躺在病床上,无法进行深入思考,只能对这些资讯和情报进行归纳,按照自己所能理解的部分进行整理。
然而,哪怕我竭尽全力去读取,难以运转的思考,仍旧只是被动接受此时的我可以理解的一部分,而我也意识到,这一部分绝对不是这些资讯和情报的全部。这些资讯情报是以一种身而为人的我,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和状态,存在于此时的我的脑海中。而人类的“思考”本身,就是一种极限,决定了我不可能完全对其进行解读。
即便如此,我也仍旧对“病毒”的来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象。同时,因为这些资讯情报的古怪,也让我不由得生出:我并非自主去认知,而是被强行对“病毒”进行这样的印象认知。
在那一个分界点来临之前,“病毒”或许存在但对人类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它是一种“思想外之物”,对于任何有思想,有智慧之物来说,它就如同仅仅是一个不会对自身产生任何影响的相对概念。
然而,当那个分界点来临之后,这个本该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相对概念,不再是这种空有概念而毫无实质影响的存在。确切来说,它身为一种相对概念性的存在,仍旧是其本质,而其存在的影响力。却是由有智者通过“思考”去实现的。
换句话来说,如果有智者放弃知慧,放弃思考。那么,“病毒”就会“消失”。亦或者。从一开始,有智者的思考并没有趋向于认知“病毒”方面,“病毒”也就会继续保持原本相对概念却无实质影响的状态。
“病毒”的诞生,近似于人类对“大一统理论”的思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什么人为源头,去试图从多种常见的精神和生理病症中,找出它们最底层的关联。就如同人们试图找到一个“大一统理论”,从世界的最底层和最根本之处。去认知这个世界一样。有这样一批人,希望可以通过类似的方式,以“一个理论”和“一个最基础的原点”去解释所有的精神和生理疾病,在这个过程中,并不仅仅是“通过生物学和心理学的方式去解释”这样的程度,而是加入了大量类似于量子理论,高维理论,超弦理论等等物理学乃至于数学理论,去看待这些病症。
人的细胞、基因和神经,同样被分解成原子以及比原子更小的颗粒。从粒子的相互作用,又发展到量子纠缠和影响。乃至于思维、精神和灵魂本身,也可以从这些理论中。找到可以解释的部分。
而整个研究过程,也并非是一开始,就将所有人类有记录的病情,都统一起来看待,而是优选一些病例,寻找其中的共性,以此为基础进行深入。
在这项研究中,“病毒”的意义就是各种已经发现和未能发现,但实际存在的假象病毒的概念集合。倘若所有的病变,都能从一个最基础的原点进行阐述。那么,也必然有这么一个最基础的“变量”。是所有病变的基础,常识中所有病毒的原初。
对研究者而言,这个最基础的,原点的变量,大一统的病源体,也就只能用“病毒”这个词汇来描述。
这就是“病毒”第一次被确立的开始。
而这个时候,“病毒”和我此时思想中,被强行定义的那个相对性概念的“病毒”,仍旧是有所不同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研究的继续,“病毒”的概念开始升华,然后,和“概念上的相对性”进行了接驳。从这个时候起,本应该不具备实质影响的,只存在于概念中,也只有概念性的“思想外之物”,以“病毒”的方式,开始对世界产生影响力。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视为,人们在研究大一统理论的过程中,将“病毒”的概念升华,最终令其成为“思想外之物”影响世界的支点和桥梁,成为“思想外之物”降临于世的思想载体。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病毒”对世界的影响力,仍旧没有目前所认知到的这么强大。它虽然已经开始成为拥有影响力的存在,但其本身的活跃性还是极低的。
然而,人们对“病毒”的研究,还在持续。
最初多种精神和生理病症,在这项研究中,就已经被统合为“末日症候群”,“末日症候群”被认为是感染“病毒”的结果。这些早就被人们认知到存在的病症,在以实验的方式统合起来后,产生了连专家们都束手无策的恶性变化。
处理单一的病变,人们可以针对性采取多种方式。然而,当多种病变以连锁并发的方式展开,并产生更多的副作用,导致病变的种类急速上升的时候,本来针对一种或几种的方式,开始赶不上病变的增殖。于是,更贴近于如今的末日症候群的末日症候群诞生了。
倘若,将这种恶性变化和我此时的认知结合起来,我个人觉得更像是——“思想外之物”借助“病毒”这一载体,正尝试以一种更切实,更具体的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有那么一些人,以联想的方式,以实际的实验,从一个荒谬的角度,进一步确认了“病毒”的存在。
大一统的“病毒”,成为了“思想外之物”的载体,这就是我从陡然就存在于脑海中的这些无法全面确认的资讯情报中,所获得的真相。
它解释了“病毒”为什么就叫做“病毒”,而不叫做“xxxx病毒”,也解释了。为什么“真相”总是隔着一层迷雾,而“神秘”出没其中。也解释了,为什么我所看到的世界。会是以眼前的方式展现于眼前,让人分辨不出真实和虚幻。更解释了,为什么人们永远无法观测和认知到“病毒”。
人类连“大一统理论”都没能确认,大一统的“病毒”自然也无法观测和确认。退一万步,哪怕人类完成了大一统理论,可以从一个最基础的原点,去认知整个世界,也会因为“思想外之物”的存在,而无法去认知“病毒”。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只需要将“病毒”这个概念,从自己的脑子里删除,就能让“病毒”不在具备意义了吧。之后,人们又可以用正常的手段,去处理各式各样的病变,而不是需要处理一个病况连锁并发增殖的“末日症候群”。
“思想外之物”,重新归于仅仅属于概念的“思想外之物”,人们将重新拥有一个干净而澄澈的世界。
而世界也将不会有实质意义上的“末日”。
然而,太迟了。在人类达到那一步之前。将潘多拉魔盒中的怪物放了出来。这一次,他们放出的,并非是实质性的物质变化恶魔。而是思想层面上的怪物。
人们无可避免地去尝试接触它,最终将之唤醒。
换一个角度来说,既然人类开始研究“大一统理论”,那么,尝试去定义和认知这么一个“大一统的病毒”,也并非仅仅是一种巧合。
但这么一个思想的怪物既然已经开始诞生,身而为一个庸俗又愚蠢的人的我,实在无法想象该如何通过“想办法”的方式去阻止。
这就是被我所认知,让我感到思维被撕裂。认知被瓦解重塑,思想被扭曲的脑内资讯。强行让我进一步明确了“真相”。而我又同时感觉到,这个“真相”从一开始。却又并非是存在的。只是在我开始整理思绪的时候,这个“真相”便存在了。
它与其说是“存在而被认知”,不如说是“被认知而存在”,可是,认知本身,却又并非是由我主动的。仿佛有一种力量,强行让我去思考,去认知,进而孕育这一个“真相”。而当这个“真相”存在的时候,其他的“真相”都失去可能性,只有这个“真相”被唯一确立。
同样的,“病毒”的存在、诞生、发展和确定唯一,也在这个“真相”被确定的时候,再也无法区分哪一部分才是最初的源头,而哪一部分才是最终的结果。到底是“思想外之物”的阴谋,亦或者是人类自己主动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也都变得暧昧。
“病毒”既可以是以一种“大一统理论中,最初最基础的变量”一直存在,在人们追寻真理的过程中,,不可避免认知到,才对人们产生影响。也可以是,“病毒”其实并不存在,而人们的认知界定了它的存在,推动了它的概念产生,进而又与思想中,反受到其影响。
哪怕随着对莫名而来的资讯情报的整理,我又可以开始思考,我也已经很难进行分辨,自己思想是否仍旧纯粹。我的就像是坠落悬崖,被难以抗拒的重力拉扯入那黑暗的深渊中。但仅仅从脑海中陡然出现的这些资讯,这些如同狂想般的思绪,如同被硬塞进来的思想,以及仿佛是被强行要求的认知,都让我无法抗拒,当它们存在于我的思想,并开始去解释我所遭遇的一切时,我无法漠视其存在。
不管这些思想到底是如何产生,因何产生的,但它既然已经产生,那就在其存在的同时,也成为了确定“病毒”存在的证据,进而,也是它正在逐渐增强自身影响的证据——而这样的想法,也是我无法抗拒和无视的。我可以无数次以口头方式,去否认自己的想法,但却无法从思维层面上,去彻底否定和消除这个想法。
尤其在,它是目前为止,最能解释一切的“真相”的时候。我也尝试对自己说,这也许是某种精神攻击,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相”,但是,在无法找到对自己而言。更具备说服力的“真相”之前。无可否认,它就是我所认知到的“真相”。
“病毒”概念的诞生和升华,是渐变的。“思想外之物”以“病毒”为载体降临的过程。同样是渐变的。而这些渐变,对于世界所造成的实质影响。也同样是以渐进的现象来体现。
在资讯情报灌输入我的脑海时。
在我对这些资讯情报进行整理时。
在我开始思索,并整理出“真相”时。
就仿佛是堕入黑暗的深渊中,却看到无法形容的“它”正从无法认知,无法确认的黑暗深渊更下方,悄然抬起一根触手。这根触手,通过“认知”的方式,经由“概念”重塑,变成人们似乎可以理解。也因此,会对人们产生更直接的影响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这种影响并不是直接以物质的方式展现的,而是直接从思想和精神的角度,造成恶性的污染和病变。
我可以确定,倘若那真的是“思想外之物”,那么,此时我对其变化的描述,也绝对不是正确的。
因为,对于有智者来说。任何思考,都绝对无法描述最真实的“思想外之物”,哪怕它转变形态。降低存在的基础,而趋向于认知和思考的范围,其本身也满是概念上的矛盾和悖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任何尝试和它接触,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通过某种方式,对其进行认知的人,都会变得疯狂吧。和它的距离越近。接触越深,越执着去认知。就会愈加疯狂。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恐怕已经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只是。自身的疯狂,是很难被自身认知到的,哪怕认知到,认知的程度和实质的程度,也有极大的差距。
也许我所能观测到的世界,全都是疯狂的世界,我所接触的人,实际也都是一个个全都疯狂了的人,仅仅是程度的差别罢了。
我并不愿意,这就是真相。
可哪怕是这么一个最可怕的“假设”,也必须考虑其可能性。并且,去思考该如何进行处理。这种处理并不一定是最好,但必须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所能设想到的最好。
一个完美的结局,仍旧是我希望的。
成为英雄,也仍旧是我的梦想。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面对这种最坏的可能性,去面对任何糟糕的问题。
幸好,哪怕我已经疯狂,哪怕这就是“真相”。我在认知到这一“真相”前,所做出的计划,也仍旧在此时的思考中具备可行性。
如果“病毒”真的是“大一统病毒”,而与“思想外之物”在一定意义上等同,那么,目前无论哪个世界,对“病毒”的研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大一统理论,定义了一个最底层的基础,也同时也定义了最高的极限,而“病毒”正处于这个基础和这个极限中,它并非是人类当前所能企及的。而从“思想外之物”的意义去思考,所有试图从理论的角度,科学的态度,去解析它的做法,也都必然是失败的,因为,所有基于“思考”和“知慧”,目的是作用于实际的行为和认知,都永远不可能真正与之对接。
在这种情况下,身而为人所能做到的事情,其实是极少的,近乎于零。而这正宣告了末日的必然性和不可抗拒性,以及末日症候群的不可拯救。
但是,我所依仗的东西,已经不再是什么超限理论和高维认知,而仅仅是“病毒”本身和受到其感染所产生的狂想。
这些狂想,也许仍旧是“思想”和“有智”的结果,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至于理由,正是因为这些想法是因为“病毒”存在,才诞生的疯狂,是我于“高川”的疯狂中,所唯一找到的,直接能和“病毒”概念联系上的东西。
它同样基于一个相对概念,因此让我可以相信它的效果。
两位一体理论。
“病毒”存在,“江”就必然存在——这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了。
我无法确认,“思想外之物”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更从理论上,不可能确认。
但是,“江”可以。
这场末日。并非是人和怪物的战斗吗,从一开始是怪物和怪物的战斗。人是不可能战胜怪物的,但是。怪物却可以。人类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而无法自己合上。但是,释放出来的怪物如何和人相爱,却有机会将其关上。
我一直都相信:爱,能拯救世界。
我也一直相信:人和怪物可以相爱,可以结合。
也许,这只是一种可笑的、愚蠢的、没有道理的信念。但我的确拥有这样的信念。
也许爱可以从大一统理论的角度,以一种冰冷的数学方式进行解释,但对我而言。“爱”仅仅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而并非是某种具体的变量。
也许,这样的想法,在大一统理论中,也同样有一个冰冷的解释,但是,在我的思想中,那并没有任何意义。
当与“思想”有着绝对隔膜的另一侧之物,终于找到了一个从思想中诞生的载体,得以干涉到有智者的时候。基于我的思想,所诞生的东西,也可以通过这个载体。去传达某些想法吧。
也许有思想的人会认为,对一个相对“思想”的怪物传递想法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这样的想法,本身不就是基于“思考”本身,而存在的傲慢和偏见吗?既然那是“思想外之物”,那么,注定无法认知和理解它的人们,又如何可以去否定这些可能性呢?
成功率一半对一半,我的计划有破绽。而另一个“高川”所执行的计划,很可能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必须坚持自己的计划吗,并继续执行。
我躺在床上。因为认知到“真相”而变得起伏不定的心情,再一次沉默。就如同在灼热中锻打的铁块,被浸入冰水之中,将那柔软的碳渗出。
脑海中的资讯情报一点点浮现,就如同夜色中的萤火虫,于暗黑中团聚,散开,起伏,摇曳,它们的存在无法排除,也无法漠视,更无法忘却。但它们已经不再如同过去那样凌乱,仿佛要吞没所有的思绪。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思考,确认,做出逻辑的筛选,理性的判断和感性的喷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进一步感受到,右手魔纹的于肌肤上的灼烧,热力和痛楚,就好似岩浆奔涌在血管中,电流穿行于神经里。
我的精神开始振作,肢体逐渐变得灵活。仿佛一台因为环境的侵蚀而生锈的机器,在滴油和更换零件后,再一次焕发生机。
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躺在床上了,身体也已经不再需要继续输液。于是我掀开被子,将针管一根根拔出。似乎这些护理机器并没有接驳报警器,没有任何提示。
病房中没有其他病人,灯光全靠照明,而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阴云遮蔽,黑暗得如何夜晚。
大雨,正在盆泼而下。
正是雨势的浩大,让我认知到,自己一定昏迷了好一段时间。而现在,整个半岛已经开始进入水手们所说的,最为诡谲的时段中。外界的许多恐怖传闻,大部分是从这个时段开始的。无论是阮黎医生从“白色克劳迪娅”认知的末日,还是这个半岛病院的历史,都会在全球神秘化扩散的趋势中,达到一个顶峰,而各方神秘势力的聚合,将会让这个半岛变成普通人的噩梦。
与此同时,噩梦中的至深之夜,也必然同步进展到一个高潮。
我于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那些神秘组织于至深之夜中的手段,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将拉斯维加斯噩梦深处的怪物拉入这个噩梦中。而将这个噩梦当作的战场。
一个于噩梦中孕育、诞生和滋养的怪物,在噩梦中天然具备优势。
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神秘组织也天然具备后勤能力不足的缺点,尽力削弱敌人的地利优势,绝对是第一选择。
所以,那些人所选择的最终战场,一定是相对于噩梦的现实。
例如,在这个半岛上,将噩梦和现实重叠起来。(未完待续)
1276 再启动
窗外大雨盆泼温,厚厚的阴云让天色就如同夜晚一般,闪电在云层中穿行,亮光乍现的时候,让病房显得更加苍白而古怪。在神秘学中,这样阴森的环境一贯都是酝酿神秘事件的最佳场所,再加上贯穿这个半岛历史的古怪传闻,以及目前观测中,各方神秘组织的活动和世界神秘化扩散的进程,一觉醒来就察觉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充满怪异和危险的鬼域,也不会让我感到吃惊。
我过去的经历,以及发生在自身上,那些每时每刻都在暗示自己,自己就是一个活动的怪异源头的情况,以及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幻觉,乃至于思考本身,都在将那些看似正常的碎片,熏染上异常的味道。我大约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认为“现实不存在神秘”,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去坚持认为“真正的现实是不存在神秘”的呢?我不太记得清楚的时间了,如今我对幻觉、异常和所有神秘古怪的情况,都能用一种习以为常的目光去看待,而在我的理性告诉我,这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体现。
我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真相”,并非又我思考得出,它就这么出现于记忆中,化作串联思维的线,而这一切于思想的成形中,渐渐变得理所当然。而我知道,并没有什么认知,是应该“理所当然”的。可是,倘若一个人的记忆、情绪和思维都产生了异化,又如何可以对这些思想始终保持一个不信任的态度呢?至少,如今的我,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强行解释一切的“真相”感到矛盾和突兀,却能感受到。自己并没有对之产生任何怀疑。
另一方面,我又十分明白,这些“真相”并非是某些东西告诉我的。是的。它没有告诉我什么,它只是塞入资讯情报。而这些资讯情报于人类的角度无法完全理解。而我能够理解的那一部分,经由我自己的整理,于我可以接受的逻辑中,形成了这个“真相”。反过来说,若是不同的人接受了这部分相同的资讯情报,按照他们各自的思想、过去的认知、记忆和接受能力,大概会形成另外一些不同的“真相”吧。
但又一点必须肯定,那就是。这些“真相”虽然可以解释个人所持有的疑惑,但是,身而为人的局限性,也让这个“真相”必然不是绝对意义上全面的真相。
如此一来,这个“真相”之所以出现的原因和作用,又是什么呢?它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没有根由的。而在我看来,这个“真相”仅仅是伴随着“病毒”进一步活跃的副作用罢了。这个“真相”对仅限于我个人解释了“病毒”是什么,但也在确定“病毒”的存在性,乃至于。正在孕育出一股让“病毒”可以拥有更强大的实际影响力的力量。
我在噩梦中即将昏迷的那一刻,所产生的感受,也已经在我醒来的这个时候复苏——我的记忆、思维、精神和思想。就如同一片阴冷的海洋,而在这个海洋的深处,正在孕育着什么东西,它即将孵化。而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被强行认知的“真相”,也同样是它的胎动所造成的效果。
我想,那就是“病毒”,同时也是“江”。我无法阻止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且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正是“病毒”或“江”孕育、胎动和孵化的核心因素之一。如果我没有从过去至今的那些思考。以及所思考的内容,没有对“真相”的探寻。没有这些资讯情报的陡然出现,没有对这些情报的整理,乃至于如今对“病毒”状态的肯定,“病毒”和“江”大概是不会以如今这种,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方式,呈现于胎动吧。
“病毒”是存在的,但其之所以能够以如今的方式造成可怕的影响,是因为人们试图认知它,赋予它概念,将其存在性进行定义。因此,“江”虽然也是存在的,但其真正成形,也是因为我确认了它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阮黎医生在离开前,会对我说,当我看完了昏迷前自己写下的记录,一定会对自己的情况,有更深刻的认知,并且会后悔过去写下那些日记,乃至于对自己的过去产生深深的厌恶心理。因为,如今的“真相”,的确会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自食其果。
然而,阮黎医生仍旧错了。我虽然为强行认知的“真相”感到惊愕,也一度觉得手足无措,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乃至于一度被迷茫席卷,眼前一片绝望。但是,身为“高川”,面临的“绝望”、“意外”、“挫败”和“迷惘”实在太多了,而“高川”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仍旧保持行动的动力,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被这些负面的东西击败。
虽然被强行认知的“真相”很可怕,仿佛没有一丝弱点,是不可能被击破的绝望,甚至于,这个“真相”也仍旧不是最终的真相。然而,在过去,“高川”又何尝真正找到过希望?何时真正认知到真相?“高川”的一生,都是在荆棘中前进,遍体鳞伤,沉默寡言,从未找到真相,从未找到希望,而仅仅是一直走在寻找真相和希望的道路上。
是的,“高川”一直都于黑暗中前进,从未看到过前方的光亮。现在这个强行认知的“真相”所带来的可怕和恐惧,难道就比过去更加让人感到可怕和恐惧吗?如今所观测到的黑暗,难道又比过去的黑暗更加深沉吗?如今所面临的深渊,难道就比过去所面临的深渊,更加让人束手无策吗?
答案是否定的。
黑暗一直都存在,永远都是那么深沉,深渊也一直存在,从来都没有一次让人觉得距离被缩减。
所以,“高川”过去可以做的,和现在可以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前进而已。
也只有前进而已。
不管“真相”如何变化,“现实”如何变幻,产生了多少幻觉。又有多少情况是虚幻和错觉,乃至于自己是不是已经疯狂。是不是在倒退,是不是落进了陷阱。在“前进”这个精神面前,本质都是一样的。正因为,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每跨出一步,都会掉落深渊,完全看不到方向,又似乎每一处都是方向。到处都是人的知慧所无法确定的恶性。所以,就连前进的方向,都已经不再重要。
“高川”剩下的东西,唯一可以自持的东西,就只有“前进”、“爱”和“梦想”了。
只以这些感性的东西前进的我,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让人绝望的真相”就停下脚步,后悔过去。
所以,阮黎医生的判断错了。我是不会因为眼下所看到的,自己所写下的日记内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哪怕是眼下的“真相”。我的计划仍旧有通行的可能。
病毒和江……
我平静的呼吸着,感受着,令人发笑地。愚蠢地思索着。自己所拥有的,自己所认知到的,自己可以理解的,自己想要的,每一样都在脑海中进行整理。
我巡视病房,在日历上确认了自己所在的时间段。我在噩梦中昏迷,又在中继器世界的“现实”中醒来,一共又经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无论是半岛精神病院的情况。还是噩梦中的情况,都必然更加深化。网络球埋下的伏笔。那些火炬之光成员所带来的“偏差”,都一定让局势更加恶化。甚至于。倘若将“偏差”当作现今所有变化脉络的必要部分,那么,我的情况也当然是受到了“偏差”的影响所致。
火炬之光在这里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没有让哪一方更加得利,也许从局部情况上,可能有某一方认为自己占据了优势,但在我的眼中,基于我自身的情况,和这个强行认知的“真相”,却可以断定,末日进程不仅没有得到缓和,反而加速展开。而最终末日的形态,大概是连末日真理教都没有想过,完全不符合我目前所认知到的,末日真理教自身的教义和延伸出来的思想。
末日真理教的确视“末日”为真理,但是,他们对“末日”仍旧有自己的定义,同时,也对“末日的方式”有自己的想法。末日真理教的“末日”,看似理性而纯粹,但仍旧有一部分,是充满了“人性化”的。哪怕是负面的表现,也是人性化的负面,也许这些负面被进一步扭曲,但其本质,仍旧包含着人的思哲、知慧、欲望和祈愿。那是身而为人或者曾经身而为人,所必然具备的局限性,在理念中所留下的烙印。
既然如此,他们所能想到的,所要推动的“末日”,一定因为“病毒”存在,而必然存在的末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无法分辨其中区别的实质内容,但是,本质上的不同,却已经可以确定。正因为本质不同,所以,当“病毒”的末日进程抵达终点时,其表现的方式和展现的内容,也绝对不符合末日真理教的想法,乃至于,完全和眼下人类的各个神秘组织的想法,都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才能认为,眼下的局势,既不控制在哪个人的手中,也不代表某个神秘组织的优势。反而,仅仅是符合“病毒”发展的趋势而已。
受益者,只有“病毒”,亦或者说,只有“江”。
但是,也正因为“江”也受益,所以,仍旧有希望。
研讨会对“乐园”的研究仍旧不会被干扰。符合末日幻境情况的“乐园”被研究出来,也是九成九的情况,火炬之光的“偏差”,会让研讨会中那些仍旧抱有崇高想法的研究,逐步产生恶性的变质,在一步步的“偶然”中,研究出本不在计划和想法中的东西。而阮黎医生的研究,也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成功的,反而,她所制造出来的半成品,有可能会成为推动情况向恶性发展的重要因素,哪怕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这就仿佛是一种命运的恶意,正在扭曲那些本该美好的行为。
而各方神秘组织的下一步动作。很可能就是通过仪式,让噩梦和这个半岛重叠,最终将那恐怖的怪异。拉扯到这个半岛上,将这个半岛转化为战场。我觉得。在这个战场中,五十一区会主动成为主攻手,他们已经为此准备许久,说不定,这个计划正是出于这个组织之手,而在各方神秘的相互牵制和博弈中,达成默契。
五十一区的神秘性主力,应该就是黑烟之脸。不过,在黑烟之脸之外,我也看到过“光人”形态的神秘力量。结合从网络球那边得到的情况,有可能和所谓的“命运之子”有关。假设纳粹一方的最初目标,是让异化右江和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结合,进而产生比已经存在的“最终兵器”更强的力量,那么,和纳粹有渊源的末日真理教,应该也有这方面的情报,进而。五十一区通过合作,也有可能从末日真理教达到这部分情报。
因此,五十一区选择占据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的可能性。也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
我曾经判断过,阮黎医生有可能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控制核心,但是,其他人做出不同的判断也是可能的。五十一区可能会认为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才是这个中继器世界最核心,最关键的部分。不仅仅是五十一区,所有提前见识过那个怪物,经历过这个中继器世界的“厕所怪谈”,于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见识到末日真理教的仪式。差点儿从集体潜意识深渊处拉扯出来的“怪物”的人,都有可能会这么想。
毕竟。阮黎医生仅仅是这个世界里众多“知名心理学专家”中的一个,并且。仅仅是以普通人类研究者的形象出现,其活动在过去也从来都没有深入过这个世界的神秘化进程。而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则是以一种存在感格外强烈的独一份的形象,展现于人们面前。
倘若我没有病院现实里的记忆,大概也会被因为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忽略了阮黎医生吧。
然而,在我的认知中,阮黎医生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比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存在怪物,更加让人感到惊异的情况。乃至于,半岛精神病院的噩梦中,所出现的老霍克以及相关的至深之夜,也是同理。这个中继器世界里,有太多于过去的常识中“本该不应该出现的情况”。与之相比,“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存在怪物”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噩梦拉斯维加斯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现象,早已经被判定为纳粹的阴谋,那么,这个怪物作为阴谋的主体而存在,反而是理所当然地。
因此,当“本该不出现的情况”出现时,一定是存在某些核心的秘密。
本来,阮黎医生的存在感被其他情况遮掩,让她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但现在,她成为研讨会研究的一个重要推动者,无论是自身的立场还是所在的环境,都让她不复安全。不过,即便是现在已经展现出重要性的阮黎医生,也仍旧被更多显眼的神秘掩盖着。不仅仅是阮黎医生,就连例诊病人之一的玛索,其光芒也已经被新药所引发的种种副作用掩盖。尽管玛索也因此受到伤害,但比起她一直处于“特例”的光芒下,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当然更加安全一些。
对我来说,这些都好消息。
阮黎医生说过会照顾玛索,倘若没有特别巨大的变化,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倘若阮黎医生可以和玛索在一起,并一直都在实验室中的忙活,于我而言,也是最好的发展之一。在波及整个精神病院的异常,发展到某个可以让阮黎医生认知到的程度前,我针对神秘事件所做的一切行为,都会被默认为病态的体现,而不受到信任,所以,哪怕现在就告诉阮黎医生这些所谓的“真相”,以及我对情况的预判,也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而我又无法强制中止阮黎医生的行为,包括玛索在内,有许多病人都需要阮黎医生的研究和药物,哪怕,阮黎医生的研究,将会在“偏差”中成为推动研究朝恶性方向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但是,基于我对阮黎医生在这个中继器世界身份的认知,也仍旧相信,阮黎医生所研究出来的药物,其效果大概还是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的改善作用。
正因为无法阻止,也在某些意义上,不应该也不可能阻止,所以,阮黎医生的情况暂时也只能放手,而侧重于针对其他神秘组织的行动上。
我还是决定去阻止噩梦中,各方神秘组织想要利用至深之夜的行动。其目的,当然不单纯是为了阻止他们,也是为了验证一下火炬之光的“偏差”。在半岛精神病院中,我无法干涉研讨会,因此,无法在这里验证这种“偏差”。而其他人,包括阮黎医生在内,给我带来的“内部消息”也不足以让我彻底弄清楚研讨会的内部情况。相反,我可以实际参与噩梦,所以,对噩梦里的局势,有着更强的干涉能力和更直接的观测角度。
另一方面,在噩梦中杀死怪异,其会化作灰烬被被魔纹吸收。这些灰烬、灰雾和魔纹本身,就是一种介于精神和物质之间的存在,哪怕是在意识态的噩梦中斩杀怪异,让魔纹获得的力量,于相对的现实中,也是可以使用的。可以说,对魔纹和灰雾而言,并没有物质态和意识态的绝对区别。
我可以通过在噩梦中的战斗,于不同的环境中,维持自身的强化。
这么一想,回归噩梦,就如同是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进入被具体称为“末日幻境”的世界里。唯一的差别是,过去的末日幻境中,那样的经历是会失去记忆的,而如今进出噩梦,却可以维持记忆。
如今仔细想想,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进出“特异环境”就无法维持记忆的限制,已经不再那么死板了。也许是我自身的特殊原因,也有可能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伴随其活跃程度的提高,也会渐渐产生适应性。不过,网络球不久之前,还特别提到过,进出统治局遗址,也同样是会失去记忆的,但可以通过一些具体的方式,将这部分记忆转化为单纯的资讯进行保存。
我想了很久,窗外的天气一直都没有明朗的迹象。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一些和当前情况不相干的区域,猛然就回过神来。我听到金属的摩擦声,抬头就看到了墙上的老式挂钟,它一直都存在于那里吗?我不太确定,而且,它的款式老旧,和这个充满现代化味道的病房有些格格不入。
钟摆摇动,猫头鹰的眼睛,电闪雷鸣中,似乎也在转动,在发光,仿佛活生生的动物。
神秘而又怪异的味道,似乎增加了一些。
我握了握拳头,身体已经彻底恢复正常。我尝试计算圆周率,逻辑思维能力也同样恢复正常。我站起来活动身体,大脑和身体,精力和活力,都完全恢复到正常的标准。强行的“真相”所带来的各种副作用,似乎全都消失一空。
而我也在这个时候,猛然意识到这个病房的安静。走廊上也是静悄悄的,以至于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个错觉:这个建筑乃至于建筑周围的区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中。
本应该存在的,更多的病人、护士、医生、专家,全都失去了活跃的迹象。
我的连锁判定,在寂静中扩展。(未完待续)
1277 注射
安德医生打开抽屉,取出一叠关于“人类补完计划”的文件,他对“病毒”的研究,最大的心血就凝结在这份计划上。在霍克医生的计划因为前景不被看好而否决后,他所提出的计划就成为整个“病院”研究的核心。但这份计划的本质,虽然基于对“病毒”的研究,但却并非是对“病毒”的研究,在“病院”这个复杂又内幕重重的团体中,一直都被不少人诟病。他此时所的地位,所拥有的领导权和正面意义的资源获取,并不全是因为他的能力可以服众,更多是因为他说服了“病院”的赞助者们。不过,哪怕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确定,建立“病院”并给予支持的这些赞助者到底是何方人士。这些赞助者的能量之大,只能让他漫无边际地联想。
不过,对于研究本身,赞助者到底是什么人,却又并不重要。重要的仍旧是,身为当前明面上最高研究权威的自己,乃至于整个“病院”,到底能够取得怎样的成果。与成果想必,“病院”内部的研究氛围,到底是清澈透明还是浑浊黑暗,都无关紧要。
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安德医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病院”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尽管自己一方是明面上最大的,得到支援最多的研究团队,但是在自己看不到地方,各式各样的计划,各式各样的研究,同样在进行着。例如霍克医生在被否定了研究领导权后,仍旧以潜伏的方式,得到不知道来自何方的资助,而这样的情况,并不仅仅发生在霍克医生身上。
安德医生十分清楚,自己没有能力挖掘出所有的秘密。所以,和那些暗中的研究者们的博奕,也就成为必然。在这个岛屿上。“病院”是唯一的主体,虽然称为“病院”。收容“病人”,却又并不仅只有医学和生物学上的研究。被研究的对象,那所谓的“病毒”,也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归属于生物病毒学范畴意义的“病毒”。
霍克医生的失败,正是源于这个“病毒”的本质,而安德医生也正是看清了这个“病毒”所包含的,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跨学科的意义。才放弃了“研究病毒”的计划,转而制订“利用研究病毒的成果去完善别的计划”的计划。这样的想法,让他得以接触到作为刚刚有了一个概念的“人类补完计划”,并在多方的支持下,开始完善这个计划。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人类补完计划”这个概念乃至于最基础的规划,并非是由安德医生最初想到的,第一个提出的,却也是安德医生加以补完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安德医生才能够在“人类补完计划”上,按照科学界的规矩。于论文的第一排署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确立了这项研究计划后,安德医生不仅得到了资源方面的支持,更有基础理论和技术方面的支持,这些对“病毒”展开研究,所确立的成果,并没有确定“病毒”的实质,但却从理念上,提出了一种原始的,对“病毒”概念的定义。也正因为这些成果摆在了自己面前。才让安德医生无比确信,有这么一支团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以更加理论化的方式。钻研着“病毒”的秘密。而相比起霍克医生,以及如今的自己,那些人才是站在研究“病毒”的最前沿的团队。
正如同理论数学和理论物理,较之其他学科,天然位于一个最基础,也最顶端,最晦涩也最令人生畏的位置上。
我所做的研究,只是基于这些理论研究的成果而进行的实用化研究罢了,而霍克医生的研究,也和我的研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是安德医生的内心中,越来越清晰的想法。
于是,安德医生全身心放在“人类补完计划”上,除了和那些看不见,也不可能去挖掘的秘密团队进行支持力度上的博奕之外,并不太关注整个“病院”的背后,到底有多少秘密。而这也是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坐在这个位置如此之久的原因。
安德医生站在这个高度,去观测整个“病院”中,那些自己可以看到的专家们的活动,也能隐约察觉到,哪些专家在私下里,还有别的身份,亦或者有着专属的研究,乃至于,也许连自己的研究团队,都并不是那么纯粹,并非所有人都单纯为了“人类补完计划”而努力。如果要深入挖掘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许多“叛徒”的证据吧。但是,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安德医生在看清了这些情况后,就觉得自己的态度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暧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才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大的本钱。正因为“病院”幕后重重,所以,建设并支撑“病院”具体研究活动的人们,想必是不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将浑水过滤干净吧。
安德医生想着,自己也只是区区一个政治属性不错的研究者而已。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研究能力上,都绝非最顶尖的天才,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自己走到这个高度。这个结果,本身就是博弈的结果。
尽管可以给自己找出诸多自己不会下台的理由,但是,“病院”此时所面临的困难和危机,安德医生仍旧看得清清楚楚。霍克医生的死亡,只不过是一种更可怕的毁灭的征兆。通过对“人类补完计划”的研究进度,以及所获得的支援增减的确认,安德医生只觉得,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阴影,正在笼罩于整个“病院”上方。
但是,这个毁灭的阴影,却并非是针对“病院”而产生的。如果要形容,那就是在世界末日的面前,区区一个岛屿上,集结人类力量而兴建的“病院”也无处可逃。
而且,安德医生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这个灾难正是从“病院”内部诞生的。按照自己对科学界的熟悉。他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是对“病毒”的研究有了某种进展,与此同时。出现了一些岔子。而偏偏“病院”内部并不具备可以遏制这个错误的能力,乃至于。在“病院”重重内幕的纠葛中,就连应对这种科研危机的能力,都被削弱了一些。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正是因为不能告诉他人,从而也无法获得他人的帮助。这就是秘密研究无法跨越的恶性。安德医生在过去,也没少参与过这样的秘密研究,也遭遇过诸如秘密研究的可怕病毒泄露,导致整个研究所的成员几乎全都死亡。只有少数人因为幸运逃过一劫,还差一点就让病毒扩散到外界的情况。这些看似小说故事的情节,对于科学界日以继夜,数以千万计的研究来说,可谓是司空见惯。无论是正规还是不正规的研究,都不可避免要遇到一些阴差阳错的安全问题。听起来就像是一种恶质的命运,一直在盯着试图揭开世界本质秘密的人们,但这样的事实,的确是存在的。
眼下的情况变化,给予安德医生的恐惧。就源于此——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命运的引导,亦或者是偶然的集合。总之,让人措手不及,亦或者,在当下没有能力解决的异变,正在“病院”内部产生。而在不清楚,这个“病院”有多少秘密的情况下,也无法找到这个异变的源头,哪怕想要给予帮助,甚至仅仅是交涉。也完全无法做到。
身为明面上最核心研究团队的安德医生,对这股不详的味道束手无策。如果是基于“病毒”而产生的灾难。那么,一定是世界末日的等级吧。安德医生这么想着。心思全不在自己的报告上。
虽然很可怕,极度令人忧虑,但安德医生目前所能做的,仍旧只有“人类补完计划”而已。根据人类社会分工的特性,一旦发生灾难,自己的研究贡献和地位,就是自己可能获救的最大保障。所以,才必须在这个危机的时候,更需要确保自己的立场和位置。在这个意义上,“人类补完计划”已经不仅仅是让自己获得荣誉和权利的梯子,更是一个护身符。
至少,在已经可以嗅到不详味道的危机真正展现于眼前,最终让整个“病院”被废弃之前,“人类补完计划”绝对不能被停止,甚至于,不能失去当前的研究主体地位。因此,要拿出一份能够鼓励人心,让支持者可以继续抱以期待的报告,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
霍克医生的死亡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将会对“人类补完计划”造成巨大的影响。为了消弭这个影响,就必须在尽全力减少动荡的同时,那处看起来比过去的成果更上一个台阶的构想。这个构想也许会成为泡影,但是,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让支持者觉得其具备极大的实现几率。
目前的“人类补完计划”仅仅是停留在制造“完人”的目标上,而且,已经确认需要更长的时间。但是,在如今已经微微露出苗头的危机下,本来可以获得的时间,正不断减少。作为当前“病院”明面上,最具备政治天赋的研究专家,安德医生对这些模糊范围的变化十分敏锐,也在深思后,做出了决定。
于是,他定了定神,在纸上写下了“病毒”、“系色中枢”、“阮黎医生”乃至于更多研究专家的名字,又添加了许多符号,并加以涂黑。最后,用一根根线条,将这些名字勾连起来,一张仿佛是笼罩在“病院”内部的巨网,就于这张纸上呈现。
安德医生于这张巨网的后面,写下了自己的想法,但之后又划去,就这么反复着,直到纸张写满,揉成团扔进垃圾篓,又掏出在新纸上继续。一共写了十三张纸,他终于写下了“提前聚合”这样的字迹。
天色已晚,安德医生脸色疲惫,他有些叹息,“人类补完计划”已经是自己能力范围的上限,这一点,想必其他给予支持的人也清楚。所以,试图画一张大饼,让那些人认知自己的重要性,这样的做法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人类补完计划”也已经是这项研究的顶点,想要基于这个研究的最终成果,衍伸出更有实际意义。也更伟大的成果,也是不可能做到。倘若只是加速计划,意图获得低一级的成果。却又很容易被人诟病,当成弱点进行攻击。最终丢失自己的地位。
反而,在获知霍克医生死亡的那一刻,突然产生的想法,却比如今冥思苦想出来的各种计划,都要更加靠谱。仿佛那就是自己最强的一次灵光一闪。
“果然……霍克医生真是可惜了。”安德医生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揉搓着太阳穴:“从危机最可能的源头来看,抑制剂也许是不完全的,也许更可能是错误的。但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希望阮黎医生可以带来好消息。
这么想着,他不禁咳嗽了一下,喉咙有点儿甜,内脏也突然有一种发热的感觉。他不由得拿起水杯,将喉咙里甜腻粘稠的液体吐出来,当他看到鲜红的颜色,在水中扩散时,他的瞳孔猛然瞪大了。这是……他想着,不可能,不应该会这样……
安德医生的头脑猛然有些混乱。内脏的热力,似乎一下子发散到全身,好似感冒一样。喉咙干涩又额头沉重。只是,在这个“病院”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感冒,而是更可怕的病况——末日症候群。
开始感染了吗?不,感染早就已经完成了,如今是病发的第一阶段?安德医生的脑海中,不可遏止地生出这样的念头,随即,他用力拉开抽屉。用一次性针管给自己抽血。又快步走到药柜前,打开门。取出放在最深处的便携式冷藏药剂箱。
现在,安德医生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去考虑一般的病症了。在这个“病院”里,一旦出事,就不会是简单的情况。反而,考虑得越严重,就越是靠谱。在更早之前,研究“病毒”的专家,突发感染,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情况,在“病院”的高层人员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这样的情况,也是危机到来的一个征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患病扩散,会让“病院”的支持者考虑对“病院”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消毒”。
但在那之前,能够获得血清当然是最好的,再不济,也要确保抑制剂。安德医生假设自己是那些人,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如果连自己也变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那就必须面临一个可怕的可能,自己是否可以坚持到从“病院”撤离?
霍克医生所制造的最好的一批抑制剂,有一部分就保存在这个冷藏药剂箱中。同时,这部分抑制剂,也是“病院”获得更进一步成果之前,最好的救命之物了。当安德医生打开箱子时,在那冰冷的气涌中,愈发感到,自己抗拒妒忌的私心和对博奕的考虑,硬性将霍克医生的研究推到阮黎医生的怀中,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阮黎医生的天份,是得到认可的,而最认可她的人,或许连她都不清楚,就正是安德医生本人。
如果是阮黎医生的话,一定可以在竭尽全力的状态下,消化霍克医生的遗产,并取得进一步的成就吧。此时此刻,安德医生无比希冀,情况会如自己所想的一样发展,也无比期望,阮黎医生拥有比他所妒忌的还要强的天份和能力。
倘若不是如此,那么自己的下场,将很难想象其有多么糟糕。
安德医生咬着牙,取出带注射口的药瓶,用力扎进自己的心口。下一刻,冰冷的药物,以仿佛会让体内冻结的力量,于血管和神经中蔓延。安德医生在迷糊中,听到了办公室门口的开启声,然后有人影进来。安德医生已经不能思考,只是看着人影走近自己,静静观察了几秒,便提起领子说了几句话。到底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在这些问题涌上心头之前,他的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只觉得灵魂坠向下方黑暗又冰冷的深渊。
最后一丝意识,让他可以理解。这不是死亡,而仅仅是注射抑制剂后,自身所必然经历的反应。当然,其中也包含着副作用。
#
阮黎医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紧接着浑身莫名其妙有些脱力。她好不容易才扶着仪器站住脚跟,环视周遭的时候,发现其他同事都在忙活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变化。阮黎医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古怪的情况,到底预示着什么了。在更早之前,她就有一些病情的预感,然而,当时并不强烈,而且工作压力过大,让她无法深入考虑自己的情况。然而,此时的发病,已经明显到让她自己不能漠视。
确切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阮黎医生这么想着,重新恢复气力的身体,却仍旧走在工作的路线上。
在这个“病院”里,一旦生病,最坏的可能就是“末日症候群”,但偏偏这种最坏的可能,却也同时最有可能的情况。阮黎医生认为自己过去,漠视了自身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对这种最坏可能的抗拒,是“病院”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具备的心理情况。哪怕是一直担任心理医生职务的自己,也同样具备这种心理层面上的共性。
这样考虑的话,此时无法再继续漠视,正是因为病情已经严重到了下一个阶段,而从身体本能和潜意识方面,给予自身的警告。继续假装不知道,没有任何用处。阮黎医生这么想着,井井有条地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并等待同事打印出报告,这才找借口离开。
就连霍克医生也无可避免地感染了末日症候群,并且,连他自己所研究出来的,“病院”当前最顶尖的抑制剂,也没能拖延他的生命。所以,阮黎医生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因为,无论是否发病,她要做的事情,都和霍克医生没有太大的差别。倘若自己不能研究出更好的抑制剂,最好的情况,也是和霍克医生一样的死法。这样的觉悟,反而让阮黎医生感到一丝热血沸腾。
也许,热血沸腾的感觉,其实也只是病症发作的一种作用罢了。这么想着,阮黎医生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将截留自霍克医生遗产的药剂取出。
这些药物有一部分被安德医生取走,有一部分留在研究室进行反向解析,阮黎医生留下的这部分只有三支。她觉得,这仿佛就是一种来自于亡者的鞭策,她在三支抑制剂的时限内,完成更进一步的抑制剂的研究,否则,灾难就会发生,不仅仅是她自己,整个“病院”乃至于整个人类世界,都要陷入恐怖之中。
为了在这个时限内完成任务,阮黎医生觉得现在已经不是考虑立场和隐瞒情况的时候了,所有自己可以借助,可以动用的力量,都必须整合起来。在尽最大可能取得安德医生的支持的同时,也要想方设法,争取到潜伏者的支持。虽然,在自己的报告中,已经确认了,霍克医生的研究方向是错误的,不可能抵达终点,但是,既然选择了继承霍克医生的遗志,也认为有必要这么做,那么,就必须重新让这些人认识到。也许霍克医生的路线是错误的,但在目前来说,却需要这方面的研究,给予对“病毒”的研究一段缓冲的时间。
阮黎医生认为,说服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如果真的没有人支持这样的观点,没有这样的准备,霍克医生被抛弃之后,也不可能再次以个人研究者的身份崛起。他的研究室,他的研究成果,已经揭开了这个“病院”的不少秘密。
“现在,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阮黎医生这么对自己说着,将抑制剂的针口,插入自己的颈脖处。(未完待续)
1278 潜意识冲击
“要进行决一死战,首先要明白自己的敌人是什么。”这样的声音在义体高川的耳畔回响,更多的声音混淆不清,宛如泥浆一样。义体高川在漂浮,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想些什么,但又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清醒,灵魂好似正从深沉的海洋中上浮,而水面已经开始发亮了。
隐约中,脑海里有一种鼓动,就像是心跳,但义体高川知道,这个地方,并非是肉体,而自己正以一种纯粹意识态的状态,漂浮在这片黑暗深沉的海洋中,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来到一个不知其名的神秘之处。下一瞬间,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资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因为数量是如此巨大,而又如此狂暴,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义体高川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容器中,被一种仿佛油性的液体浸泡着。他想起来了,自己正在接受桃乐丝和近江的调整。这副义体化的身躯平时并不需要维护,但是调整却能够让义体的一些运作,更契合计划中所要运用的器物。理论上,统治局构造体材质是目前世界上最强韧的材质,那并非是金属,而是由灰雾加工而成,因此也具备极高的神秘性,但是,仅仅局限于构造体的话,同样无法变得更强。
统治局的素体生命全身都是构造体材质,单纯以身体强度来说,比之百分之六十的部分义体化的高川来说,理论上更加坚固而强大,即便如此,它们仍旧无法在战斗中,保证完全的胜率。除了可以伤害构造体的武器之外。在战斗中,意志、经验和使用武器的能力,都可以抹消单纯身体强度上的差距。
而这正是义体高川需要不断进行调整的原因之一。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战斗能力,以及神秘性的依附。取决于哪些方面,而最能在短短时间内,将自己战斗力提升的途径又有哪一些。义体化本就是超级桃乐丝和系色的剧本,为了制造一个,在她的认知和理论中,起码可以对“江”造成伤害的陷阱,义体高川的诞生和发展,在桃乐丝的心目中。拥有一个十分明确的流程。
近江的存在,当然不仅仅是将她视为一个陷阱。也同样是在末日幻境中,一种天才概念的使用。有了近江,桃乐丝才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对义体高川进行下一步的调整。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没有近江的技术,哪怕是桃乐丝,也没有能力对当下的义体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整。
义体高川不能肯定,近江的存在是不是偶然的,但却能感觉到。近江虽然也被桃乐丝称呼为“近江陷阱”,其名字“近江”本身就有“接近江”的意义在内,但她自身并非是人偶之类的角色。而近江自身那犹如神秘一样的才能和天份,也绝对不是桃乐丝和系色可以赋予的。近江的诞生,在义体高川看来,仍旧是一个谜团,甚至于,他觉得,就连桃乐丝和系色本人,也不是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委。从整个末日幻境存在的基础来说,义体高川仍旧怀疑。近江或许是桃乐丝和系色精心策划的成果,但是其诞生。却又具备相当的偶然性,而这种偶然性。又与“病毒”和“江”的变化有很深的牵扯。
因此,哪怕从桃乐丝和系色的角度来看,近江是“近江陷阱”,但在义体高川的眼中,近江和“江”隐隐存在的紧密联系,仍旧超出了这个“针对江的近江陷阱”的意义。
桃乐丝此时已经具备网络球的“最终兵器”的身份和概念,但是,在义体高川的观察中,近江仍旧在对义体的调制和研究中,占据主体地位。乃至于,在网络球的各项针对神秘的研究和实验中,近江的作用仍旧远超于桃乐丝。如果把这样的近江,单纯看成是桃乐丝控制下的一个人偶,绝对是错误的。义体高川有时会想,虽然桃乐丝和系色会认为,是自己创造了近江,而创造了近江的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江”,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她们这样的想法和行为,以及近江的诞生,本身就是“病毒”或“江”的推动呢?
这是一个可怕的设想,几乎会摧毁现今所有的准备。因此,义体高川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甚至于,连态度上也没有表达过这样的暗示。
无论如何,近江仍旧是站在网络球这一边,和桃乐丝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一众人对末日的抗争,同样可以视为对“病毒”的抗争。义体高川是这么想的,倘若“病毒”和“病人”之间的争斗,体现于生理和精神上的异化,那么,映射到这个末日幻境中,理应就是眼前的全球势态吧。
近江的技术既然用于抵抗末日进程的毁灭上,那么她的存在,以及她的行动,自然也是“抗体”的一种表现形式。
漂浮于调整液中的义体高川渐渐变得清醒,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思维已经转动多次。不过,脑硬体的运作,呈现于视网膜屏幕中的显示,仍旧是一片错乱的红色警告。乱码不断浮现于数据框中,脑硬体的资源占用也在迅速攀升。原生大脑虽然没有如此严重,但也有一种焦灼感。
这是一股突如其来的资讯,义体高川的脑硬体在自检的时候,也无法找出它是从何方输入,亦或者又是从哪些现有的数据中推导出来的。它仿佛无根无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大脑和脑硬体中,因为有脑硬体在记忆和运算方面的分担,才不至于让自己的思维被冲垮。
义体高川动了动脖子,他清晰感受到外接数据线的存在。利用颈脖的插口,外部的计算机已经介入脑硬体,隔着不断升起气泡的调整液,隐约可以看到调整仓外的电脑屏幕上,飞速流逝的数据。这些外接的计算器,进一步分担了莫名而来的资讯流。可即便如此,无法解析的东西,就如同垃圾一样。不断阻塞着输送通道和运算资源。强行运转到逼近极限的装置,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下一刻,整个实验室的主要电源被切断,只剩下暗色的红光笼罩着设备和盯着显示屏的专家们。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有人打破了沉默,声音颤抖:“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数据?我们这里应该是完全隔离的。”
另一些人仍旧扑在拥有备用电源的设备上工作,半晌后,对众人说:“是从义体那边传来的数据。”
“不可能!”另一人愤怒地反驳,“设备和义体的接驳是单向的。控制阀在近江博士那里,而且也根本没有人可以看懂那东西。更不用说破解了。这里本该是最不可能被从内部以及外部骇入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近江博士那里……”有人犹豫地说。
“不,我问过了,近江博士没有任何动作,桃乐丝那边也没有。”很快就有人完成了确认,“这些无法解读的资讯,的确是从义体内部自然生成的。”
“为什么义体会突然生成这些?是调整的问题吗?”立刻有人发问。
“不知道,不能确定,毕竟,义体的构造近似于构造体材质,但又并不完全和我们所见过的所有构造体相同。”另一人说:“听说是高川先生在统治局遗址中完成的改造。并不是任何人为,而是统治局技术的遗产,所以。会出现问题也在意料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义体被激活的这些资讯,可能隐藏有义体的秘密。”
“先不管这些,分流的数据保存了吗?”有人说。
“自动保存的,但到底能保存多少,却很难确定,而且,从刚才事故的情况才看,这些数据在计算机的运算序列中。处于最优先状态,而被强行运转。”负责这方面的人回答:“这样看来。我们对设备的调校是正确的,至少在运算序列方面是这样。”
“有没有可能。这些数据就是一种病毒,强行突破序列结构,将自身列为最优先等级,通过占用运算资源和过载的方式发动攻击?”另一人说:“或许,这只是义体的一种安全策略,我们的研究太过深入,进而触发了这种策略。”
“你是说,义体的防火墙?”有人深思。
“不,我是说,脑硬体的防火墙。”那人回答:“虽然在监控中,这些数据是从义体流出的,但我们的监控,是将义体和脑硬体看成一个整体,但实际上,高川先生的脑硬体和义体是区分开来的,并非是配套的部件。”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是脑硬体出了问题,进一步激发了义体的问题?”专家咀嚼了一下,却只能叹息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权限研究高川先生的脑硬体内部构造,所以根本无法确认。”
义体高川聆听着他们的话,虽然漂浮在这个调整仓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实验台上的小白鼠,等待被解剖的实验体,但是,义体高川却十分清楚,实际情况并非是感觉上的这么回事。尽管从一些角度来看,自己的确处于被研究的位置,但这种研究始终维持在“调整”的水平线上。更深入的操作,是只有桃乐丝和近江本人,才能着手进行,而就知识和能力来说,这些专家也只能触摸到义体的表层,而达到这个地步,也完全依赖于过去网络球对统治局遗址的开发,对构造体材质的研究积累。
目前为止,能够深入义体和脑硬体的底层构造,进行深入而细微的调整的人,就只有近江一个而已。而近江也从来都没有将这部分足以深入义体和脑硬体进行观测和改动的技术放出,哪怕放出了,也不是这些专家可以理解的。因为,虽然这些研究看似“科研”的领域,实际却是“神秘”的领域。
近江的技术、观念和看待事物的角度,乃至于处理问题的方法,看似“科学”的,但其实是“神秘”的。近江的神秘性,正体现在这里。
就如同现在的这些专家,只能通过现有的设备,对义体情况进行观察。而观察的结果,那些数据和表格,乃至于用于计算的方程式结构。全都是他们难以理解的。甚至于,在此时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大部分符号、数字和文字的结合。也完全不同于现有的数学基础,并不单纯是符号和数字上的替代,而是意义上的彻底区别。
这里没有“1、2、3、4”之类的罗马数字,也没有高等数学的数列方程,就连变量的符号也和正规通用的数学不同。倘若单个符号仍旧可以通过推导进行理解,那么,将复数的符号串联起来,所代表的意义。除了近江本人之外,完全无人可以理解。而被众多专家诟病的地方还在于,近江并不打算放开这一部分看上去十分“基础”的东西。
实验室中纷纷扰扰,众人胡思乱想,但是,资讯仍旧以乱码的方式呈现,没有人可以将其破解。众人不得不求助于近江本人,但在得到回应之前,义体高川就知道,这些人的种种猜测都是错误的。因为。他可以感受到,这些资讯流出的源头,并不是脑硬体。而是原生大脑。无根无源的资讯,猛然在原生大脑中爆发,因为原生大脑无法承载这样的冲击和压力,资讯被强行分流到脑硬体中,又通过义体和脑硬体的连接,通过义体进行进一步的分流。实验室内所接受到的那部分资讯,并不仅仅是从颈后直连脑硬体的接口得到的,也是从全身上下,所有接驳在义体上的探测管线接受到的。
本该是监测义体反应和生理状态的仪器。被从义体上分流出来的资讯冲击,眨眼之间就已经有三分之一仪器的运作程式遭受致命打击。彻底报废了。负责管理和监管这部分仪器的专家,正冒火又颓丧地处理后事。他们不需要对这种意外情况进行赔偿。但是,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的监测数据,连同仪器本身一起报销了,这才是让他们倍受打击的结果。
资讯冲击对义体高川的影响已经度过最初的高峰值,迅速降低,义体高川的脑硬体和大脑,终于有闲余对这些资讯进行整理了。然而,哪怕是同样拥有神秘性的脑硬体,也无法解析这些资讯。作为源头的原生大脑,更是一旦产生去分析和触碰这些资讯的念头,就会遭致极为强烈的晕眩和头疼。一旦继续强行思考,本应该对幻觉和精神冲击,拥有极强抵抗力的脑硬体,也会连带着陷入幻觉之中。
正如现在,义体高川透过调整液,观测外面的情况时,那些议论纷纷的专家们都开始变形。其形态出现非人的变化,其声音也变成了完全听不懂的声调。而最终只能用“怪异”来形容这些幻觉中的专家们。倘若措不及防,会将他们当作怪物杀掉,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情况。这样的幻觉,让义体高川想起了“沙耶病毒”的感染者们。
但很明显,自己的情况,并非是感染了沙耶病毒。而这些突如其来的资讯,在脑硬体的戒备中,也并没有沙耶病毒之于普通人那般强烈的感染和侵蚀能力。但无论如何,这些资讯的存在,对于自身的理智,都是一个潜在的炸弹。
好在,只要不强行去触碰和解析这些突如其来的资讯,就暂且可以保证正常的思考。
这些资讯的特征是如此强烈,让义体高川紧接着就猜想到一种可能。
是“江”的资讯?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江”的资讯会在此时此刻,以这样的方式突然爆发出来?义体高川不由得想到另一个高川,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年高川。他十分肯定,倘若自己经历了这样的情况,那么对方也已经会出现相应的情况,因为,自己和他,都是“高川”。既然是“江”的资讯爆发,那么,就定然是针对“高川”而产生的,而不单纯是针对某一个“高川”产生的。“高川”虽然在末日幻境中表现为多个,但实际上,其本质仍旧是一个。
也许,是少年高川那边发生了一些情况。义体高川不由得生出这个想法,而随即,他就因为一种奇妙的感觉,对这样的想法深信不疑。与此同时,基于这样的想法,义体高川对少年高川的状态,存在深深的忧虑。在他看来,没有脑硬体和义体,乃至于庞大外部计算资源的分担,要接受这股爆发的资讯而不受到太大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少年高川当然十分特殊,但义体高川仍旧认为,他的特殊性不足以让他在这种资讯爆发中,不产生任何异变。
反而,因为少年高川是以认可“江”的存在为基础,所以,一旦眼下的情况,是“江”的资讯爆发,那么,少年高川百分之百会被这些资讯侵蚀和异化。同样的,因为少年高川的特殊性,也不需要考虑他会在这种资讯爆发中死亡。义体高川想,再次见到少年高川的时候,有可能对方已经是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存在,而对方所产生的异化,在最后的高川合一中,也有可能对“超级高川”产生影响。
义体高川虽然可以想到这些问题,但具体的判断和应对,仍旧是由桃乐丝和近江主导的。义体高川一直都确认自身,更多是以“执行者”的身份活动,而并非是“决策者”的身份活动。
虽然担心少年高川那边的情况,近江这边的情况也很难真正去理解,但是,义体高川仍旧愿意相信许多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天才的,所以,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和怪物战斗。自己如今所取得的成果,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其实显露的是包括桃乐丝、系色和近江在内众多人的智慧结晶。
自己所拥有的,只有前进和永不绝望的意志,只有这份意志,他自认不输于任何人。所以,既然不是自己擅长的方面,就去相信擅长这方面的人吧。义体高川如此想着,在外边的人没有察觉其醒来的情况下,再次闭上眼睛,进入待机的静默。
又过了少许时间,实验室的大门打开,近江和桃乐丝并肩走进来。众多专家放下争执和手头的事物,将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期待着两人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为之前的争执和猜测画下休止符。他们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那并非是科学,而是神秘,尽管他们是在用科学的方法研究神秘,过去也一直是这样,但近江的出现,正式宣告他们的努力,是事半功倍的。从那个时候开始,近江就逐渐成为网络球内所有对“神秘”展开研究的核心。
也许他们听不懂近江的解释、举例和实证报告,但近江用事实让他们可以相信,她所做下的定论,总是极度接近真相。
“资讯的源头不是脑硬体和义体,而是阿川的大脑。”近江对他们说:“可以视为从集体潜意识的深处释放的,针对个人的攻击。”
“……您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中继器,从集体潜意识的深处,对高川先生的个人潜意识进行攻击?”在专家们面面相觑后,有人试探着问到:“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这些专家们当然知道中继器是什么,但考虑到中继器的情况,和当前的资讯冲击结合起来,有点儿大炮打蚊子的不必要感。
“我并没有说是中继器。”近江平静地说到:“但是攻击路线应该没错。”
“不是中继器……的确也是可能从集体潜意识对个人进行打击的——”有人质疑到:“但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对象是高川先生呢?”
“这是走火的问题,而不是我的。”近江如此回答到。(未完待续)
1279 染
专家们对义体高川的资讯爆发源头产生了错误的判断,本身就是一种必然,尽管近江的解释无法让所有人信服,并且所提出的疑问,也在试图接近这种资讯爆发的真相,但近江常年积累下来的威信,以及其自身那神秘天份的展现,都让众人在自己找不到正确答案的情况下,默认近江的解释。另一方面,对近江的说法最不屑一顾的,反而是桃乐丝本人。
近江是什么人,是怎样的存在,其有怎样的可能性,又有怎样的局限性,在桃乐丝的视角中,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答案。
在资讯爆发结束后,实验室重新通电,对接受冲击的设备进行维护。并非是全部抵达设备的资讯,都能转化为可保存的数据,也并非所有的数据,都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经过初步检查,有大约五分之一的设备彻底失去了彻底修复的可能性,尚且可以正常工作的设备中,那些突如其来的数据以碎片的方式存在,进而大幅度降低了设备的运作效率。换句话来说,现在这座实验室中的设备全都需要更换,才能重新恢复工作。
不过,在呼叫中继器的控制中枢“玛索”之前,桃乐丝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些从义体高川身上爆发的资讯进行了检查。她所使用的方法,当然是和近江有极大区别的,因为,她并非是以这个末日幻境为观测中心,而是以病院现实中的“自体”作为运作终端。最终她所得到的答案,自然也和近江所给出的解释,有极大的差别。
这又是一次“江”的动作,于高川人格层面上的影响——桃乐丝这么想着,心中有一种紧迫感。她觉得“江”,亦或者说“病毒”对病体的侵蚀正在加快,其侵蚀的能力也更加深入。过去末日症候群病人在精神层面上的错乱。更像是从肉体生理层面上的病变所导致,然而。现在的“高川”已经失去肉体,在转化为lcl后,若将lcl也视为一个可以保存人格的容器,那么,这个容器是极为稳定的,而又在极大程度上,对人格的影响也是极为惰性的。
过去看待lcl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这样一种形容:变成lcl的患者们。身体融成一体,成为一片海洋,而人格则是在这片海洋中游荡的鱼群。这些人格在lcl中仍旧保持独立性,但却相对于以肉身个体的方式存在的他们来说,增强了共性,并且,不停在进行自体分裂。因为失去了肉体的差别,所以分裂出来的人格,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可以视为独立的其他人。
而相对于产生这种变化的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而言。“高川”的表现仍旧是特殊的。因为,在桃乐丝和系色的观测中,“高川”的人格分裂是极不彻底的。过去的“高川”是在旧有人格死亡后,才产生新的“高川”人格,而现在的情况,尽管在同一时间,于末日幻境中,表现出“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两个人格,但这两个人格之间所拥有的共性,比任何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更加强烈和明显,在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在分裂后。彼此独立的情况下,少年高川的人格。就像是依附在义体高川人格上的肿瘤。
义体高川自身的资讯,其实包含有过去所有曾经存在的“高川”的资讯。正因为太过庞大而复杂,虽然每一个“高川”资讯之间,都有必然的联系,但在桃乐丝和系色的眼中,却也仍旧需要所谓的“格式化”,对这些资讯重新进行排列,才能发挥这种资讯集合的最大效能,否则,这些资讯只以“天然而混乱”的方式堆积在一起,就只能用“臃肿而效率低下”来形容。
而本该死亡的少年高川之所以复苏,正是在这种“臃肿而低效率”的弊端下,义体高川内部,属于少年高川的那一部分资讯,在“江”所具备的恶性下,产生了恶性的膨胀。就如同癌细胞一样,有一种“对其他高川资讯进行感染侵蚀”的征兆。
简单来形容,这就像是癌性肿瘤一样,在医生眼中,它的产生和扩散,从来不属于“有益的变化”。
少年高川的复苏,在桃乐丝的眼中,就是一次恶性的资讯爆发。而如今,从义体高川体内又一次产生的资讯爆发,则是恶性的第二次。理所当然,罪魁祸首就是“江”。既然“江”和“病毒”在本质上没有差别,亦或者说,“江”是“病毒”的一种伪装,那么,这一次资讯爆发,当然就意味着,“病毒”的活跃性更上了一个层次。
桃乐丝慎重的思考着:从现在开始,“病毒”可能不再是通过病体的异化,去导致病人精神的异化了,而是直接可以对病人的精神人格产生作用。这样的能力,首先会作用在高川身上,之后就会扩散到所有病人的身上。“高川”的异变,同样是“病毒”将会导致更大范围异变的一个风向标。
当“病毒”的侵蚀能力,可以不经过肉体,直接作用于人类的精神层面上时,所可能产生的任何一个后果,都有可能是可怕的,让人措不及防的。过去仍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对肉体异化数据的分析和总结,去推测其人格精神状态的异化,但现在,所有基于病人肉体和lcl本身的任何观测,都会变得不再重要。
如此一来,基于病人物理性肉体发展起来的生物学科,都将不再具备指导意义,所有的研究工作,都只能依靠“可以对人格精神进行量化和解释”的理论学科。可让人烦心的是,这些学科的理论,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各种数学和物理的猜想。而“猜想”本身,顾名思义,就不是绝对正确的。
针对“病毒”而做出的各种理论假设,其根基就如同随时都会被推倒的沙堆。敌人的存在性,凌驾于人类的认知,却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们去学习。更甚者,根本无法确定,人类即便可以提高认知的速度。而这个认知加速的速度值,又是否可以企及“病毒”朝未知的深处推进的速度。这才是让如今的桃乐丝和系色感到绝望的原因。
桃乐丝能够出入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当然也能充分认知,所谓的“神秘”相对于“科学”的概念。哪怕,在她的眼中,末日幻境中的“神秘”,只不过是病变的一种表现方式。但是,末日幻境中的人们,对“神秘”的认知,是截然不同的。
科学假设未知有一个极限。而科学可以将已知追上这个极限,进而达到无所不知,洞悉一切变化的真相和本质。
而神秘假设未知没有界限,无论已知的圆如何扩散,囊括了多大范围,相对于无限的未知而言,仍旧是极为有限的。而“神秘”就处于已知的圆外,倘若“神秘”停留在原有的位置不动,当已知的圆扩大时,迟早会将其包含在内。然而,在末日幻境的概念中,“神秘”却并非是原地不动的。反而,它相对于已知的圆的扩散速度,以更快的速度,向无限的未知深处移动。如此一来,无论已知的圆如何加速,已知的科学和未知的神秘之间,都存在一条无可弥补,并且一直延长的距离。
面对无限的未知,科学永远不会缩短和神秘之间的距离。反而,这个距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认知的增加,而不断地。无限制地拉长。于是,对于“科学是否迟早有一天,会将所有的神秘解释清楚,此时的神秘,是否终有一天会变得科学而合理”的问题,对于神秘专家来说,其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神秘”是这样一种于无限未知中,相对于已知范围不断加速移动的概念,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如何发展,科学都不可能解释“神秘”,而科学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神秘”的侵袭,科学也不可能真正让人们认知“神秘”。
“神秘”的这种基于相对性而产生的绝对性,于“病院现实”中,在过去一直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这样的概念,从未以一种切实有影响力的方式表现出来。可现在,因为“病毒”的存在,在桃乐丝的眼中,自己所确认的真实世界“病院现实”也正在神秘化。亦或者说,“病毒”本身就在神秘化,它从最初的,依稀可以被各种科学猜想乃至于尚未成形并验证的大一统理论解释的高端存在,渐渐变成“科学”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的“神秘”。
倘若“病毒”仅仅是因为高纬度的存在,而让低纬度的人们难以理解的话,也就罢了,知识的增长,理论的验证,都有可能让人们触及高纬度的真相。然而,如果“病毒”变成了一种相对于已知的未知概念,并且,还在以比人类认知的速度更快的速度深化这种存在方式的话,那么,人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病毒”的。
桃乐丝有些不寒而栗,但同时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极度的荒谬:世界上怎么会真的存在这样的东西?可是,若将“存在既为真理”奉为信条的话,就不能否认这样的东西的存在。而自己也正在眼睁睁看着,亲身经历着,这样一种东西,从没有概念变成有这么一种存在概念,从毫无意义的概念变得具有影响力的概念,从理论上的可能性转变为实际的存在性。
桃乐丝感受到,一种莫名而巨大的力量,正在侵蚀自己的心灵,带来无可言喻的挫败感、恐惧感和绝望感。就在自己快要被击碎的时候,身体猛然下坠——一刹那间,桃乐丝回过神来,愣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审视设备中存留的数据。这些数据根本无法看明白,但又似乎在对她泄露着某些隐约可知的信息,让她觉得“只要多花一点功夫,就一定可以解析出来,并从中找到真相”。
然而,那股发自本能的可怕寒意,就在桃乐丝产生这样的想法时,让她扭头不再去看这些数据。
没有错了,这就是“病毒”,这就是“江”,它正在进一步活性化。她终于可以思考的时候。做出了最肯定的判断。
她有些恍惚,在做出这个判断的同时,有一个从未想过。亦或者说,不愿去这么想的念头。于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为什么,所有体现出“病毒”活性化的征召,都以“高川”为核心体现出来呢?为什么“高川”一直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呢?
答案从一开始,就被“高川”说对了——“江”,亦或者说“病毒”,就在他的体内。但是,所有听说过这句话的人,却异常的。从来都没去深思过这句话更进一步的深意。
最初的“高川”到底是以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并坚信这句话而采取了行动呢?一直以来,“高川”的动作,都有一个极为明显,亦或者说“固执”的基础。带着这样的疑惑,桃乐丝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和不同“高川”的相处时光。
哪怕在“江”还没有出现,或者说。其存在没有如今这么明显,乃至于,让人觉得那就是一个玩笑的时候。“高川”也一直是以“江就在自己的身体中”这句话为核心行动的。也许,在很早之前,这个“江”对于“高川”来说,也是一个尚未认知到的概念,但在他的潜意识中,早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而这个种子的存在,又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何种原因呢?
答案就是——
“阿川吃掉了真江。”桃乐丝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念头时。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到底在很早以前。一切的开始之初,高川是否真的吃掉了真江。仍旧是一个秘密,或许所谓的“吃掉”也只是一种形而上的形容。但是,对高川本人来说,自己吃掉了真江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为了拯救其他人,所以吃掉了真江,因为吃掉了真江,所有才有能力拯救其他人。
高川的体内存在江。江是被真江资讯扭曲了资讯的病毒变体,它之所以存在于高川体内,正是因为高川吃掉了当时感染了病毒的真江。而江之所以会存在,则是因为真江想拯救大家。而高川之所以会吃掉真江,是因为他爱着真江,继承了真江的愿望,并于自己的愿望相结合。于是——高川必须拯救大家,高川有能力拯救大家,血清只有在吃掉了真江,容纳了江的高川体内,才有可能产生。这就是决定了高川之后所有行动的最基础的东西,也同样是高川观测自己存在性的最基础的坐标。
所谓的“吃掉”到底是物理意义上的真正的吃人,亦或者,只是一种形象而概念化的描述,对高川来说,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他决定去成为的那个人,那样的一种存在。于是,相对于“病毒”来受,高川也有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阿川就是容器,让‘病毒’以更具备实际意义的存在方式降临的容器!”桃乐丝不由得尖叫起来。下一刻,她的背脊冷汗淋漓,因为她又一次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看那些数据,而周围的每一个专家,也都在查看这些数据,一副恍惚的神情,而对自己过激的表现毫无意识。几乎每个人手中的活儿都停下来了,他们只是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地盯着屏幕,而屏幕上,只剩下一堆堆乱码的,无法理解的数据流。
“不要看!不要看这些东西!”桃乐丝大叫,但是没有人听到,间或有人转过视线,对上其眼神时,更让桃乐丝油然感到恐惧,在那无神的眼睛中,仿佛酝酿着什么,有某种不能描述的巨大恐惧,于心灵的深渊中露出一角。
桃乐丝用力喘息,可却觉得,仿佛空气中,氧气的含量低到了一个极限。紧接着,她又不由得想到了一个“更加形象,也更加科学合理”的,关于“高川和病毒的关系性”的解释:如果在理论中,“病毒”是高维生命,那么,“病毒”的影响就是宏观而无法被低维的人们所确认,所感知,因此,“病毒”是否存在,对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但是,“病毒”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通过“高川”这个容器进行降维,抵达一个高于人类认知维度,但又足以让人类感受其影响的某个维度……
就如同编撰故事的人,在写作的同时,将自身代入某个角色……
“不,不要再思考了。”桃乐丝抱着脑袋,她觉得自己心灵,就要被一个可怕的怪物啃噬。她痛苦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近江若有所思的凝视数据,又转过目光。当桃乐丝对上那目光时,那种疯狂的,不由自主沉浸的思维,便纷纷断线,让桃乐丝自觉得清醒过来。
“近江。”桃乐丝有些疲惫,“屏蔽这些数据吧。”
“如你所愿。”近江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近江的表现和研究室内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就连桃乐丝都觉得自己不正常的,但在看到近江的时候,却觉得她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然而,这种绝对的正常,却又在另一种意义上,让桃乐丝觉得,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近江是特殊的,“近江”这个名字的意义,极其存在的方式和至今为止的人生轨迹,都没有脱离桃乐丝和系色于“剧本”中埋下的伏笔。在病院现实中,决定末日幻境发展的“剧本”不是掌握在某一个人的手中,“剧本”的产生,就如同桃乐丝成为超级桃乐丝,而系色变成系色中枢,乃至于末日幻境的构成一样,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天然性”。
也就是说,“剧本”并不完全是“人工制造”的。“病毒”导致了“末日幻境”的自然形成,最初“高川”的血清失败品,导致了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形成,而“末日幻境”的成形、“病院”的干涉,“系色中枢”的介入,和超级桃乐丝的“骇客”,乃至于更多边边角角的影响,最终导致了“剧本”的形成。
要在“剧本”中留下为自己的想法服务的伏笔,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近江”于剧本中的成形,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角度来看,尽管是自己两人促成的结果,但两者都不确定,它是不是全然的人工造物。而此时此刻,桃乐丝确认了,“近江”绝对不单纯是自己两人的造物这么简单。
她,或者说它,与其说是自己两人的造物,为自己两人服务的伏笔,毋宁说,更像是末日幻境的一种必然产物,借由自己两人的手而诞生。哪怕自己两人最初没有那么做,没有去塑造这么一个“近江”,“近江”也仍旧会存在,会以其他的方式塑造出来。简单来说,“近江”的存在,于“剧本”中是必然的。
这样的“近江”……
桃乐丝猛然用力敲着自己的头,阻止自己继续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这个时候,设备传来逐渐停止运转的声音。在另一侧,近江没有理会这边的想法,自然而又麻利地拉下一个个开关,于控制台上尝试删除屏幕上的数据。似乎要删除这些数据,也不是按照普通的做法就能做到的。伴随着数据流的消失,凝视屏幕的专家们也一个个回过神来,他们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神情仍旧有些呆滞。
不知道是谁,发出“啊”的一声,其他人这才有些脚软地依靠在设备上。他们面面相觑,就像是在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随即若有所思,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极度怪异的神情。紧接着,又如同猛然回过神来般,打了一个激灵。(未完待续)
1280 解体
从义体高川身上泄露出来的资讯有问题。桃乐丝不得不这么想。在她的视野范围内,除了近江之外,每一个检查数据的人都出现了极大的不自然。设备的运转也十分不正常,但更多是因为控制设备的人出现异常。受到数据影响的人们,无法自行摆脱这种影响,将数据显示关闭。在唯一不受到影响的近江终于关闭数据显示之后,众人仿佛从噩梦中浑浑噩噩地醒来,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反应迟钝,无法对眼下的状态做出合格的判断。
他们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神情怪异,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然而,在桃乐丝和他们对视的时候,桃乐丝仍旧感受到他们眼中深处的迷惘,就像是他们的思维尚无法摆脱某个“幽灵”的影响。桃乐丝不知道他们所受到的影响,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体现,但却十分清楚,他们此时此刻已经不能继续工作了。
现场的氛围,充斥着浓浓的怪异味道。没人可以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能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罪魁祸首就是那些从义体高川身上流出的资讯。
“潜意识攻击……”一名专家突然说:“我们被攻击了?可是,没道理啊,这里可是中继器内部,所有的资讯在产生的同时,就会进行过滤。”
在他们的认知中,中继器就是目前为止所找到的,人类于集体潜意识最强的武器,也是最巩固的堡垒,理论上,现有在记录中,可以从集体潜意识层面产生的变化,都能被中继器隔离。当人们藏身在中继器内部。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从中继器外部发起有效的攻击。
然而,这种安全性似乎在这一天宣告被破解。经由义体高川的大脑爆发的资讯。哪怕转化为数据后,也不那么单纯。而具备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你们看到了什么?”桃乐丝问。
但是回答的人吞吞吐吐,只因为其本身也不确定:“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一些疯狂的想法,我过去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的想法。像是一种灵感,但又像是一种……诅咒。”他斟酌着用词,最后用了“诅咒”这么一个充满神秘学风格的词汇。
“你们还记得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吗?”桃乐丝进一步问到。
然而,除了近江和桃乐丝之外,其他人都只是摇头,无奈又恐惧。他们的心中。还残留着陷入那种思维时,所产生的,因为思考所带来的恐惧感,除了这种感受之外,别无更具体的内容。他们如今也不确定,当时的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想法,尽管他们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却又因为当时那种强烈的恐惧感而犹豫。
“真相。”一名专家浮现笑容。在其他人眼中,这个笑容十分诡异,但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他突然又收回这个笑容。痛苦地抓住头发,说:“我明明抓住了真相,可现在我忘记了。为什么会忘记呢?”
“真相?”桃乐丝咀嚼着这个词汇,她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思维。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仍旧记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以及当时整个思考过程,以及所得出的结论。然而,在当时如此思索的时候,她就十分敏感地认为。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思维过程。
那种灵光一闪的感觉,带来的并非是突破困局的方法。而是更深层的绝望和恐惧,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像是一块脆弱的玻璃。桃乐丝下意识拒绝了那样的思维。她不认为那是“真相”,反而,她觉得这些数据所带来的影响,正是“病毒”进一步活跃所带来的影响。这样的认知,从她侦测到义体高川体内的资讯爆发之后,就已经有所猜测。而之后观测数据时,所产生的种种异常,更让她确信这一点。
然而,要解释“江”和“病毒”的事情,却是一件麻烦事。只在末日幻境中生存和活动的人们,是很难对“病院现实”观测下的“病毒”有深刻认知的。对他们来说,反而是近江的解释更好理解——敌人通过集体潜意识发动了对义体高川的袭击,而自己等人不过是殃及池鱼罢了。那些从义体高川身上爆发的资讯,被强行分流到设备中,而自己毫无防备地去观测了,所以才会遭到影响。
“抱歉,桃乐丝,虽然很想为高川先生再进行一次检查。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会对高川先生的情况,造成看不见的恶劣影响,但是……”一名专家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我的状态,大概不适合再继续工作了。”
其他专家也纷纷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他们的精神状态变得极为敏感、脆弱又负面,但是,他们仍旧可以认知到自己的状态,而不是继续陷入思维的混乱中。每个人都感受到,自己急需的是休息,而不是继续工作。没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任何脑力活动都将事半功倍。况且,思维的混乱和迟钝,也是如此就能清晰地自我感受到。
“明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桃乐丝看了一眼近江,见到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一个人摆弄着终端上的数据,便独自下令道:“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走火,另外,我认为你们需要进行一次意识检定。”
意识检定是非常富有网络球特色的检查,顾名思义,是针对精神层面上的问题进行诊断和修复,过去常用于针对那些最擅长在精神层面进行侵入的意识行走者,如今有了中继器,进行意识检定的次数,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大家一直都认为中继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然而此时此刻,神话破灭,更让人对潜在敌人的手段不寒而栗。没有人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何种强大可怕的东西,但他们足以从蛛丝马迹中。去推测敌人的强大和可怕。至于这一次的异常情况,是不是来自于老对手末日真理教的攻击,其实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都是持肯定态度的。因为,几乎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或组织,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除此之外,桃乐丝也观察到,离开的专家们有一部分,对义体高川的情况仍旧抱有疑惑。这次突然爆发,波及了整个实验室的冲击,是从义体高川身上流出的。这除了意味着,需要考虑义体高川为什么会遭到攻击之外。还需要考虑,义体高川到底是如何承受住这种冲击的。桃乐丝也觉得,这种怀疑的起源,有一部分正是因为他们检查了那些数据,因此受到了数据的影响,让他们的思维方向,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转向。
正如之前的那名专家说的一样,接触了这些数据,让他觉得自己正在靠近“真相”,哪怕这种雾里看花的“真相”很残酷。但追寻真相的渴望,也由此贯彻在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中。他不可遏止要看到更多的数据。也不可遏止地要沿着那样的,宛如灵光一闪而产生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在突然转醒后,也有一种让他也感到吃惊的,自我强迫性,迫使自己这么做下去——可另一方面,他又明白,自己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认为,这是对自己有益的。更能理智地判断,这个思路有可能是错误的。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一个假象。
然而,就是不知不觉。情不自禁地去那么想,那么做。“就好似上瘾了一样。”他这么形容,“所有的渴求,所有的思绪爆发,都无法让人感受到任何征兆,当回过神来时,就已经结束了。”
很显然,在义体高川的研究报告中,其本人也有类似的情况。这让桃乐丝越发确定,此时所发生的异常,一定和“江”,和“病毒”有关。
专家们身心疲惫,脸色苍白,在和桃乐丝告辞后,纷纷走出实验室。桃乐丝则通过实验室内的监视器,分批监视着这些专家的归程。桃乐丝发现,这些人果然在路上,不自不觉又陷入那种思索的状态,而且,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时浮现出绝望而恐惧的神色,之后,又猛然清醒过来,对自己之前的状态感到震惊、疑惑、不解和担忧。几乎每个人都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和平时相比,是何等不同。
正因为不知道自己身上,具体发生了哪些变化,又是何种程度的变化,所以,才更让人感到不安。
有可能,这些人都不能使用,也不能信任了。桃乐丝沉默地想着,将目光转回近江身上。正因几乎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所以,唯独没有任何变化的近江,更显得鹤立鸡群,也同时让人感受到她区别于其他人的特殊。这种特殊性,和她过去展现了多少研究天份毫无关系,而和她自身的存在密切关联——明明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和人类没有物种上的差别,却仍旧让人深深觉得,她是一个和人类毫无关系的异类。
“有什么发现吗?”桃乐丝问到。其他专家都下意识有些排斥近江,这个女人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而让人感到恐惧,但桃乐丝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在网络球里,可以和近江平视对话的人可不多。
“太零散了。不过,和我想的一样,这是一种潜意识攻击,能够引发思维上的波动,而且,是有趋向性的引导。”近江不慌不忙地说,她操控着控制台,显得对分析这些数据有些乐在其中。
在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之前,桃乐丝也只能对这些数据表示忌惮。那种可怕的感染力,让桃乐丝感到万分棘手,而不得不将全部的解析工作,都交给近江本人。可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过去的思维方式和现在的思维方式,存在一些隔阂,而这种隔阂,滋生了一些对自己、对他人的不信任感,尤其是在对待近江的态度上。
桃乐丝意识到,自己总是下意识怀疑近江,进而怀疑她所做的一切。并且,这种怀疑并不处于任何善意,而是充满了恶意的负面心理,让自己无法始终保持一种逻辑化的理性。
她当然清楚,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在对待同一个事物上,态度和思维走向的差别有多大。
仅仅是观测了数据。就会被影响吗?桃乐丝突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时,近江的声音将她从不自然的思索中拉回来:“桃乐丝。我觉得你最好也去做一次意识检定。”桃乐丝有些恍惚,她看到近江朝自己转过身来,但她的身影有些模糊。桃乐丝不由得按住自己的额头,只听到近江的声音也有些飘渺:“对阿川的调整需要的是默契和信任,而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和离开的那些人一样,不再值得信任。如果你不主动申请意识检测。我会亲自跟走火说说。另外,如果你被判断出了问题,那么,桃乐丝计划将需要回归原点……”
“回归原点?”桃乐丝觉得这样的用词不太对味,也明显感觉到,自己此时的状态,绝对不是之前数据影响的后遗症。近江对自己做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回炉重造。”近江的声音遥远而平静,“我会用最彻底的方式,重新塑造一个桃乐丝。”
“你……背叛……”桃乐丝只觉得双膝一软。不由得跪倒在地上。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思维却仍旧在转动,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拥有“最终兵器”模板的自己,到底是如何被近江做手脚的。在理论上,自己于末日幻境中不存在任何弱点。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自己也曾经身为网络球复制“最终兵器”的产物,不断进行调整,最终才在这个末日幻境,完成这么一具足以抗衡任何一个“最终兵器”的身体。她自信,哪怕是面对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曾经出现的那些人形“江”。自己也绝对不会在落于下风。
可讽刺的是,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资讯冲击后。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着了“近江”的道。
“不存在背叛。”她听到近江说:“从一开始。桃乐丝计划就刻意设计成这样,为的就是能在万一的情况下,对你进行调整乃至于重塑。一个绝对完美的作品,同样也是脆弱的,一旦崩溃,就无法阻止。所以,为了拥有更大的潜力,和更好的保险,你一开始,就不完美。”
“怎,怎么可能……剧本……的设计……不是这样……”桃乐丝用力甩着头,但她清楚,自己即将昏厥。
“剧本?什么剧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剧本。”近江说:“你自认为的那些,不过是提前录入的数据罢了。”
在昏迷之前,桃乐丝最后想到:果然,病院现实中的任何情况,包括剧本在内,于末日幻境中,都有基于自身的另一种解释吗?对自己来说,近江的诞生,是剧本的一环,是自己和系色的伏笔,但对于近江来说,自己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桃乐丝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在自己的认知中,近江就是近江陷阱,但在近江看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基于神秘而制造出来的“最终兵器”。
近江注视着桃乐丝栽倒于地,确认其昏迷后,这才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与此同时,实验室的空气中浮现走火的全息影像,他也在注视桃乐丝,半晌后说到:“我们没有找到资讯爆发的源头,中继器没有捕捉到其他中继器的活动,这种精细的针对性打击,不可能全然没有线索。除非,它本来就是从我们内部爆发的。我觉得,高川先生有问题。在很早之前,我就对他的情况有所疑问,不过,高川先生自己似乎也不太明白,所以一直都在故弄玄虚。”
“阿川的情况不需要担心。”近江说:“他不是敌人,一直都不是。”
“我不怀疑高川先生本人的立场问题,只是,他有一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有可能会伤害其他人,我觉得,高川先生自己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例如现在的情况。”这么说着,在走火的身边,出现了“玛索”。
玛索走上前,将昏迷的桃乐丝抱起来。
“阿川的问题,我会解决。”近江说:“计划不需要变动。”
沉默了片刻,走火说:“那就交给你了。希望你真的可以解决。对了,虽然也许无意识的,但是,如果最后真的证明。是高川先生自己的问题,波及到了其他人……”
“放心吧,阿川会自己负起责任。”这么说着。近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你们不后悔就好。”
走火深深看了近江一眼。和抱着桃乐丝的玛索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过了半晌,近江重新将手放回控制台上,上面的数据显示,义体高川已经重新陷入沉眠之中。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被阿川你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那个潜意识深处的怪物。让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而阿川你。又是什么东西?”近江舔了舔屏幕上义体高川的脸蛋。
周遭的设备一件件消失,又一件件浮现,不消片刻,实验室内的格局就已经完成重组。新的设备组件,无论形状还是用途上,都和旧有的存在巨大的差别。当这些设备运作起来的时候,调整仓中浸泡着义体高川的液体,开始变得粘稠,又渐渐变成了血色。与此同时,义体高川的身体开始解体。每一部分,都没入这些浓稠的血色液体中,再也无法直接用肉眼看到。
“攻击的源头。的确不来自于这个中继器之外的任何一个潜意识坐标。”近江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但也不是阿川自己释放出来的,虽然看起来产生自阿川的大脑中,却有一些奇怪的数据……让我追索一下,真正的源头在哪里。”
在近江的眼前,数据流不断在屏幕中滚动,她仅仅通过这些数据,而并非更直观的图案,去理解义体高川的意识深处,正在产生的变化。虽然拥有脑硬体、义体和更多设备的分流。但哪怕是分流出的一部分数据,就能带来异常反应。而直接承受这种资讯爆发的义体高川,哪怕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其内部也必然产生了某种变化。近江追寻着这种变化的蛛丝马迹,依靠不科学的设备,以不科学的方式,去解读一定存在的秘密。
义体高川是特殊的,这一点在近江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时,那种由心而发的独特悸动,就让她直觉确认了这一点。只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即便是近江,也无法探究这种特殊性。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准备,包括对义体高川的调整过程中,进行额外的私人的秘密调整,以及各种数据的收集,都让她确认,时机已到。
这次突然的资讯爆发,说起来也并不完全出乎近江的预料,因为,在她的观测和检测中,会出现异变,完全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只是无法估计到,这种异变会是以眼下这种资讯爆发的方式出现。不过,没有问题,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发令枪的枪鸣而已,无论是发出怎样的声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发出了声音。
近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义体高川需要在后天参与授勋,然后返回亚洲,而自己将会在这段时间内失去他。所以,无论自己想做什么,都必须在两天内完成。
注视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近江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又若有所思,渐渐变得玩味,就像是看到什么让人惊讶,但又觉得兴意盎然的东西。
“病院现实,病毒,剧本,近江陷阱,超级高川……”近江解读着这些词汇,“原来,我被以这样的方式观测吗?还有,这是……真相?”近江皱起眉头,她唯独对这个以资讯爆发的方式,出现在义体高川意识深处的所谓的“真相”有些犹豫。也正是这部分“真相”,让她觉得,于义体高川意识中突然爆发的这些资讯,开始变得连自己都有些不理解的诡异。
“等等,这里的资讯并不完全!”近江突然察觉到什么,开始调整设备,“竟然会是这样,潜意识连系一直是开放的吗?另一部分,在另一个阿川那里……不,阿川和另一个阿川,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是这样的意思吗?”(未完待续)
1281 超感性
我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病栋中。窗外暴雨天降,电闪雷鸣,室内的灯光就像是受到干扰,不时闪烁,配合扭曲而晃动的影子,更为病栋增添了诡谲怪异的气氛。我一度以为这里应该还有更多的病人,而我之前仅仅是被安置在一个独立的病房中。然而,在离开病房后,我终于确认了,这个病栋里似乎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极为不正常,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才会将我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阮黎医生来看望我的时候,明明一切给人的感觉,仍旧是正常的。仿佛所有的异常,都是从她离开之后才开始。
我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所有看似存在某种诡异的感觉,到目前为止都仍然是错觉而已。我从楼上向外眺望,没有我熟悉的景色,这种陌生感意味着,我此时所在的地方,距离我曾经呆过的地方有相当一段距离。同时,也让我失去了推断自己方位的坐标。但我仍旧可以肯定,这里仍旧是在半岛精神病院中。
这个精神病院经过几代人的扩张,尤其在现今的所有者达拉斯的手中,范围实在太大了。它的面积不仅包含半岛的一部分,同样也向内陆延伸,不过,我认为自己所在的地方,仍旧是位于半岛的那一片区域。我曾经猜测过,噩梦中的区域,其实就是这个半岛面积的土地于意识态中的印象异化,但在高塔的存在,却证明了,虽然有许多地方,可以和这个半岛的景象联系起来,但又并非单纯是这个半岛的印象那么简单。它以一种莫名的方式。连同着病院现实,乃至于,它的整体形状和内部结构。更像是这个半岛和病院现实中,“病院”所在的岛屿的结合体。
而无论是这个半岛精神病院。病院现实中的“病院”,还是仿佛两者的区域相结合的噩梦,单纯就“面积”来说,都让人有一种矛盾的感觉——单从“岛屿”和“病院”的概念来说,它似乎很狭小,但是,在其中活动的时候,又因为存在太多未知之地和未解之谜。总能找到自己所不熟悉的地方,从而又让人感到它太过宽广。
病院现实中的“病院”所在的岛屿,到底有多大,并不存在任何纸面上的记录,但有一次于高塔内居高临下的体验,让我对于“病院所在的岛屿”有一个十分直观而强烈的认知。而如今所在的这个半岛,尽管有面积数据的记录,但是,对这个数据的印象,和直接在这个半岛上活动。所产生的直观印象,是有极大差别的。
这个半岛,不。仅仅是占据了半岛一部分面积的精神病院,从感觉上来说,就比自己想象的面积大得多。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明明自己正试图扎根于某一个地点,以之为中心,向外扩大搜索面积,去逐渐认知这个精神病院的全貌,却又每每出现一些问题,让自己陡然从一个熟悉的地点。空降到另一个极为陌生的地点,而又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的相对位置到底是怎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在眺望窗外陌生的景色时。总有一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病栋的感觉。
我逛遍了整个病栋,都没能找到外出的大门,似乎除了从走廊和窗户跳出去之外,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外界的正常路线。除此之外,既没有第二个病人,也没有理应存在的医生和护士。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反而难以一一说明,再则就是让人开始对这些不同寻常的情况有些麻木。为什么这个病栋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自己会被安置在这里?太多的疑问,反而让人不知道该从哪里去追究,也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我甚至不能确定,到底是阮黎医生到来前,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亦或者是阮黎医生离开后,才出于某种原因,而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阮黎医生本人当然是最好的解答者,但是,当我掏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完全无法联系上任何人。
简单来说,我被彻底孤立在这个奇怪的病栋中了。病栋中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一个让人恐惧、无奈又不知所措的地方吧。但我仍旧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而我对自己的平静,也不感到半点违和。过去我也有碰过许多类似的,极度怪异的环境,和现在的情况对比,那些遭遇甚至充满了致命的攻击性,而现在的病栋,虽然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但要说变成了怪异横行的地方,却又完全不是那样。
这里没有怪物,没有超自然的力量,没有神秘的气息,更不存在被彻底困住的感觉。尽管没有外出的大门,但是,当我生出可以从窗口和走廊跳到外面去的想法时,却也不觉得这是做不到的。
是的,我确信,通过跳出窗口和走廊,可以直接离开这个奇怪的病栋,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处呢?离开这里的话,又能到哪里去呢?外面大雨磅礴,也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更何况,我并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仅仅是想离开这个病栋,而于外界乱走,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病栋虽然怪异,但却是如今唯一的居所。
我来到像是餐厅的地方,虽然同样空无一人,但是,热腾腾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就如同自助餐一样,摆放在长条桌上,仿佛在说“随便取用”。那么,这些饭菜又是何时,由何人所做?仅从饭菜的余温来看,这些饭菜才刚刚出炉不久,但似乎也可以证明,做饭的人似乎才刚刚离开,那么,他们又是如何避开我的搜索,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
诸如此类的疑问数不胜数,我开始觉得,与其自己去寻找答案,不如等待知情者主动造访。我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被扔在这里,既然连饭菜都已经恰时准备好,那么。当然有人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退一万步来说,我相信阮黎医生。所以也相信,她让我呆在这个地方,哪怕没有解释为什么,也一定是出于善意。
况且,正因为这里的情况太过古怪,所以,我才更加相信,一定会有什么人。或者会进一步发生某种变化,让我所要面对的这个,仿佛被圈禁孤立的现况发生改变。
我不需要特意去寻常,只需要有一点耐心就足够了。反而,倘若强行去寻找,发生一些阴差阳错的情况,导致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自己之所以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绝非是无的放矢——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填饱自己的肚子后,回到自己的病房中。突如其来的意识资讯爆发,让我至今还有些疲惫。尽管这种疲惫已经不至于连身体都无法活动,魔纹使者所具备的能力,也全都可以使用,但仍旧让人不自觉想要休息。
在我的脑海中,那些涉及“真相”的念头,片刻都不停息地翻滚着,它似乎要彻底排斥掉其它我所设想和猜测过的各种“真相”,将自己变得唯一。要说我对此是否有警惕心,是否就真的愿意接受。也不尽然,但我也同样没有做出更多的排斥。毕竟,这个“真相”就目前我所得到的“真相”之中。天然和我具有一种契合性——它或许不是最终正确的,但我在假设它就是最终正确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和排斥。
换句话来说,和“病院现实”相比,这个“真相”仅对于我本人而言,是目前为止最能适应的,尽管也是相当糟糕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我也在猜测,这个“真相”既然是我从突然爆发的记忆资讯中,自己拼接出来的,那么,它是否也暗示着,它其实也映射出,我的潜意识方面的一些情况?
然而,无论我对这个“真相”的感观如何,它是否为最终的正确,对于我目前的情况来说,它并没有什么用处。既没有好的方面的影响,也暂时看不出坏的方面的影响。不,如果说,正是因为这个“真相”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并被隔离在这个孤立的病栋中,那也算是一种坏的影响吧。
我不愿意继续去思考这个“真相”,一旦我开始思考,思维就会不自觉被带到这个“真相”所代表的方向。当这个“真相”出现的一刻起,我就认识到,自己很难去摆脱它的影响了。
我躺在床上,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左眼猛然开始抽搐。这种抽搐本身,以及所带来的痛苦,都是如此强烈,让人恨不得将眼球挖出来,但对我来说,又是如此熟悉。在过去,这样的变动,一直是源于“江”的活跃。因为熟悉,因为习惯,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我只是捂着左眼,感受着它的抽搐和跳动,从那波浪一样的痛苦中,寻找“江”的存在。我似乎在这种时候,可以比平时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就在我的体内,我的灵魂之中,仿佛只要“想”,就能触摸到它。
然而,至今为止,这种感觉也仍旧一直保持在错觉的程度上,而没有实际体现出来。
在这个熟悉而痛苦的抽搐中,我闭上眼睛,渐渐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在黑暗中坠落,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感觉,我做梦的时候,昏迷的时候,乃至于一次次的怪异,于意识态层面展现的时候,往往都有这样的感受,但是,这种坠落往往是没有“触底”感觉的。往往在坠落的期间,我就会因为各种原因猛然醒来,而这种坠落的感觉,也往往会只会以单纯的“噩梦”的方式,留在记忆之中。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仿佛过去的下坠,是一直接续在一起的,经过这么多次漫长的“下坠”,终于感受到了一个终点。
是的,我在黑暗中下坠,无法进行太过深入的思考,也并非完全失去知觉,只是一切都朦朦胧胧,即便如此。我仍旧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下方的一个终点。说是“终点”似乎也不恰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下坠”会在那个位置停顿下来,至于之后是否还会继续下坠。却又完全不能判断。
然而,尽管在感觉上,似乎再过几十秒就能接触,但实际花了多长时间?根本无法判断,朦胧的知觉,黑暗的视野,让距离和时间等等概念,都如同浆糊一样。粘稠而模糊。我还在下坠,那个感觉上近在咫尺的终点,就如同无限接近横轴坐标的的曲线,明明无限接近,却又不能真正抵达。
我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呼吸,可是,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呼吸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身体。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抛入了离心机,在巨大的搅拌中变得粉碎,但又感觉不到痛苦。也不因为这种搅拌,产生其他的负面感受。不仅仅是身体方面,没有太多的感觉,就连意识方面,也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之后,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那也是相当熟悉的声音。但这种熟悉感并不完全,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看似熟悉。但实际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又像是产生了即视感,觉得这一幕。仿佛在过去的某个时段也一度发生过。
我的意识不太清醒,只是依稀感觉到。“下坠”的速度正在放缓,似乎有什么力量,从下方托住了自己。黑暗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更加黑暗的轮廓,它并非人形,却又让我强烈感受到,它是存在着的。它就像是墨汁一样,向下流淌,从感觉上来说,它足够巨大,整体的量就像是要填满下方一般。
当它和下方触时,还在坠落的我陡然感到身体一松。那个托举我的“终点”猛然间消失了,而我的下坠,也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在急促的坠落感中,我的意识再一次,于一瞬间恢复清明。我反射性坐起来,才察觉浑身大汗淋漓,而之前发生的那些情况,则又再度转化为一场“噩梦”的记忆。
我的左眼已经不再抽搐,然而,整个过程中,所带来的奇异体验,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那到底是什么?
我扪心自问,但无论如何,答案都和“江”逃不开干系。
很明显,这一次体验,和过去的任何产生自“江”的神秘体验都不太一样。仿佛抵达一个阶段的“下坠”,又穿透这个阶段的“下坠”,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还有那宛如幻象,又充满了即视感的感受,直到此时醒来为止,都仍旧没有消退。
毫无征兆的,从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远在末日幻境伦敦的义体高川,以及刚复苏时,于那个网络球基地中,所产生的,那熟悉又危险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将之前的梦中体验,和这个毫无征兆的回忆联系起来。这一切,并非是有意识的,当我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
并且,直接对之前的体验,给出了一个答案:近江。
具体的情况,例如近江的详细信息,乃至于到底和之前的体验,有怎样的关联,都是不清晰地,毫无逻辑感的。但就是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答案,这么一个名字。
“近江”这个名字,于我而言拥有极大的信息量,但是,这些信息同样是模糊的,无法进行逻辑处理的。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都仅仅是一种印象,以及结合这种印象,顾名思义而产生的各种猜测。不过,从神秘专家的角度来说,哪怕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这些像是直觉,仿佛暗示一样的,突然的联想和模糊的答案,却又是值得相信,而又必须重视的。
简单来说,所有看似一时心血来潮,灵光一闪,亦或者莫名其妙的念头,哪怕在逻辑思维中有多么不靠谱,又有多少破绽和无法证实的地方,但只要产生,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在自己所不理解,所不明白,所不知道,所无法观测到的地方,一定有什么情况,和自己产生这些念头有关系。乃至于,在往后的更长时间内,都会和自己有所牵扯。
“近江”这个名字,要说有多陌生,其实也不尽然。但要说十分熟悉,却又让我觉得不是那么确定。名字本身,以及围绕这个名字的印象,自然很容易联想到“江”。但又似乎和富江、真江她们有一些差别。这种差别也并不完全陌生,和异化右江于其他人形江的差异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也同样并不完全相同。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近江”和“江”有关系,哪怕是以人类的形态存在,也绝对不能用人类的角度去看待。而且,伴随着“近江”这个名字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深刻,我似乎又想起了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有具体的内容,有一部分,则最多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近江陷阱,最终兵器桃乐丝,伦敦中继器,三柱仪式等等……似乎全都是伦敦方面的情况。以至于我不由得想到,之前的噩梦会不会和义体高川的情况有关。不,应该说,当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就已经确定了,一定和伦敦方面的义体高川的情况有关。
义体高川那边,也存在一个类似于异化右江的近江,而围绕两者发生了一些事情。
另一方面,当我确认了这样的想法时,又产生了另一种想法:当自己无法观测到“江”的时候,义体高川对近江的观测,由是否同样可以视为“高川”对“江”的观测?正是因为观测仍旧存在,所以,在富江离开如此久的这一边,才没有和“病毒”产生更直接的遭遇,例如最终兵器的袭击。
无论如何,之前的噩梦,似乎都在暗示,哪怕有中继器的分隔,我、“江”、近江和本应是这次末日幻境唯一高川存在的义体高川,也一直保持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我并不对自己和另一个高川的关联性感到意外。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我们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反过来,我也认为,另一个高川保持和我一样的想法。身为“高川”的共性,要比人格差异的“个性”更加强烈,也更加接近本质。如果要形容,那就像是从一根树干上长出的不同枝桠,也许枝桠会被斩断,但也会新生,也许朝向和形状不同,但都是同一颗树的一部分,而只有用整体的视角去看待,才是一个有生命的树木,而并不仅仅是无生命的枝桠。
义体高川所继承的,过去的“高川”的资讯,成为了我复苏的土壤,而我的复苏,也必然同样带有他的资讯。
我们之间深层次的关联性,是我们最终成为一体,最终只有一个“高川”的基础。不过,近江和“江”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仅仅就此时的,朦胧的感觉来说,富江、真江、左江等人形江和“江”的联系,异化右江和“江”的联系,以及近江和“江”的联系,是三种不同的情况。之间的差别,异化右江给人的感觉,是“病毒”造成了影响;而近江的感觉,似乎并非是“病毒”的影响,反而让我直接联想到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从中做手脚的可能性。
近江?近江陷阱?人为制造的接近“江”的存在,将之设置为针对“江”的陷阱?可是,哪怕是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并且蓄谋已久,“制造出接近‘江’的存在”这种事情真的是可以办到的吗?
我觉得,如果近江的确就是在这样的想法下产生的,那么,桃乐丝和系色肯定会遇到大麻烦。(未完待续)
1283 问题
半岛精神病院中正在发生一些事情,尽管不能确认全部的细节,但大体上,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导致各种危险的异常情况,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真正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或者不明白,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的人,只有那些单纯用正常的目光来看待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了吧。在这个半岛上,存在的不仅仅是研讨会和神秘组织。无论是病人还是专家,亦或者抱有其他目的来到这座半岛上的人们之中,并不缺少在神秘化的浪潮中,仍旧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单纯生活着的人。
不过,在活动范围上,我和这些普通人的交集不多。纵观自己的一生,接触了“神秘”之后的生活,所经历的事情和所交往的人们,和接触“神秘”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伴随着时间流逝,我并不怀念普通人时候的生活,但对于和“神秘”打交道,面对那些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觉得不应该是那样的突发情况,已经不再觉得新鲜、刺激和向往了。在一切激流退去之后,剩下的就只是平静,在平静中,去思考,去体验黑暗和无助,去感受无计可施的命运一样的东西,心理开始变得异常,精神饱受折磨,灵魂千锤百炼而变得奇形怪状,但仍旧要在这样的变形中,去寻找希望。
我,仍旧没有放弃当初的梦想。哪怕,那个梦想太过理想,天真而变得无比遥远,也有无数的声音,告诉自己无法做到,事实也在证明,自己总是失败。即便如此。仍旧没有放弃,在我的心中,仍旧存在着。对那个梦想的向往。
在无数次的痛苦、折磨、迷惘和失败中,我同样无数次对自己说。我想成为英雄。
明明也在同样无数次,对自己说,自己已经无法成为英雄,如果可以拯救什么人,那也最多只能拯救自己所爱的人。即便如此,在寂静的思索中,那个来自于内心的声音,仍旧对着自己说:我想成为英雄。
想要。而不可得。虽然不可得,却从未因此放弃这样的想法——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这便是是痛苦的根源,是自我折磨的开始,是堕入地狱的征兆。
但是——
但是,
我却从来都没有感到后悔。
虽然痛苦,但是,也不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转变态度,有更好的方法。去看待去解决问题。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我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最好的。甚至于,不是好的,也不是正确的,但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在当时之所以不去那么做,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选择,而不是其他人的选择,是我自己在思考。去判断好坏和正确,而不是其他人在思考。去判断好坏和正确。所以,其他人思考和判断的结果。于我来说,便没有什么意义。他们思考和判断出来的好坏和正确,都是他们的,他们收获他们的,而承载他们自己的。他们的胜利和成功,他们的失败和痛苦,都于我毫不相干。
而我则必然要承担的,也唯一需要承担的,仅仅是独属于我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所带来的各种结果。
在这些日子里,我的思考,都在告诉着我,尽管人和人之间不可避免拥有共性,并且,需要这些共性来维系自己的生存和发展,但与此同时,作为一个个体,人的个性和独立,又是何等强烈。在复杂交织的社会性中,存在一种“孤独”,也许有人视之为可耻,但它的确存在。它经由“思索”,极其强烈地,存在于对未知的恐惧中。
“江”就在这里,在“思考”中,在对未知的恐惧中,在不可解的迷惘中,在身为个体而孤立的孤独中,我在这些只属于我自己的思索、认知、判断、恐惧、迷惘和孤独中,感受并确定着它的存在。
用哲学的话来说——它真的就像是一个思哲的幽灵。
“江”是如此,“病毒”当然也是如此。
在物质和能量的世界中,无法观测到的东西,放在只以思哲构成的世界里,反而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科学只是狭隘地,只专注于常规意义上“物理性存在着”的东西,那么,它一定是抓不住的“江”和“病毒”的。
我这么想着,猛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肩膀。我恍然醒来,知道自己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陷入思索中。我突然有一种想法:这样的不由自主的思索,到底是一种病态,亦或者,是“江”在和我对话呢?
“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我对强行压下发散的思维,对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少年说。
这个少年是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真正可以施展三级魔纹力量的神秘专家,他的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这个年纪让我不由得想起过去的自己。不过,我当然知道,自己和他仍旧是不同的。之前的自我介绍,让我知道了,这个少年可是在二级魔纹的时候,就觉醒了超能的“天才”。
在我打交道的魔纹使者中,像我一样,等到晋升三级魔纹时,才被魔纹强行开发出“超能”的庸才,可是很少的,或许是因为,我这样的庸才,在正常的情况下,自身的能力不足以面对那些高强度的神秘事件吧。所以,他们都去解决更容易的事件,处理更简单的工作了,而站在第一线,面对超强力敌人的这些人,当然都必须是达到相同水准的“天才”和“高手”。
我之所以参与到其中,仅仅是因为,我被魔纹强行开发出来的“速掠”超能,在神秘性和性能上,有点儿超规格了。而我也大致可以给出理由,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超规格的能力。
魔纹强行开发出来的超能,或者说,是强行赋予的超能,和使用者的特性没有任何关系,因此。我的“速掠”所象征和代表的,当然也不是我这个高川的特性。那么,在我身上。真正让我获得这个超能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江”的存在吗?
我因为“江”的力量。在诸多复杂的情况下,都能做出不一样的表现。
而眼前的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其魔纹超能的能力,才是让他有别于其他人,能够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继续使用原有能力,而不需要转化为电子恶魔使者的原因。
寻求我的帮助的五人,并没有隐瞒各自的能力。这个少年的能力叫做:燃烧殆尽。这个能力可以将各种不同性质,不同表现形式的神秘进行“烧解”。这种“烧解”到底是物理上的。还是概念上的,其实本人也不知道。但是,只要发动了能力,和他接触的任何神秘力量,都会变成类似于“灰烬”的表现形态,被他所利用。
听起来很强大,但实际上,当然也有限制。不过,限制是什么,当然也不会在这里透露。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情势扑簌迷离。前途未卜,需要竭诚合作,否则。一个神秘专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神秘告知他人的。哪怕会在战斗和长时间的接触中,逐渐被人了解自己的神秘,然后又通过种种渠道散播开,最终被他人解析和存档,但其本人是不会亲口将自己的秘密,说给其他任何人听。
保持神秘,并非是神秘力量延续存在的基础,但却是神秘力量本身所具备影响力所导致的天然结果。
就如同在认可科学的人,会不由自主地。用科学的视角去看问题一样。拥有神秘力量的人保持神秘的姿态,同样也是自然而然的。
我和这五人在交流中。为了表示诚意,而放出一些自己的秘密。但并不意味着,这份秘密会被完全暴露出来。
少年的魔纹超能“燃烧殆尽”,甚至在我的感觉中,并不是他心目中属于的“真正的名字”,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也意味着“燃烧殆尽”并非是这个超能的“真名”,从这个名字去思索和判断其能力的特性,只会一步步产生偏差,最终得出一个错误的结果。
不过,仅仅从他对这个超能的简单描述,就已经让人觉得前途无量——他之所以在这个中继器仍旧能作为三级魔纹使者来使用力量,正是因为以“电子恶魔使者”和“噩梦”为表现形式的神秘,被这个能力以无法理解,无法观测到的方式“烧解”了,最终化作这个魔纹超能的表现形式“灰烬”。
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灰烬”和我曾经遇到的过另一个魔纹使者的“灰烬”,虽然在外表上相似,但本质力量却是不同的。这个少年的“灰烬”,可不是寻常物理上物体燃烧殆尽后的残骸。
因为他的年纪和我相近,我对他的来历和能力都有一些兴趣,不过,少年虽然一副腼腆的样子,却在谈话中滴水不漏,给人十分老练的感觉。
“已经十分钟过去了。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真的可以躲过追捕。”突然间,那个腿部受伤的老男人带着惊讶的语气说到。
他仿佛是在说,其实他们并不是单纯来寻求援手。我不由得看向接头人,她耸耸肩,说:“敏锐的直觉。”
她特指的是队伍中,那个脸色比其他人都要苍白,仿佛生病了一般的年轻人。他的力量,在介绍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只是二级魔纹使者会被开发出来的“才能”,就如同我的连锁判定,他的是“超级敏锐的直觉”这么一个描述。神秘专家的直觉都是极为敏锐,且往往正确的,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直觉似乎更加强大许多倍。不过,到底有多敏锐,多正确,却很难用“百分之多少”或“多少倍”这样量化的数值去描述。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研讨会的人没追上来?”我问这个年轻人:“你觉得他们知道,你们就在这里吗?”
年轻人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但很快就回答道:“啊,嗯。是这样……要进出这里需要权限。那些追捕者都是研讨会的人,当然也要守规矩。所以,我觉得,他们是去申请权限了。”
不过,这样的解答,对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似乎都有些难以接受。
“太可笑了。明明在他们自家的后院里,他们竟然没有权限?就算真的没有权限,我也不觉得那些人是好说话的,说不能进就不进。”另一个女性用复杂的语气说到。
“我不明白。不过,我感到就是这样。”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此说到。
“不是偏差的缘故吗?”接头人问到。这个队伍里,有两个人是火炬之光的成员,也就是网络球的合作者,试图用他们的偏差力量,去干涉这里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也许偏差有点作用,但不是全部。”年轻人似乎就是火炬之光的人,他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
“那么,这里肯定有什么古怪吧?为什么,进出这里需要那么高的权限。明明知道自己要抓的人,就这么硬闯了进来,他们却仍旧需要先申请权限,才能进一步行动?”老男人看向我:“高川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问题一大堆。”我平静地说,没什么好隐瞒地,将这个病栋里观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他们,“最大的问题在我看来有两点,一点是没有正式通往外面的‘正门’,另一点是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不过,现在多出了你们五个外来者。”
没有“正门”在神秘学中有很深的暗示寓意。同样的,“只有一个人”和“多出了外来者”也同样具备一些不详的因素。倘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怪异的情况,这些暗示性的情况,都是必须列入参考的因素。身为经验丰富的神秘使者,我觉得他们一定能明白,我想说什么。
“听起来似乎挺糟糕。”老男人干笑起来,他似乎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不过,特纳的直觉应该不会错的。”
“不,我的直觉只能解决针对性的问题,而不能解决衍伸出来的问题。”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特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来到这里可以躲开追捕,但是,并不意味着,不会引发更多的状况。别忘了,我的能力也是偏差的一种。”(未完待续)
1284 无法确认的偏差
气氛有点儿不对,只要是经历过多次神秘事件的神秘专家,都能在异常发生的时候,产生这么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但只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就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的逼近。那或许是一次味道的微小变化所引起的涟漪,或许是看似什么都没有的阴影发生了微小的变形,亦或者是众多无法用肉眼观测到的动静,经过重重障碍,以微量残余的形态,进入视网膜、耳膜和鼻子,乃至于每一次呼吸,都会和平时的呼吸产生差别。这是一种来自于生命的本能,和长期面对神秘危机的经验进行发酵,产生化学反应的结果。
普通人会下意识忽视这种反馈和先兆,被常识所掩盖,认为是自己的幻觉或错觉。但是,对于神秘专家来说,这就是自己的身边正在发生某种异常变化的证明。而且,当自己产生这样的感受时,就证明自己已经落入危险的境地,而不太可能亡羊补牢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
“总之,在得到回复之前,你们先得保住性命。”我看了一眼再次失去信号的手机,对五人说到。
“不是你们,是我们。”接头人说,“我可不觉得,因为你是注册过的例诊病人,就不会受到伤害。当然,例诊病人或许真的有些特殊……你感把自己的性命赌在这种特殊上吗?”
“我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引得其他人不由得翻起白眼,隶属火炬之光的安娜撇着嘴说:“得了吧,例诊病人都死了四个,剩下的三个里,你是唯一一个活泼乱跳的。你觉得这只是一种偶然?”
我知道,他们认为我是在赌气。在硬撑,只是用嘴巴说说而已。但我十分确定,对比这五人。我的特殊性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这可不仅仅是“例诊病人”这个身份所拥有的特殊性,反而。“例诊病人”只是我的特殊性所造就的其中一个结果。正如安娜所说的,但却需要反过来看看,当其他的例诊病人,服用了研讨会新药的普通病人,全都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时,就只有我还活着,在一定程度上还能维系自己的意识,能够独立行动。这不正是证明了我个人的特殊性吗?
特殊的那一个,也许总会麻烦上身,亦或者背负更大的灾难,但也意味着,在某种程度的麻烦和灾难到来前,都可以确信,可以化险为夷。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经历都是极为特殊的,这些特殊的经历。标记出一个我所能承载的压力上限,那就是“最终兵器”。在最终兵器等级的敌人面前,我不一定有生存的可能。但是,在这个等级以下的敌人,无论是人形或非人形,无论是具体的打击,亦或者是诡秘无解的现象,我一定有比其他人更多的生存概率。
当然,这种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难以置信而又绝对不会从主观意识上承认的。
我说的话,既不是夸大。也不是逞强,更不是修饰和嘴硬。而仅仅是描述一个事实。
“也许渡过这一段时间后,组织的人就会把你们各自捞出去。”我这么说到。其实。对于他们有了麻烦之后,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找组织,也似乎没有得到组织的支援,仍旧是让我稍微有些猜疑的。毕竟,虽然是研讨会的行动,给他们带来了危险,但他们各自所隶属的组织,在研讨会中也并非说不上话,而他们的身份,若说会被组织放弃,在其他地方或许有可能,但在这个攻略中继器的任务中,在这个半岛精神病院所囊括的神秘事件中,却是绝对不可能很出现的情况。
这些人哪怕在我的面前出现时,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我也从来都不认为,他们是弃子。哪怕看起来像是弃子,我也侧重于考虑他们的“弃子”身份就是一种伪装。但无论如何,他们有此时必须渡过的难关,却是可以肯定的。
只有渡过这一次难关,他们才有更多的选择。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得不如此,我无法猜测,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多。并不一定是阴谋,也有可能是产生了某种“偏差”,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进而让这些活跃在秘密战线中的神秘专家意外失去了早准备好的后手。
我的连锁判定已经在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张开,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所有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下雷电的闪耀才能偶尔照明,可那不详的味道,却源源不绝地从门缝钻入室内。因为没有具体可以观测的异常现象,也无法确定敌人的位置、身份和形态,看似空荡荡的房间之外,谁都无法确定,会突然出现怎样危机性命的变化,所以,一时间,众人僵在房间中,无法做更多的反应。
一般而言,如果呆在一个房间里,可以等待这种已经存在,却无法观测到的“异常”,伴随时间自然而然消失,而自己又没有理由去冒险的话,我们这些人当然更愿意呆在房间里。虽然这种被囚禁的感觉不是很好,但面对多变莫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神秘,不以身犯险往往才是保命之道。做得越多,以为自己解决许多问题,但实际上却是出错太多而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必死之局,在神秘事件中可是屡见不鲜的情况。
病房中好一阵只剩下呼吸声,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和多余的声音。和我使用连锁判定一样,我觉得,他们也同样以自己特有的,而不会轻易被他人察觉到的方式,对环境进行监测。我想,他们也是这么看待身边保持安静的同伴们的。
这五人就像是特工一样,独立执行着隐秘的任务。我清楚这些任务需要怎样的个人能力,也许他们正面强攻的能力不算强大,但至少,在感知、眼力和获取情报,分析情报的能力上。都是顶尖的。
一分钟后,我们开始交流视线。结果让人失望,没有人找到可以观测到的异常情况。那种越来越清晰的异常感,仍旧只停留在感觉上。
“不出去的话。最好将整个房间封锁独立出来。”接头人提议。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但我却只能猜测她这句话的意思:关键在于“封锁”和“独立”,显而易见,指的是用神秘的力量去完成。
“我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但可以进行一次全面的负面驱散。”老男人说:“可以一次性将这个病房范围内的异常全都清理,恢复成最正常的形态,而你们的布置当然也会失效,不过。不可能根除之后异常的继续发生。”
“你的净化就留待以后吧。”接头人这么说着,从怀里取出多面巴掌大的镜片,抖手射出,扎在门窗和角落中。继而,她跺了一脚地面,大量的光状回路花纹从她立足之处展开,触及镜片的时候,立刻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在一个呼吸内,就覆盖了病房的每一处表面。
紧接着是火炬之光的年轻人和女人。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也完全看不到任何神秘发动的现象,只是在同样一个呼吸后。对我们点头示意,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防御工事。
“任何试图攻击这里的力量,都必须经受偏差的判定。无法通过判定,就会因为偏差受到伤害,倘若判定失败,也会因为偏差,而得不到意料中的结果,但是,这种偏差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特纳解释道。“也不需要为我们,到底是怎样的上限。因为我们自己也不清楚。如果这种偏差崩溃了,我们才能感受到。”
“你们以前没有测试过最高强度?”三级魔纹使者少年一边问着。一边从怀中掏出某种果实,我从来都没见过这副样子的果实,但从外表给我的感觉来说,那的确是果实的样子,当然,因为必然具备神秘性,也有可能其内部构造,根本就不是常识中的果实。
“偏差无法进行提前检测。”安娜解释道:“因为,每使用一次,和上一次相比,都会出现偏差。”
“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需要这种无法控制的力量。”三级魔纹少年很老成地叹了口气,直接把果实扔到门前。在众目睽睽中,这颗果实陡然裂开,有什么东西突然钻进门缝,看起来像是去到了走廊上。
“这是什么?”老男人问。
“一次神秘事件中偶然得到的东西。”少年也不知道是故意隐瞒,亦或者真的不了解太多自己手中的东西,只是这么含糊地解释道:“孵化的东西免疫任何物理性的攻击,可以在三百米的范围内自由移动,但不受到我的控制,我可以感知到它们观测到的东西,作为眼线使用再好不过。”
其他人看起来释然。我们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东西,以避免在囚禁自身的同时,了解外面的变化。以过去经历过的神秘事件来看,一直呆在房间里,等待异常自行消失的情况并非没有,但坚守房间的时候,不明白外界的变化,仍旧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如果以为自己把自己装进了铁笼子里就能安全,那么,有太多的神秘会给一个深刻的教训。最简答的例子,就是末日真理教完全可以使用广域魔法阵,将整个病栋都“献祭”掉。
在固守的时候,保持对外界一定程度的警觉,是十分必要的。
我认为,这个果实孵化出来的怪物,就是这个三级魔纹使者的“使魔”。这个时候,我有些怀念夸克。我知道夸克就在我所在的任何地方,但是,夸克却不一定会以实体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夸克的异常,并不在于它的阴影力量,而在于它的存在方式。
我无法确定,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又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消失。有很多时候,我都是无意识的。而从病院现实的层面来说,夸克就是基于我心中的阴影所呈现出来的幻象,于末日幻境中变得更加直观,可以去接触,去观测,乃至于去互动。但它从来都并不是实物。
在各自施展了手段后。他们看向我,似乎在期待我也露一手,不过。我可没有他们这么多的准备。因此,我只是向他们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好吧,看来暂时就只能这样了。”接头人说,其他人脸上也没有任何惊喜或失望的神色变化。
病房施展了神秘,一如接头人之前所说,将这个病房空间尽可能封锁,并孤立于整个病栋。虽然从物理结构上看似仍为一体,但从神秘学的角度,如今的病房和病栋已经被某种力量分割开来。这样的准备让众人安心了不少。
“感觉如何?”我问到。这种做法是不是真的有效。其实只需要他们自己扪心自问,细细感受一下,来自于直觉的悸动就能明白。倘若他们真的觉得安全不少,那情况十有八九会是这样。
“嗯……还行,但仍旧觉得不保险。”接头人有些犹豫,她知道这个感觉意味着什么——眼下的准备,并不足以让他们度过这次危险。
“但是,足以确保我们不会在确认具体情况之前,就不知不觉被干掉。”安娜回答道。
“你们也是病人,吃过药了吗?”我转开话题。问到。
“我们不是真正的病人。”接头人平静地回答:“因为不是病人,所以不需要吃药。”
不过,我取出装有粉红药剂的箱子。打开取了五瓶,一一扔到他们的手中:“不管你们知道多少,但还是拿着这些药以防万一吧。如果情况真的很糟糕,那么,有它比没有更好。”
“这是什么药物?你们过去服用的研讨会药物?我听说,研讨会虽然承认这批药的效果,但因为某些问题,已经放弃了。如今他们在研究的药物,和过去的完全不一样。”老男人问到。
“阮黎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但这些药物,也并非是研讨会的药物。而是阮黎医生近期内制作出来的药物。”我解释道。
“有什么效果?听起来不像是给我们这些正常人使用的药物。”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皱着眉头,带着怀疑的口吻问到。
“秘密。”我只是这么回答。我不清楚。把这批药物给这些“正常人”使用,到底会让他们产生怎样的变化。但我的考虑,是在最坏的情况下,可以让他们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正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无法确定,久经会产生怎样的异常,所以,哪怕只是做一个噩梦,意识前往至深之夜,理论上也都是有用的。
五人不清楚我的考虑,但是,他们没有追问,也没有犹豫,将药瓶放入自己的口袋中。他们没有拒绝,并不出户我的意料,反而,这才是符合神秘专家标准的判断。
魔纹使者少年开始闭上眼睛,感受他释放出去的怪物,但最先感受到更确切征兆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火炬之光的特纳和安娜。这对男女的脸色同一时间有了变化,两人压低声音,但房间中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偏差生效了,第一波进攻已经开始。”
“第一波?”接头人不由得重复到。
“无法形容,但是,很多很多。”特纳解释到:“只能感受到这么多。”
“敌人的正体呢?”老男人急切地问到,但我觉得,他其实已经明白了,特纳的意思是什么。
“正体不明!”安娜绷着脸,有些紧张地回答到:“存在方式不明,攻击方式不明,数量不明,只能确定是复数,并具备高神秘性,我们为这个房间制造的偏差正在被干涉。它们……它们在修正偏差。一旦修正了偏差,它们的行进路线和攻击,就能直接作用在这个房间上。”
“你那边怎样?”接头人转向三级魔纹少年,却不由得骂了一声,“真是见鬼!”
只见到这个少年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起来,仿佛一下子脱力般摔倒在地,鼻子和眼角都流出血丝。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明明是三级魔纹使者,却如同普通人一样无力,我拉了他一把。他擦去鼻血,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对众人说:“就是见鬼了!”
“你的那玩意不是免疫物理攻击的吗?”老男人问到。
“没听明白吗?那些东西,和灵异片里的鬼物一样!”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说:“无法解析,无法观测,无法判断,无法防御,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
“无法观测?只能从被攻击本身,确认它们的存在?”我问到。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棘手的东西。”三级魔纹使者少年仍旧有些震撼,“这真的是研讨会弄出来的?是他们有意准备的?他们用这东西来捕捉失格病人?他们可以控制这些东西?不可能!这些东西只会杀死所有人!”
“冷静!”接头人伸手按住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脑袋,“我们之前讨论过,现在的研讨会内部行事复杂,也许这些东西,就是在这种混乱中,因为偏差而导致的意外结果。而我们只是第一批遇到它们的人。如果其他人不行动起来,他们也会吃亏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偏差,阴差阳错地制造出了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都是我们的错?”火炬之光的两人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却完全没有反驳:“没错,大概真相就是这样吧。在邀请我们的时候,我觉得你们应该做好了准备。”
“抱歉,我并非在苛责谁。”接头人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要大家冷静下来。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早就知道必须面对的情况之一。”
“的确如此。”老男人看向火炬之光的安娜,问道:“预计还有多久,这些……暂且叫做鬼怪的东西,可以突破你们的防线?”
“最多十分钟。”安娜说:“它们正在干涉、消除亦或者适应偏差,它们每一个所采取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我没有感受到它们之间有相同的两者。”
“都是极具个性的东西?”我问到:“有配合吗?”
“不,没有配合。”安娜回答:“虽然数量很多,目标也一致,但感觉上是各行其是,各有其路。”
“有点像是人。”我直接将我的感觉说出来:“个性强烈,却同时具备一定程度的共性,虽然拥有共性,却并不完全以共性为基准。如果这些正体不明的东西,可以和人类扯上关系,那么,它们本身就具备人类意识的一部分特征,进而可以当作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来看待。”
“的确,这样看待的话,问题就变得简单了。”接头人同意了我的观点:“把他们当成是具备某些神秘力量的新人来看待,他们刚刚获得力量,精神极度兴奋,行动上却没有章法,它们就只是本能地使用自己突然得到的力量,来展现它们的特殊——这样的家伙,我想在座的人都遇到过不少吧?”
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已经平静下来,他的眼睛似乎已经恢复,渐渐得以睁开:“的确,如果这么想的话,似乎也不是太难对付。首先,必须要让它们显形。”
“可以调整偏差的趋向性吗?”接头人问特纳和安娜。
“趋向于让它们显形的偏差吗?”特纳和安娜彼此看了一眼,没多做保证,只是说:“我尽量试试。我们的偏差都是偏向于恶性的,所以,有可能在显性后,它们反而会变得更加强大。”
“没关系。”接头人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可以观测到,可以攻击到,就有机会取得胜利。相反,无法观测也无法攻击,只能被动承受攻击的话,失败就在眼前。”(未完待续)
1286 未完冲击
异常已经发生,以连锁判定也无法观测到的方式,有某种东西正试图突破我们构筑的防线。gege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它们的正体不明,能力不明,仅仅从感觉上来说,就如同神秘学中那些无法观测,却会造成实际伤害的灵异现象一样诡异。此时此刻,防御它们攻击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火炬之光的两名成员的“偏差”。这种偏差性质的神秘同样不具备观测的实体,而只能通过“结果”来判断其是否发挥作用。倘若没有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确认,我们甚至不能确定,特纳和安娜发出警告的时候,究竟是确有其事,亦或者只是一个谎言。
敌人的存在和攻击,以及两人的防御和感知,完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感受到,对于只能等待和侧面从对方口中了解的其他人来说,缺乏互动却又极为紧张的气氛,同样是极端不利的情况。
只能从旁人的口中,确认自己到底有多危险的话,也就同样缺乏真实感。而这种真实感的缺乏会进一步瓦解人们的内心,在我看来,如果这个时候,众人被某种意识态力量攻击的话,有可能会加倍受到伤害。不过,也有人对当前的战况表示怀疑:敌人真的是某种无法观测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事物,亦或者仅仅是一种意识层面上的力量,给众人带来的幻觉?
“真的不是意识行走吗?”接头人猛然看向老男人。
“不,绝对不是意识行走。我的能力,只要是负面的东西都可以扭转,就算是意识态的也一样。”老男人虽然被质疑,但却没有半点恼怒的神色,只是十分肯定地回答:“所有的负面状态,无论是幻觉也好,实实在在的伤害也好,只要有足够的准备,我都可以免疫掉。在这个免疫过程中。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更能区分出,这种负面状态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你要相信我,网络球的小女孩。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尽管你觉得自己精擅于管理自己的心理和情绪。但我仍旧可以感受到你的负面,这样不好。”
“负面?”我沉默地在一旁聆听他们的对话。老男人的“神秘”似乎很复杂,尽管核心词就是“负面”,但他经常会在“负面”之后加上一些名词,以缩小所描述的范围。例如“负面状态”,但又并不仅限于“负面状态”。他想表达的,似乎仅仅是“负面”本身。对于“负面”的处理,也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有“免疫”、“消除”、“吸收”和“转化”。
不在任何情况下主动暴露自己的神秘,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必然遵守的原则,而哪怕在特殊情况下,为了达成配合,而不得不透露自己的神秘,也会用一些“语言的艺术”去掩饰或修饰的其最本质的效果。但也有一种情况。让神秘专家在描述自己的神秘时,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表述清楚。
也许,这个老男人的神秘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他的“神秘”用词语来描述,是一种广泛的概念,但形成力量作用在事物上时,却必须压缩这种概念,才能形成具体的技巧。例如,老男人的“神秘”倘若就是“负面”,那么,他有可能无法直接对“负面”这个概念进行操作。而只能先将概念范围压缩到类似于“负面状态”和“负面情绪”这样更狭隘的概念上,再赋予“免疫”、“消除”、“吸收”和“转化”等等操作,甚至于,这些操作的完成。同样具备某些限制,并不是自己想“消除”就能“消除”。
正因为不能直接控制“负面”,而必须经过多道手续进行转化,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进行控制转化后的负面概念,所以。他在使用神秘力量时,效率是极为低下的,在高烈度的战斗中,不仅很难配合他人,也很难被他人主动配合。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强的老男人,却是五人集结过来时唯一的伤员。但又在此时的战斗中,主动要求一个“最后手段”的位置。很可能,他并非是在掩饰什么,而是他的能力,承担这个最后手段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绝对我心中对你有偏见,但你不需要太过警惕。”接头人似乎承认了老男人对她的心理状态的揭露,“我心中想的事情,和实际会做的事情,是可以截然不同的。这是我的能力体现。”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感觉到你十分想杀死我,你也实际不会这么做?”老男人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当然是全然不相信。
“是的。毋宁说,就算你感觉到我下一秒就会杀死你,也请相信,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接头人反而微笑起来,让老男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看上去很难忍耐,随时都会暴起攻击这个女人。但最终,在和接头人的对视中,仅仅是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你们在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刚刚从伤势中缓过气来,看到老男人和接头人的对峙,不由得低吼起来。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布满了对当前状况的不满和意外。看起来,就像是他一直都觉得,这个队伍中的每个人在面对相同的危机时,都能识大体,一致对外,同心协力去解决麻烦,而不是爆发争执,还想着攻击对方。
“没关系的。”接头人一副安慰少年的姿态,说:“我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因为不了解彼此的能力而产生了误解。这在网络球里也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但只要有一颗诚挚的,愿意去理解他人的心,任何误会都能化解。”
“网络球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吗?”特纳有些艰难地说,尽管没有具体的战斗行为,但是,他紧憋着的脸看上去就很吃力的样子,也似乎在侧面证明敌人的难缠,但是,对于连敌人是否存在都无法感知到的其他人来说,对这样的表现很难感同身受。当然,也没有人愿意,这种无法感知。无法观测,也不清楚攻击手段的敌人在突破同样无法感知,无法观测,也无法具体构造的“偏差”防御后。狠狠地给自己来一记。
“转化得如何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连忙问到。
“不清楚,但感觉上,的确是在朝显形的方向产生偏差,当然,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它们在产生这种偏差的时候,也正在变得更强。”特纳回答道。
“变强?是怎样的变强?”我问到。
“假设原来的它们的综合强度是一,那么,彻底显形后,综合强度大概会是十。”安娜回答,她也显得有些吃力。
“未知的形态,未知的攻击,无法观测……连同这些特性在一起,被综合判定为一的强度?”老男人不由得确认到。
“是的,经过偏差的影响。它们被去除一些特性,但同时会产生新的特性,让它们的综合强度大幅度提升。”特纳说:“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这么做是好主意。”
“不,你不能这么想,特纳。”接头人平静地说:“能否活下来,获得胜利,并非取决于敌人的综合强度,而取决于对方的特性到底是什么。我们的神秘,通过一些技巧可以扩大应对范围。但是,在面对一部分的特性时,仍旧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效果的。不需要理会敌人会变得多强,而首先要确保它们的神秘所带给它们的特性。是我们的能力可以应对的。倘若我们无法解决我们无法观测,甚至是无法攻击到这些敌人的问题,那么,哪怕这些敌人再弱小,也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反而,只要我们真的可以观测到它们。可以伤害到它们,哪怕它们比原来的它们再强十倍,我们也仍旧有胜利的希望。”
“我也这么想过。但问题是,当这些东西因为偏差而改变特性的时候,它们强大的速度,也增加了他们推进的速度。我和安娜联手设置的防线,有可能不足以让它们完成转化,就会被它们突破。”特纳苦笑起来,“它们被偏差增强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判断,也许当它们仅仅是可以被观测到的时候,就会突破防线,继而继续保持无法被攻击到的特性。”
“也有可能,会介于能够被观测到和无法被观测到的中间,形成一种随时可以在两者之间转化的神秘。”安娜说,“偏差让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从过去的经验来说,我们的偏差偏向于带来更大的麻烦,而不是减少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带来霉运?”我扼要地说。
“你硬要这么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安娜叹了一口气。
“但你们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了。”魔纹使者少年说:“你们总能活下来,不是吗?即便是看起来让情况更加糟糕,但是,只要能够活下来,就证明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糟糕。而且,既然不是一次两次的结果,就证明这种看起来糟糕,但实际并不是那么糟糕的情况,也并非是一种偶然。”
“乐观的想法。但你硬要这么认为的话,也的确可以这么认为。”特纳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但也并非是强行振作精神,让人觉得之前的哀叹只是在演戏。
果然都是神秘专家。我注视着病房中上演的一幕幕——伪装和掩饰,试探和展示——在对他人进行了解的同时,也渐渐让他人接受一个更真实的自己。语言和行为的冲突,不仅仅会造成对立,也渐渐对这支队伍进行更进一步的磨合。
特纳和安娜当然不是笨蛋。利用“偏差”去除敌人的一部分特性,在明知会造成何种结果的情况下,他们既然仍旧照做,自然也是对这个决定进行了自己的考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情况,在这支队伍中永远都不可能存在。但同样的,也不会出现一个队伍只有一个声音的整合。
在病院里发生的事情,这些言辞上的交锋,已经说明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最终会形成怎样的队伍,亦或者说,于他们各自而言,想要的是怎样的队伍。
我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并丝毫要加入他们的想法。诚然,他们在试图影响对方的同时,也在暗示我,我们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蚱蜢,但同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被这样的暗示所干扰。
无论他们此时的表现如何,我都一直有提醒自己,他们具有各自的任务目标,而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就如同特工一样,独立而隐秘。具体行为特征昭显其内心世界,哪怕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也一定不会完全是错误。以这种独立而隐秘,作为主要活动方式的他们,其内心当然是充满了掩饰的,他们说出的话,无论显得多么诚挚,多么义正词严,无论情感表达得多么清晰、丰满或肤浅,最好不要相信,那就是最真实的为好。
虽然我不认为,他们明确带给我的消息,暗示我的情况,全都是错误的,但是,我从来也不认为,全都是正确的。他们的表现,和他们实际要面对的情况,也肯定有相当大的出入。
我仅仅是出于对网络球的情谊,和暂时的合作态度,才对他们施以援手。无论他们此时表达什么,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表达的是“希望得到阮黎医生的庇护”,对我而言,这种程度的帮助,就已经足够了。而我也只需要,尽力让他们活着和阮黎医生碰面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理会。
“高川先生。”他们在叫我了。
我抬起头朝他们看去,只见到特纳和安娜做了一个姿势,就开始倒数:“还有五秒。”
“高川先生,准备承受冲击!”接头人对我喊道。
老男人和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已经开始固定自己。
“三秒!”特纳和安娜同时喊道。
接头人朝我扑来。我没有动弹,被她压在床铺上。
“一秒!”特纳和安娜转身就扑到房间中心。
接头人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就像是要保护我一样,压在我的身上。下一刻,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从病房墙壁上爆发,窗外闪电炸亮,我看到了,病房内部的空间,就好似皱褶一样扭曲起来。未完待续。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