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7 早安
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根据“自己的观测”而调整自己所处的“环境”和“状态”,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普通人的眼中,环境和状态是客观的,而自己的观测则是主观的,客观不会因为主观动摇,是普遍的认知。但是,无论神秘学还是高等物理中,都有将“自身观测”提升高度的行为,科学方面的大致做法,是将“自身观测”这种主观能动,重新用第三者的角度,定义为一种“互动的客观”。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理论,我也无法完全理解,深入研究的话,反而有一种“神秘学更加简洁明了”的感觉。
神秘学、科学、哲学、心理学——这些学问的许多内容,彼此之间会呈现出矛盾,但又在一些细节方面,让人感到一种深入核心的纠缠。当我一次又一次,因为它们的相似和区别产生联想时,总会觉得自己脑汁匮乏,筋疲力尽,而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和世界的关系,自己所自以为的那些概念,到底有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在我的认知中,同一事物的定义,在这个盈满我的生命,又充满了悬疑和不解的冒险中,不断被颠覆,被审视,前进一步就感到茫然,因此,不得不后退一步,寻求自身的解脱。
思考,是有趣的,但也让人恐惧。
我竭尽思考,愈发察觉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但是,总有一个念头如同幽灵般缠绕着我,如果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那么,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平时。人们常说,学习和思考让人成熟,让人有知,但是,在我的亲身经历中。学习和思考,是一种十分沉重的负担和责任。它并不让我觉得自己成熟,也不让我觉得自己知道了很多,反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总会察觉到。面对一个“绝对未解的疑问”时,自己必须退让。
正如,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虽然也在思考“病毒”和“江”的问题,但其实已经不在意它们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有着怎样的秘密了。其实,对我来说,它们到底是什么鬼,或许已经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病毒”需要遏止,“江”必须留下,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和它们到底是什么鬼毫无关系。
我也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我很痛苦。很压抑,所以,我寻求着让自己必须承载这一切的理由,比如: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没有欢乐,而我也必须承受这些压抑和痛苦。去保护一些人。而这些人除了我之外,已经别无依靠。
倘若。有一天,事实放在我面前。它告诉我“其实没必要承担,也没有人需要你的拯救”,那么,我会如何呢?我有想过,但答案却让人意外的,不是那种戏剧化的“自我崩溃”,而是,我大约会回答“啊,这样也不错”。
是的,倘若我是错的,我的努力是徒劳的,我的这些痛苦和压抑,只是我的精神病和无知所造成,那么,我绝对不会怨恨自己,也不会因此埋怨那一切愚蠢和自讨苦吃。我会衷心为人们祝福,告诉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世界末日”,大家也都没有生病,不是什么末日症候群患者,哪怕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世界末日已经到来了,我必须行动起来。而这才是让我感到压抑和痛苦的根源,而绝非是“江”在我的身体里,它得不到除了我之外的人的认同,亦或者,是“病毒”导致了一切,而我无法消除它。
倘若,我不行动的话,世界也不会毁灭,我所爱的人,也不会因此不幸,那么,我一定会十分高兴。即便如此,“江”的存在,仍旧是在我所爱的人之中,最独特的存在。
……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又在写日记,自己的思维又开始混乱。我有许多想说的,想感慨的,我试图从记录和文字中,过滤自己那浑浊的思绪和情绪,但是,当记录开始的时候,我似乎忘却了自己。这个现象,是在阮黎医生提醒之后,才渐渐开始注意到的——我写下的内容,远比我以为自己写下的内容还要多。
我揉搓着眼睛,手机的屏幕又开始闪烁,发来信息的是八景和咲夜,我似乎有一阵没有回复她们了。我想起来,自己在不久前——我看了看时间,大概是半个小时前——我向她们问询了左川的情况。
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中和左川分开,让我有些担心。
但是,问询的途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写日记。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将台灯打开的了。
左川那边的情况还不错,她已经从噩梦中苏醒了,八景和咲夜给我发来她穿着睡衣的照片,这个时间,她们三人凑在一起,正打算做点有趣的事情。耳语者的存在,对城市来说,对我们来说,虽然存在着重要的意义,但它在平时,并没有足够忙碌的业务。通过神秘的手段,我们已经不缺钱,我们已经完成对整个城市的监控,但并不需要时时进行记录和分析。八景和咲夜也仅仅是高中女生,对她们来说,耳语者的工作仅仅是一个“有时会忙起来,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有趣的课余活动”而已。当我看到她们充实又精神的笑容,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现在愈发感觉到,自己建立耳语者的初衷,其实也仅仅是一个为了说服自己,而强行加上的理由而已。当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需要一个名字,需要一个意义,让这一切顺理成章。而当它顺理成章的时候,最初的理由就已经不重要了。
她们的回信,让我的心绪重新平静下来。在台灯的柔和光晕中。我凝视着角落的黑暗,聆听自己的心跳,仿佛可以感觉到,“江”也就在这里,但与此同时。却又明白,其实它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在这里”。我们有着紧密的连接,但又仿佛需要跨越很漫长的距离,才会在偶然间抓住对方。
即便如此,当我知道,当我相信。它存在,不是虚假的时候,有些恐惧,但又十分安心。仿佛,这恐惧。已经成了安心的理由。
无论我如何假设“世界末日不存在”,“世界末日”都的确存在,这就是我在经历了充满各种疑问的冒险后,唯一可以确认的情况。它比“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世界,又是否存在我所不知道的其他真实”这个问题,更加真实。在这个现实面前,无论我有多少想法。但实际又还有多少选择呢?
我所想的,看到的,必须去做的这些事情。在普通人眼中看来,一定是十分荒谬的吧,可即便如此,我仍旧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必须问所有出现在我之前,以及出现在我之后的“高川”——但不希冀回答,甚至这个问题只存在自己的内心中:你们真的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要对付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
我在对付的是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它不是某一个确切的实体。而仅仅是一个概念。
当这个概念的幽灵,以“既成事实。不可追究”的方式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否定它的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一个概念”不存在呢?至于我们否定它,是否可以真的让它消失——这个问题,我觉得,已经没有回答的意义。因为,倘若做不到,我们也别无它法,而必将此之下痛苦、绝望和消亡。
是的,“高川”们,当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是经过了无助的思考,看到了更多的情况,其中有你们所没能注意到,或者是根本无法注意到的一切,才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虽然在我自己看来,也是很疯狂的想法,但我已经决定了,而你们过去,仅以你们所看到的,所感到的一切,所做出的计划,也都将成为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倘若我成功了,那么,任何一个“我”的努力——无论立场和视野有什么问题,在认知上有过多少偏倚——都将不是白费。
我也必须感谢,所有为了此时此刻的“高川”,过去每一个时刻的“高川”而努力做出了许多计划的她们。因为,我的成长,是因为,我遇到了她们。
倘若我失败,也请不要怀念,更不需要担忧。因为,那将不会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造成任何影响,换句话来说,只有当正在发生的一切,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产生扭转性的变化时,那才是我成功的证明。成功与失败,仅仅在于“发生了什么”和“什么都没发生”的界限之间。
可以明白吗?也许有些深奥,但是,我所能想到的,所能理解的,所能描述的,已经尽述笔端。
简单一句话:一种从理论上可以达到的全面观测行为,可以将这种观测行为本身视为一个变成撬动杠杆的客观基点,通过否定一个正在发生的“概念”而阻止它吗?
因为遇到了“江”,我觉得这是可能的。
p.s:我觉得,探讨“病毒”和“江”到底是什么的话题,以及探讨什么才是真相,什么才是真实的话题,已经可以停止了。尽管,它至今仍旧是未解之谜,但是,将它仅仅视为“未解之谜”而不去解开它,不以解开它作为行动的理由、重点和终点,也是可以的。或许,这么做会更好。
再p.s: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客观描述自己的状态,也无法相信,他人可以客观地描述我的情况,我大概已经无药可救,所以,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已经不多了。我需要的,不是心理治疗,而是一杯咖啡。但是,我仍旧感激阮黎医生为我做出的所有努力,以及她将会继续对我做的那些尝试。我会好好配合。
我停下笔,心想:阮黎医生一定会看到这些吧。
而我也并非是为了隐瞒心中的想法,才写下这些内容的。更不是特地为了让阮黎医生看到。亦或者其他什么人看到,才写下这些内容的。
当我合上日记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凌晨四点,窗外的黑暗,过往总是仿佛藏匿着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但现在再看它,却好似被洗涤了,变得透明,就像是叠了好几层布,却仍旧有一种穿透感。这种透明又干净的黑暗,就像是纯水。细菌一样的恐怖之物,也同样无法存在于其中。我轻轻躺在椅背上,回想着噩梦拉斯维加斯的事情,这个中继器的事情,末日幻境的事情和病院现实的事情。我记起来许多当时自己应该去做,但却因为许多原因,未能完成的事情,但不可思议的是,已经不为它们感到烦恼和懊悔,哪怕是刚刚在噩梦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仿佛预兆了什么。而十分重要的事情,也变得平淡了。
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的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跳跃。那不是聆听到的声音,也不是具体的文字,而仅仅是一个感觉——摇篮曲般的感觉。
那是左江唱给我听的,一个很漫长的,很有韵味的,关于金苹果的歌。
我跟着感觉轻轻吟着:
“第一个词语是梦想。
从沉睡中,
把我内心的秘密悄悄地带出来。
第二个词语是风。
让我摆动翅膀飞向上帝的臂弯,
数着已消逝的悲伤往事。
金色的苹果,又有一个掉下来……”
一切,似乎又回到那一天,暂且,让我做一个回忆的美梦吧。
……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很晚。虽然很晚才睡着,但是,没有再做噩梦,虽然没有记忆,夜晚的情感也已经如同被过滤一般,只留下一点点痕迹,然而,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吧。我感到身体轻盈,精神饱满,完全没有一丝疲惫感。我又可以继续战斗了,这么想着,我起身下床,检查了书桌。放在桌子上的日记,理所当然不见了。我并不惊异,大概阮黎医生已经进来过。这段时间,为了随时监控我的病情,她对我的日记和写日记的行为,进行了比过去都要严密的监控。
我有很多烦恼,阮黎医生也是一样。我的烦恼,是伴随着世界末日而生的,阮黎医生也一样。她对我做的这些看似侵犯私隐的事情,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而当我做那些事情时,也是一样。所以,我和她,才像是一个母子。
正如她从未我是这个样子责备我,我也不会怨怪她。
我默默洗漱,换上外套,将笔收进内袋。桌上还摆着一包骆驼牌香烟,包装口已经撕开了,被人拿走一支,我觉得同样是阮黎医生做的,因为,这包烟原本是藏在抽屉内侧。我拿起香烟,开门走出去。
别墅内外都已经热闹起来,但房间的隔音性很好,所以呆在房间里一直都感觉不到。刚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住在同一间别墅的一个男性专家也正在开门走出,他看到我,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挂起温和的笑容点点头,而另一边,他的同伴们正快步走过来。
“高川?”其中一人用怪异的语调喊我的名字。
“是的,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没,也没什么事情。”那人一副“就只是想喊喊名字”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外面在搞聚餐,我们正要叫你过去。”话虽这么说,但看起来像是违心之言。我觉得,他就像是在掩饰,其实他就只是带着看名人,顺便当面叫一声对方的名字——问题是,我有这么有名吗?
“啊,你还不知道吗?早会的时候,研讨会已经公布了这次例诊的病人。”这名专家就像是缺乏情商一样,也不管同伴在使眼色,直白地对我说:“你在名单中。而且,你的身份,让你在那些病人中也显得特殊。其实有不少人都只从阮女士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情,却从来都没见过你的真人。”
“不少人?”我质疑到:“你们这么多人,都和阮黎医生很熟悉吗?”
“啊,不,我的意思是——”那名专家顿了顿,补充到:“阮女士的很多论文,都是以你为例子撰写的。只要注意一下,论文的结语中,都会出现你的名字在协助人名单中。在演讲的时候,也经常会提到你。因为阮女士在业内的名声不错,所以,被她频繁提到的你,也同样让人在意,不是吗?你是那么……特殊的一个病人,我想,如果没有你,阮女士也不会取得这么多成果。”
我停住脚步,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也许研究我是让妈妈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但若你觉得,这是唯一的原因,那么请恕我直言,我很讨厌你。”
“啊——”这名专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一脸惊愕,随即就被同伴扯着,连说了几句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耳畔传来脚步声,我转头,就看到占卜师女士走过来。她也望了一眼离去的几人,对我说:“别在意,阮女士的名声,是确立在她的技术和理论成果上的,但是,也有许多人觉得运气的比例更大。”
“不,我并不在意妈妈的成功,到底是不是靠了运气,还是因为我的存在。实际上,如果是后者,我会更高兴。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从立场上去讨厌一个男人。”我这么回答到。
“是啊,你是站在阮女士那边的,我知道。”占卜师微笑着,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正准备去叫你起来,既然你自己能起来了,就赶紧出去吧,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
“这是早餐?”我问。
“当然。”占卜师说:“怎么?”
“我听说,你们还开了早前会议?还没吃早餐的时候?”我说。
“是的,开完会才开始聚餐。会议七点半的时候就开始了,有不少人因为昨晚玩得太过分,所以完全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占卜师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主办方再次申明这次研讨会的活动流程,以及必须注意的事项。除了要参观附近的精神病院,接受一些新的治疗方式的指导,还有每个人都必须进行的论文演讲,最后是大家都可以尝试对例诊病人做一份诊断报告,提交给主办方打分,就像是考试一样。通过的人,有可能会得到研讨会的邀请,参与一项正在进行的研究——换句话来说,因为这一次来研讨会的人之中,有很多人都是‘野生’的专家,并没有国际公认的资历和证明,所以,也希望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正式涉足这个领域。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想,在路上遇到了那些事情,还决定继续参加研讨会的人,大概都知道大体情况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研讨会的研究,不要拥有正式资格和资历证明的专家,反而启用更像是爱好者之类的你们。”我不由得问到。
“这个问题……挺麻烦的。”占卜师愣了愣,似乎没想过我会问这件事,但她似乎是知道答案的,但却不愿意说明白了给我听,只是这么暗示到:“不是所有的研究环节,都需要经过正式教育的人,反而,如果全都是那样的人,反而容易降低效率,甚至在某些环节出错。因为,接受统一教育的人,在思维和习惯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塑造出来的——也许很精密,可以替换,也很成熟,能够很好地运作,但研究并不是机械作业,虽然讲究效率和精确,但更重要的是启发性和开创性,它需要更大的容错率以及更丰富的可能性。”(未完待续)
1278 测定
如果仅仅是侧重于爱好者交流的研讨会,邀请大量非专业人士当然是无可厚非,但是,这次研讨会的主要内容却倾向于“为某一项研究筛选合格的成员”,那么,被邀请者的主体都是些“野路子”的爱好者人士,就显得有些古怪。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想法,在占卜师他们看来,自己等人被邀请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研究中,很可能正需要他们这种非专业人士所具备的某些特质。我不太了解,一项正规的研究到底应该是怎么样子的,不过,从阮黎医生在谈起研讨会时的态度来看,我觉得,就算被邀请者被研讨会选中,他们到底会在研究中处于什么位置,也是十分令人玩味的。
不过,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已经通过了预先筛选,意味着他们的能力普遍在某一个水准之上,我想,这应该是比“普通人”更高的要求吧。将他们当作不知世事的笨蛋,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必须考虑他们明知自己的待遇和处境,却仍旧渴望得到这次机会的可能性。
正如占卜师所说,能够被研讨会选中的话,会为他们在未来的生活和工作方面,带来更多的便利,搭起更高的台阶吧。我不喜欢用恶意的想法去揣测某一种动机,所以,我宁愿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过多下定论,说这是好或者不好。但就感性、经验和本能来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得到研讨会的承认真的有多好。
这个研讨会被末日真理教渗透……不,从阮黎医生的角度来说。这个研讨会本就是她们这一批末日真理教成员建立的,而起目的,因为涉及到“世界末日”,以及末日真理教内部的理念分歧,为了取得成果而放任手段的现象十分严重。所以。这些尚未弄清楚状况,只是带着侥幸和期待抵达这里的这些野路子专家们,绝对无法预估到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环境。
“也就是说,研讨会看重的,是你们的可能性?”我对占卜师说,但我心中对此有疑问。
“也许。我们这些野生专家,或许有许多基础上的不足,但是,在应用能力上,也并非一无是处。”占卜师笑起来。“总之,就是重申了一遍大家都知道大概的事情。然后,给出了例诊病人的名单,这些病人有的是当地精神病院的,有的专家们自己带来的,例如阮女士,她当场提交了你的名字,然后将你的部分病历资料分发下去。让人感受到很强烈的诚意。基本上,大家都愿意帮忙,但也有少部分人在背后风言风语。但那些人和话,根本就不需要在意。”
“嗯,我知道。”我回答着,和她一起走出大门外。
住在附近几栋别墅的人们都出来了,架起的烤架已经冒出烧肉和蜂蜜的味道,早早起来就参与了一次据占卜师说“相当激动人心”的会议。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十分饥饿,因此。没什么人的手中是空闲的。每个人的食盘中都至少有三块肉和一些沙拉。一旁的架子上,酒水和无酒精饮料也应有尽有。不过更多人只是扭动啤酒桶的水龙头,盛上一大杯。
阮黎医生被八九位专家围住,看上去就像是被粉丝追逐的明星,只是,这些粉丝单从面相看,也没有比她更年轻的。阮黎医生是所有的被邀请者中,最具声誉的年轻者,一行人中,几乎没有人在专业方面的口碑和成果,比她更强,也没有人可以以比她更小的年龄,取得相应的成果。无论在什么地方,阮黎医生这样的人,尤其她还是一个相貌和身材俱佳的女性,都会显得鹤立鸡群。
占卜师和健身教练对阮黎医生就很服气,我觉得,她们甚至有些崇拜她。大概是因为,阮黎医生在所有的心理学女性爱好者中,树立了一个榜样吧?实际上,阮黎医生的为人处事,也是十分精明的。她的态度虽然总是显得很平静,但却意外的不让人觉得她是看不起自己,而感到排斥。她的声音,也并非柔软到让人的精神可以彻底放松,但却比那种柔软,更有一种穿透力。倘若太过具备穿透力,也会让人觉得不适,产生反感,可阮黎医生的语调和声线,却将这种穿透力变得柔软了。
我很喜欢听阮黎医生说话,实际上,在她的病人中,也很少不喜欢的。她可以只用语言,就能让一个狂躁的杀人者在十秒内恢复可以正常对话的状态,也可以用发音,在五秒内对一个背对自己的人进行浅度催眠。
这样的一个人物,在社会交际中当然可以做到游刃有余。这也是她风头正健的时候,反对她的人也只能私下里做小动作,而不敢在当面表现出来的缘故。
阮黎医生作为一个倾听者,解答者和剖析者,无疑拥有比一般天才更高的天份。
见到我和占卜师过来,健身教练和三井冢夫分别给我们两人递来食盘,三井冢夫还特地给我夹了一大块烤肉,说:“这是骆驼峰的肉,吃起来有点像是刺猬的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刺猬肉做对比,毕竟一般人根本吃不到刺猬肉吧?因为不了解味道,也就不能当作对照物。另外,刺猬的肉是可以吃的吗?真的有人会去吃吗?这个男人真的吃过?
一连串问题从我的脑海中闪过,但我却没什么问出口的动力。昨晚我睡得并不安宁,但精神状态却相当好,也顺带着让肚饿感变得更快更清晰了。我叉起一大块肉,三下两下咀嚼就咽了下去,然后狠狠灌了半杯啤酒。
“高川,你成年了吗?”三井冢夫突然问到。
“以中央公国的习俗,早就成年了。”我这么回答。
“习俗?不是法律吗?”健身教练显然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回答。
“也就几个月而已。”我不打算在这里被人揪辫子,实际上,真正对年龄感到敏感的人。就三井冢夫一个而已,这我看得出来,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不过是在调侃,但三井冢夫连眼神都十分严肃,该说是性格。还是理念的差异呢?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带有很多日本特区人们的特征。之前听他说,他拿的是别国的国籍?
我没有想太多,在三井冢夫开口之前,就和阮黎医生打了个招呼。阮黎医生立刻和周围的人谢意,朝我们这个小团队走来。
“知道了吗?阿川。我把你列入例诊名单中了。”阮黎医生说。
“没关系,其他人无论做出怎样的诊断,或者要采取何种诊断方法……都是需要妈妈你审核的吧?”我说。
“当然,我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其他人在我的儿子身上动手动脚。”阮黎医生理所当然地说:“但是,他们的思路。或许还有运气,也是我需要的。反过来说,只要对方拥有一技之长,思维独特,哪怕是运气好也行,我都希望可以让这样的人加入之后的研究中。”
“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人是例诊病人?”我问到。
“还有六个人,加上你就是七个。”三井冢夫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情况,以及这里的情况,在数字方面都让人觉得有点……”
“古怪?的确。如果不注意的话,是不会朝这方面想的。”占卜师说:“奇数出现的次数很多,而且,还是普通人的认知中,拥有比较独特意义和感觉的奇数。数字的呈现,也许人们不会主动意识到。但影响的确是存在的,而且。要比自以为的更大。实际上,我见过用数字对病人进行催眠的专家。真的很不可思议。”
“三、四五、七、十三。”健身教练似乎也注意到了,接口道:“除了四是偶数,其它都是奇数。这些数字只要仔细观察别墅内部的摆设,就可以意识到,在数量和花纹上,都会以这些数字本身,或数字的意义为核心,进行摆放和艺术加工。让人潜意识就能察觉到,这些别墅虽然很豪华,但却不给人那种热切的感觉。”
“宗教性的东西也多了一点。”占卜师说:“虽然,它们都很好地隐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和花纹当中,但是,对我来说,这种宗教味是相当浓郁的。不过,虽然让人有些不安,但是,研讨会本身却是拥有相当的口碑,过去也没有出过事情。”
即便这么说,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阴郁,说不定,这正是那些隐晦的数字、图案和装潢,给她们带来的影响,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想法的证实者,而不仅仅是在胡思乱想。对于一个即将开始营业的别墅区来说,这种心理上的影响无疑对营销是十分致命的。而开发商就是研讨会的赞助者,本身就拥有相当丰富的心理学知识,我不觉得,他是故意将这个地方设计成这个样子。
“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阮黎医生稍稍透露了一丝信息,“实际上,考核在巴士途中就已经开始了,在车上的众人中,有一个是直接得到邀请,不需要再进行考核的成员,他负责观察和研究你们的状态,然后给出一个分数。”
“这是真的?”三井冢夫似乎完全没想过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仔细想想看,这种可能性却并非没有。正因为是心理学的研讨会,所以,会在邀请方和被邀请方之间,发生正常活动时发生可能性很小的互动。例如观察和被观察,探究和被探究,而这一切,既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可以将之看成是“趣味活动”,也可以视为是“对人的筛选”。无论如何,既然打了分数,那么,这个分数就一定可以用上。
三井冢夫对这样的事情十分反感,而且也不加掩饰地表现在脸上。不过,阮黎医生的身份虽然很敏感,但他大概知道,就算对阮黎医生发脾气也没什么用,也存在身份上的顾忌,所以也只能一个人生闷气而无法在行动上有所表现。和他相比,占卜师和健身教练倒是无所谓地表情,正如我之前想的。阮黎医生提到的情况,虽然在这之前不曾听闻,但听闻后却也在情理之中。这次研讨会之行,无论邀请方还是接受邀请的人,其目的都不仅仅是“爱好者的聚会”那么单纯。人们不愿意多说。但知道者看到彼此时,都是心照不宣的吧。
“你已经可以自己主动从噩梦中醒来了。”阮黎医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头对我说:“看来昨晚的药还是很有效的。”
“不是平时吃的那些吗?”我说。
“有点不同。”阮黎医生只是这么回答,但具体的情况没打算说的样子。她为我夹了好几块肉,才对三井冢夫他们说:“旅途中的评分只是一部分,实际上。既然发生了命案,那么,仍旧选择过来的人应该都会合格。反过来说,那次事件直接帮我们筛选了一部分不需要的人。”
“别说得那么冰冷。”三井冢夫有些受不了,“现在的情况下。还谈什么筛选不筛选的。有人死了,而凶手还藏在我们身边。现在把那个家伙找到,抓起来,才是正确的事情吧。而且,既然研讨会已经做了许多准备,那么,在意外发生的时候,迅速解决问题。也是举办方应有的态度!”
“很遗憾。”阮黎医生平静的回答到:“今早我得到答复是,研讨会决定将这次意外,也列入考核当中。由大家自行解决——反过来说,如果无法解决,也无法自信可以活到最后,那么,现在就离开也没关系。”
“这种事怎么不对大家说?”三井冢夫诘问到。
“因为是禁止事项。”阮黎医生说。
三井冢夫很生气,他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继续,只是反问道:“那为什么告诉我们?”
“因为我们是同伴。”阮黎医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看着这样的她。三井冢夫的表情垮下来,他已经好一阵。没有将烤肉放进嘴里了,显得精神状态有些差。阮黎医生的话似乎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在接受事实,转变心态的能力上,他显得比健身教练和占卜师都要弱上一些。
不过,对于三井冢夫的表现,谁也没有多说,因为,至今为止的事实已经很明显,三井冢夫虽然是个男人,素质也在普通人之上,但相对这个小团队来说,心理方面的承受力却大概是最弱的一个。但是,这并不是看不起他,歧视他的理由。有人死了,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却仍旧坚持着跟上来,用一种积极的态度,想要找出真相,这个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做下的,而三井冢夫却是实实在在这么做着,所以之前阮黎医生说的情况,才会让他那么失态。研讨会的决定和执行力,当然要比他一个人的能力更大,如果没有同伴的支持,就算想要追究下去,最终也是无能为力。
三井冢夫的痛苦正像是由此而来。因为,身为团体核心的阮黎医生已经明确表态,不会阻止研讨会的行为了,因为,她已经作为特邀的研究员,加入研究之中,现在筛选的,也是她未来的同伴。如果想要借助研讨会的力量,那么,鲜明站在研讨会的决定的反对方,无疑是很不智的。当然,我想,三井冢夫若真的是从这个方面,去考虑阮黎医生的站位,那么,他绝对没想过,其实阮黎医生根本早就是这次研讨会的一员,而并非是什么特邀的研究员——这一点,和我在巴黎借助nog的力量观测到的,达拉斯对阮黎医生的邀请,有点儿出入。
我不由得想,也许研讨会的研究,和达拉斯的研究不能混为一谈。达拉斯是这一次研讨会最大的赞助商,但并不意味着,研讨会的意志,是由他一人决定的。所以,答案似乎很清晰,达拉斯在巴黎的行为,有点儿公器私用的味道。他的研究方向,和研讨会的研究方向,或许有一段相似的过程,但想要达到的结果,却一定是不相同的吧。
研讨会无疑是想利用“白色克劳迪娅”制造出具备预想作用的“乐园”,那么,达拉斯的研究,可能在利用“克劳迪娅”的过程上,保持一致,但最终想要得到的“乐园”,其功用很可能与研讨会所预想的“乐园”有所不同,甚至于,不应该称之为“乐园”,而是别的什么——不,我仔细想了想,突然产生这样的一个念头:
也许,研讨会想要的“乐园”从末日幻境的角度来说,并非是真正的“乐园”,而达拉斯最终要研究出来的,才是最符合我所知道的那种迷幻药的成果。因为,这样的发展,不是更能映射末日幻境的情况吗?乃至于,考虑到“病院现实”的情况,这次研讨会也颇有点“病院”的影子。
我看向正在劝解三井冢夫的阮黎医生——如果,这次前往的精神病院,长得和“病院”十分相似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吃惊。
“……我知道,我知道。”三井冢夫用力揉了揉眼睛,长长喘了一口气,“我不会放弃的。你说得对,阮女士,总是需要有人做梦,也需要做梦的人。我开始觉得,自己之所以跟着来到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我觉得,这里真的有什么,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阮黎医生露出微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虽然阮黎医生没有太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我觉得,比起健身教练和占卜师,她更看好三井冢夫。同时,我也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三井冢夫是“健康”的。至少也应该是,阮黎医生觉得他可以抗拒“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称得上是真正需要的人。按照她的说法,不受到“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又拥有高素质的研究者已经很少了,所以,在要求共事者的知识水准之前,乃至于在考核其他素质之前,是否受到“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我个人是看不出,三井冢夫比起健身教练和占卜师到底好在哪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没有受到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阮黎医生作为这方面的正常人,又显然是世界上,最早察觉到末日降临的人,或许真的有她才能察觉到的情况吧。
这样的态度差别,若是知晓阮黎医生的那些情报,几乎是无法察觉出来的。至少,我相信,健身教练和占卜师都看不出来。
“既然不能告诉其他人,那么,一切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三井冢夫凝重地说:“阮女士对逮捕凶手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吗?”
“白色克劳迪娅。”阮黎医生说:“既然可以证明,对方完成杀戮的手段可以和白色克劳迪娅产生反应,那么,也可以进一步假设,用药和白色克劳迪娅这种植物,本身就存在十分紧密的联系。暂且不提白色克劳迪娅是否可以做出解药,但是,对方需要白色克劳迪娅却是一定的。”
“所以,我们应该锁定白色克劳迪娅?”健身教练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地方……有吗?”
“有。”阮黎医生十分肯定地说:“而且,就在我们即将前往的精神病院里。实际上,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这种花在当地很有名,和那个精神病院的历史有关——在很久之前,那个精神病院最初是一个修道院,而这种花在当时,被认为是修道院的象征,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从而变成了一种不怎么好的象征。”阮黎医生的说法,就像是自己也才刚刚知道一样,但是,她的实际身份就是末日真理教的高层,又和达拉斯有联系,这些情报肯定早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1279 系
对于“白色克劳迪娅”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阮黎医生做过许多研究,其中就包括我在日记中对它的描述,当然,她在认知上,更多倾向于自己所看到的,这无可厚非。在这个中继器世界,本地人士若是可以察觉到“世界末日”,那多少都会意识到“白色克劳迪娅”的问题,但是,当他们的这种认知,和末日幻境的入侵者的认知产生交集时,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个问题于我而言,暂时没有答案,我身边的人,最接近这一情况的阮黎医生,完全将我们视为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的“精神病人”。
和病院现实不同,也和末日幻境不同,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白色克劳迪娅”存在意义,才是最能表现出“世界末日”这一情况的。就如同在末日幻境中,任何“让人不解的情况”都可以归咎于“命运和神秘”;在病院现实中,任何“怪异的产生”都可以视为“末日症候群患者因病毒影响而产生的幻觉”;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也都可以视为“以白色克劳迪娅为核心所产生的末日化现象”。
而这三种表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引起异常、怪异和矛盾的源头与核心,都具备一定程度上的“难以认知”和“不可解”。既可以视为“人类科技水平不足而当前不可解”,也可以视为概念上的“绝对不可解”,因为,在末日展开到结束的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理论。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它成为“可解”。假设“如果时间足够”,或者假设“如果人类的理论可以更近一步”都是毫无意义的,因此才让人感到焦虑和绝望。
我觉得,阮黎医生会做出之前的种种决定。以及态度上的变化、矛盾和犹疑,正是她自身也认知到这样的情况,并切身体会到这种焦虑和绝望时,为了维持自身的心理平衡,才有了那样的表现。也许,在我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其实她在心态上的不平静,也一度让她产生错觉,亦或者是错误的判断。但是,强大的抗压能力,让她于众人面前可以一直维持中流砥柱的形象。
这样的阮黎医生。我觉得十分了不起,因为,我可以切身感受到,要在“世界末日无法阻止”的焦虑中,试图对抗这样的命运,是何等痛苦的事情。并非是肉体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精神上难以负荷。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中,被阮黎医生推上了前台。当我说出。愿意帮助她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回头了。哪怕,她就是这个中继器世界里。末日真理教的一员,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是促尽末日真理教发展的因素。
明明是末日真理教的敌人,最不愿意看到“乐园”散布的神秘专家,却必须亲身参与到“乐园”的研究中,并在将来有可能需要协助阮黎医生将其扩散开来。的确可谓是极为讽刺。尽管阮黎医生口中的末日真理教和我过去所认知的不太一样,并不全都是负面的地方。但是,它也已经在许多细节上。展现出我所认知的那个邪教的特质,并且正不断朝那个深渊滑落。我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世界里,末日真理教已经不可避免要走上老路了,而这样的变化,却是一种宏观上的,仿佛和“末日”应和着,与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的情况具有深层联系的变化。我可以从中感受到,末日进程,亦或者说,一个被剧本化的命运式的结局。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反对阮黎医生和研讨会的合作。因为,她之所以愿意和研讨会合作,进行“乐园”的研究,初衷和理论,是基于自身的专业性,对“白色克劳迪娅”进行了分析后,才做出的决定。若说是完全理智,当然不尽然,但我仍旧相信,若她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亦或者,有人告诉她更好的办法,她一定会有所改变——然而,没有人告诉她,她自己也找不到。
我觉得,在我答应她之前,她也是孤独的。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正确,却同样需要在这条无法证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所以,我无法扔下她一个人就这么走下去。这其中,当然不仅仅是对自身计划的理性思考,也有着,想要陪伴在她身边,目睹她成功亦或者失败,生存亦或者死亡的感性吧。
这样的我,不会特别反对她的某一个提议,甚至是自作主张。陪伴她,应承她,注视她,我觉得,这是自己真正,且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
阮黎医生在说谎,在欺骗人,为了一些可能性极低的实验,而采用了一些不人道的手段——这些情况,已经隐隐在她的身上,体现出征兆。我可以嗅到在她平静的,主导式的谈话中,所隐藏的冷酷和残忍,以及更深处的恶意,那是一种令人恐惧的,腐烂的味道。尤其在这趟研讨会的旅程中,在进驻别墅,在得到了我的回答后,这样的味道,就愈加浓郁了——让我不由得想起乌鸦,黑色的生命,代表不详,食腐,但却又在某些宗教意义中,有一些宛如定理般不可或缺,一旦缺少,就会让世界运转不良的意义。
阮黎医生的恐怖,深深藏在她那中流底柱的态度中,我不知道,近距离和她接触的人们,例如三井冢夫、健身教练和占卜师感受到了没有。而在我的感受中,这种恐怖虽然让人害怕,但却同样让人感到安心和平静,就像是在映衬着她曾经说过的话:我用自己所感受到的她的形象,塑造了“江”。
在她说了这样的话之后,也许是心理因素,总之,我越来越看到她和“江”相似的地方——更确切来说,她和所有人形“江”都相似,但又极大的,足以区分开来的差别。只是,无法让人彻底觉得,彼此之间毫无干系,就像是,从“江”。从人形江的特质中,各自切出一小块,然后拼凑成了阮黎医生。
然而,这样的形容,反倒让我在想起真江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矛盾。
倘若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阮黎医生是这样一个和“江”有密切关系的存在,那么,在病院现实中,她也应该在身份和背景上,保持和“江”的一些联系。而仅仅将她视为“病毒”的研究者仍旧是不足够的。而且,在病院现实中,阮黎医生和“真江”完全就是两个人。
不,这么一想的话。病院现实中的“真江”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从“疑似记忆的幻觉”中,以及资料对“真江”的描述中,塑造出了对那位“已经死亡的真江”的印象。而且,无法反驳的是。这种塑造,必然存在我于末日幻境中,对精神病人真江的印象的影响。即便是保存在病院中的。关于“真江”的档案,也是十分简陋的。
如此一来,我记忆中,那位“最真实”的,“已经死亡”的,“深爱着”的。“被高川吃掉”的,“将咲夜等人托付”的真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模样?而这个模样之中,又有多少的成份。是真正毫无疑问的?
我有些愕然,但是,自己所想到的问题,无论如何也无人可以解答——一个死人,如何在一个精神病人记忆中,留下最鲜明,也最真实的姿态呢?又如何去确认呢?病院现实中,死掉的真江,甚至连照片都是老旧的,模糊的。
我看向阮黎医生,不由得想,难道连在病院现实的时候,出现在我的幻觉中,我的记忆中,那个死去的真江的形象,也是因为,我下意识用病院现实中阮黎医生的形象弥补那些模糊的地方?
病院现实里,并没有详细记载高川记忆中的过去——孤儿院的生活,以及感染了“病毒”后发生的惨剧——这一段记忆,是以幻觉的方式,以及在看到简陋资料后的联想,在我的脑海中完成拼图的。事实上,病院也根本不可能完全掌握当时的情况,因为,在资料中特别提到过,在他们的人抵达的时候,孤儿院已经被彻底烧毁了,被烧死者众多,不,确切来说,我和咲夜她们,可能是最后的幸存者,至于“高川是否吃掉了真江”,也同样没有详细情况的记载,仅仅是人们提到当年的事件时,一种态度上的,显得有些暧昧的共识。
连阮黎医生在表态的时候,也往往不特别说明,这种“吃掉真江”到底是一种切实的生物行为,亦或者是一种影射性的心理行为。而在解读“乌鸦夸克”的存在时,侧重于心理映射的解析。
是的,“乌鸦”在阮黎医生的眼中,就是我身为一个病人时,最有代表性的一种心理形象。
可是,此时此刻,在我的感觉中,反而是眼前的阮黎医生,越来越接近“乌鸦”的形象。
阮黎医生和三井冢夫他们谈论着关于“凶手”的话题,虽然有了这一阵的休息,但是,众人仍旧无法彻底摆脱休息点的神秘事件,给自己带来的精神上的冲击和压力。有其是三井冢夫本人,他表现出相当激动的,无论如何,即便很危险,几率很低,也想要揪出凶手的想法。
然而,交谈的内容和节奏,一直都把握在阮黎医生的手中。她那平静地,意有所指的语气,就像是站在电线杆上的乌鸦,打量着每一个在身下路过的行人,那目光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来的,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阮黎医生的声音有很强的催眠性,尤其是,她尤为擅长这种方式的催眠引导,以至于仿佛烙印在本能中。我都已经嗅到了古怪的味道,但是聆听她谈话三井冢夫等人,却丝毫感觉的样子。在我看来,是有些怪异的场景。
话题不可避免靠向“白色克劳迪娅”。
“无论如何,凶手总是需要白色克劳迪娅。”阮黎医生说:“巧合的是,根据我的调查,白色克劳迪娅在已有证明的历史上,就是在这里发源的。我们将要参观的精神病院。在很久以前是修道院,而白色克劳迪娅在修道院成立和毁灭的过程中,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我听说,在附近的地方,也时常会发现一些文物般的东西。上面也曾描绘过和白色克劳迪娅十分相似的花。”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三井冢夫似乎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从心理学来说,白色克劳迪娅在凶手的成功中扮演着核心角色,所以,他也必然会对白色克劳迪娅的情况。做过许多调查,甚至会产生一些深厚的情结。”
阮黎医生的说法,把自己和研讨会的关系削弱,反而加强了这个所谓的“凶手”和当地的关系。若是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说不定会发现研讨会的秘密。
不过。她到底是怎么看“杀人凶手”这个问题?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凶手”就潜伏在旅途队伍中?如果有,又会是什么人?这些问题,从末日幻境的角度,都是很难经得起推敲的。那次神秘事件,在我所得到的情报中,不是某一个杀人者制造的,而是好几个神秘势力相互作用的结果。然而。在阮黎医生眼中,“神秘”的因素并不存在。那么,可以推想。比起“好几个势力的相互作用”的解释,当然更像是末日真理教内部的分歧激化,进而产生了“凶手”这一情况,更加“合情合理”。
而无论“凶手”是否存在,是否为一个人,最后会牵扯出来的。当然还是末日真理教自身。因为,末日真理教才是对白色克劳迪娅的研究最积极的一方。
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去看待同一件事。分歧竟然可以大到这个地步,简直让人很难想象。
不过。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待这次研讨会,末日真理教都必然是其中一个主角,并且占据着主导的位置,这是已经可以肯定的了。从末日幻境的角度来说,nog也是研讨会的其中一个赞助商,而研讨会本身的期望也是相当“正义”的,手段上的偏激,对nog来说,大概也应该只是正常情况。那么,研讨会中末日真理教的成份,就会在nog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晦涩。
如此一来,可能和研讨会的研究不完全一样的达拉斯,反而浮现了更多的,更明确的,我所熟悉的那个末日真理教的色彩。联想到他在“病院现实”的身份,他在这里竟然充当这样的角色,有点点让人感到意外。我开始觉得,过去在“病院现实”一起行动的这位达拉斯先生,并不仅仅是“独立记者”这个简单的身份。他当时寻找系色和桃乐丝的动机,以及找上我的时机,都不像是当时表现的那么单纯和偶然。
他明显和那些反对“病院”,反对安德医生的那些“潜伏者”有联系。而所谓的“潜伏者”说白了,就是一些间谍份子,他们会做的事情,是十分容易就能想到的。达拉斯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现在看来,也不是“在无知的情况下被牵扯进去”,或许,他早就是其中一员,而且,还是资深者。
我想起自己在“病院现实”死亡前,埋下的线索,以及达拉斯的失踪……等到回去的时候,一定还会再见到吧。
围绕“白色克劳迪娅”和“乐园”的情况,阮黎医生用话术的蒙皮,将真相深深藏起来,但却因为仍旧流露出真相的味道,却同样可以让人深陷这样的解释中。
“难道还需要我们将所有的白色克劳迪娅都摘掉或者烧掉吗?”占卜师叹了一口气,“真希望它生长的地方不多。”
“不需要,想要找到大量的白色克劳迪娅,就必须进入那个精神病院。”阮黎医生说。
“倘若在精神病院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不是更加糟糕吗?健身教练说。
“但与之相对的,为了保障精神病院的安全,在防备上的举措也是最好的。”三井冢夫说:“阮女士的意思,是等到凶手自投瓮中吧?但既然凶手也跟过来了,很有可能是想要得到研讨会的支持。我觉得,在这种已经可可以看到的成效,研讨会不会拒绝。”
“你以为,研讨会在这里举办这次活动,是为了什么?”阮黎医生反问到:“研讨会对白色克劳迪娅的研究是最早的,也一直是最庞大的。不作恶,仅仅是因为不想,而并非是没有能力。能够将白色克劳迪娅当作原材料制造出什么东西的人,也绝对不仅仅只有凶手一个。在外面,或许凶手表现出来的能力是让人惊叹的,到那时,他在这次的研讨会中,仅能算是一个小屁孩罢了。假设,你们抓住这个人,那么,通过最终审核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阮黎医生这么说,反而让三井冢夫三人不约而同朝我看来,其中一人说:“我记得,高川的日记里写过,白色克劳迪娅是一个名为末日真理教的邪教组织的特产,那么,那个末日真理教和这次研讨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不过,这是你们成为正式同伴之后才需要了解的事情。”阮黎医生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鸡尾酒,一边说到:“我们首先要将精力放在白色克劳迪娅身上,尽可能进行研究,以确保我们所掌握的情报不逊色于凶手,只要确定我们自身不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才能在面对敌人的迷幻药时,确保自己的安全。”
冠冕堂皇的话一说出来,大家都觉得是这个道理。既然敌人一定会围绕“白色克劳迪娅”产生行动,那么,同样在研究“白色克劳迪娅”的研讨会,是否会感到高兴,仍旧是不置可否。至少,从研究者的角度来说,当然不可能希望有其他人同样在窥视自己所看中研究物。
三井冢夫似乎觉得自己理清了头绪,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松懈下来,就像是完全默认了阮黎医生的说法。
“有关于白色克劳迪娅的资料吗?”健身教练问道。
阮黎医生如同变魔术般,向众人摊开的手掌中放了三张磁盘:“这是我尽可能找到的,更详细的资料,研讨会拒绝放出。”
三井冢夫接过磁盘,稍微又吃了一口烧烤,就向我们告辞:“我想先回房看看这些资料。”
没有人阻拦他。在三井冢夫离开后,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也相继告辞,她们就像是被钓起了好奇心,走回别墅的脚步有些雀跃。但就我而言,我并不觉得,白色克劳迪娅的资料有这样的吸引力。
“拐弯抹角地激发他们对白色克劳迪娅的看重,却不提世界末日,这样合适吗?”我这么问阮黎医生,“白色克劳迪娅会对人产生影响,不是吗?”
“我们需要的是不会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不,应该说,不会在这种程度的解除中,就被影响到的专家。”阮黎医生说:“所以,让他们接触白色克劳迪娅本身就是最好的验证方式。”
“就像是——要验证吃砒霜会不会死,吃多少才会死,只需要让人一点点吃下砒霜就可以了——这样的感觉?”我说:“真是原始又残酷的方式。”
“因为我们没有更好的方式。”阮黎医生说:“就算明说世界末日的情况,无法脱离白色克劳迪娅影响的人,是完全不会相信的。反而,他们会将注意力放在其它地方——和我们的研究课题不搭界,甚至存在矛盾的地方。时间无多,我们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么,你说起那天晚上的神秘事件时,那种解释有多少是认真的?妈妈。”我问到。
“肯定和白色克劳迪娅有关,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阮黎医生平静地说:“但是,凶手是一个,还是几个?到底是什么身份?事件的来龙去脉如何?可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不过,我不觉得,那是个人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未完待续)
1280 研讨会日程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白色克劳迪娅都像是末日真理教的一个象征。【頂【点【小【说,
如果我想要挽救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必须在这个中继器世界毁灭之前离开。我无法估测末日幻境的侵入者们的战斗和阴谋,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何种程度的伤害,但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大家的行为都会对末日进程起到连接和推动的作用,这一点,在我过去的经验中,是绝对会出现的——无论我们做什么,做还是不做,都会深刻感受到,自己已经成为末日的一个环节,而非是阻止它的一个环节。糟糕的结局就好似近在眼前,虽然还没有抵达,但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一周后?几个月后?它一定会抵达。
每一个对末日有所认知的人,哪怕情报再有所不足,也能直觉感受到,这个时间段绝对不会拖过1999年。反过来说,也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倘若1999年后还能看到太阳升起,人们日常生活,那就意味着末日已经结束,或者说,末日进程已经停止。
所有的行动、计划、想法,都只有在2000年的第一秒,才能得到验证,之前的所有几率,无论是百分之几,其实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因为,越是接近年末,就算按照自己的计划,末日进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被阻止,那百分之一的最坏可能,仍旧会带来与“百分之九十九会发生末日”一样的压力。
同样的,倘若不将这个中继器世界视为依附于末日幻境的一个特殊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给人的末日感反而更加严重。因为,那意味着,要阻止这个世界被毁灭,完全等同于制止完全意义上的“末日进程”。而并非仅仅是攸关于这个世界本身的情况。
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毁灭,从末日幻境的角度来看,是因为入侵者们的所为,那么,只要瓦解这些可以看到,可以接触的阴谋就行了。之后的情况。需要等待看看,末日幻境是否迎来末日。但是,将这个世界也同样视为真实的一个侧面,末日进程是和其他真实侧面同步,那么,要阻止它,对手就不再是可见的神秘组织,更不是平均水准的神秘力量,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实际正在发生的,宛如命运般的东西。
拯救区区一个中继器世界的概念,和拯救全部真实侧面,进而彻底阻止末日的概念,在程度上是完全不同的。后者之困难,让人几乎无处下手,而我的计划要实施。也不能按照过去的顺序:先阻止这个世界的末日,再阻止末日幻境的末日。最终阻止病院现实的末日。
按照“真实侧面”的假设,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只要其中一个灭亡了,那么,另外的世界也会同步灭亡。因为,它们都直接反映着“真实”。而并非是一个谁依附谁的体系。
此间的复杂关系,包括世界和世界之间,人和人之间,不同世界相似的人之间,不同世界不同的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无法理清。哪怕在日记中已经记载了各种猜测,各种联想,以及仿佛从第三者上帝视角看到的情况,要整理出一个完全合理,丝丝入扣,又条理顺畅的关系图,于我而言是完全做不到的。
仅仅是阮黎医生、“江”和人形江的关系,不同世界的咲夜她们的关系,乃至于白色克劳迪娅、“病毒”和“江”的关系,就已经让我的思维时常陷入死结中。
我甚至不由得去猜测,有可能记录在日记上的线索,有一部分看似客观的东西,一部分看似我亲眼所见的东西,都存在精神幻觉方面所带来的虚假信息。尤其是我对“高川”过去的记忆,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糅杂了幻觉、想象和心理的某种倾向。
更加让人感到担忧的是,哪怕明知道这些记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并不完全是“真实”,却无法分辨哪一些是“虚假”。因为,在很多情况下,都不存在一个绝对真实的参照物。
虽然很遗憾,但人类的意识就是这样。在不存在标准参照物的情况下,连认知别的事物都无法做到。
我最初在末日幻境的时候,以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人形江的情报作为参照物。进入病院现实后,以病院现实的情报作为参照物。而再次复苏后,则以“江”和“病毒”作为参照物。然而,三种参照物都存在看起来不那么真实,或者说,无法证明其绝对真实的一面。
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设置一个真实参照的对象,而在设定之后,就会打心底去相信,不会轻易动摇。但是,一旦动摇,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三观的瓦解,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对自身的定位,充满了可怕的破坏力。而像我这样,心中的真实参照不断动摇,进而让自己的三观也不得不随时修正,却无法维持在一个稳定层面上的情况,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也绝对符合精神病人的标准。
阮黎医生完全看穿了这一点。
我的行为,并不基于“真实是什么”这样的客观,而是“自认为真实是什么”的主观。这并非说其他人都是用客观的现实来建设自己三观的,但是,客观而坚定的因素,绝对是最重要的砖石。而放在我这里,“客观”却似乎像是从来都不存在的一样,反而更符合“幻觉”的定义。例如,有多少人拿起石头的时候,会觉得手中的不是石头,而是别的什么呢?这里的“石头”之所以是“客观真实”,并不是因为,拿起它的人,觉得它是真实,而是承认它的本质就是真实,而“石头”这个名字,则是对这个“真实”的命名。
可是,放在我这里,我拿起石头,之所以认为它是真实,并不是因为承认它是真实。而仅仅是我希望它是真实的。
我不想承认这些情况,做过许多自辩,但我觉得,阮黎医生看穿了一切。而这样缺乏真实参照物,而变得摇摆不定的世界观,正是我连看似最为真实的“病院现实”都要怀疑。甚至在如今。做出了“真实侧面”这个假设的根源。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怀疑自己所生存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哪怕曾经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也不会遵循这样的念头去行动。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这个认知十分符合阮黎医生的期许。
“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打心底承认这一点。”她这么对我说,“在你过去的日记中,你哪怕口中承认,并以这个角度去辩解。去思考了一些情况,可是,你对自己是正常人的期许,要大大超过这个认知,在很多内容中,你都是假设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去做出判断。可是,你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就算有常识。又如何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去相信那些正常的判断呢?油和水都是流体。但是,油不可能变成水,也不可能从水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应该做,可以做的事情,更无法做到水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最初。我写日记的初衷——不,应该说,在我的记忆中,写下自己的故事,并不是当作日记。而是希望能将那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冒险,写成一本故事小说。因为我自身的经历已经太过玄奇,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进行夸大,反而,因为存在太多自己完全不可理解,在遇到前也很难想象的情况,所以,也会尝试在记录故事内容的时候进行解读,想要找到自己于事发当时没能找出的疑点和线索,并进行一个逻辑化的整理,可结果证明,这么做只会让整个故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晦涩。到了最后,我已经无能为力去理顺这些内容了。
故事很庞大,臃肿,而且没有情节构架上的重新整理,大部分是以自己的时间顺序排列的,所以,当作日记看的话,反而会轻松一些,就像是:这一次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想到了什么。然后,将这一段内容的结束当成一个暂时的终结,而不以之后的内容强行扯上关系。
这种阅读上的割裂,会让整体内容显得简单一些,但也会产生更多的疑问。我觉得,若是需要出版的话,按照这种方式,把整个故事分解成一个个小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以“同一主角按时间顺序做的梦中冒险”这种方式进行编排,或许更好一些。
阮黎医生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阅读这些内容,我完全猜不出来,因为,她需要从故事中整理的,并非是情节和设定,而是反应在这些怪诞的情节和设定背后,所暗示的我的心理变化。她和我设想中的读者,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我不觉得,阅读我的日记,会得到太多的愉悦。也许,在日记内容中,并不缺乏快乐的描述,但是,我所经历的这些,其沉重、压抑和不解,以及来自于我主观上的不确定和疑惑感,那难以理顺的逻辑和情感,以及各种精神病态的节外生枝,都一定是将读者赶走的重要原因吧。
即便如此,我仍旧无法停下笔来,因为,只有这些怪诞、困惑又难以解读的部分,真正描绘并证明了我的存在。这些东西,无论好坏,都是我曾经活着的证据。
我,就在这里。
无论如何,我就在这里。
就算无法辨清“我”之外的事物是不是真实,也无法单纯将这个“我”作为真实的参照物,但却可以让我拥有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仅仅只因为这个原因,我就无法停下笔来,就算日记会被人进行心理解析,而忽略了我真正想表达的东西,或者,认为我想要证明的都是“理所当然,且没必要在意”的东西,我也从未想过放弃这种行为。固执的行为,和行为的初衷,对于他人而言,可能是“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或许是“可笑又滑稽”,大概会“难以理解”,但是,对于自己而言,却肯定拥有重要的意义。
当我坚信这一点,而付之行动的时候。那些让人困惑和难受的情况,就会变得如同羽毛一样轻。
我就是这样,一直走到了现在,并且,会一直走下去吧。
我大口大口咀嚼着烤肉,细细品味肉质的美味。用力地咬下去。撕扯,咀嚼,就像是这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最后一餐,将未来本该拥有,但却可能会结束的生命,化作这样的一股力量。
“真好吃,妈妈。”我对阮黎医生说:“真的太好吃了。”
阮黎医生微微笑起来,但是。我觉得,她的眼睛并不像她的笑容那么快乐。
其实,我觉得,她并不需要为我伤心难过,因为,现在的我虽然承载着许多,但却比现在的她更加快乐。那么,需要安慰的。反而是她,不是吗?
我叉起一块肉。堵进她的嘴巴里。
“早上就是烧烤?”我问。
“晨会说了一些活动相关的事情,因为带有一些比赛性质,所以,客人们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整理。”阮黎医生说:“现在的烧烤,算是为大家接风洗尘,真正的活动主题会在下午开始。下午是报告会。参与研讨会的人,都要提前上交一篇论文,由研讨会的专家进行评选,再将优秀的,有特色的论文发送给其他人。因为都是受到邀请的客人。大多不是专业的,所以,这种评选并不会遭到太大的抗拒。
论文评选之后,直到研讨会结束前,大家都必须研究今天晨会上,研讨会给出的课题,并在倒数第二天结束前,再一次提交论文,于最后一天进行报告会。活动期间,研讨会将组织大家前往精神病院参观,参观内容当然和给出的课题相关,基本上是围绕对公布名单上的病人的临床例诊展开的——也就是你这样的病患者。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只能选择同一个病人,名单上的候选病人包括你在内,有七个人,他们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当然,研讨会更鼓励综合性的探讨,找出多个病人中的相似和不同。”
“听起来事情很多。”我说。
“是的,总共一周的时间。”阮黎医生说:“最初发出邀请时,说是只有三天,但因为一些原因,研讨会临时延长了时间。不过,对于真正有心要参与这次活动的人来说,时间增加一倍不是什么问题。专家级别的指导、共事和尖端设备的随意使用,都是很吸引人的。本来,研讨会宣扬的口号,就是在交流中提升自己,认知世界,寻找志同道合的同伴。觉得这只是幌子的人,心态不够正经的人,仅仅是带着出国游玩想法的人,在遭遇了那些事情后,基本都已经放弃了。能够留下来的,都是坚定要参与这次研讨会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时间延长而抱怨。”
“但是,中途有事,想要离开的人怎么办?”我问到。
“那就很抱歉了,研讨会期间,不允许使用自己的手机。”阮黎医生说:“研讨会为每个人都标配一个新手机,专门在研讨会期间使用,研讨会结束后也不准带走。”
“感觉真严格,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和不满吗?”我说。
“当然不会。”阮黎医生饶有深意地说:“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而这个活动,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活动。相关的限制在邀请对方的同时,就已经事先申明了,而研讨会在心理学界也有被人信任的份量。我不属于这次研讨会的主持方,但这仅仅是因为,我的研究更加私人化,在大多数时间里,研讨会反而是一种约束。一个组织必然拥有自己的核心理念,并且强求成员遵循这个理念,而这个理念,却又不是少数人可以撼动的。这样的情况,会让加入组织的人受到种种限制,我不太喜欢。我有自己的想法,但并不保证,一定遵循组织的理念和方向,所以,像现在这样,有需要就合作,没需要就分开的相处方式,还是挺合适的。当然,为了达成合作,也要付出比组织成员更多的东西。正巧,我所拥有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极为珍贵的。”
这么说着的阮黎医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顶级专家的思维方式,而且还是特立独行的女性视角。”
阮黎医生很自信,也很主动,不过,这种风格和她的形象很相称。我从来不觉得,自信的阮黎医生有什么地方奇怪,反而,倘若她的表现和我一样沉默,反而让人怀疑。不过,即便是这样的阮黎医生,在谈起白色克劳迪娅和世界末日的时候,也不免带上苦笑,那些东西,在她的说法中,是“事业生涯中最可怕的荆棘,很困难,但是从来都不曾畏惧和绝望。”
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激励,得到了勇气,同时也似乎看到了富江的影子。(未完待续。。)
1281 精神病人玛索
研讨会延长为一周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这段时间足够发生任何让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对“乐园”的研究,也一定会遭来各种危险的窥探,当这个研讨会的背后,已经存在nog和末日真理教这两个成份时,就已经可以断定,几乎所有可以报得出名号的神秘组织都已经知晓了部分情报。而那些人对“乐园”是否有兴趣?答案根本不用犹豫:他们当然会感兴趣,无论是白色克劳迪娅还是乐园,都已经表明了末日真理教的存在,而将它们视为对手的话,就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除此之外,我相信,也有许多人对“乐园”本身也很在意。
根据我的情报,爱德华神父的沙耶病毒似乎就是在“乐园”的制造过程中,别出蹊径研究出来的。除此之外,即便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尽管没有听说过爱德华神父这一号人物,但是沙耶病毒也仍旧存在,也同样是首次从玛尔琼斯家的领地出现,其和如今这个末日幻境的共通点,都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乐园”和“沙耶病毒”的关系。然后,再加上五十一区的“黑烟之脸”——它最初的形态,被称为“特洛伊病毒”,其特征与“沙耶病毒”十分相似,几乎可以看作是五十一区和爱德华神父有所合作的证据。
在昨晚的噩梦拉斯维加斯中,约翰牛和左川已经确认,五十一区已经在这个中继器世界和末日真理教达成了更加紧密的合作,这对nog来说,无疑是一个可以设想,但仍旧具备影响力的冲击。噩梦拉斯维加斯中。他们的行动已经足以申明其立场。约翰牛无论是站在nog的立场,还是站在网络球的立场,她的态度上都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模棱两可,而必然认识到这一点的五十一区,也理所当然可以默认为。其不会再首鼠两端。虽然很遗憾,但是,对于许多圈内人来说,如此申明立场的五十一区已经彻底是敌人了,之后的所有行动,当然也将会以一种敌意的态度来审视。而五十一区方面也亦然。
既然如此,以上提到的组织和角色会出现在研讨会这一周的活动中,完全是可以确认的情况。问题只是,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态度出现。是强势的进攻,亦或者是委婉的阴谋?我觉得,尽管这次研讨会真正的目的,是以一种比较温和善意的态度,尝试去制造一个有助于抵抗世界末日的药物,但是,阮黎医生提到的末日真理教内部的理念分歧,有可能会在“乐园”制成的同时激化。这也意味着。研讨会中的末日真理教成员也根本无法全都当作是自己人来看。而得到不同立场的神秘组织和个人的支持,研讨会自身的分裂和交锋,也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情况。
不过。也许气氛会越来越紧迫,但是,真正无可缓和的危险,应该是在“乐园”的研制抵达某一个可以确定生效的技术阶段。无论是有一个完整的理论,亦或者仅仅是运气,只要第一批“乐园”被制造出来。无论它是不是如研讨会所预期的那样,都一定会招来敌意的窥视。进而夺走这种技术并进行改造,最终于这个世界形成一个更加契合末日幻境形态的未来。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乐园”是一定会被研究制造出来,并且,一定是会成为末日幻境中的那种“乐园”的,这完全无关乎最初的它是什么样子,亦或者,研究出它的人,到底是带着何等善意的想法。
我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两瓶“乐园”样本,据阮黎医生说,它还不是真正的“乐园”,但是,在形态和效果上,已经十分接近推断中的样子。在这个样本的基础上,继续研究,进度会大大加快。如此一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就会出现我以上所设想到的变化。
当在那之前,应该还没有问题,大多数敌人仍旧会选择于暗中潜伏。毕竟,他们可没办法自己将“乐园”研究出来。
“要我给你一份例诊病人的名单吗?”在回去的路上,阮黎医生这么问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么回答到。我觉得,不仅仅“乐园”会出问题,就连例诊病人都有可能导致一些意外的变化。从阮黎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些病人包括我在内,都是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的精神病人,但转化成末日幻境的角度,或许已经可以确认,这些病人十有八九都是电子恶魔使者,而且因为精神心理上存在问题,所以,很可能是特异性电子恶魔使者。
我认识的特异性电子恶魔使者不多,但不巧的是,这个世界的玛索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算上她离开的时间,很难让我不将她的情况朝这个研讨会身上靠。这么想的话,就有一种“该不会这么巧吧”的感觉,但却很难去否定可能性。
我想确认一下,她的名字是否就在例诊病人的名单上,如果在的话,又是谁负责申请的。我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玛索的现实情况,即便是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中,也不能确认,自己所接触的,到底是本人亦或者别的什么。在那个意识态世界,又是如此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伪装自身,都应该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将玛索的名字放在例诊名单上,至少说明,这个人和玛索之间,拥有某种程度的关系。由此,我可以进一步了解玛索的情况。
我不觉得被列入例诊名单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也许会造成一些主观性的,自尊心的伤害,但是,名单中的病人都将会在这段时间被高度重视,以一个病人的角度来说,这种重视当然是更偏向于有益的,若其中存在猫腻。我也一定可以从阮黎医生这里得到确认。
可是,无论如何,被研究的病人,换一个视角来看,就是一群危险性极高的电子恶魔使者。而研究和诊治他们的人,却不可能全都和阮黎医生这般,完全无视神秘。因此,这次例诊本身就是一种冒着很大风险的测试,而受邀的专家们很可能无法提前认知到这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了解玛索。并遏制她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恶意行为,同时保护她不会在例诊过程中,被其他人的恶意所侵犯。要说我是否愿意在例诊人员的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我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是的,我希望玛索就在这里。这里虽然危险。但总比她“失踪”到了我看不到,也无法接触的地方更好。
“名单里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阮黎医生也暗示什么般,对我这般说到,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新的手机,并让我交换自己使用的那一部手机。原来我这样的病人,也是需要在研讨会期间,遵循保密原则的。
我没有犹豫,即刻发了几封扼要阐述当前情况的信息给耳语者总部。就将手机换了过来。和我想的一样,打开手机后,联系人档案中。完全没有添加新人的能力,而所有的与会者和主持方,都已经事先记录在手机系统中了。同时,也无法连上公共网络,而且,研讨会的本地网络也一直呈现阻塞现象。除了用手机自带的电话和信息发送,完全无法和外界进行联络。
“本地网络也无法开启吗?”我不由得问到。
“需要进一步的权限。”阮黎医生说:“正式加入末日真理教。并担任对网络有高级需求的职务,才能获得更多的权限。而且。这部手机虽然看起来像是智能机,但使用的系统,并不是针对智能进行优化的,整个系统十分封闭。听说理工专家们正试图制造一台可以在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下,实时监测变化数据的软件,而这个软件的初级版本,已经搭载在这台手机中。当然,效果到底如何,必须收集到足够数据,才能让那些领域的专家们信服。”
“简单来说,带上它,就像是带上了狗牌。”我随口这么一说,阮黎医生只是笑而不语。
我摸索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就在资料存档处找到了其他六名例诊病人的名册。
和我所想的一样,贴有女孩的头像,名字是“玛索”的资料档就在其中。这里的玛索果然也和我在噩梦拉斯维加斯里所看到的样子有些区别,具体来说,噩梦拉斯维加斯中的她更加梦幻一些,而照片上的她则多出一分真人的气息。这不仅仅是相貌、肌肤和眼神所带来的直接观感,也同样像是一种现实和超现实的区分。不过,总体轮廓上,若只看侧面和背面的话,我大致还是可以直接认出她来。
这些病人资料的内容都相当细致,包括病人的出身、来历和过往的诊断。在这份资料中,一直都很神秘的玛索,也不再有噩梦拉斯维加斯接触时那么神秘了。她的出身不好也不坏,但也和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中表现出来的有不少差异,例如,她曾经的父母都是在银行工作的普通职员,七年的时候,全家人前往拉斯维加斯旅游,结果双亲都丧生在那场车祸中,她也因此在大脑生理和精神上遭受重创,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极度严重的失语症和迟缓症,之后得到一家私人福利机构的照顾,留在拉斯维加斯做治疗。直到目前为止,她的生活以病人的状况来说,也仅仅是一种的日常,而她的症状也在这段时期有了些许好转。
从这份资料来看,玛索的生活要比我想象的要平静许多,当然,这上边没有丝毫关于她成为电子恶魔使者的报告,但是,仅看这份报告的话,也足以肯定,哪怕成为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也没有让玛索在现实日常中做出怪异的行径。仿佛,她将所有极端的不正常,都宣泄在了噩梦拉斯维加斯中一般。
玛索的资料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的资料也是如此。病人的年龄范围中,最小的是玛索。只有十一岁,最大的是一名六十岁的黑人女性,之间的年龄段,分别是十六岁、二十五岁和四十岁,女性的占据的比例较大。而男性只有两个,分别是四十岁的中年和二十五岁的青年。虽然资料已经注明了他们的简单生平和病史,但是,我想知道的关于神秘方面的问题,理所当然是没有的。
“妈妈。如果,我的日记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内容。那么。现实中也有玛索,而且,和咲夜、八景两人不同,我和她并没有更实际的交集。这不是很奇怪吗?”我这么问到。如果我仅仅是在精神病发作的状态下,写下那些内容。将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角色,那么,玛索就应该只是故事的角色,至少,在阮黎医生的眼中应该是这样。毕竟,我从未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现实世界中接触过她。
“我不这么想。”阮黎医生说:“你的故事中,咲夜和八景,不也存在一个现实的原版吗?那么。现实中存在玛索的原版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认为自己接触过咲夜和八景,所以。才能成为故事中有她们的理由,而你认为,自己并没有接触过现实中的玛索——的确,从资料上看,你的确没什么接触她的理由和证据。不过,反过来想想。你真的能确认,自己真的从未接触过现实的她吗?在我看来。既然在你的日记中,提到了她。这本就是你在现实中见过她的证明,哪怕,仅仅是一眼,她也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然不明白,但是,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要询问玛索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故事里的话,你才是真正的回答者。”
阮黎医生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我,说:“那么,阿川,为什么玛索会出现在你的日记里呢?”
我沉默地走了几步,抬起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回答到:“因为,她一直都在我的心中。”
“……不错的答案。”阮黎医生没有训斥我狡猾,反而露出理解的笑容。我不知道她所想的,和我所要回答的意思,是不是同一回事,不过,我觉得这个笑容,就算不是正确的,但也一定是最合适的回答。
我无法从阮黎医生的角度,去解释玛索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日记里。但是,对我而言的真实,却又并非是只有阮黎医生的真实,玛索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心中,这个问题从其他角度来看,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她已经在我的心中,这才是重点。
既然玛索就在这里,那么,我也必须照顾好她才行。
“她是被谁带过来的?”我问到。
“不清楚,是和研讨会的主持方一起过来的,这次的主持方是一个叫做达拉斯的男人。嗯,算是我的老朋友吧。不过,玛索并不是他推荐的,而是某个人推荐给他的。毕竟,达拉斯为了筹办这次研讨会,在私下里也费了不少工夫。七个例诊病人中,他带来了四个。”阮黎医生这么说到。
“爱德华神父……”我说,“也许是爱德华神父送来的。”过去,我也曾经设想过,爱德华神父和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是否存在某种必然的关系,例如,他会将神秘种子植入这些人的意识中。而且,在委托他对玛索进行调查后,他就一直行迹不明。要说他和玛索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哦——又是一个故事角色。”阮黎医生反问我:“你认为,只要是你的日记中出现的角色,就一定在现实中存在原版吗?”
“是的。”我很认真,也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么,这反而证明,你忘记的东西,要比你所想的还要多。”阮黎医生说:“我不认识玛索,也不认识爱德华神父,仅仅是从你的日记中,看到过这两个角色。现在,我看到了玛索,但并不意味着,我同样会看到爱德华神父。”
“你会看到的,我想,他会到这里来。”我说,“也许他改头换面,让人认不出来,但我更觉得,他会以专家的身份出现。我相信,在我的日记中所描述的他,一定和现实中的他有相似的地方。而这种相似,很可能会表现在学识上,他是一名知识和经验都十分丰富的神学者,这样的人,一定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心理学家。”
“说的也是,现在这年头,没有一副好口才,不懂点心理学,就无法成为合格的布道者呢。”阮黎医生松了松口吻,“那么,你想对我表示什么呢?阿川。就算爱德华神父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学专家,会参与到研究中,对研究本身也是起到积极作用。”
“不,你还是不明白,妈妈。”我尽可能严肃地对她说:“爱德华神父对待玛索的态度,以及他想要的乐园,和研究会是不一样的,也一定和你不一样。他很危险。”
“……明白了,我会注意,不过,我也要对你强调一下,阿川。”阮黎医生正色说:“日记中的角色,仅仅是你基于现实原版的戏剧化。”
她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她想说,我日记中的角色,并不完全和中继器现实中的他们一致。哪怕放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角度上看,玛索、咲夜和八景也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入侵者们是不一样的。我很难将这个世界的爱德华神父和末日幻境的爱德华神父分割来看待,也正如我无法认为,末日幻境中的自己,和现在融入了中继器世界的自己是不同的两个人,彼此之间又有什么原版和改版的区别。
完全基于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真实性去看待任何情况,或者说,只拥有一种真实的阮黎医生,理所当然是无法真正理解。但这或许也是对“为什么精神病人的世界难以理解”的一个说明。
尽管阮黎医生的妥协并不是因为她相信,而仅仅是因为她更宁愿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我的个人问题,但我并不因此责怪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而无论她是否对这件事上心,能够处理好这件事的,也仍旧只有我本人而已。
我相信,爱德华神父肯定知道我就在这里,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玛索,就像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缓冲带。
“其他病人也能得到这份资料和手机吗?”我岔开关于爱德华神父的话题,问到。
“当然不可能。不过,我坚持让你拥有手机和资料,所以研讨会方面也做出了让步。如果将给你这份资料视为诊疗方式的一种,倒也是可以通融的。更何况,我才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你的情况最有发言权。”阮黎医生说。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接触病人?”我说:“我希望可以和玛索在一起。”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她,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阮黎医生听我这么说,却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说:“这样的话,你可以提前住进精神病院里。在例诊期间,其他人都是可以自由往返别墅和精神病院的,但你要住进精神病院的话,在例诊结束前,就只能呆在那边了。当然,我会每天都去看你,而且,研讨会期间,无论你是否和我住在一起,我们见面的时间,也不会有半点减少,因为,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无论是例诊还是乐园研发,阿川你都是相当重要的角色。”
阮黎医生的回答让我感到喜悦,我不由得想着,既然其他病人都没有拿到资料的话,那么,当我出现在玛索面前的时候,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但也不由得担忧,该和她如何交流才好。因为,虽然于我而言,她已经是十分重要而熟悉的家人,但是,对她而言,这不就像是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在现下聚会时的种种尴尬吗?(未完待续)
1283 脑硬体先驱
建筑的结构让我感到杂乱,木质纹理也相当深沉,简直就像是要把阳光全都吞噬了一样。真正摸上去就会有一种有别于木质纹理的光滑、冰凉和坚硬,介绍建筑的人说,这是因为于建材表面上了一层特殊涂料,以便于维护建材,同时因为触感和观感上的差异,可以营造出强烈的对比,相互突出对方的特色——在我听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就这样听着无聊的宣传,在大厅转了一圈,就当作是旅游观光。之后上了二楼。我走在队伍后列,可就在转回视线,看向通往三楼的阶梯时,一个女孩的身影从那边一晃而过。我就像是被震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的情况,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放:她从楼梯平台上,撑着扶手就这么跳了下来,如同是借助扶手向下滑翔,速度很快,就像是一个精灵,拂过脸庞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她隐约的相貌。但是,那身影却是熟悉的,以至于我可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叫出她的名字。
“玛索?”
我离开队伍,朝那处楼梯口速掠,明明连一秒都不到,可是当我抵达那处,本该在楼梯下方的身影却不见了,连锁判定更没有观测到类似的轮廓。换做是普通人,大概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不过,对于神秘专家来说,这种“仿佛看到了但却又没找到”的情况,并不算得太少见。矛盾的现象,不仅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也有可能来自于神秘的存在。玛索是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在她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假设那是有可能的。
正如现在,我必须考虑,之前看到的她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她真的以某种方式存在于这栋建筑中。
阮黎医生和我提起过,除了我之外的六名例诊病人都已经入住精神病院。考虑到他们的生活情况和病情程度,基本上是不允许离开病院的。假设玛索离开病院,到了这个地方,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有两个:一是她使用电子恶魔脱出,而无人知晓;二是她的行为一直都被监控,她来到这里。自然也可以视为被默许。
第二种情况显得比较危险,先不理会玛索有什么目的,必然有什么人,对这一时刻在这一地点发生的情况有兴趣,所以才会这么做。
在这个时间地点将要发生的事情。除了我们将要参与的论文报告会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尽管有不少游客还在参观这栋建筑,但是整整一层楼都已经被研讨会提前包下,游客们是禁止出入的。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玛索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视为一种偶然情况。
可是,另一方面,既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玛索的动向。那么,即便立刻对建筑内部展开搜索,也大概不会有什么成效。在神秘事件中。不满足一定条件的话,行动本身很可能无法对事件的推进产生影响,就像是局外人一样,被动接受某一个结果。我觉得,玛索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在这里宛如幻觉般的惊鸿一瞥,仅仅是一种提示而已。
“怎么了?高川。”健身教练等人寻过来。一边抱怨着,“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没什么。”我深深看了一眼楼梯的上下方。再次确认,两处都是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例诊病人。”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面面相觑。
“妈妈给我看了病人的资料。”我解释道:“他们这个时候本应该呆在精神病院里,但我刚才好似看到了他们中的一个,叫做玛索的女孩。”
“是不是看错了?”三井冢夫说:“既然是阮女士说的,那应该没错,他们在这种时候,应该是不能随意离开精神病院的。”
“也许有监护人?”占卜师说:“高川也是例诊病人,不也得到阮女士的放任,才跟过来的吗?”
“有可能,但我没有看到。”我也赞同监护人的说法,但是,比起监护人这么正面的用语,我更倾向于,是存在阴谋家和监视者。
“既然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下去了。”健身教练说:“队伍都要走远了。”
我们看向仿佛没有意识到有人脱队的专家队伍,排头的人们已经转向尽头的一个拐角,我们相互点点头,连忙跟了过去。
除了偶然间瞥见玛索的身影,却最终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之后再没有碰上奇怪的事情。队伍抵达了五楼尽头的大会议室,之后各人分次坐下。有交情的人算一堆,但也有人根本没有抱团,只是一个人在稍微偏僻的地方选了个位置。演讲台下方的座椅几乎有在座人数的一倍,因此,就算大家不是紧紧挨在一起坐着,也有足够的地方。在刚进入建筑的时候,队伍还是相当沉默安静,不过,如今落座之后,气氛逐渐高涨起来。研讨会终于开始了,这么想的人大概不少吧?虽然严格来说,研讨会在晨会时就已经算是正式开始,但是,对与会者来说,果然还是这样的一场正式活动,才能让人切身有一种开幕的感觉。
至于晨会,那只是开幕之前的花絮而已。
我选择了角落,在这栋建筑里,被人层层围绕的中心位置,很是给我一种裹挟的感觉。玛索的意外出现,也让我对这次论文报告会将会被某种神秘力量干涉的预感,我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预感,在判断有事发生的情况下,就算自身的能力,可以在第一时间从人群中脱离,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一个位置。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竟然也没有选择和其他专家混在一起,而是就着我身边落座。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个文件袋,里面的应该就是他们自己的论文,但和其他人落座后就立刻掏出论文进行检查不同。三人谁都没有动弹,就是这么坐着,仿佛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就这样沉默了半晌。
在报告会开始前,会议室内的气氛已经渐渐热烈起来。专家们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论文,脸上又恢复原先自信的模样。在这个地方,任何一个人的小动作、声音和面部肌肉活动,都有可能泄露某些私人情况,因为谁也不清楚,周围的人在心理分析领域的能耐到底有多强。我看到有人开始换座位。我想,大概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或者说,突然强烈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连忙将自己从他人的视野中转移出去。或者说,让自己觉得已经脱离了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不安。
我也猜测,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都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了和我一起的偏远角落。
“觉得如何?有没有把握?”占卜师突然问到,她没有特地指名道性,也没有说明是什么的把握。但放在当下,每个人都能理解。
“还差一点。”三井冢夫搭话到:“如果再多给一天的时间,不。半天的时间就好。我可以拿出现在更好两三倍的论文。”
“那就没意义了。只能说明,你在短时间内的思考效率不够强。”占卜师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们喜欢脑子转得快一些的。”
“就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健身教练用恶意的口吻开了个玩笑,但占卜师似乎并不在意。
“那么你的论文又如何?”占卜师反问到。
“还行。”健身教练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刚说完,顿了顿,又一次强调道:“我觉得还行。”
“论文不是先要上交后。由资历高的业内能人评判后,筛选出杰作。之后才是参与者进行投票吗?”我插口道:“这么短的时间,评审员需要读通那么多的论文。并给出一个中肯的评论,是不是有点不现实?”
“终究会有办法解决的,否则也不会提前告知我们。”健身教练看得挺开,她说:“现在我只担心其他人的报告太无聊了,听他们的报告会说不定会打瞌睡。
一边聆听身边人的嬉闹,我开启连锁判定对周围环境进行观测。不过,基本上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在会议室的声量逐渐升温的时候,灯光逐渐变得暗淡下来,进出的大门也自动关上了,演讲台被光线的落差照映得更加显眼,然后,一个中年人从幕后走出,就这样宣布报告会开始。
和阮黎医生说的一样,先是研讨会的人走下来收取各人的论文,但是,负责第一轮审核的专家们并没有现身,论文是带到幕后去的。演讲台上的发言人开始结合影像记录,为众人介绍研讨会的来历、宗旨和在学术界的地位,以及一些代表人物的生平和成就。平铺直叙的内容,毫无起伏的声线,再配上死板的影像,让人觉得没什么格调,但问题在于,即便报告会没有格调,研讨会的地位和成员之优秀,都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在以往的研讨会记录中,也没少出现“看似无聊的活动,其本质却是一次心理测试”的情况。
尤其是眼下这场淡泊如水的报告会,更是让人忍不住朝这方面去想象——说不定这些影像、音乐和主持人的声音,都是刻意布置成这样,而那些负责审核众人的专家,此时就在幕后仔细观察众人的表现呢。要说“为什么一定要将研讨会举办成这样”的话,理由当然是有很多的,但是,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相信,这是因为研讨会自身缺乏合格的主持和足够的资金。当然,换做我,我也不相信。
实际上,事实的确如众人所想。阮黎医生告诉过我,在这一场论文报告会上,研讨会故意耍了一些小手段,让众人处于一个思维稍稍迟钝的状态,这将会加深他们上台后的印象和临场感,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到底可以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发挥出多少来,也将会是审核的一个内容。
而且,哪怕是阮黎医生也不能确定,到了现场之后。主持方会不会突然改变活动的秩序。例如:在论文完成审核前,就抽取一部分参与者上台讲述自己的论文。
我环视周围的人,就见到三井冢夫不时用力抬起脑袋,就像是在勉力驱除睡意。而这个时候,台上主持人的讲话。才刚刚过去了十五分钟。这种影响力是波及全场的,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和三井冢夫一样,甚至比三井冢夫的状态还差。我刻意注意了一下,发现受到影响的女性无论在程度还是数量上,都要比男性有明显的降低。身边的健身教练和占卜师。虽然也带着一脸无聊的表情,但的确没有困倦的样子。
她们似乎也意识到这场报告会的猫腻了,和我的目光对上时,健身教练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占卜师用手肘给三井冢夫来了一下,大概是很痛的缘故。三井冢夫虽然没有叫出来,却完全清醒过来,吸着冷气抱住肚子。
“……他们真的敢这样做啊。”健身教练轻声说:“没有人喜欢无缘无故就被催眠。”
“只是轻度的,应该没关系。”占卜师不太肯定地说:“我在意识到这是催眠之后,就没再敢看那些影像。”
“影像夹杂半帧信息的话,的确很难看出来,但是,如果真的那么想的话。声音也就需要留意了。”三井冢夫缓过气来,对我们说:“有一部分波段的声音,是人的耳朵无法听见。却能将信息传达大脑,让大脑于潜意识中执行的。伴随正常发声,和一定的节奏,那是真的可以做到,连受害者自身都没有察觉,就已经被洗脑的结果。”
“我希望这只是自己吓自己。”健身教练说:“倘若真的用上了这种声音。就只有设想他们其实没有恶意。不是吗?”
“也不尽然。”三井冢夫的脸上放光:“我以前就觉得这种催眠方式很厉害,所以有关专门的研究。还做出了反向清洗的装置,让一段时间内。某些声音的植入信息都无效化——如果你信得过我,回去之后可以试试。”
“哈……”健身教练用轻笑蒙混着,但就连我也可以看出,她根本就对三井冢夫的装置没有兴趣。之前说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的谈资而已。
“高川,你要试试吗?也许对你的病情有帮助。如果真的有效,就帮忙推销一下。”三井冢夫的热情高涨得有些奇怪,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三井先生。现在的你就像是老鼠会的推销员。”我说:“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三井冢夫的表情一滞,就像是霜打茄子一样,身体佝偻下去。我和健身教练、占卜师两人互视一眼,大家的眼神都在传递同一个意思:三井冢夫果然被影响到了。
在一大篇白开水般的阐述后,台上的中年人环视着台下众人,果然用那平淡无奇的声线说到:“接下来,我们来看看研讨会最新的成果。”顿了顿,又对大家说:“我想,能够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对于没能看到的人,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你们也很幸运,因为当你们意识到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思维速度比起过去有大幅度的上升,这是因为你们已经被更新过了思维算法。是的,一个比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思维模式更好的思维模式,还可以不断更新,以再次变得更好的思维模式,它是通用的,基础的,也可以称呼为‘思维模板’,‘思维算法’?随便你们如何定义,我们现在,已经设计出这样的东西,以及配套的灌输系统,可以无害、无线、无副作用地进行思维灌输和重整。”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有了点情绪,让人觉得他情绪高涨。
“不仅仅是思维模式,灌输知识和对大脑对外物的信息处理部分的干涉,我们都能继续深入。而这个划时代的成果,一系列的脑工程,我们称之为:脑硬体先驱。而我们计划,将会在一年之内,将这套系统设计成外挂式硬体,可以植入脑干,作为一个备份大脑使用。”这么说着,他拿起电子笔,在屏幕上画出大脑和芯片结合的简化图,以及一部分特性数据。
“诚然,我们必须承认,倘若所有人都使用同一套思维模式,对人类的未来而言,是毁灭性的灾难。”中年男人的声音平静了一些,说:“所以,我们希望可以开发出比现在已知的思维模式更多的思维模式,大家以为现在人类的思维模式有多少种?很多?还是很少?虽然大家都知道‘一万人眼中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这样的名言,但是,对于心理学专业的我们来说,这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谎言。事实是——”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说:“受到社会化的影响,引导人类产生行为的思维模式和所具备的知识,在共性方面比个性方面更强,更突出,这也导致人类的思维模式,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多姿多彩,在很多地方,人类是用同一套方法,同一种思维,同一个理念,乃至于同样的知识,去判断同一个事物的。那么,倘若这些代表共性的部分被更新,变得更有效率的话,不是也可以接受的吗?”
现场很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停下来了。只听到台上的主持人用平静的声音说:“研讨会的设想是统一优化共性,而作为个性的部分,无论好坏都会留下来,但是,我个人认为,得到优化的共性和个性中保留的劣根性一定会产生冲突,反而会让人走向自我毁灭,所以,个性也有必要进行对共性的适应性调整。”
说罢,他环顾台下,鞠躬走入幕后。
台下仍旧是一片沉寂,直到有人发出第一个声音:“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然后,我鼓掌,心想:没错了,真的是末日真理教。
在我的掌声落下之前,会议室中的气氛就像是被引爆了一样,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脸色之丰富,即便听不到声音也完全可以明白他的观点和立场。之前宛如睡着了一般的人被吵醒,在少部分人异样和审视的目光中,用一种愕然的声音,询问着之前的情况。如果按照之前主持人的说法,这些人就是被更新了思维模式的试验品,可是,仅仅是短时间,似乎从他们的对话中,看不出有和之前的谈吐行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喂喂……这不会是开玩笑的吧?”三井冢夫看向我们,他的额头微微有些浮汗,“我可感觉不到,自己的脑袋有什么地方被修改了。”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我、健身教练和占星师互视着,同样想到了之前他在发言上的微妙。按照主持人的说法,人类的思维模式和心理层面的问题,是由共性和个性构成的,共性又因为人类自身的社会性,而占据最大的份量,所以,更新共性并不会立刻让人产生显著变化,这种变化,大概是在要社会性的协作和生活中才会渐渐体现出更优秀的一面,但是,并不反对,甚至于,比较倾向于“温和地对待个性,只会让个性和共性的矛盾被放大,进而让人的行为趋向自毁性”的说法。
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三井冢夫的情况。
“还需要观察。”我这么对三井冢夫说,“那个主持人的观点,并没有得到研讨会总体的认可,而仅仅代表一部分成员的想法而已,所以,在研讨会总体名义的行动中,不会做出违背纪律的行为,最多只是打打擦边球而已,用力也不会太大。所以,现在你的脑内植入信息擦除装置,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尽全力的你完全有可能打败不尽全力的研讨会非主流。不过,我更相信,如果你真的制造出了那样的装置,那么,研讨会一定会将你留下来。”(未完待续)
1284 脑硬体先驱2
会议室中众论纷纷,尽管在阮黎医生解说了关于研讨会的事情后,我就一直觉得这次研讨会上绝对会发生一些让人吃惊的事情,但没想到在第一天的下午,好似热身一样的报告会上,就被来了这么一次异常的研究成果发布会。但联系末日真理教的情况,却又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脑硬体”这个词语和它所拥有的概念,无论在科幻中,还是在这一次末日幻境世界中,都谈不上新鲜。早在很多年以前,通过植入一些机器辅助人类大脑进行思考和研究,这样的想象在二次工业革命之后,就一直存在于各种文学作品中。若放在科幻的书籍中,这样的一种想象和概念,其实是十分落伍的。
然而,倘若将这种东西真正做出来的话,就很了不起。无论是通过何种途径:正经的科学或者异常的神秘,是都没有关系,仅仅是拿出这样的一个成果,就已经足以证明研讨会的强大。这不仅仅是这么一种东西,给人类意识造成的冲击和影响,更在于制造者自身的想法——他们的想法也并不出奇,放在科幻中同样是老生常谈,在实物出来前,顶多只是一种人文性的思考,然而,如今这不再是幻想,同样意味着,在过去的思考中,所产生的那些忧虑,也都将必须以更切实的方式对待。而糟糕的是,哪怕在过去的思考中,也从来都没有对这样一种可以影响人类思维意识的东西,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处理方式。
过去的一切种种假设,所振奋的,所恐惧的。所有已经产生并随之产生的迷惘和混乱,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搬上台面。
众人议论纷纷。
尤其是主持人在暗示:大部分参与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第一批体验者。
这种被称为“脑硬体先驱”的东西,其定义是相当暧昧的,更别提到目前为止。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机器,仅仅是大家在以“的确有这个东西”的假设前提下,去设想它的形状、功能和原理,由此去猜测在这个房间中,哪些东西就是被伪装好的“机器”,亦或者。这台“机器”已经被运走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找到这样一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是“脑硬体先驱”的东西。
我身边的人也不断环视左右,试图发现点什么。
对我来说,“脑硬体”和“先驱”这两个词语关联起来。是一种很微妙的味道。
末日幻境中的脑硬体当然是第一时间被联想起来的东西,在此之上多加一个“先驱”的后缀,很容易让人认为,这个世界所出现的“脑硬体先驱”就是末日幻境“脑硬体”的前身。末日幻境的“脑硬体”其实是统治局的产物,其他神秘组织或者直接从统治局遗址中获取,或者发掘和参考相应的实物,尝试制作出属于自己的产品。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这个世界的“脑硬体先驱”在源头上。似乎有一些差别。
如果从末日幻境的角度,去观测如今这个研讨会所具备的“末日真理教”概念,不难理解。末日幻境中的末日真理教成员在入侵这个世界后,代入了这个世界本土发源的“末日真理教”,其所造成的影响,无疑是极为强烈的。也许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例如阮黎医生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神秘”。而将一切都归咎于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它正不断让人类变成了精神病,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毁灭人类。乃至于毁灭世界。但是,从末日幻境的角度来说。末日真理教成员在代入身份后,对本土组织进行神秘性的渗透,其中包括理念的培养、扭转和传承,神秘力量的开发和技术上相应的突破,都绝对可以谈得上突飞猛进。
如今研讨会拿出的这个“脑硬体先驱”,就有可能是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下产生的结果——它并非是正常发展而水到渠成的,而是被一种外力扭曲,推进,并和研讨会自身的一些宗旨结合起来,形成了这么一个独特的,可能有别于末日幻境中“脑硬体”的东西。
说到底,这个时候,我仍旧有一种感觉,“脑硬体先驱”和“乐园”一样,其概念和初步的样品,都是基于一种理想化的,侧向于善意的研究。可是,当它完成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恶意去歪曲它。就如同在提出质能方程的时候,很多研究者都没有想过,要将它变成武器,当然,在得知这么一种可怕的力量时,应该是有假设过它成为武器的情况,即便如此,最初将它弄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带着“要用它去杀人”的这种恶意,而是中立的,仅仅作为科学台阶,乃至于偏向善意的,充当更有发展价值的能源之类。
末日真理教的固有认知,让我很难去相信,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教会变成一个导人向善,拯救末日的伟大组织。但是,阮黎医生的存在,以及她所讲述的,她眼中的这个组织,以及她的理想,她为此而付出的一切,都让我同样愿意相信,至少现在,在这个组织里,仍旧存在和阮黎医生志同道合的人,而她愿意合作的研讨会,以及达拉斯本人,在总体的信念上,仍旧维持有善意的一面。
我知道,自己应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必然变质的组织,可是,我的感性,让我做不到这种事情。
如果仅仅是公布成就的话,那位主持人其实可以用更加委婉的做法。他的强硬,证明了一种激进的态度,而这种激进哪怕是用善意去看待,也很难心平气和地对待。我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以及他的态度所可能代表的,研讨会自身的变化,但却也很难相信。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后,真的一点恶意都不存在。
在座的众人中,不少人因为被催眠而感到气愤,在听说了“脑硬体先驱”的概念后,感到万分恐惧而咒骂不已。但也有一些人为了这个划时代的成果,带着忐忑却又振奋的表情。三井冢夫是相当惶恐的,他在之前主持人的报告中,已经表现出不少被催眠的特点,而这种催眠,明显就是“脑硬体先驱”生效的前奏。他对我们说,他现在很担心,自己的脑子里被灌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主持人明显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一种另类的善意的表现。但是。强行将来客变成试验品,在感性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问题只在于,当他代表研讨会,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客人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一定要去告发他!”有人愤怒地说。
“你确定?”有人在一旁冷嘲:“我觉得你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
“可以找研讨会,要求追究他的责任,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这么激进的态度,这么恶劣的做法,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研讨会的认可。”有人冷静地尝试分析:“也许他是研讨会中的小众派。你知道,在研究型的机构中,总会有人因为得不到看重,因为失意所以格外想要证明自己,就会冒险去做一些违规的事情。但只要一个组织的风评还是好的,那么。这样的人一旦事发,一般都会被从重处罚。以维护组织内的秩序。”
“他已经说过了,这是研讨会的成果。知道吗?这是以研讨会本身的名义发表的。”有人又说:“关键不在于。这个脑硬体先驱能够做什么,而在于,他说,他用这个东西,对我们做了点什么。如果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我觉得你现在还在想如何去告发他,如何去打击报复,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如果他真的做好了准备,而那东西也和他说的那么有用,你们的行为就一定会被植入的思维模式约束。反过来说,若没有,那就是他失败了,那么,你又如何去证明,你的脑子有问题呢?这可不是机器,检查一下螺丝钉就能做到的。更何况,既然他已经这么做了,那么,哪怕研讨会方面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将错就错,先看看我们的反应再说。我们是试验品,可是,这种实验,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的。这才是脑硬体先驱最可怕的地方,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仍旧没能找到相应物件的实体,同样,也无法从心理学上,证明催眠一直在持续。”
我收回目光,健身教练和占卜师还在安慰三井冢夫,这个男人缄默着,脸色没有半点好转。
“别这样,三井先生,你也精通心理学,应该明白这种心态于事无补。”健身教练说:“更何况,虽然你看起来被影响了,但程度上比你更严重的也大有人在。你说过有尝试过类似的理论,制造了一台清洗思维的机器,那为什么不试试看呢?难道你对自己的研究完全没有自信吗?”
“不,我只是担心万一……”三井冢夫患得患失地说:“而且,那机器很大,根本无法带过来,想要在这里临时制造的话也没有材料……谁知道会不会有这个时间和机会。”他考虑的,当然是研讨会的立场,但是,我根本就不能对他说“研讨会带有善意”这样的话,因为,这样的话,哪怕是我自己,也无法完全相信。阮黎医生就在身边,她的意志可以确定,但也只有阮黎医生而已。
“刚才那边的人也说了,既然你还能生出反抗意识,就证明,你并没有被彻底控制。”占卜师说,“也无法证明,你的脑子被人修改了。”
“好好回忆一下,你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和原来的自己有什么差别吗?”健身教练提议到,周遭不少人也做出同样的提议。
然而——
“没有用的。那是要假设‘过去的感觉’还存留,才能实现的判断。”三井冢夫苦笑着,“但是,我研究过,要完成思维模式植入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彻底的复写,以避免受到残留数据的影响——我这么说,你们可以明白吗?就像是将磁盘格式化。再装入新系统一样。倘若过去带给自己的,只有单纯的记忆,而再没有感觉和情绪,就无法作为参照,去察觉现在的‘不对劲’。就现在的我自己来说。我现在的一言一行和思考方式,都是理所当然的,都代表了我自己。”顿了顿,他又说:“说到底,‘我’这个词语,就是一种对当下的认可。”
“也就是说。其实我们根本就无法证明,之前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虚晃一枪,在恐吓我们,亦或者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健身教练沉思者,说:“但是。他提起过,大多数人会察觉到,自己的思维速度增加。而这种增加,就是思维模式优化所产生的结果之一。你觉得,现在比之前想东西迅速吗?”
“抱歉,这也是无法判断的。”三井冢夫说:“人们总会有错觉,认为自己好似‘更聪明了’,‘思维更清晰迅速了’。但是,哪怕是对某个事物进行反复判断,其速度和效率。也是完全无法进行对比的——因为,思考的时间和客观条件,都不完全一样。除非,可以有一个愚蠢的你,和一个从聪明的你同时才存在,并在同一时间。同一环境,对同一事物进行判断。简单来说。就是人无法跨过同样的河流——这样的感觉,因为无法跨过同样的河流。所以,用跨过看似相同,但其实不同的河流时的感觉进行对比,说自己的身体变好了,亦或者变坏了,是没有意义的。你觉得状态不错,也许仅仅是河流在你前后淌过的两次中,存在难以观测的量变。同样的,你觉得自己过去怎么这么蠢,也不是因为你变聪明了,而仅仅是同样的问题,你突然有了不同的想法和观测角度。”
“所谓的思维模式,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让你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去计算衡量。”占卜师摇摇头,不太满足三井冢夫的解说,其实,我也觉得,三井冢夫的解说并不如他自己觉得的那么分明。他举出的例子有些勉强。
“脑硬体先驱不仅仅是改变思维模式。”健身教练插口道:“之前那人提到过‘模板’和‘算法’这样的词语,最终却仍旧用了‘东西’这个词语。从概念上,词语所涵盖的意义,是不断增长,也在不断暧昧的。如果只是思维模式的话,当然比较好理解,是‘算法’的话,当然是逻辑计算能力的强化方面吧,但是,倘若是包括这些思考方面的所有‘东西’,那么,就会很可怕。其实,我们真正担心的,不正是这玩意的全面吗?”
“……没错。”三井冢夫深深吐了一口气:“人的思维是十分复杂的,仅仅改变其中一部分,催眠术也能做到,但是,要真正意义上,去全面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仅仅是想法本身,就足够让人感到恐惧了。这么想的话,其实我倒是觉得,那个主持人在放大话。也许他们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一种可以广泛高效实用的催眠方式而已。”
“的确,除了催眠之外,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脑硬体先驱’是存在的。”占卜师说:“我更倾向于,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它只是一种催眠过程和之后,加深效果的幌子而已,当时那个主持人所使用的,仅仅是一种话术。”
不得不承认,占卜师的说法,的确有其道理,而且,也是此时在场众人中,比较能被人接受的说法,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脑硬体先驱所代表的意义,实在没有什么真实感。而恐惧,更多源于对“可能是真的”这种假设。但只要坚持拒绝这种可能性,就能排除大多数负面的情绪。可是,这仅仅是从当前科学的层次去观测的结果,而对于我来说,从“神秘”的角度去理解和看待,反而更加容易。
然而,倘若从“神秘”去理解,这个“脑硬体先驱”就很大可能不是幌子,而是故意伪装成幌子。对方也没有使用话术,而是故意用这种态度,让人错误理解为他在使用话术。这些错觉,都能巩固脑硬体先驱所造成的效果。
对于无法证明,却又被说成“存在”的东西,只要无法从全部意义上,从各个方面上,证明它“不存在”和“没必要存在”,那么,其影响力就一定会存在。
在历史上,这样的东西,构成了“宗教”。
而现在,哪怕用上了“脑硬体先驱”这么时髦的名词,也仍旧没有脱离这种东西的特点。
把这样一种东西释放出来,让众人认知到的人和组织,最终会是以宗教的形态存在,也是可以预想的。
无论是叫“末日真理”还是叫其他的什么东西,它的味道都实在太过熟悉。
“如果不相信的话,就彻底否定它比较好。”我提出自己的建议,“思维上的问题,最忌讳的就是模棱两可。”我对这点深有体会,可是,谁都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何才能“打心底彻底否定某种东西,某种思维”,在真正做到之前,很分析出一个通用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毫无疑问,自己的意志力是最重要的。
坚定地去相信什么,坚定地去否定什么,并付之行动,就会产生强大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无论在我、阮黎医生、网络球的众人和末日真理教成员身上,都可以看到,但在更多人身上,却是看不到的。
反过来说,倘若三井冢夫做到了,他坚定的相信了什么,坚定地去否定什么,那么,他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敌人,而不存在第三种暧昧的可能。
“我会试试。”三井冢夫的情绪逐渐平和下来,但是,我想,这里的人都明白,这种试一试,根本就没有成功率的保证。有目的地改造自己的思维,除非是自己不得不,或者想要变成那样,否则就是一种折磨。而三井冢夫所面对的情况,是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这种强烈的需求感,因为,他无法判断,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是不是必须改变。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改造过思维。
尽管周围闹哄哄地争执了一阵,但是,当主持人再一次走上前台的时候,气氛还是迅速沉寂下来。原先说要抗议的人,这个时候也没有站出来,我觉得,可能就和三井冢夫一样,其本身的情绪,并不能决定自己是否真的要采取行动。因为,大概他们也并没有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什么不好,不对劲吧。同时,也有可能期待着,研讨会是带着善意做这种事情的。
这次主持人上台时,手中拿着一叠文件袋,看起来像是众人交上去的论文,可是,从讲话到期间休息,总共也不过是半小时的感觉,专家评审这么快就能过滤一遍众人的论文,并将“好”的挑选出来,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吃惊。至少,我周围的人,都一副意外的表情。他们或许觉得,自己的研究很艰深,哪怕是专业领域的专家,也应该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弄明白其意义和好坏。现在就评选出来的话,似乎给人一种评审员不够认真,小看了自己这些人的感觉。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但是,主持人却在第一句话,就对我们说:“经过两个小时的审核,我们最终评选出十篇最优秀的论文。大家一致认为,虽然在各方面都还很稚嫩,但在定向培养之后,有进一步提升的可能。所以,这十篇论文的作者,已经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接受我们的邀请。我们这个研讨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研讨会,相信大家都已经调查过了,没有的话,也只能认为你在准备工作上的不专业,而我们也不会进行弥补……”如此这般,念了好几个名字,意思大概就是,让这十人按照顺序,上台阐述自己的论文,并现场进行答疑。
但是,两个小时——?
我和健身教练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查看自己的手机。(未完待续)
1285 阴影肿瘤
时间对不上。
不只是我一人,有不少人都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查看手机,上面的时间的确如主持人所说的那样,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但就个人的时间感来说,却只有半个小时。健身教练等人也是这个时间上下。半个小时和两个小时的落差实在太大,放在平时,哪怕因为专注于某些事情而产生时间太快的错觉,也绝对没有现在如此强烈。因为,导致这段时间落差的原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之前的催眠行为上。比起三井冢夫,我们这些明显自觉得没有收到影响的人,在意识到时间差后,当然会更为吃惊。
如果这不是主持人的话术,那就意味着研讨会的“脑硬体先驱”的功效,比预想的还要强。而且,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消除的。
主持人没有理会台下众人的交头接耳。在主持能力上,他可谓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主持人,但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如何才能做好主持工作,他的声音和动作都很平淡随便,还没少做出犯众怒的事情,即便如此,在种种因素的制约下,与会人员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参与。
“……现在,有请g先生上台,他的论文是……”主持人报上名字,但原本应该炒得热烈的气氛,却在先前一连串诡异的打击下,变得相当沉默压抑。上台的老先生也摸了一把汗,表情绷得紧紧的,既像是生气,又像是紧张。更像是憋着某种情绪,被迫撵上台的。
他发了两次音,但都走调了。他重新调整话筒,摆弄讲台上的资料,大概三秒后才吐出第一个词语。后继的词语也是一个个吐出来的,就像是多年没说话一样干涩,直到四五句话后才开始好转。我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发现他不时转动眼球,斜瞥着站在台角的主持人。主持人抱着胳膊,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这种没表情就是“不耐烦”的表现。
“看上去很难过啊。”占卜师悄声对我们说,因为现场的气氛太过压抑,所以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变得十分显眼。
“其实研讨会没必要排这样的人来主持。也没必要再这个时间点,说这些敏感的事情吧?”她顿了顿,又说:“如果真是那么强力的东西,不刻意提醒我们,只是私下里悄悄地用,不是更好吗?”
“我还是觉得,这个现场就是一个心理测试。”健身教练说:“主持人根本拿不出证据,难道他说什么。我们就要相信什么吗?三井先生,你也一样,振作一点吧。”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那个人的背景、态度和说话方式……”三井冢夫一脸汗颜的表情,说:“总会让人不由得往坏的方面想。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利用心理学的话术,实际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可是。希望归希望。我下意识里,总是倾向于相信这糟糕的情况。”
“就是所谓的。好的不灵坏的灵,是吗?”占卜师突然露出微笑。说:“你真该和高川学学,用更积极的想法去面对不确定的情况。”
她的话让三井冢夫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自然而然和他对视一眼,他就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猛然把头扭回去。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一副偷偷摸摸的动作。
上台人的报告基本不会超过十分钟,其实我觉得他们早先是打算讲解得更久更清晰一些的,可是出了意外的情况,众人心中也是十分忐忑吧,因此,没心思阐述自己的研究,让这个报告会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要说起来,仍旧可以归咎于,主持人竟然在开幕词中,就直接抛出这么一颗“大炸弹”。
之后的会议进程乏善可陈,也没有预想的亮点,整个会议室中充斥着一股“快点结束吧”的想法。本应是快乐的,有所收获的报告会,就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令人烦闷。说实话,与会者的研究中,不乏新颖的课题,放在平时多少也会让人生出兴趣,可放在脑硬体先驱面前,却俱都黯然失色。而这种主持人打击参与方的做法,就像是下马威一样,让大家都很不快。
之后,报告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众人就像是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的尸体,一下子就松软下来。有人扯着领带,有人掏出手帕抹汗,有一些人站起来疏通筋骨。在这期间,研讨会将没有被选中的论文重新发回来,被退回论文的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像是有些不甘,但又松了一口气。
“我,我的论文被收上去了。”三井冢夫有些不安地说。
“我们的也一样。”占卜师说。
“三井先生,你的论文内容是?”健身教练问到。
“就是之前提到的,关于脑内信息的篡改、修复和清理。”三井冢夫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当然,关键的地方没写上去,只是写了一些理论和前景而已。想要依靠这篇论文做出机器,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能保证研讨会中没有能人对你的论文进行整改?”健身教练的语气不太友好,因为三井冢夫的研究和研讨会的脑硬体先驱的路线太过接近了。我猜,大概她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三井冢夫的论文可能会给脑硬体先驱带来的帮助。诚然,研讨会可以制造出实物,就足以证明理论上已经基本成熟,但如果他们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就不会将自己这些人骗到这个地方来了。
不过,正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到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与其埋怨三井冢夫,还不如去研究一下他还保留的资料,以便对当前情况做评估。
会议室中的人们逐一离开座位,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有心情说笑。我看到有人刻意在周遭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例如找到主持人口中的“评审”,但是,整整一层楼,除了我们这些客人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影。
“秃子也不在。”健身教练说的,自然就是我们这一行的负责人,那位出身研讨会,同样在心理学界有点儿名望的中年秃顶。一开始,她还说用“先生”这样的敬词,但现在却直接说“秃子”这样粗俗的词。她对这个人的心理转变可想而知。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下楼,一部分人走楼梯,另一部分人去了电梯那边,但很快。去搭乘电梯的人就转了回来,对大家说:“电梯好像坏了,无论怎么按都开不了门。”
众人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顶部的灯管似乎也出了点问题,发出清晰的滋滋电流声,然后开始不停闪烁,而人们周遭的影子,也仿佛一下子变得清晰而深刻了。若说之前的影子。只是一层淡淡的,不注意就不会意识到的灰色,那么。现在的影子就如同涂在白纸上的重墨。
不少人面露疑惑,指望他人给出诸如“灯管老化”之类的解释,但是,自己却完全不开口。有一种绷紧的气氛在众人之间传染,就像是渐渐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不太正常。如果是正常人。绝对不会仅仅因为灯光闪烁,就认为有古怪。最多仅仅是认为照明设备接触不良而已。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更趋向于,有什么诡异的事件已经开始了。
哪怕是在无神论当道的时代,真正不受到环境感染的人也是很少的。就如同走在黑暗而无人的小巷中,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感到不安,此刻的灯光闪烁,营造的就是这么一种气氛。
“又来了。”三井冢夫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可能是那个凶手。”
我知道,阮黎医生的暗示,让他一直觉得,在休息点的祸事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明确存在的凶手——他混迹在这支专家队伍里,用正当的理由伪饰卑劣的行径,而且,还是一个心理变态,一个医学高手。他懂得制造迷幻药,让人们陷入内心深处的恐惧中,进而互相残杀。
现在的情况,毫无疑问,又让他联想起上一次在休息点的情况。
“只是设备老化而已。”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说出这番话。大多数人都同意,但也有少数人离开,有人高喊这是阴谋,但也有三井冢夫这种,虽然不同意对方的说法,却完全不吭一声的人。
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些忙乱,陆续上来的人,全都是最先从楼梯下去的那批。他们脸上都带着奇怪的表情,让人不禁疑惑,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又上来了?这里的电梯坏掉了。”有人攀话。
“下面也走不通。”果然有人善意地回答到:“很奇怪,楼梯找不到了。”
“找不到楼梯?”虽然话说得很清楚,但是,还是有人无法将之转变为直接的印象,“在说什么啊?到底是怎么个找不到?”
“就是找不到。”那人说:“我们上来的楼梯,全都不见了,变成了墙壁或房间之类的,但是,我们也尝试过敲打墙壁,打开房间,但全都没有楼梯的影子。”
他的描述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大多数聆听的人都露出犹豫的表情。
“假设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会回吗?”那人又劝到。
这批人上来之后,走廊的人数变动,开始变得有些拥挤。我、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远离楼梯口和人群,自个儿呆在六七米远的地方,观察着众人的态度。
“果然是幻觉吗?”三井冢夫这么说。
可我更相信,是有人用“神秘”封锁了这个地方。
问题是,这些布下陷阱的人,到底是冲什么来的?而且,虽然已经找不到研讨会的人,但是,这个地方既然还是研讨会的地盘,就一定会受到相当程度的监控。如今三楼和四楼被从正常的空间中隔离出来,如此大规模的变动,应该是无法瞒过研讨会的。
“只需要等待,就一定会有救援。”我这么安慰其他人说。
期间。又有不信邪的人跑下楼梯,许多人都期待他们带来好消息,只有最先下去的人们不为所动。果然,当这批人上来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的不见了。而且。你们应该找一扇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其中一人调整好表情,却说着让人很难相信的话:“我们似乎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半信半疑的人推开身旁的房间,没过一会,走出来,脸上也是一片恍惚的表情:“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健身教练见状。也用力推了几下身后的大门,但门动,之后她狠狠踹了一角,里面立刻发警报器的声音。经u安周围热议纷纷,但是。突如其来的警报仍旧可以清晰回荡在走廊中。而这声音,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在灯光照射下变得颜色深重的阴影,好似变成了有形的物质,人们抬起脚,就看到鞋底仿佛黏上了沥青一样的东西。
“狗屎!这是什么鬼!”不断有人咒骂出声,可是,更敏锐的人。感受到了更巨大的危机,不断转身四顾,亦或者靠在边墙上。缓缓向人少的地方,没什么阴影的地方移动。
这样的人,除了我们之外,还不到十个,而之前被评选为优秀论文的作者,却只有三个是其中的一员。
“影子……”三井冢夫的脸色有些难看。“果然,我们又中了迷幻药吗?”
这个时候。健身教练正尝试着打开房间里的窗户。可是,这些窗户就如同和空间牢牢粘死在一起。根本无法打开,透过窗户朝外看,外面的一切都黏糊糊的,只有黑白两色,不过风景的轮廓仍旧有些来时的印象,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带个人愉悦的感受。
“高川。阮女士没有交代你什么吗?例如,遇到了这种看似幻觉的情况。”占卜师问到。
“她相信研讨会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我只能这么说:“虽然现在的情况很怪异,但是,还没有出现危险,不是吗?”
说实话,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不久前在这里惊鸿一瞥的玛索。她是电子恶魔使者,而现在的这个情况,的确又很像是固有结界那种闭锁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不过,噩梦拉斯维加斯里的钟表店给我太深的第一印象,以至于,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如今的诡异现象完全和钟表店中的体现不一样。
我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工具,武器只有折叠式的电工刀,香烟和火机完好无损,连锁判定和速掠也都可以使用。突然,我的右腕内侧一痛,就像是被烙灼了一样。
魔纹反应?我猛然惊醒过来,这个反应实在太久没有出现了。但是,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还是挺频繁的,只有在同时出现两位魔纹使者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也会有人利用这个办法,确认周遭环境中是否有人埋伏,但是,既然有反应,当然也会有屏蔽的方法。它并不是总是管用的,但管用的时候,也总是正确的。
并不说,这个世界不应该有除了我之外的魔纹使者,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魔纹使者?现在,这个时间、地点和人物,有什么必须依靠袭击,才能得到的东西吗?亦或者,有什么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达成的目的?
地面的影子变成沥青和脓液的样子,随即又鼓胀起来,每一个气泡都胀到一米直径,如同瘤子一样的粗糙,让人一眼生厌。众人避之不及,好几个人的脚直接被吞没进球内,然后这几人发出惨叫声,当他们被旁边的人拖开的时候,陷入气泡内部的腿脚已经不见了,伤口处的横截面血水淋漓,十分骇人。伤者痛得身体都抽搐起来,虽然这里不缺乏懂得紧急包扎的人,却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勉强止血。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有人恐惧地大叫,但很快就被人骂了一声“闭嘴”,他还想吵嚷点什么,就被人用力捂住嘴巴。
“研讨会的人呢?我们需要解释!”有人说。
“我觉得,我们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得救。”另一人的声音有些冷嘲。
有人踹开房间,从里面取来扫帚和垃圾桶等杂物,用力砸在那些阴影肿瘤上,结果只是有进无出。而拿着扫帚插进去的那人,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都要跌入其中,他惊恐地大叫:“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拽我!”
我虽然也想帮忙,但是,能用的攻击也和他们差不多,我想,效用也不见得比他们更明显。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种东西绝对不正常,而且,其存在的时间越久,情况就会越糟糕。
“高川,我记得你还有几瓶解药吧?阮女士当初配的那些……虽然有些危险,但我觉得可能需要。”占卜师说。她提到的,正是乐园样本,只是,在当初阮女士偶然配成时,是作为“验药”而存在的药物,本身的药性强烈而不适宜于他人。这些药物,是用我平时服用的特效药再调配而成的,常人使用不可避免会留下后遗症,越是随便使用,后果就理所当然会更加恶劣。
然而,眼前的事态,让众人都有些沉重,觉得可能有必要服用。
“是的,我会斟酌使用。”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隐瞒“乐园”就放在身上的事实,“但是,只能由我使用。”
“好吧,那是你的药。”健身教练回答得很爽快,三井冢夫嗫嚅了几下嘴唇,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在前方,一众人带着愤慨和恐惧,尝试了各种方法,去破坏这些阴影肿瘤,可完全没有效果。话又说回来,这些阴影肿瘤在形态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似乎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是噩梦拉斯维加斯里吗?黑烟之脸?不,我猛然想起来了,而且,想起来后,就觉得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些阴影肿瘤,就如同我当初刚发现噩梦拉斯维加斯时,所找到的那些仿佛孕育着什么的东西。之后,我清剿了很多那东西,却仍旧没有弄清楚,它到底是些什么。当越来越多的电子恶魔使者进驻噩梦拉斯维加斯后,它们的数量已经明显减少。我猜测过,可能和电子恶魔使者的“鬼影”有关,亦或者,和五十一区的“黑烟之脸”有关,而倘若和五十一区有关,那么,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在中间做的手脚。但无论哪一个猜测,都没有实际的证据。
我不太确定,现在看到的阴影肿瘤,到底和噩梦拉斯维加斯有没有关系,但即便有关系,也不值得惊讶。只是,在应对上,仍旧十分考验运气。而且,根据魔纹的反应,这个地方隐藏着一个魔纹使者,这个人也很可能是幕后的操纵者。我不确定,这个魔纹使者是否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是否对我有所了解。按理说,这个人是末日幻境侵入者的可能性很大,可也不能就此认为,这个中继器世界中无法自行演化出魔纹使者。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在前面众人的各种尝试都宣告失败后,占卜师用一种极其冷静的声音问到。
“逃是不可能逃掉的,现在活动空间,似乎就只有两层楼的样子。”健身教练说:“对抗的话,也无法形成有效伤害,根本就不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是幻觉,我也不想亲身体验那个家伙的下场。”顺着她的目光,我们看到之前断了双脚的人,还在呻吟,被包扎的伤口处,还不断有血液渗出,如果不快点送去救治,大概会失血过多而死吧。(未完待续)
1286 通天塔之间
伤员还在呻吟,虽然由身边的同伴进行紧急包扎,但因为缺乏必要的工具而无法完全将血止住。他的伤痛实在让人无法想象,意识似乎正渐渐涣散,再这样下去,大概会死掉吧。这种认知让周遭的人都露出惶恐的神色,对这名伤员更上心了,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倘若这一切仅仅是幻觉,是某个潜伏在众人之中的凶手,用一种烈性迷幻药制造的效果,那也实在太过真实。
算上在旅途中的那次遭遇,第二次碰到神秘事件的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仍旧不由得半信半疑。不能解释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从理性的认知,还是从感性的感受,都很难断定自己等人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幻像。阮黎医生可以毫不犹豫地视其为不存在,在我遇到的人当中,也算是极为罕见的。
我无法将这些仅仅当作自己的幻觉。诚然,无论是站在阮黎医生的角度,还是站在末日幻境的角度,白色克劳迪娅都必然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这种看似植物,却很多时候不被视为植物的东西,就如同一个结点,将众多看似没有关系的情况彼此联系起来。然而,将它视为一切的起源,等同于我认知中的“病毒”和“江”,乃至于进而否定“病毒”和“江”的存在,是我无法做到的。
我可以将它确认为“很重要”,却无法假设它是“唯一”。
因此,在很多神秘事件的解释上,我和阮黎医生存在分歧,着眼点也有可能背道而驰。
现在的情况。放在阮黎医生那里,大概会是另一种表现形态吧。尽管伤员应该也是存在的,但其受伤的原委,却不一定是由阴影肿瘤造成,因为。在阮黎医生眼中,可能并不存在这些由阴影构成的瘤子一样的东西。因此,伤势很可能是伤员因为幻觉而自己制造出来的,丢失双腿的情况,也有可能是“我们看不到他的双腿”。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某一个凶手攻击了伤员,在我们的眼中,难以在当前的情况下确认这个凶手的样子,哪怕我的连锁判定,也没能锁定它。从而认知为它具备某种“神秘”,但放在阮黎医生眼中,这个凶手也许就是无所遁形。
虽然我可以设想站在不同的角度,所造成的观测差异,但实际上,我最终可以应用的,可以将其视为行动源头的,只有自己所能观测到的一种而已。
魔纹又一次焦灼作痛。这个不知道藏身何处的魔纹使者还没有离开。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此时此地袭击我们这些人?
带着这样的问题,我始终都没有出手。不仅仅因为黑暗中有窥视者,也因为我手中的武器。就仅仅是一把匕首而已,而敌人的形态,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存在”。它看起来像是个肿瘤,但也可以看成是阴影,神秘的力量,让它的形状改变。但是,影子的特性大概还是保留着的。
普通的匕首可以切断影子吗?不行。
没有s机关的枪械也做不到。
可以选择的。是站在末日幻境的立场上,将当前的场景观测为“意识态产物”。进而用意识行走的力量瓦解这一切。我曾经在旅途休息点的神秘事件中,成功使用这种方法,将覆盖了整个休息点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瓦解。然而,那也只是一种爆发性的力量。正因为它不是“想用”就能用出来,所以,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意识行走者。
所有来自于“江”,攻击领域扩大到“某个区域”或“某种本质”,需要在独特的三观和处境下,才能被引导出来的力量,都是可怕的,让人充满美好的联想,仿佛只要可以将这种力量的效用最大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或许真的如此,但前提在于,首先这要是一种可控性的力量。
涉及意识态的更迭变化,通过独特的视角、认知和观念,通过意识态的存在方式影响物质态的存在方式,这样的能力,我不觉得,当前的任何一个人类可以获得,可以应用,可以称之为“自己的力量”。
意识行走的能力被否决。
之后是魔纹,魔纹的力量并不仅仅是超能,但是,超能却是最直接的体现。而除此之外的大多数功能,都是辅助性的,例如启动临界兵器,强化自身的身体和才能,将灰雾形态的物质凝结成灰石等等。这些通用的辅助能力,对阴影状态的怪异没有伤害力,而我的速掠超能,也同样无法直接对其造成伤害。
没有足够好的武器,我能做的事情,也是极为有限的。
我很强大,但同时也很弱小,这一点,我早就有所自知之明。甚至于,我曾经想过,或许就连自己的魔纹超能,也不是属于自身的东西。仅以人类个体而言,我也是弱小的,而成为魔纹使者之后,所体现出来的强大,更多是因为“江”的缘故。
这种想法的证据,就在于,我不是在二级魔纹时就自行觉醒超能,而是在三级魔纹的时候,才由魔纹强行开辟超能。在席森神父的理论中,二级魔纹时就自行觉醒的超能,毫无疑问是最匹配自身的,这样的人哪怕没有魔纹,在普通人当中,也能称之为优秀。一旦在三级魔纹的时候,才被强行开启超能,那么,这种超能其实是随机的,会得到何种特性的能力,完全无法控制,最终也必须要让自身去适应超能,但无法适应得很好的魔纹使者也大有人在。我和速掠超能的情况,当然是比较好的一种,它也许并不完全符合我的特点,但至少在适用性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我的情况,在所有被动觉醒的三级魔纹使者中,也属于特例。
我对自己的特殊性的认知。更让我深刻意识到,排除这种特殊性,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正因为认知到自身的特殊性,所以。当自称“与众不同”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有违和感。
然而,特殊性,并不意味着,在每一次境遇,都会带来好的变化。
当下的情况。就让我觉得,自身的特殊性就没有起到理想的作用。
我只能和普通人一样,暂且离事发点远一些,安静地观察事态发展。就在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商量对策的时候,我一直保持沉默。我唯一比他们更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我的特殊性随时会让事情产生意外变化,以及,我的魔纹使者身份一直都在起作用,才能也好,超能也好,都没有受到当前情况的影响。
这栋建筑目前只剩下我们所在的第四层和下面的第三层,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如同从来没有很出现过,仿佛这栋建筑一直都只有两层。而建筑外的世界,也是难以述说的异常。总之。如今这栋建筑中,绝对不会有人看向窗户之外后,仍旧可以坚信自己仍旧呆在正常的世界里。
虽然说,可以让人强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异常,但是。要在这种异常下,阐述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是让人有些困惑的。简单来说,虽然意识到异常。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醒来了就好,所以,反而不需要有太多心理压力。
然而,伤员的出现,那逼真的伤害,都在让人心动摇。
面对当前的情况,很多人都试图整理出一个头绪来,然后顺藤摸瓜,利用自己优秀的推理逻辑,理清一切问题的关键,破局而出——虽然这么尝试着,这么想着,但目前仍旧没有人可以做到。
哪怕是头脑清醒的人,也拿目前的情况没辙。因为,几乎没有线索。这样的变化,突然就出现了,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也并不给人一种“被挟持”的感觉。并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仅仅是比较倒霉而已。
即便如此,我的魔纹仍旧在告诉我,这里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拥有魔纹的力量。这绝对不是比较倒霉,而的的确确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阴谋一环。毕竟,要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保留魔纹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阴影肿瘤开始扩大,眼见没法子,大家只能渐渐撤离那处过道,有一个楼梯口被赌在肿瘤区的另一边了。似乎之前下去的人,还有一部分没有上来。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在下方没有碰到危险。带着伤员,专家们开始转移地点,有人已经离队,试图自行寻找离去的办法。但大多数人仍旧跟在队伍当中,我们四人也是一样。
之后,队伍转移回会议室,于是,有人提到研讨会,说这种事,是不是研讨会的阴谋。阴谋论在这种时候,自然是很有市场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愤慨、惊恼又不解的神情。然后,一部分人翻箱倒柜,找了一些可以做武器的工具和材料,为之后的情况早做准备。
魔纹又灼痛了一次,它让我再一次意识到,那个魔纹使者距离我们已经近了。
又因为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太多人聚集在会议室中,氛围渐渐变得有些古怪。说压抑当然是压抑的,然而,却像是有某种黏糊糊的想法,粘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一种相当负面的情绪,我拉了一下三人的衣角,示意他们放轻动作,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从大家进入会议室的一刻计算,大概已经有五分钟,没有人说一句话了,哪怕那些人垂着头,我也能清晰察觉到,他们正用眼角窥视着什么,打量着什么,不好的想法让人心生警惕。其实,我觉得,这些人的变化也同样是古怪的。不仅仅在于他们自身就是心理学的研究者,也在于,他们发生变化的时间太短暂了。
一切都在加速,不,或许应该说,一切变化,其实都是某种力量在催化。
“没错,是要离开这里。”占卜师也感到不妥,我们来到门外时,过道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仿佛人们不是进入了会议室。就是已经去了下面一层,最后只剩下我们仍旧徘徊不定。而前方的阴影肿瘤区明显也在扩大,伴随着头顶上灯光的明暗,这些由阴影构成的肿瘤,似乎也在彼此勾连。形成另一种巨大丑陋但又十分独特的姿态。
那个样子,绝对难以让人相信,它没有任何害处。
“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幻觉,又为什么是这样的幻觉?”健身教练皱着眉头,呲了呲嘴。“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没错吧?一个巨大的……立体式阴影怪物?”
“服药吧。高川。”占卜师果断对我说。
在他们看来,这是唯一可能生效的办法。对我而言,在一切手段都暂时看不到奇效的时候。服用“乐园”样本也同样是一个选择。虽然是用我的特效药调配而成的,但在成份上,却多出了白色克劳迪的一些物质,以及化学变化也大概生成了新的东西,所以,我仅剩下的这瓶浑浊的简陋的“乐园”,说不定药效反而会特别强烈。
无论从末日幻境的角度,还是从这个中继器世界的角度。来观测白色克劳迪娅和乐园,它们的确都具备着足以影响当下局面的神秘性。
只是,过去的经历。让我仍旧有一些抗拒。正常的“乐园”也就罢了,如今我随身携带的,可是被视为“原初”的样本。无论在哪一种神秘学中,“第一”总是伴随着一种可怕的魔性,让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服用它。
我的犹豫被占卜师看出来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另外两人摇摇头。
“这么说来,还是只能被动等待吗?”三井冢夫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他看起来想要多做点什么,但仍旧还是理智的。至少没说出“你不喝,我喝”这样的话来。
“如果有人救援,等待是最好的办法。”我说,“如果设下陷阱的人,仅仅是为了杀人我们这些人,事态进展不是太过缓慢了吗?但若是为了折磨我们的话,却已经取得效果。对方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杀人而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要杀人,也应该有合适的理由吧?无理由的杀人,欣赏他人的痛苦……”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抬眼看向三人,他们也逐一露出惊恐的目光。
“凶手是精神病人!?”他们异口同声,也和我想到了一块。
当然,精神病人杀人也绝对是有理由的。只是,他们眼中的理由,在正常人看来,乃至于在其他精神病人眼中,也是无稽、可笑而疯狂,难以想象的。他们的疯狂,让他们总会做一些,在正常人眼中实属“多余”的事情。在很多有精神问题的犯人所犯下的案例中,因为犯人多余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导致其被捕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杀人是很容易的,因为人类是很脆弱的,所以,当杀人现场变得不是那么“轻易”和“干脆”的时候,就不得不让人认为杀人者别有目的。更何况,现在虽然已经出现伤员,但的确还没有一个死者,仅仅是一种由恐惧主导的负面情绪,正渐渐变得浓郁。
“好吧,我希望罪魁祸首不会想要我们自相残杀。”我不由得说,但是,假设凶手是精神病人的话,同样可以更进一步证明,对方的神秘性绝对不弱。怪异的意志、疯狂地意志和坚强的意志,都会让人显得很强,尤其是在末日幻境之中。
此时,这个建筑环境,也算得上是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了。它的面积挺大,但是,却仍旧可以算在可以用一己之力构造的范围。这种程度的神秘,制造者至少在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中,也属于佼佼者,而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在大多数情况下,其原身就是在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家伙。如果换成魔纹使者,则需要第三等级的魔纹,有可能是第二等级就自行觉醒超能,之后升入第三等级的天才型魔纹使者。
至于第四等级的魔纹使者的可能性,我觉得是很低的,但是,不排除在魔纹超能之外,还兼具其他神秘。就如同席森神父,不仅仅是魔纹使者。自身也对末日真理教的特有神秘知之甚详。
会是席森神父吗?想到这个人,我就不禁扪心自问。不过,感觉上,不太有席森神父的感觉。现在正在发生的情绪蔓延是如此负面,而席森神父哪怕身为敌人。也不会做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这里呆不下去了。”三井冢夫提议到:“不如去下面一层。看看那边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的气氛实在太不舒服了。”
没有人反对。
于是我们朝反方向跑去,准备从那边的楼梯口下去三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我们加快脚步,头顶上的灯光也闪烁得愈发频繁了。就在我们路过电梯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些模糊的“叮”的一声。我停下脚步。立刻被另外三人追问:“怎么了?”
“电梯。”我说。
他们回过头,看了一眼电梯,顿时挪不开眼睛。因为,按键上的亮光正稳步朝四楼移动,每经过一层楼。就亮起一个数字,依次数上来,我们所在的四楼,其实是被标识为“十四楼”。倘若以此时,我们所能看到的情况——整个建筑就只剩下两层——为基准,那么,多出来的十二层,都是以地下室的方式存在的。当然。这么逻辑的推理,完全不符合我们当初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情况。
“我说,这也是幻觉吗?”三井冢夫愣然。
“果然……还是不能全部当幻觉吧。不过,就算当作事实也说不通啊。”健身教练苦恼地说,还看了占卜师一眼,“也许你可以给出比较专业的解释?”
“我的专业是占卜师,不是驱魔人、神父、灵媒、超能力者、未来人、宇宙人。”占卜师平静的反驳,“现在的。可不是能够占卜出来的情况。”
“总之,既然不能视为幻觉。就当作事实吧。”健身教练笑了笑,用一种摔破罐子的口吻说。
“如果是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占卜师捏了捏鼻梁,显得十分疲倦,“如果十二层楼是从下方开始算起,那么,我们脚下那一层,就是第十三层,地狱的尽头。如果,是从我们这一层开始算起,那么,地下的十二层,同样也可以视为地狱。”
“等等,我听说过这种说法,如果我们下面的那一层,是地狱第十三层的话,那么,我们所在的这一层,不就是天堂吗?”三井冢夫说完,自己不住摇头,“不可能,这里怎能算是天堂?”
“在非宗教学的神秘学中,‘天堂’并不是具备固定褒义的用词,甚至,往往是一种反讽的意义。”占卜师说:“听说过通天塔的故事吗?”
“人们为了接近神,所以制造了通往天上的高塔,最后塔倒塌了,人们被惩罚了——这样的故事?”健身教练说。
“嗯,但这样的一个故事内容,其实也有其它的版本。”我说:“人们为了去天堂而建造的高塔,却发现是通向地狱。因为,塔的方向是反的,通往地下的,而呆在塔里,建设高塔的人们,却因为自身的局限,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无论哪一个版本,最基础同时也最顶点的一层,都是十分特殊的,它是起点,同时也是终点。”占卜师耸耸肩,说:“也许,我们下方的那一层,就是这样特殊的一层。现在这一层的确很糟糕,但是,如果我们因此下去了,或许会变得更糟糕。到时回想起来,说不定就会觉得,现在的这一层,就是天堂了。”
“啊,果然很有反讽的味道。”三井冢夫听完,若有所思的表情反而消失了,“但是,果然还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么说吧,我觉得,刚才的故事,比‘我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幻觉’这种说法更接近幻想。如果我可以相信它,那么,我一直会先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幻觉,其实,在我们身边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么,要进去吗?”健身教练停下脚步,朝前方微微抬头。我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紧闭着的木门,以及木门上的门牌,上面一片空白,没有楼层的标志,显得陈旧而腐朽。
开启它,我们就会进入,我们原先以为的建筑第三层。(未完待续)
1287 不知幻
奇怪的事情层出不穷,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凭借猜测和联想去揣摩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别想追寻到真正的真相,因为,那在概念上,就是“人类无法真正理解的情况”。这就是“神秘”,无论在末日幻境中,还是在中继器世界里,都是一样。倘若病院现实中也拥有可以称得上是“神秘”的事物——最接近的,例如“病毒”——也一定符合这样的概念吧。
无论站在哪一个世界的角度,去观测其它的世界,也总能假设对方基于自身所处之地而进行联想,也就意味着,所谓的“依附关系”在这些不确定的解释中,都是模糊的,可以更改的。这种暧昧的情况,也是我所经历的那么多冒险之中,尤其明显的共同点。
当你在每一个世界,都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并与其一同生活的时候,难道可以硬下心来,说只有其中一个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吗?
也许有人可以。
但那不是我能够抵达的世界,而我也不愿前往那样的世界。
于我而言,我应该是极度渴望爱和被爱的吧。无论是以母亲,妻子、女友和死党,亦或者其他的什么关系,我都希望自己被她们爱着,也愿意去疯狂地爱上她们。
我做了很多事情,也尝试硬下心肠,做一些“牺牲部分人,拯救部分人”或者“牺牲现在,拯救未来”的计划,但最终,我所能观测到的事实,每每出乎我原先所想。所以。我的计划在真正开始之前,就已经破灭了。而我却感到,自己不曾因为这种失败而感到困扰,所以,大概在我的内心深处。那样的计划,是“迫不得已”的吧。
我也许应该对如今的发展感到高兴。
如果我眼中的世界,仅仅是真实的一个侧面——科学中也有类似的说法,而我却是从哲学和神秘学的角度去看待的。
那么,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我所观测到的。发生在每一个侧面的“世界末日”、“所爱之人的悲惨和痛苦”全都抹杀掉呢?
应该说,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所有的计划,仿佛都是可行的,但到底是否可行。我心底也没准儿。然而,我十分确定,倘若只是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么,我是愿意为之付出的。
和过去的计划相同的地方在于,我仍旧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江”的身上。
不同的地方却在于,我试图将主动权拿回手中。
不是被动的等待“江”的出现。和它的行动,让它将真实展现在我的面前。而是主动地尝试去观测它,确定它。借此去确定以它为中心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三位一体的概念,让我拥有一个理论基础,让我觉得,或许可以通过主动去观测“江”,以及确认“江”的状态,通过完整地全面地。从每一个真实的侧面,去肯定它的存在。借此否定“病毒”的存在,否定因为“病毒”存在而发生的一切。
很奇怪的理论。对不对?
按照“客观”的概念,倘若“江”是客观存在的,那么,它不应该因为我的观测和确认,就不是“病毒”。
但是,无论哲学、神秘学还是科学中,都存在这样的理论:自身的观测和确认,对世界的影响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那是发生在极度高维和极度微观层面上的变化。
倘若,“江”和“病毒”无法被观测到,本身就对我们具备一种深刻的含义,那么,我觉得,很可能就是为了不被我们的观测和认知所影响。“江”也好,“病毒”也好,其存在性的莫测,正可以被这样的想法解释。它们在影响着万物,同时也被万物影响着,而其中,无法观测到它们的人类,对它们的影响或许很小。
如此一来,只要可以观测到它们,这样的行为就会对它们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么一想的话,认为“无法观测”,其实是“江”和“病毒”这种存在的保护色,亦或者一种生存方式,也未尝不可。
而且,我想,也并非所有的观测者,都能对它产生足够的影响。让它究竟是作为“江”,还是作为“病毒”存在,其关键因素应该也是制约重重的。鉴于过去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让我不得不猜测,或许自己就是能够影响它的关键因素之一。
其他人想要通过“观测”和“确认”,去确定它的存在方式,很可能根本就无法做到。
但我可以。
我比其他人特殊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么想的话,或许有些自大,在其他人眼里,也很大可能会被嗤之以鼻,认为是精神病发作。
但是,我除了这么想之外,还有怎样的思维方向,让我可以尝试去为这个冒险故事,述说一个完美的结局呢?在游戏中,死亡结局、普通结局、真结局和完美结局都是存在的,在概念上,只有真结局,才是故事制作者心目中的真相。可对于读者来说,也许完美结局梦幻了一些,也自知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却仍旧带着美好的臆想,渴望它的存在。
我在这个属于“江”和“病毒”的故事里,既然不是剧本的制作者,也不是主角,所以,或许比起“江”和“病毒”所期望的“真结局”,那很可能令人矛盾,甚至令人悲伤难过却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真结局,我很自私地想着,要有一个“完美结局”。
因此,我的猜测,我的联想,我的行动,所有导致我开始思考、转换思维和付之行动的因素,在我的眼中,都会变成“促使自己达到完美结局”的样子吧。
哪怕这个完美结局,太梦幻,实现的方法,太令人无语。让人感到荒谬。
是的,没关系。
我需要的,不是编写故事的人自己所认为的“真”,而只是我身为一个配角,一个被动的阅读者。所能设想到的“完美”。
这样的想法,在之后的时间中,也不断缠绕在我的内心深处,让我不至于会在情况捉摸不定的时候生出任何犹豫。
我的想法,是十分明确的。
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对我而言,都已经没有意义。
原本应该是建筑第三层的大门,就伫立在我们的面前。这个时候再看到它,虽然在色泽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显得陈旧。却格外带上了一丝腐朽的气息,就好似在证实我们之前的猜测——这里在平时只是普通的建筑第三层楼,但在如今,却变成了通往地狱的隔间,亦或者是地狱的第十三层。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专家为了寻找道路前往这里面,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清楚的。然而,即便留在第四层,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太压抑的气氛中。明显还添加了一些“催化剂”,让决定留在会议室等待救援的人在情绪上十分不稳定,哪怕拥有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但那些人一看就知道,已经很难再进行自我调整了。我们确信,自己比那些人更加清醒。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选择从会议室中退出来。
除了我们还在行动。整个第四层都已经变得空旷而阴森,闪烁的灯光一直从楼梯扣蔓延下来。我们站在大门前。静谧得让人窒息的空气中,不时传来电流的滋滋声,仿佛昏黄的灯泡随时都会烧掉。
“要进去吗?”尽管毫不犹豫来到了这里,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在这最后一步停下来。
“除了进去,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占卜师这么说,听起来,就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因为,她的问题无论对于她自己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没有答案的。停留在第四层不一定就会很糟糕,但离开那里,前往第三层,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选择。我们仅仅是在假设,第三层存在一个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至少是可以躲避大部分问题的关键。
我们试图找到这个关键,不是为了一劳永逸,而仅仅是,除了这么做,已经没有其它可以做的事情了。
在这些判断中,我们尽可能高估难度,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我们都清楚,这个决定本身,就已经意味着,我们尝试将“前往第三层所会遭遇的事情”设想得很好了。
情况比我们以为的更糟糕,其实才是最有可能的。
可那样想的话,就更不无法产生行动的意愿了。停留在原地,虽然必须忍受阴影肿瘤的增殖所带来的恐惧,以及陷入负面情绪的众人所带来的不安,但比起未知的危险,在心理上仍旧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对我来说,无论呆在哪里,都没有区别。我的能力和看待事件的着眼点,和一般人完全不同。其他人的选择是什么,于我而言也根本无所谓,但是,他们自身却要承担着做出决定的压力。
此时的环境中,除了古怪的事物之外,最为确定的,是另外的那名魔纹使者。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觉得,他应该和当前情况有更密切的关联。
如何才能找出他?在神秘学中,已经具备别样意义的建筑第三层,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之一。
既然如此,我不觉得,应该将做出决定的负担,都压在其他人身上。
“走吧。”我对他们说着,走上前推开大门。
三人看向我的表情,欲言又止,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门后的光不是很强烈,草草扫视一番,觉得格局就像是镜子中,第四层的倒影一样。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跟在我身后鱼贯而出,他们很快就真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当我们真正跨过那扇门的时候,既没有遭到怪物的袭击,所看到的景色也是相当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放眼望去,在存在阴影的地方,都没有出现上面一层的那些肿瘤状异常。
但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怪异的地方。
细心的人,应该很容易就察觉到,明明是如此空旷寂寥的地方,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明明下来了那么多人。而且之前也有人提到过,这一层的正常出口都已经“消失”了,理论上,再次下来的人,也不过是穷转悠罢了。但如今。他们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太安静了,怎么会这样?”三井冢夫第一个发出声音,颤抖的声音明显表露出他心中的恐惧。
“可能这里也出事了。”健身教练谨慎地观察地面,大概是想通过诸如脚印之类的痕迹,看出点什么吧。
我掏出折叠刀,把刀刃甩出来。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让周围的视线都集中过来。我活动着手腕和手指,闪亮的刀光,让我平添几分安全感。
“我记得在中央公国,大部分人都没有随身带武器的习俗吧。”健身教练说。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很隐晦,既难以认为是质问,但也很难说,她很高兴看到这一幕。
“因为经常出事,所以,我往往在身上都准备一把匕首或刀子什么的。”我耍了个刀花,刀刃滑顺地落入卡扣中,再次发出清脆的声音。“别担心,如果是可以沟通的正常人,我也不想使用暴力。也更用不着动刀动枪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没有说完,但我相信,他们一定明白我的言下之意。
在第四层的时候,空气的味道已经紧张又危险,第三层在推论中。更是拥有异常的意义,会发生什么恶劣情况。谁都不知道,但在心中。大家都是偏向于“这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情况”这样的念头吧。
“我也带了一些武器。”占卜师插口到,她从口袋里掏出电击器,看起来是防色狼的,但她说:“最高30000伏特,可以持续一分钟。”这个数值让健身教练和三井冢夫面面相觑,说实话,这个威力已经完全超过了“正当防卫”的范围。但占卜师毕竟是女性,虽然觉得平时正常情况下,没必要带这么大功率的电击器,但大家也没有追究。
“那么,你有什么?”健身教练问三井冢夫。
“哦,我——”三井冢夫用力掏了掏口袋,但一脸失望的表情,说:“我只有三枚游戏币。”他摊开手掌,是大型游戏机经常用的那种圆形金属币。放在当下的环境里,大概连扔出去,都没什么打人效果吧。
“总比我好一些。”健身教练一脸无奈的表情,“我什么没有。”但她很快就第一个走出去,来到一扇门前,猛然踹开,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提着两个金属挂杆。看形状,大概是室内悬挂投影幕布用的。
她将一个金属杆扔到三井冢夫怀中,男人没转过弯来,手忙脚乱地接下了,才一脸恍悟的表情,连声道谢。
“那么,走吧。”我对三人说着,带头沿着走廊前进。
三人跟上来后,把我夹在中间,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鼓足勇气的三井冢夫,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两位女性在后方,构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型以做策应。将女性挡在身后和将孩子保护在中间,这样的想法,在这种有意识的行动中,十分明显地可以感受到。
我倒是觉得,三井冢夫有些勉强自己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仍旧接受了这份心意,没有去劝解。
三井冢夫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不太可靠,但是,一个男人该表现的时候,也会去做,这点很不错。我觉得,尽可能尊重和接受这样的意愿,对其本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应对吧。
我们一开始,会打开每一扇路过的门,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亦或者有没有人藏在里面,但后来就不这么做了而是只选择可疑的门打开,因为,走了几段路后,我们已经察觉到,这里的环境,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像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三层,但其实根本不一样。最主要的区别是,这里大得不可思议,刚离开门口的时候,人眼所能看到的部分,还是和印象中类似,但是,之后我们走过的区域,已经完全超过了第三层的总面积。
这里的房间和过道,就如同用镜像叠加起来,很多时候,往往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迷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可仔细检查,就会发现细节上的差异,但在一眼看去的时候。却很难看出不同来。而且,这里面是空房间的情况也居多,有的时候,真的如镜像一样,摆设完全相同,只是位置相反。
连锁判定的五十米范围。也从来都没有探到这一层的边界。天花板和地面的距离是四米左右,理论上,连锁判定可以穿透,看到更多的楼层,但实际情况是。我最终能看到的,仅仅是这一层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在之前上面一层的时候也出现过。
不久,我们就迷路了。
太多相似的地方,让我们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整个楼层的哪个位置。
让我感到警惕的不是这些。迷宫形态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一种常见形态,找不到出口,大多是因为“出口”并非是常规意义上。我们所认知的出口,而是别的一种形态、意义或方式。通常是满足一定的限制,无论在迷宫内的什么地点都能脱离。
让我不得不集中精神的情况。在于手腕内侧的魔纹,其焦灼感开始变得频繁,有一种很接近,正在移动的感觉——这个魔纹使者,就好似以我们为中心,不断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地方移动。让我们不至于发现他的位置。而连锁判定也依旧无法锁定他的方位。
但我们彼此间的相对距离,似乎一直都在缩小。
“人到底都去哪儿了?”三井冢夫不停嘟囔着。我们走了十多分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异化的环境。也真的让人找不到通往下层的出口,但是,这样的状况,在感觉上似乎和之前听他人描述的情况有点儿不一样。早先下来的人,是在“确定为出口的地方”没能找到出口。而我们则是连出口的位置,都不能确定,放在这栋建筑的正常状态下,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一无所获,也没有更刺激的情况,仿佛是无用的精神紧绷,都让人感到精神和体力的下降。
占卜师脸上已经浮现疲惫之色。
“要休息一下吗?再继续蛮干也不是办法。”健身教练对三井冢夫说。
“好吧。休息一下。”三井冢夫点点头,他看起来也不是太精神。
“和我想的有点不同。”坐下来后,健身教练对大家说:“我原以为,会有大动作,大场景,亦或者危险刺激的状况。”
“既无法出去,也看不出目的性,不会出现危险,但也并不让人觉得安全。”占卜师说:“倘若这其中有什么人的意志,那我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折磨我们。”
“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但精神上实在受不了。到处都是一样的,也看不到终点,而且——”三井冢夫大大喘了一口气:“全都是病院一样的白色!”
“没有声音,没有人迹,只剩下我们还能彼此对话,之外,仿佛危险随时会到来,但结果却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健身教练顿了顿,用十分严肃的,就如同做出结论的声音,对我们说:“我觉得,这里才是幻觉。它满足一切幻觉所可能具备的因素。”
“你的意思是……”占卜师想了想,说到:“其实,我们下楼的想法,就是引发幻觉的引子?”
“我们也许根本就没有下楼。”健身教练说:“否则,这里的异常,不是比上面的那些阴影还诡异吗?”
“我们所遭遇的一切,其实都别有用意,都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将他们想要我们看到的事情展现于眼前。”三井冢夫仿佛念诗一样,说着:“他们引到着我们,就如同孩子蹒跚学步,每一次跌倒,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站起和前行。所以,他们开始成长,开始让我们捉摸不透他们可能达到的境地。”(未完待续)
1288 进一步
我们被困在第三层了,现在想要回头找自己下来的楼梯也做不到,房间和过道就好像是被无限复制。我们没能找到本应该在这个地方的人们,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然而,这种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其他人都消失在世界上的感觉,却充满了压抑。恐惧感,就像是涨潮时,海水不疾不徐,实际却很快就淹没了沙滩。我们尝试给这样的环境做一个解释,然而,即便有所解释又能如何呢?找到可以让自己信服的说法,并不代表就可以挣脱这样的困境。
我见过太过这样的景况,并且可以通过魔纹感知到另一个魔纹使者的存在。这个魔纹使者的存在感,于当前的环境中是如此突兀,让我不得不将这个人与当前的状况联系起来。
是她,或者他,亦或者它,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对方的直接目标是什么?我和这些心理学专家,到底是被刻意针对,亦或者只是殃及池鱼?这些问题,在我的心中,树立了一个相当清晰的标杆,从而心中毫无紧张感。
如果对方并不直接针对我们,那么,当他正在做和准备做的事情,达成或失败的时候,我们的困境自然就会被解除。即便是魔纹使者,也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样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许他使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力量的,然而,无论他完成或无法完成自己的目标,都必然有一个限定的时限。
我相当肯定,这个时限在正常的时间流速中,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否则,他将面对越来越强的阻力。研讨会的核心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但是,这个末日真理教还没有完全成长为我所知道的那个末日幻境的末日真理教,而且还有nog。或者说网络球,也在关注这边的进展。发生了现在这种事情,无论给出什么解释,都不可能是被默许的。
我们并不完全被动,这些心理学专家有可能想过,但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他们对研讨会能够在多快的时间里。做出多大力度的应对,并不抱有太过强烈的信心。按照正常的思维,他们当然会觉得,研讨会需要确定情况,再判断是否和当地警方联络。寻求帮助。
而在我看来,研讨会根本就不会这么做。这次研讨会所隐藏的内幕,是不允许任何正常的政府机构涉入的。
在确定情况之后,研讨会的准备、反应和措施,会比这些心理学专家所认为的更加强硬快速。
我们在尝试自救,但这仅仅是基于“敌人会在救援到来前就试图摧毁所有人”的判断上所进行的。而我暂时还没有看到,制造了这次神秘事件的人会杀死所有人的征兆。
假设敌人的目标,并非是具体某个人。那么。我们在对方眼中,也就并不显得特殊。而我们此时的境遇,也可以推想为。其他进入这一层的专家们所遭遇的情况。
此时最危险的情况,并不在于是否会突然有什么怪物和陷阱袭击我们,而在于这里时时刻刻都弥漫着一种负面情绪,这是从人心中滋长出来的毒药,并且会随着时间、无助感和对未知的恐惧,不断淤积。并且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加速这个过程。
我们的敌人,暂时还不是具体的某个事物。而仅仅是我们自身罢了。
离开第四层,正是因为。那些人在遭到阴影肿瘤的袭击后,伤员的下场正在加速这一负面景况的加深,有可能会失控。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并不愿意仅仅因为对方在困境下失去理智,就加害于他们。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大概是觉得,自己等人无法应付如此多的人数吧。
第四层的情况,对任何想要避开那种可能会出现的自相残杀局面的人来说,都是极为不妙的。
然而,来到第三层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肯定。而只能说,现在的情况,虽然诡异,但还是可以接受。
尽管“找不到出口和来时的路”,但也仅此而已了。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不断在说话,也逼迫我开口交谈,通过一些对改变周遭环境毫无作用的想象、解释、闲谈来调整自己的心理。他们在这一段时间说的话,几乎是平时的三倍,哪怕是暂时歇息,也不会停止寻找话题。
文艺的、搞笑的、深奥的、没什么深度的……什么话题都好,只要有人提出来,就一定会有人接上。在这个过程中,气氛完全没有冷场的余地——我觉得,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三人真的很了不起。
他们至少对当前自己所需要面对的困难本质,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并明白如何去调整自己。本以为三井冢夫会稍稍拉点后腿,但实际上,他做的事情虽然不特殊,但却可以说是不过不失,和他之前的表现比起来,真的让人看到了他的优点。
健身教练认为,我们当前的遭遇,其实都只是我们在做同样的幻觉——在幻觉中完成了互动。但实际上,我觉得他们也明白,这种猜想,其实在他们自认中,也是相当不科学的。然而,他们的猜想,却很好地迎合了阮黎医生所说的,关于白色克劳迪娅的那些情况。因为,互动式的幻觉体验,正是阮黎医生等人所观测到的,白色克劳迪娅对人类的深刻影响。
所有受到白色克劳迪娅影响的人,其行为的本质,其实是对幻觉中的境况做出反应,而并非是对现实情况做出反应。而他们的行为,恰好契合现实情况,完全不能证明,他们没有被幻觉影响——这就是阮黎医生对当前关于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力的调查和结论。
如此一来,要区分哪些人没有受到影响,哪些人受到了影响,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受到影响的人。自身其实也很难分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在何时,受到了怎样的幻觉影响。无法分辨幻觉和现实的情况,在进行一些特定行为测试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来。
这些情况,和健身教练等人目前所猜想的“幻觉说”存在一定的联系。而且,我认为,阮黎医生在休息点的神秘事件中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和观点,是让他们此时思路的重要源头。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表面上对阮黎医生解释一系列神秘事件的说法感到迟疑,但在他们的心中。对那样的解释有着非同一般的印象。
阮黎医生在和他们对话的时候,是否使用了心理学和催眠的方式,加深自己所说的话的份量?我认为,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而且。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阮黎医生已经将这样的对话方式变成了自己的本能。
我们已经停止继续前进,我无法对他们说出我的解释,因为,哪怕让他们认知到神秘,也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并且,比起他们现在的幻觉说。我觉得,“神秘说”反而更加危险。一旦他们接触到神秘,并认知了神秘。其一生必然会和我一样,深陷于根本毫无道理可言的神秘中。
我判断,对三人来说,哪怕身处在这种诡异的世界中,此时与其说是认知到“神秘”,不如说。是认知到一种“魔术”。魔术,只是一种障眼法。看似玄奇,说穿了却会让人觉得不过如此。但正因为无法看穿戏法。所以,才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对,而被迫成为观众,被调动情绪。健身教练的“幻觉说”,应该也受到了这个思考方向的影响。
我不被他们问起时,总是保持沉默。我习惯观察他人,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每次观察,每次对那些人心理活动的猜测,都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果。这是一种几乎本能的习惯,即便明明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但是,这么观察的时候,总能让我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看似被动,实际主动的世界里,可以从容对任何意外进行应对。至少,这样的心理,可以削减事件现场的压力。
我们呆在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办公室里,要说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里,其实也没有太过特别的理由。
我们将桌子办公,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但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被惊动。
我们各自拿了一张椅子,围在房间中,单纯地休息和交谈。
“我们所遭遇的一切,其实都别有用意,都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将他们想要我们看到的事情展现于眼前。”三井冢夫仿佛念诗一样,说着:“他们引到着我们,就如同孩子蹒跚学步,每一次跌倒,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站起和前行。所以,他们开始成长,开始让我们捉摸不透他们可能达到的境地。”
“你自己想的?”占卜师问。
“啊……有点儿。”三井冢夫有些羞赧,“但是,将对方想得厉害一点,的确是可以将我们进行催眠引导的。我们虽然都自称专家,但在心理层面上,却并不见得比普通人更加健康且坚强。我熟悉理论,但是否能将自己的所知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就是我们和真正的专家的差距所在。这样的话,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一个心理大师引导而中招,不是更加可以接受吗?”
“完全不。”健身教练立刻就否定了,让三井冢夫有些讪讪,她说:“还是药物。犯人手中的药物太强力了,我们之间的差别就在这里。”这么说着,她看向我。我知道她在看的,其实是我怀中的“乐园”样本。
“没有药物帮助的话,我觉得会很难脱离。”她再次强调。
她这么说看似也有道理,但我更倾向于,当前并非幻觉,而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当然,哪怕是幻觉的说法,也能解释,我为什么找不到那名魔纹使者,却又能感觉到他就在周围。
“之前下来的人,倘若都中了幻觉,那么,他们其实是身处怎样的地方呢?我们和他们。又是否在同一个位置?这样的感受,如果是幻觉的话,那真的太可怕了,因为我们连自身的真实处境,都难以确定。不是吗?”占卜师如此说到。
其实她所说的情况,和我如今所面对的处境大体一样。阮黎医生视我为精神病人,正是因为,我所产生的幻觉,已经让我连“自己的真实情况”都无法察觉了吧。而我个人,却不能这么想。
之后。我们又做了好几种猜测,但就解释的连续性和因果性来说,都不比“幻觉说”更强。而哪怕如今的状况,仅仅是因为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被催眠引导。产生了“幻觉”,也找不到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幻觉”的方法。按照心理学的理论,心灵坚强的人,可以尝试一下为自己进行引导,就类似于神秘学中的“冥想”,以深层挖掘自己的潜意识层,但这么做其实是极度危险的,大部分人不可能成功。而即便成功了的专业人士,也有可能会引发进一步的精神心理方面的创伤。
在我看来,这种理论。就是科学解释“意识行走”的源头,但是,“意识行走”明显具备更广泛的意义和力量,因为,它是神秘学范畴的概念。而真正的意识行走者,应该是不会落入“幻觉”中的。我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意识行走者。但我在尝试使用意识行走的力量时,并没有产生这里是意识层面的幻觉感。
“如果有更明确的敌人出现的话。也许更好?”三井冢夫无聊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下一刻,我们就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犬吠声和人类的惨叫声。
新的状况顿时让办公室里的我们精神一振。虽然说,那些声音结合起来,会勾勒出一副凄惨的景象,有人被主动攻击,也是一个新的,让人不得不担忧的情况,但比起这些不太好的信息,能够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却是一个压倒性的好消息。
这里不只有我们,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其他人,但或许是被这种迷宫般的环境分割开了。
亦或者说,在幻觉上,我们对彼此的感知被屏蔽。
而现在,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听到了额外的动静,其背后的意义又是多么不详,都无法掩饰这样一个事实——有某种限制被解除了。
而这种限制的解除,或许可以被解读为,敌人不得不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终于有动静了。”健身教练的口吻一下子放松下来,显然,她的想法有一部分和我相同。
“其实,排除掉第三层突然变成迷宫的怪异,我们所要面对的情况,和劫匪抢银行的情况没什么不同。”三井冢夫平静地说:“在劫匪的控制下,所有人都必须呆在银行中,因为这些劫匪关闭并看守着大门,想要从正门出去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到攻击。可是银行中的无辜者,并不是所有人都都被劫匪控制着。一部分人,受到劫匪的制约和伤害,但另一部分人,则阴差阳错地逃脱现场核心,可以尝试自救,但更可能的情况,是尽量躲避劫匪的同时等待警方的救援。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往往不会很长。而警察到来之后,人质也会面临最危险的情况,谁也不清楚,劫匪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就对人质大开杀戒。而逃过现场中心,在其他地方藏起来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安全,当然也不会做更多的事情,免得暴露自己。”
“劫匪抢走了钱,如果不是被警察捉住,就是逃走,人质仅仅是一种他们为了成功逃脱而准备的道具,也许人质的身份也有一定的意义,但劫匪并不会,也不可能刻意调查出他们的身份来,否则,就可以认定,其实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某个特定的人质。”占卜师接着说:“但无论如何,劫匪是不会,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银行里,维持一个绑架的情势。”
这么说着,虽然人类的惨叫声还在响起,但直到这个声音渐渐衰落,众人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们的选择似乎有些残忍。”健身教练突然说。
“我们就像是逃脱事件中心,却没能逃出银行的人。”占卜师面不改色地说:“而我自认为,无力去阻止犯人们行凶,若有疏忽,就连自己也要搭上去。”
“趋利避害的做法,应该遭到道德谴责吗?”三井冢夫的表情有些犹豫,也有些遗憾,但却没有半点蠢蠢欲动的样子,他正在为自己的选择愧疚吗?我无法判断,但是,我觉得,他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而我,当然也没有立场去谴责他。
因为,我也没有动弹。
虽然我做出这个判断的出发点,和他们有些不同,但其结果却是同样的。
我们在这一刻,都不是英雄。
犬吠声和闹出的动静,一点点接近我们,但又很快转到另一侧,紧接着,离我们越来越远。受害者似乎不止一个,而他们并没有彻底在短时间内被杀死。至于凶手到底是人还是犬类,则暂时无法判断。我觉得,我们和那些正在遭受伤害的人们之间,存在一段无可逾越的距离。而这个距离,正是我们无法见到其他人的秘密所在,也是产生这个无限镜像迷宫的秘密所在。
“距离吗?”我的自言自语,被三井冢夫听到了。他以为我在和他说话,就问我:“什么距离?”
我用比较正常的说法,扼要解释了一下:“我和那些人之间,和凶手之间,存在一段距离,所以,我们才会不受到干扰,也无法和他们接触。”
“很有意思的用词。”健身教练点点头,说:“很形象的形容。我们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救人,想要和他人汇合,仅仅是出于人类的社会性,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准则罢了。但是,遵循社会性的行动并不代表正确的行动。道德规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维系社会性的正常发展,并且,其意义也仅限于此罢了。这是我个人的观点,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接受,但是,这样想的话,的确会轻松一些。”
“真是很一般的想法。”占卜师说:“我对这样的观念无法表示赞同或否定,因为,它太过平庸了,完全没有亮点。一般人虽然无法说得这么清楚,但是,也都会在行动上表现出来。遵循这个观念行动的你,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罢了。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别这么说嘛,其实你可以委婉一点的。”健身教练笑起来。
三井冢夫在一旁松了一口气,一直反复不定的神态,终于平静下来。两个女人的对话,似乎让他对自己的选择安心了不少。
我同时也在感知那名魔纹使者的存在。
之前说过,敌人的目标是我们的话,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主动找来,而不可能让我们有安稳的时间。而若果目标不是特定的某个人,那么,只要这个目标达成或失败,我们的处境都会恢复正常。
真正的危险,在于敌人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理会任何缘由,而以击杀所有人为结束。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今,应该和当前事态有关的魔纹使者,在我的魔纹感知中,并没有接近的迹象,目前可以察觉到的实际性的危险,都没有直接和我们发生接触。这些情况,都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测。
我们并非是敌人的直接目标。
而这个看似敌人的魔纹使者,其魔纹等级在我之下。而假设对方的魔纹超能是三级的话,维持当前这一个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就很有可能,并不仅仅是其本身的力量,亦或者在超能使用技巧上,耍了一些小花招。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理由,亦或者两者结合起来,都可以证明,其本身是一个好手,而其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做支持。(未完待续)
1289 暗示
看似敌人的魔纹使者一直都没有和我们打照面,从感知到的距离变化来判断,有可能并不确定我这个魔纹使者的存在,如此,其魔纹等级应当在我之下。而假设对方的魔纹超能是三级的话,维持当前这一个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就很有可能,并不仅仅是其本身的力量,亦或者在超能使用技巧上,耍了一些小花招。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理由,亦或者两者结合起来,都可以证明,其本身是一个好手,而其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做支持。
要发动这次袭击,情报、身份和能力上的需求,都不是一般的神秘组织可以做到的。而既然是魔纹使者,那么,是末日真理教内部人的可能性就很小。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末日真理教的确有许多魔纹使者,但现在的情况和过去有相当大的差别。
除了末日真理教之外,其他神秘组织都有可能,但进一步排除的是纳粹。理由大致和否定末日真理教的理由差不多,其成员能力的体系也是自成一派的。
网络球的可能性当然更小。
剩下的就是nog的其他成员组织和五十一区。
虽然nog的其他成员组织也有不少,但和五十一区比较起来,其目的性就不那么明确。
五十一区和末日真理教有合作,按照约翰牛的说法,是已经全面合作。而从阮黎医生的角度,去认知的末日真理教,可以对这次事件做出另一个解释:末日真理教内部有人在反对这次研讨会,亦或者。想要抢夺主导权,于是和五十一区达成了合作。
将可以怀疑的一一列举,我始终觉得,这个魔纹使者是五十一区的人,而这起事件。则是五十一区配合研讨会的内鬼,所做出的攻击行为,他们到底想做到哪一步。我觉得,应该不会以杀死所有人为前提。
在这个仿佛无限的第三层,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都已经放弃继续探索,而是原地藏身以等待救援。我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正如健身教练之前形容的那样。当银行闯入劫匪时,有幸避开正面冲突的客人,并有义务去冒着生命危险救援其他的客人。当然,能够主动去救援他人,当然是社会常识中的道德体现。但近年来,社会方也在倡导不要以业余的身份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因为,普通人虽然抱着好心,自身的素质和能力却有更大可能让局势恶化。
如今的情况也是一样。
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如何选择才是正确,是否可以在控制局面的情况下,多做一些事情等等——对于这些问题,我自觉得。身为神秘专家的自己更有发言权。
我会为自己不英雄的决定感到难受,但却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外面那些惨叫声。追逐声,无不反映着一件件凄惨的残杀。我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导致这些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这样一个场景中,遭遇这样的事情。更甚者。其实我并不肯定,这些声音是否真实。而如果我们前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又是否可以遇到当事人。
毕竟,我们之前在这个楼层中。一直都没有找到其他人,这个时候,有这些声音突然冒出来,于我而言,是十分值得怀疑的。有可能是陷阱,就算不是陷阱,也有可能在现场,同样延续着“让彼此无法见面和接触”的神秘。
倘若我猜错了。如果我们前往,就真的可以救下一些人。
我想,我会谴责自己,但是,却绝对不能一直耿耿于怀。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为了这个明确的目标,也有一个清晰的计划。
要达成计划的需求,不得不依靠一些运气,可当我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会再让任何痛苦和自责干扰自己的决议。
我清楚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决定,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我决定去承载的。
我沉默着,聆听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寻找借口和理由排解心中的忐忑、不安、自责和苦闷。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们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坦然,哪怕在情理上,也能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但是,他们在内心深处,都仍旧是想要去帮助他人的吧。
室外的动静时而靠近,时而远去,惨叫声时不时传来。有那么一阵,仿佛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但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突然响起。三井冢夫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走动,但我觉得,这个动作本身就已经反映了他内心中的焦躁。
“声音……有点奇怪。”占卜师突然说:“如果一次惨叫,就代表一个人死亡,那么,在我们之前就下来的那些人早就应该死干净了。”
“也许,第三层不仅仅只有我们这些人。”健身教练屈伸着指头,说:“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第四层仿佛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但实际到底如何呢?那些曾经下来这一层的人,既然还能够上去,告诉我们出口消失的事情,那就证明,其实在那个时候,这一层楼还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我觉得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占卜师默然无语。我想,大家都清楚,健身教练又在强调“幻觉”的说法了。自从她提出这个说法后,就像是为了让自己更相信这个说法一样,不断寻找疑点,又不断尝试去解释疑点,可无论如何,她的说法都缺乏一个拥有实际意义的证据和作用。
哪怕这真的只是一个幻觉,若不能摆脱的话,又有什么差别呢?阮黎医生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当时她同样将这些异常解释为幻觉。还拿出了针对性的解决办法。尽管,从我的角度来看,休息点神秘事件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是通过强行的意识行走解决的。但是,站在健身教练等人的角度来看,阮黎医生为他们调制的药物。也一定是有效的吧。
我认为是自己解决了问题,但或许,仅仅是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也大致相似,只是,无论是健身教练、占卜师还是三井冢夫。无论在心理还是在手段上,都无法达到阮黎医生的程度,进而陷入半吊子的困扰中。
单单是建设自己的心理防线,三人就已经表现得很吃力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希望可以看到他人。但明显也不愿意掺和到他人所面临的麻烦中。想要寻求集体带来的安全感,却排斥集体处境的危险状况。我知道,三人肯定都察觉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在这个看似什么都会发生,却实际什么都没有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人心的考验要比平时更加猛烈和汹涌。
三井冢夫的情绪波动比较剧烈,这是必然的,正常的。而他也一直在努力抑制。我相信,他明白自己的心理压力到底是从何而来。
“不说点什么吗?高川。”话题就这样生硬地转到我身上。
我一直沉默,就当自己是空气一样。但他们正在寻求什么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才这么做吧。我想着,他们希望我说什么呢?他们希望听到什么呢?一些比较独特的观点?无聊的笑话?亦或者是心灵鸡汤一样的安慰?
亦或者,仅仅是想要听我发出声音?
“距离我们下来这里,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我这么对他们说:“研讨会发现不对劲。做出决定并实施,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减去我们在上一层消耗的时间。救援到来的时间,应该就在五分钟左右。或者其实已经抵达了。”
三井冢夫停下脚步,伸手掏出怀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手机突然发出信息抵达的提示音,三井冢夫愕了一下,随即,我和健身教练、占卜师的手机也传出报信声。室内一下子就变得吵闹,可这个动静实在让人心慌,健身教练三人赶紧切断了声音,惊疑不定地聆听四周的动静,还贴近窗口,窥视外面的情况,直到确认周遭又再次回到过去的死寂中,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奇妙的感觉。
在不久前,他们还觉得,这里太过安静而令人心神不宁。
而惨叫声出现后,反而期望这个环境可以继续安静下去。
什么人都看不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这样的死寂,既能让人恐惧,又会给人带来安全感。
大家一起看向短信。恐怕大家都在想,这个信息的时机来得太微妙了。
信息中有一部分文字变成了乱码,但大意还是可以理解的。
“是研讨会的通知。”占卜师皱起眉头,“但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来救我们了,是这样没错吧?”
“也许……”健身教练也不确定,和三井冢夫面面相觑。
信息的具体内容是这样:沿着一条道路一直走,就可以得到接应。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可是,放在当下的处境,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发出这条信息的研讨会,是否真的明白这里的实际情况。
“照做就行了。”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信息会是这样了。先不理会神秘说和幻觉说的差异,“沿着一条路一直走”放在当下,其实都是有暗示意义的。
“一直向前”在这个貌似无限宽广,不断被复制的楼层,在没有强制要求的时候,是很难做到的。在正常的情况下,有许多岔道可以选择,又看似走什么地方都一样,那么,人们往往不会将“一直向前”做为第一本能的选择。
健身教练很快也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就这么简单。”她对抬头看向自己的另外两人说:“我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我们遇到的情况,必然有幻觉掺杂其中。”
“因为受到幻觉的干扰,所以从来没有一直向前走。而偏偏一直向前。就是解除幻觉的方法?”占卜师不确定地问道。
“我想,应该相信研讨会发来的信息。”三井冢夫也说到:“或者说,是我们不得不相信。倘若我们带着疑问去做信息里要求的事情,大概很快就会放弃吧。在这个时候,仅仅是一直向前走。都会给人强烈的压力。因为,我们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侧旁会出现什么,又要走到什么时候。倘若,这句话是起到一种心理暗示的作用,只是引导我们解除幻觉。那么,相信一直走就能脱离困境,相信一定会有什么人在前方接应,才是这个信息想要表达的核心意思。”
然而,他们的解释行为。本就已经体现出他们自身的不信任感。
“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呢?”占卜师说。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我们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我说:“大家不是一直都期待有救援吗?我觉得,大家不需要迟疑。”
“你一点都不怀疑吗?高川。”健身教练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我:“在这种场景,这个信息的传达,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你的心理失常了。”我对她说:“没察觉吗?从提出幻觉说开始,你就在怀疑一切。诚然,我不想否认你的看法,但是,并不意味着。你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都是幻觉。难道你觉得。其实自己已经昏迷了,如今的一切行动和感知,都仅仅是脑内活动吗?”
“啊,不,这就太——”健身教练连忙解释,但随即就沉默下来。
“倘若你承认自己所碰到的一切。只是幻觉和真实的交织,那就不能否认这个信息的真实性。”我继续说到:“假设。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怀疑,那么。和没有救命稻草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知道这样的话,是否可以说服你,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我一字一句地对三人说:“研讨会来救我们了。”
是的,哪怕我有另外的看法,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对他们这么说。因为,我相信,这才是他们需要的说法。
过了片刻,三井冢夫率先把手机收起来,说:“我尝试回信,但没有成功。很难说,这个信息到底是如何传进来的,不过,假设有什么人在针对我们这些人,那么,研讨会的手段自然要比这些人更强。否则,他们也不会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事,不是吗?我不想怀疑这个信息的真实性了,我想要把它当作最后手段试一试,现在。”
“没办法了。虽然有很多疑点,但也许高川说的对,我的心态其实早就失衡了。”健身教练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松开,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说到。
“我也觉得,现在除了照做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占卜师说:“就算假设这是一个陷阱,可我们被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了。除非,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无法确定所有人的位置,所以才需要我们做一些特定的行为。但这不是很不合理吗?他们让这里变成这个模样,却无法确定位置?那么,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做出这么一个环境出来?”
“一点线索都没有,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徒费唇舌罢了。”健身教练这么回答,然后走向门口,“走吧,然给我们试试,也许会比现在更糟糕,但我不确定,我们继续维持当前的状况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其他人都用沉默表示赞同。
我们鱼贯而出。
放眼望去,左右前后都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过道。
“信息里没有规定方向和哪条路吧?”三井冢夫说:“那么,要选择哪条?”
健身教练用具体行动给出答案,她朝自己的正面方向迈开步伐。正因为选择哪一条都没差,所以,没有人觉得健身教练选择的路线有什么不好。
我们就这样,一直向前走,刚开始很顺利,但过了好一阵时间后,不断出现的岔路就让人蠢蠢欲动,烦躁不安,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摆脱“是不是该转向了”的想法。枯燥而又单调的行程,同样让人感到疲倦得十分迅速。
“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三井冢夫嘀咕着,但也在坚持着,没有停下脚步。他在烦躁的时候,好几次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但这么做,只会让他感到时间过得是如此迟缓,而希望也在逐渐渺茫人,让他心中的疑虑愈加积累。
我和健身教练、占卜师都没有劝慰他。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这种劝慰和开导,对他此时的心理情况,不会产生足够的正面力量吧。
有的人,就特别厌烦,在怎么都看不到终点的时候,别人一直鼓吹“快到了,快到了”。期待没有得到实际的迎合,更会让心情每况愈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还是一样的单调死寂,但是,就在觉得情况还将持续的时候,又有犬吠声和人声传来。这一次,让我们差一点停下脚步,因为,那声音就在附近。其实,健身教练已经反射性想要转身了,却被我抓住肩膀。
“不要回头,不要看两边,不要停下脚步。”我警告道:“难道你忘了吗?信息上的提示,是一直向前走。假如你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就必须相信,这个信心就是带你走出幻觉的暗示。你需要严格执行,而每一次出错,都可能会出现反效果。”
“……我知道。”健身教练一边走着,一边说:“我知道!”
“我想起了一个很经典的神话故事。”占卜师说:“在很多国家都有类似的说法,闯入死者国度的人,想要重新回人间,就会踏上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啊,有的有的。的确很经典。”三井冢夫也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听到什么,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刀剑和最爱之人的呼唤,都不能停下脚步,不能回头去看没,必须一直向前走。”他顿了顿,说:“简直就像是我们如今的写照。”
声音忽远忽近,有一次,甚至就像是发生在我们只要多赶几步,就能看到的拐角。即便如此,在说出了那个富有暗示的故事后,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的自制力明显变得更强了。
然后,那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仿佛距离我们只有十米左右。那犬类的喘气声,低吼声,以及求救声和脚步声,都以一种无以伦比的真实朝我们用来。我看到三人的身体猛然绷紧了,动作也变得僵硬,但还是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
对他们来说,也许这么做,是一种抵抗。但我却并不是很在意。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有神秘专家的自觉吧。并不是说,我之前的说法全都是诳人,只是,那些行为策略,针对遭遇神秘事件的普通人来说,效果比较好,但是,神秘专家本身有自己的另一套判断和应对。
我缓下脚步,立刻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在他们开口前,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朦胧的身影。
“看前面。”我对他们说。
三人下意识望去。表情告诉我,三人也看到了那个朦朦胧胧,正在招手的身影。实际上,那个身影的朦胧是很不正常的,因为,它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远到应该看不清,之间也没有雾气之类的遮蔽。不过,三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单单是看到仿佛是接应自己等人的人员,就已经让他们精神一振。
“走吧。”我对三人说。
他们没有回答,仿佛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前边的身影上,之前已经变得虚弱的步伐也开始加速。
我停下脚步,落在他们的身后,他们没有察觉。
我觉得,前方的人影,应该不是坏事,而身后的声音,显然更令人在意。
因为,魔纹感知中,那个魔纹使者的位置,和那些声音的位置重叠了。(未完待续)
1290 似人非人
“走吧,不要停下,不要回头。”我对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这么说。异常、神秘又危险的声音在身后追逐而来。他们没有回答,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前方的身影上。明明没有雾气之类的遮蔽,距离也没有远到看不清,但那个身影却是朦胧的,甚至让人分辨不出轮廓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就是这么一个人形在对面招手,就像是在呼唤我们过去。我知道,朦胧的身姿在已经变得怪异的环境中,也不显得太过突兀,三井冢夫他们都下意识将那个身影当成是研讨会的接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前方的人影就是“出口”。
然而,背后的声音却不见得要放过我们。
魔纹感知中,那名魔纹使者陡然和那些声音重叠了。不,说重叠也许还不够形象,但我却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魔纹使者的位置和那些声音不断移动的位置是错开的,但是在感知中,两个坐标却在某一刻重合在一起,即便如此,仍旧不能说,两者融合为一体。而仅仅是一种位置上的重合。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不管不顾,只埋头向前冲的话,一定会被追上。
我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环境的异常,加上这种被追赶的感觉,让人直觉对方不怀好意。
所以,必须有人留下来断后。
而这个人当然舍我其谁。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好似失了神般,向前奔跑的角度越来越快,仿佛前方有一种诱惑,促使他们忘却一切。虽然这样的形象似乎有些不雅。但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妥。我一直都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在异常的事态中,仿佛除了自己之外的其它人和事物都不能相信,如果连自己的直觉,自己的判断都无法坚信。那就真的无法前进了。
就如同现在,当然也可以假设,前方那朦胧的人影其实又是一个陷阱,可那不过是让自己陷入两难的想法。在缺乏足够情报的情况下,所有的判断都会呈现一定程度的失真和虚假,想要逻辑推理出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根本就无法做到。这样的状况频繁发生,这种时候,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又能怎样呢?
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自己总是不可能在情报和准备都十分充足的时候才开始行动。在一团迷雾中,如履薄冰般追寻真相,将会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以,成为侦探,如侦探那样行动,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有的推理,都将放置于直觉和感性的指导之后。
我缓下脚步。逐渐站定,目送三人朝前方远去。停下来之才能察觉到,当我们奔跑起来的时候。又是何种怪异的情形——三人每跨出一步所产生的距离感都是不同的,不断变化着的,他们就如同越过了一截截空间的断层中,黑白色的光影烙印在他们的身上,之后,他们的身影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那么……”我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身后的声音来处。我原以为那些声音追赶得如此之快,所以很快就会抵达一个很近的距离。但在我站定后,却觉得那些声音的移动也放慢了。就像是踩了刹车。依靠惯性,徐徐停在距离我足有十米的地方,而不是一口气扑上来。
“你是什么人?”我问站在对面分不清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家伙。
它的穿着十分怪异,苍白色的,看起来像是是一件相当肥大的拘束服,皮带系在他的脚踝之间、双手之间,脸上戴着黑色的眼罩,那眼罩的阵脚粗大,显得十分粗陋。他的下巴十分光滑,头顶也一样,脸型是鹅蛋形的,身材高大,给人一种骨架粗大的感觉。胸前的拘束服部分同样被用皮带勒起来,格外突出胸型,但那凸起的部分,放在这个身材上,不知道该算是胸肌还是乳房。身材的整体曲线,也同样分不清是男性还是女性,下体部分被扣上额外的金属,所以也无法通过这里的性征来分辨其性别。
这样怪异的形象,让人不由得产生各种联想,但是,其神秘的味道也极其浓郁。
连锁判定在这个时候,才逐渐观测到它的样子,并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立体的轮廓。我看不清它的手腕内侧,但是魔纹的感知,却让我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眼前的它就是那名魔纹使者。
虽然它的眼睛被眼罩蒙蔽,但我并不怀疑,它能够比正常人还要精细地确定我的位置——或许,在更早之前,应该说是在我们这样碰面之前,它同样是无法直接确定我的位置,就如同我的连锁判定也同样不确定一样,而依靠的,仅仅是魔纹给予的朦胧的感知。但是,当我们彼此碰面后,那些迷障一样的东西,全都被一扫而空。
我们看向彼此,从未有过的清晰。
它张开嘴巴,吐出长长的舌头,好似洗脸一样,在脸面上一扫而过,眼罩顿时占满了唾液。唾液是紫红色的,所以看得极为清晰。
感觉很恶心。无论是动作,唾液,还是那分不出男女的姿态。
拘束服的形象,不仅神秘,而且充满了邪恶。虽然不能就此说明,这个家伙是好是坏,但在第一眼的感观上,就会将它当成是坏蛋。
我觉得,它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不是只为了和我深情对视。
我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超能,但我可以肯定,它能使用的力量,绝对不仅仅只有自己的超能,而且,在使用神秘的技巧上,也应该有一定的水准。我不敢贸然进攻,我的速掠很快,而速度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极为重要的概念,但并不意味着。在神秘的世界里,速度是必须要存在的概念。
甚至于,在空间、时间和意识都能通过哲学的方式进行观测和理解,并作用于实际情况的这个世界里。任何能够被观测到的东西,以及观测这个行为本身。都会产生一种巨大的干涉力量。倘若我没有猜错,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人的“魔纹使者”,又是一个不能单纯用神秘圈内的常识去猜度的怪物。
来自五十一区的怪物。
五十一区的光人,黑烟之脸,命运之子和眼前的拘束者——我觉得。五十一区已经掏出了足够多的好牌。虽然不清楚他们还隐藏有多少,但已经打出来的好牌,没有一个是可以马虎对待的。无怪乎nog无法继续制约五十一区的行为了。
在我们刚刚进入拉斯维加斯地区的时候,五十一区话一副遭受重大挫折,将近全灭的样子。谁又能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就能利用不为人知的办法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呢?联想起约翰牛的情报:五十一区已经确定和末日真理教合作,此时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我掏出刀子,在手中抛了抛,做出一些挑衅的暗示。前方的怪物猛然张开血口大嘴,呕出一大片灰黑色的物质,这些物质一接触空气。就如同干冰一样汽化了。不消片刻,灰黑色的雾气彻底充斥在过道中。
竟然是在被挑衅后才动手?我想着,但动作却不曾变慢。我觉得。这个怪物可能在判断复杂的情况上有些吃力,但在战斗方面,可能就像是野兽一样,勇猛、直觉而野性。于是,在被灰黑色的雾气席卷的同时,已经展开速掠在墙壁上迂回急性。果然,在我刚跃身而起的时候。就有一种被硬物洞穿的声音,从落脚处的地面传来。
我看不到那到底是什么。但在连锁判定于脑海的场景中,被攻击到的地方,毫无征兆出现了轮廓线的扭曲。我所感知到的物体,是通过描线勾勒出形象,一旦这些线段扭曲,自然就意味着物体形态的崩溃。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果然又是一个无视速度概念的怪物。
仿佛所有强力的角色,都必须无视某种概念,以及深刻利用某种概念。当然,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速掠被无视。
我破开灰雾——也许可以称之为黑烟?——总而言之,就是笼罩了整条过道的灰黑色烟气,眨眼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踩着墙壁,滑行越过怪物的身后,再返身窜入它的身下。我的身体压得比它的下腹还低,甚至用左手扶着地面,以便支持身体,和随时发力改变方向和位置。
我时常觉得,三足总是比两足更加稳定。而四肢并用,如蜘蛛一样紧贴地面时,也远比站立姿态更加灵活。
这些灰黑色的烟气,比雾气更具备颗粒感,但颗粒感却比烟更加细腻,若一定要拿一物来形容,我想应该是“花粉”吧。吸入的时候,有一种甜腻的味道,更有一种舒坦和美好的感觉,和它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然而,过去服用过“乐园”的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同样是一种致幻反应,而且,让我不得不猜想,其成份构成也参考过末日真理教的“乐园”。
虽然,味道、视觉和触感,都和“乐园”有许多差别,但在最终让人产生的异常感上,却很有一种即视感。我不觉得,这仅仅是“同为致幻物”的偶然。五十一区有足够的机会,从末日真理教身上搞到“乐园”的配方——我说的,不是阮黎医生眼中的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教,而是末日幻境的末日真理教。
诚然,考虑到阮黎医生所说的情况,也许应该假设,在研讨会制造出“乐园”之前,末日真理教是无法在这个世界拥有“乐园”的,但是,眼前的怪物,如果是在末日幻境中就已经经过处理,才放入这个中继器世界,那么,这种“乐园”的感觉,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入侵者要在这个世界使用“神秘”,最便捷的方式当然是转化为电子恶魔使者。而不转化为电子恶魔使者,同样可以保持自身神秘的人,于我所见却是不多。但我觉得,既然是五十一区制造的怪物。那么,有这样的水平反而才是理所当然的。
思虑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而攻击也在这一瞬间完成。
我越过它的身后,返身窜向它的下体,完成两个过程。所花费的时间不足零点一秒,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这个短暂的时间,就是致命的结果。但是,少部分可以无视之的家伙,也一直都存在。
灰黑色烟雾涌动起来的时候。连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都没有,仿佛就是直接呈现出一个现象——在这个现象范围内的东西立刻就扭曲起来。如果真的连时间都不存在,那么,就算有速掠,也大概无法完全躲过吧。幸好,现象的产生虽然没有过程,但是,现象的扩大却是需要的,而对方对高速物体的捕捉,哪怕只是用意识来确定,也是需要时间的。
怪物的行动速度,连我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但是,它似乎只需要“想”,就能够在灰黑色烟雾覆盖的范围之内。制造出某一个具有破坏力,亦或者别的什么效果的现象。若说是“心想事成”,大概是很接近的吧。我的速掠,所能强夺的时间,就在于它产生意识的速度和现象产生之后扩大的速度。
这个怪物真的很强,只需要一次交手就可以确认了。而且。在能力上,有那么一点克制我的超能的意思。但是。我之所以可以活到现在,自然也会增长本事。
被从速度概念上做文章。尝试克制所有高速性的“神秘”,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但是,速掠本身的理解和形态,也已经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相对快”的概念,所引申出来的“参照物”概念,往往就是击破敌人封锁的关键。
只要选对了“参照物”,就能再次体现出绝对速度优势。而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在一个战场上,完全不存在速度概念的情况。同样的,第四级的魔纹,在不知不觉中,也带来了新的参照物特性,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宛如本能般,将参照物设置为敌人的“意识速度”了。
比敌人的意识还快——这就是如今的速掠。仔细想一想,仿佛这样的特性,正是结合了“江”所赋予的意识行走能力才出现的。
但是,大概因为我并非真正的意识行走者,所以,在使用“相对意识更快”这个特性时,并不总是可以成功。不,应该说,我的本能知道什么时候,才需要开启这样的特性。形容起来,就像是体内有一个开关,而这个开关不全由我自己来控制。
——“江”扣住了扳机。
我曾经这么想。
身体轻盈地在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反弹,以怪物为中心,持续进行急促而无规则的规避移动。这个范围似乎也在怪物的忌惮中,现象的产生,似乎连它自身也会受到干扰。被现象的中心波及的话,它说不定也会受到伤害吧?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在一秒后,再次侵入它的防卫圈中。
这一次,就是“比意识更快”的速掠,刀锋切开了怪物的颈脖。
但是,斩击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之后,它的意识已经转过来了。
在现象发生的同时,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可是,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这次的现象比过去的几次更加强力,而且没有死角,就如同以怪物为中心的无形墙壁,将所有物质都朝外推。我尝试切开这堵看不见的墙壁,刀子却一下子就被扭曲成了麻花。我连忙丢掉,这种扭曲在刀子落到地面之后,便沿着地面,向四周扩散了大约五十厘米的范围。不过,扭曲扩散的速度,在我的速度感中,算不得快速。否则,手臂在刚才就会彻底报销吧。
无形的墙壁中,携带有传染性的扭曲,同样也让人察觉不到死角。
我只能后退。
后退的过程中,又出现了距离感的差异,明明我处于一个均速状态,但是,距离的扩大,却并非是匀速的。我和怪物之间增加的距离,每一步都有所不同,甚至于还会缩短。
这又是一个对速掠不利的现象。
之前的试探中,已经确定了这个怪物的许多能力,对灰黑色烟雾范围内的“异常现象”的制造,同时具备高强度的力量和灵活性,但是,也并非没有限制。例如,在这段时间内,它并没有在同一时间,制造出一个涵盖“所有灰黑色烟雾所在之处”的巨大现象。
正在发生的“无形又扭曲之墙”也是以它为中心向外不断扩大的过程,而并非是一开始就遍及灰黑色烟雾的范围。
从一个“异常点”开始,然后扩散到“立体”,灰黑色烟雾所在的范围,都可以是“异常点”产生的范围,也同样是扩散后的最大范围。
真是了不起的能力。简直就像是巫师的灰雾法术的变种,却在效率、强度和多变性上,远远超过精英巫师,甚至于,从此延伸出去,制造出类似于片翼骑士的铠甲,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但却并不必要。
只要需要,就能在动念之间产生现象——然而,却仍旧无法解释这栋建筑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形成。这个异形的魔纹使者身上,必定还拥有另外的神秘作为支援。
反而言之,如今它所展现的“异常现象领域”,到底魔纹超能,亦或者,是五十一区借鉴于末日真理教的灰雾法术和乐园等等技术,最终结合自己的认知,所构成的新形态神秘?如今根本就无法分辨。
这个怪物身上,至少存在三种“神秘”,亦或者更多。
复数的“神秘”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是很难想象的。神秘专家可以灵活战斗,也往往倾向于一种“神秘”的不同技巧。但是,现在的末日幻境,不仅仅大量出现了魔纹超能之外的神秘体系,而且,同一人身上具备复数“神秘”似乎也是一种发展趋势?
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看,我不觉得这是好事。
因为,我觉得,这是lcl化的病人们,最后在意识态方面,可以区分出个性的特质,正在彼此融合的结果。
这意味着,末日症候群患者将会在生理上失去个性后,也将在意识上失去个性,彻彻底底成为某一种东西。
当然,到底事实如何,在没有出现最后结果之前,谁都无法肯定。放在其他观测角度上,也会得出另一种解释。可无论如何,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尝试思考,我都不认为,在这个怪物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即视感、相似性和神秘化的高度发展,是一个正常又无害的情况——并不是说它自身所能造成的危险,而是它的存在背后的象征性意义。
没错,这个怪物很强,而且……身形姿态也让人不由得侧目。
不过,还在我可以应对的范围之内。
正常的方法,大概是无法干掉它的,我的工具刀已经被摧毁,而且,就算没有被摧毁,这种正常的武器也无法对它产生致命的伤害——被我斩伤的位置,已经在灰黑色烟雾的异常现象中彻底恢复过来。
那么,就必须换另一种方式。
虽然觉得不好,但我也同样已经不是只具备一种“神秘”的男人了。
首先,要去除它的眼罩。
在灰黑色烟雾变得稀薄的区域,无形扭曲之墙的效果也削弱到近乎消失。下一眨眼,我速掠而去,不需要闪躲,只需直线扑往。因为,我可以比它的意识更快!
现象蠢蠢欲动,让灰黑色烟雾的流动极不正常,但是,在现象出现之前——不,应该说,在怪物意识到应该制造怎样的现象之前——我已经贴近到触手可及的位置。
我伸出手,在灰黑色烟雾发生变化的同时,扯下了它的眼罩。
它是有眼睛的,和人类的眼睛没有什么差别,而且也并非是邪恶浑浊的光,只能说很普通。
我们的目光,就这样对在一起。(未完待续)
1291 它
即便被摘下眼罩,露出的脸也仍旧分不清是男是女,严格来说,配合那鹅蛋形的脸型,五官的配比显得十分清秀,打扮成男装的话,会被认为是俊秀的男孩,穿上女装却又不会觉得是男孩子气的女孩。它的胸围尺寸很大,但在拘束服的收束下,却并非格外顶起,介于乳房和胸肌之间的感觉,如此一来就更加让人断定它的性别了。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我仍旧更愿意用中性的“它”去指代这个家伙。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人类。
外表像是人类,但内地里根本就不具备人类的生理形态、思维模式和意识认知等等特征的怪异,我在过去也没少碰到过。更甚者,明明生理和思维全都具备人类的特征,行为上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究其存在的原因,却让人不禁联想到怪异,这样的情况在我的身边更是一直存在。
富江和左江,是几乎无法认为其是异类的人形态,无论是思维还是行为,都介于“厉害的女人”、“美丽的女人”和“神秘专家”之间,但是,放在人类之中也不显得突兀。却因为涉及到“江”而无法单纯将其当作纯粹的人类来看待。
当然,真江和异化右江,是和“人”比起来,更偏向于“病人”和“异类”。即便如此,在她们真正展现那一面的时候,“异类”的感觉也不是很强烈。
有了以上的“江”作为对比,眼前的这个它有可能是似人而非人的东西,这样的感觉就愈发强烈起来。
战斗的速度很快。
我的进攻,对方爆发式的全方位反击。我退避又返身而上。一系列的动作,于外人来看,恐怕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我的思维,远远比我的速掠更快,而我的速掠。在如今却又比眼前的它的意识更快。若说是,我在脑子转动方面,变相拥有比敌人更多的时间,也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于,我有时也会觉得,“思考”可以和“速掠”的同比例增长。在自己的战斗力中也属于最重要的一部分。
时间,就像是被延长。
比他人的意识和反应更快,放在过去也出现过,但过去只是一般的超越,而现在则是“相对更快”的概念。当我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战胜自己的人,又再度缩小了一大块。
无速度概念的“神秘”,倘若无法在“动念”的同步完成,不,应该说,如果无法在“使用神秘”这个意识产生之前就激发,对速掠的克制就会降低到一个几乎可以无视的极限。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无法形容。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状态。
过去形容快速。可以说“比声音,比光还要快”,但是。如今却觉得,这样的形容已经不再适用。
参照物是“意识”,和参照物是某个“物体”,乃至于是某种“声波和光波”,其感觉都是完全不同的。
并非单纯是在无形速掠通道外的事物运转,就近乎凝固。而是自己突然察觉,虽然在战斗中。自己的念头驳杂,想了许多东西。但回过神来,外面的一切仍旧是你开始“想”之前的样子,而你也深深知道,自己的参照物——那个敌人——恐怕连念头都还没能生出。如此一来,除了参照物之外的其它事物的运动就变得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很有针对性的感受。
就像是拍照的时候,将周围的风景虚化,从而让拍摄目标变得格外清晰显眼。
我几乎可以在这个无法详细描述的短暂时间中,对这个锁定的参照物做任何事情,例如摘下它的眼罩,撕开它的束缚,乃至于更多。
而对方的生理和心理,在我对其动手的时候,恐怕完全没有变化吧。
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去考虑,周边的物事又发生了何种变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目标身上。
很奇异,很自由,但却会让自己也觉得有些恐怖和不安。
我没有做太多的动作。它身上一体式的拘束服用皮带紧紧扣住,我不觉得自己的双手可以扯开,看清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所以,只是扯开了它的眼罩。
然后,这种针对意识的相对快效果,就近乎消失了。
对周边的感知,变得格外敏感,我可以清晰感受到灰黑色烟雾中的现象处于将发又未发的状态。而它的反应在一瞬间恢复正常,下意识和我对上了视线。
它那清秀的五官中,尤其以“眼睛”最为引人注目,到底是因为“醒目”所以才被遮起来,亦或者是因为之前被遮起来,所以现在才给人一种“醒目”的感觉?我无法分辨。
“看我的眼睛。”它的眼睛,似乎在对我说话。
毫无意外,既然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又刻意戴上眼罩,当然会让人觉得,这双眼睛是“很厉害的东西”,充满了“神秘”的力量。
算上“江”的话,我的左眼也大抵也是这样。
正因如此,眼睛的神秘,对我来说,反而不是太感冒。
无论它的眼睛有怎样的“神秘”,是否需要注视才能发动,我的计划,却好是一定要盯着它的眼睛,才能执行下去。
因为,这是“江”赋予我的“意识行走”。
——看我的眼睛
我也在同一时间,用眼神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一切都在意动之间就已经完成。
从它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它,看到了那个眼中的它眼中的自己眼中的它。就如同推开一扇扇通往意识的大门。
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我进去。大概就是它的力量。
在它敞开的意识世界深处,散发出复杂而又极端的恶意,哪怕仅仅是一瞥。也足以令人内心生寒,本能生出抗拒心理。
只是,比起“江”带来的,那种混沌的,本能的“恐惧感”。却又只能说是“有特色”,而并非是“更强”。
论到恐怖和恶意的强度,至今为止,我都没有见过可以和“病毒”和“江”相提并论的物事。
我冷静地走在道路上。就像是从背后射来一道光,笔直在我的前方铺设出一条光带,越往前。光带就越狭小,也越黯淡,这就是道路。而光带之外的两侧尽皆是黑暗,就和过去我最常遭遇到的黑暗一样,仿佛有无数的怪异在蠢蠢欲动。
和过去的经历比起来。一切都是司空见惯的程度。
我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坦然走向深处。这样的道路,让我不禁回想起在病院现实的时候,自己是如何以一介病弱少年的身体,和夜晚树林的深处,那些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的怪物战斗的。大家都说那只是幻觉,过后,我也觉得似乎就是个幻觉。但身临其境的时候,却根本不觉得,那是可以无视的幻觉。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让自己不由得去逃跑、战斗,以保住性命。
如今,又经历了这么多,仿佛都可以用“幻觉”来解释的情况。也仍旧不觉得,可以一笑置之。
我的心情很平静,但只有自己明白。在平静之余又是多么谨慎。
坦然和谨慎,并不是冲突的。
从个人的时间感来说。我大约走了五分钟,才抵达光道的尽头。
道路的宽度只剩下不到一米。两侧的黑暗有一种努力挤进来的感觉,而且,又觉得黑暗中有无数的手,随时都会伸进光道中,将自己抓住,扯进黑暗中。
只是,哪怕我停下脚步,也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感觉十分真切,让人的内心不由得绷紧。
道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拱形门,而在装饰上,却有些像是日本特区神社的鸟居。有粗大的麻绳连接着柱体,另一端则没入黑暗中,拱形横梁正中有牌匾,看不清写着什么,只是觉得肯定有写什么。而拱门的整体材质,却是极端的金属化,表面有大量正在运动的齿轮杠杆机构。
其实,正因为猜测,这个敌人是五十一区的身份,所以,竟然会出现“日式神社”的风味,真的让我一阵诧异。但是仔细感受了一下,与其说是“亚洲神秘学的风格”,不如说是一种“驳杂”的味道,就像是在汉堡中,加入一层年糕馅,而最重的味道却是火腿肠和奶酪。
很怪异。
我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有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末日真理教在“天门计划”中建造的天门的雏形。
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个入口,这扇门,最想表达的,恐怕就是“里外”的差别吧。
普通人的话,或许选择调头就走更好一些,但我也不确定,一旦回头,道路两侧的黑暗,是否就会真的将回头者吞没。
除此之外,脚下的光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暗淡,就像是背后的某扇门正在关闭,遮住了光线。
一切变化,都仿佛在对我说,除了前进,别无选择。
我一共只停留了三秒,就冷静地走进门后。
然后就看到了长长的台阶,抬头看到台阶尽头,它就站在那里,仍旧身穿拘束服,原本格外醒目而明亮的双眼,却变得比周围的黑暗还要深邃,仿佛这个浓度,是因为双眼正源源不断地吸收周遭的黑暗一样。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它再一次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特质。
我觉得,那眼睛就像是连接着地狱,既会吸食黑暗,也会吐出可怕的怪物。
这个感觉刚一产生,就有无数的黑水从她的双眼涌出,开始像是泪水,但很快就变成了足以淹没台阶的水涛,汹涌而下。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动摇和惧怕。
我仔细辨认这些黑水,突然觉得水本来是干净清澈的,只是在水中藏匿了太多黑色的东西,才让水变成了黑色。
那些黑暗的东西。就像是在水中扩散的墨汁。
真正的危险,就来自于它们。
乌鸦在叫唤,我的手中一沉,行李箱ky3000已经提起。连锁判定已经展开,描绘出的范围和我肉眼所看到的。没有任何不同。无形的高速通道向前蔓延,在和黑水接触之前,就已经断开,而我在这个断点高高跃起,夸克化作斗篷覆盖了我的身躯。
然后,如同翅膀一样。斗篷展开。
我悬浮于半空,黑水就仿佛撞上了礁石,掀起十米高的巨浪。
高速子弹从ky3000中射出,将巨浪撕碎,打在台阶上。割开一道深深的沟槽。沟槽沿着台阶向上蔓延,呼吸间就抵达它所在的位置,飞溅的碎石和水雾将那一带彻底覆盖。
这一切就像是哑剧,仿佛声音完全被黑暗吸收了一样。
尽管声势浩大,但巨浪卷走碎石后,已经看不到它的身影。我不觉得这是结束,正好相反,敌人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破碎的水沫飞溅在空中。时间在飞速的思维中,仿佛静止下来。黑色的东西从一粒粒水珠中钻出时,相对于这种静止。充满了韵律和动感。
开始时,像是一根细细的线,随后,黑色在空气中扩散,最终变成一片黑烟。
从每一粒水珠中钻出的黑烟,都会在瞬息间壮大到一个成年人的体积。而整体只有一张痛苦表情的脸。
黑烟之脸。
数不清的黑烟之脸,从数不清的飞溅起来的水沫中钻出。
下一个呼吸。四面八方就被这些黑烟之脸占据,黑暗成为它们天然的保护色。而此时此刻,光道和台阶都已经消失了。能够确认的,只有脚下这片黑水,以及水面上的黑烟之脸。根本就看不出,哪里才是它们的边界,因为,在视野能及的尽头,黑水河黑烟之脸已经完全融入黑暗中。
水面之下,水面之上,都充斥着恶意。
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如同仰面漂浮在水面上,又仿佛悬浮在高空,水面上的仅仅是倒影。
当我抬头向上方寻找的时候,水面再次掀起巨浪,黑烟之脸也从四面八方袭来。
数量之庞大,仿佛五十一区所制造出来的所有黑烟之脸,都在这个意识态的世界里了。
“比意识更快”放在意识态的世界中,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ky3000已经完成魔方重组,沉重的下盘,仿佛在这个意识态的世界,也承受着重力的桎梏,一直向下坠落,和巨浪猛烈碰撞。与此同时,宛如烟花的弹幕,从ky3000的各个发射口喷出,无数的轨迹线,在连锁判定中,贯穿了任何试图接近的黑烟之脸。
这就是一张火力线的巨网,以自己为中心,越是接近,网眼就越是密集,而变化也越是剧烈。
巨浪被迎头痛击,再一次破碎。
缓慢飞溅的水珠中,我看到了它的身影。它从一粒水珠中消失,又出现在另一粒水珠中,如此这般高速闪现着。
我意识到,它的消失和出现之间并不存在过程。
又一个来自于另一个高川的印象,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红衣女郎?哥特少女?玛利亚?
三者似乎有所不同,但又像是同一个存在。有些怪异的印象,最清晰的印象是,她是五十一区中继器的“人柱”。
而这种没有过程的移动方式,就是另一个高川印象最深的神秘特征。
因为没有过程,所以,任何高速移动能力都讨不了好处。
不过,在水珠中闪现的它,外表和印象中的红衣女郎完全不同。
仅仅是能力相似?我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其中必然存在深刻的联系。
五十一区中继器,中继器人柱“红衣的玛利亚”,巴黎华击团背后的“光人”,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黑烟之脸”,依靠梅恩先知的预知才找到的“命运之子”,以及面对面的它——与其假设彼此之间是毫无干系的,独立的高端战斗力,还不如假设它们其实都是同一个存在的不同表现。就如同同样的人戴上面具。扮演不同的角色。
尽管没有证据,但以我对五十一区的认知,还是觉得这么想比较靠谱一些。
思绪只是一闪而过。
ky3000打碎了所有想要接近的黑烟之脸,却无法防御水珠的泼溅,哪怕将水珠打成水雾。也不过是一片更小的水珠罢了。藏在水珠中,进行无规则闪现的它,和水珠一同来到我的身边。
我没有闪躲。
这样的接近方式,对我而言并不算快。
姿态虽然诡异,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
另一个高川显然在它的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但是。假设它将红衣玛利亚对付另一个高川的办法照搬过来,却一定会自食其果。
因为,我虽然也是高川,但速掠超能的差别却是相当大的。
我的高速,可不是一般的高速。
相对快。相对意识更快,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我伸出手,就在它出现在我身后的同一时间,抓住了它的颈脖。
“就是这样?”我问。
它漆黑的双眼流露出至今为止最清晰的情绪。
它似乎很吃惊,我能够做到这样。又或者,吃惊于,我没有直接攻击,而仅仅是羞辱般抓住它的脖子。
我不知道它到底怎么想的。但是,这是一种吃惊的情绪,绝对不会错。
它下一刻就消失在我的手中。却在出现于其它方向的时候,再次被我从身后捕捉。闪现的确没有过程,但是,在它意识变动的时候——或许应该说,这整个意识态世界,就是它的意识。在这个世界产生的任何一个变化,都能成为“比意识更快”的参照对象。而并不仅仅是这个拟化的人形姿态。
在意识态的世界中,比这个意识态世界的主人意识更快。就意味着,我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现象的产生可以超过我的速度——哪怕是没有过程的“闪现”也同样如此。
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黑烟之脸的数量再多,也好是无用的,而真正要注意的是,必须防止“连成一片”的情况。倘若四周的攻击,就如同一个毫无死角的包裹,那么,速掠再快也是毫无意义的。
它选错了攻击方式。它试图用密集的数量压迫我的移动空间,这个想法是片面的,真正要做的话,就制造一个从外围开始,不断向我收缩的无死角包裹吧。
就如同席森神父曾经做过的那样——他将范围内的大气同时加压,以无死角的攻击模式,持续以我为中心进行压迫。即便如此,整个加压收缩的过程仍旧太慢了。尽管的确对当时的我造成一定的阻碍,但放在现在的话,恐怕在加压的一瞬间,就被我砍掉脑袋吧。
和席森神父比较起来,它的反应和手段,给人一股小家子气的感觉。明明是在自己的意识态中,却完全没有“可以控制一切”的感觉。
不,恐怕——
“因为这些黑烟之脸的存在,所以你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意识,对吗?”我背对着它,站在它的身后,侧头问着。
“……”它还是沉默。让人不清楚,它到底是能讲话,还是不能讲话。
不过,情绪和自我认知,似乎都是存在的。所以,它是一个怪异的个体,而并非是一具战斗傀儡。
“告诉我,你是谁?”我问道:“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找到了。”它突然开口,却并非回答我的问题,“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预言,插入,形态适应……开始……”破碎的声音,就像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但是,思维似乎很清晰。大量的黑烟之脸给它带来的影响,似乎比我觉得的更少。
“黑幕之主……推演……再构成……”它说着。
我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可一定是做了什么。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背后的它身上滋生。我猛然转身,就看到它也徐徐转过身来,而拘束服下的身躯和它的脸型五官,都在不停蠕动,变换。充满即视感的,陌生的,有点熟悉的……部分特征一点点固定下来,最终变成的人形,则像极了我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那个女人。
“真江?”(未完待续)
1292 它之二
ps:大家辛苦了,五一快乐。
ps:看《限制级末日症候》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它似乎在找什么。
这个人形怪异的意识态世界里充斥着黑烟之脸,如果仅仅是普通的意识行走者来到这里,恐怕也会被轻易干掉吧。这里就像是一个死斗的牢笼,哪怕意识行走者都具备一些可以对意识产生直接效果的神秘,也很在质量上与其对抗。
我的意识行走能力十分特殊,由“江”赋予的力量,让速掠产生了意外的变化。
“相对意识更快”——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完全处于下风。哪怕在概念上,无法追赶我的脚步,但是,在这样一个意识态世界里,它应该是“不死”的吧。那些黑烟之脸也一样,即便可以被ky3000的弹幕消耗,却不会真的消耗殆尽。就如同在这个世界里,我的子弹可以根据需要无限诞生,我觉得,黑烟之脸的情况应该也是如此。
倘若按照交换原则,黑烟之脸的重生,它的重生,它们的持续存在,以及行为造成的实质性伤害,都不可能不产生消耗,而必然有什么东西,成为推动它们的能源。然而——
别开玩笑了,这又不是科学,而仅仅是意识态的神秘,它们的背后。有一整个五十一区和中继器支撑。它们消耗了什么,消耗了多少,根本就无法直观获取相应的数据。哪怕可以获取数据,在“神秘”的概念面前,这些数据也只会变得没有意义。
所有可以确定的东西。都会被数据勾勒,但是,“神秘”的概念中,却包含了“无法确定”的意义,甚至是“绝对无法测定”的意义。
我所可以理解的神秘,就是用科学的定义。制造了一个科学自身无法处理的概念。
在这个到处都充满了悖论、不可知和无法测度的世界里,任何出人意料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而依靠经验,尽可能去估量敌人的神秘,就已经是唯一可以做到的判断了。
就如同现在,它说的只言片语。绝对在反应某种已经开始的情况。但是,仅仅是通过那些名词和动词,是无法很好模拟整个情况的,只能通过联想去进行假设。没有足够的经历、体验和认知,就很难进行联想,亦或者在联想环节更大程度上失真,从而因为获取了错误的资讯而致命。
我见过许多人,都无法在遭遇神秘。和神神叨叨的言语时,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缺乏联想力的体现。这么说,似乎会显得联想的能力特别重要。但是,有面对神秘的时候,能够产生足够真切的联想,反而会接触到令人狂乱的恐惧。而你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忘却,也不可能摆脱。更无法对之进行有效的处理。就这个方面来说,联想也往往会带来极为恶劣的结果。
即便如此。对于神秘专家来说,联想的能力仍旧是极为重要的。
我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可一定是做了什么。我可以想象,在那些模糊的字词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动作。而这些所能想到的答案中,最重要的情况是:
它在我的身上找到了一直在寻求的东西。
因为,它自言自语着:“找到了……熟悉的味道……”
它开始变化。
体型的变化仅仅是表面,内质的变化在感觉中,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清晰,但是,无法进行描述。形容起来,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吧。
这样的变化,完全可以和它口中吐出的字词概念结合起来。
——预言、插入、形态适应
——黑幕之主、推演、再构成
这些字词,让我有些不好的感觉,却同时有一种“它绝对不会成功”的确定感。
是在说“江”吗?这样的想法,闪过我的脑海。
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它身上滋生。我猛然转身,就看到它也徐徐转过身来,而拘束服下的身躯和它的脸型五官,都在不停蠕动,变换。充满即视感的,陌生的,有点熟悉的……部分特征一点点固定下来,最终变成的人形,则像极了我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那个女人。
“真江?”我沉着地向她确认。
但是,这个真江的人形,瞬息间就在我的眼前崩溃。
“警告!警告!资讯失效,形象崩溃,再捕捉开始……捕捉完成,检测资讯失败……无法再构成……强行构成开始。”从它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字眼,让我意识到,它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而我也一点都不惊讶,“强行构成失败,警告!警告!拟态核心崩溃,立刻进行重启!”
这些内容都不难进行联想,已经失败的它,连一个清晰的人形都无法维持了。
我的左眼一阵剧烈抽搐,像是一团火灼烧着神经。我摸向眼角,眼球咕噜一下落到手掌中,而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血色。
“江”被它的动作吵醒了——我不由得这么想。我感受到从指间溢出的滑腻和温热,浓稠的血色液体滴落,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独特而甜腻的血腥味一下子就渗到了空气中,它似乎有些慌张,勉强才将自己的身体形态固定回原来的样子。我这才发现,原来它的情绪原来也会如此明显,而这样的它,才多少像是一个“人”了。
五十一区不是一个老牌的神秘组织,它以国家政府为背景,所参与的神秘活动,不是和网络球有关。就是和末日真理教有关,它从两者手中获取的“神秘”,就是它立足于神秘圈内的根基。但说到底,五十一区自身的神秘力量储备是捉襟见肘的。
我不觉得,在这种高端的战斗力上。五十一区可以一下子拿出三四个投入到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强夺中。
在这个时候,最让他们难受的,恐怕还是末日幻境中席卷全世界的纳粹吧。作为二战的实际战胜国之一,纳粹将美利坚作为登陆点,和不列颠并列第一打击对象,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对于要坚持国土防御的五十一区来说。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投入太多而让自己的防线崩溃,就更是得不偿失。
因此,哪怕五十一区在最近很活跃。他们可以投入一两个和中继器有直接关系的战斗力,我认为就是极限了。
在这种情况下,设想眼前的它,其实就是巴黎华击团背后的“光人”,黑烟之脸的“指挥官”乃至于“结合体”,以及五十一区中继器的力量体现等等,当然都是可以的。
而且,也只有达到这种程度。才能从一些模糊的情况中,察觉到“江”的存在吧。当然,这并非意味着。他们对“江”有所认知,正如它之前提到了“预言”,大概仅仅是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对五十一区的计划而言,会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
所以,它才站在这里。才会袭击我们。它其实也不能肯定,自己在找什么。以及自己如何才能找到那东西,而那东西又在何处。
碰到我。既是一种偶然,也可以视为一个命运的结果。
我不由得想到,这个过程中,没有“江”和“病毒”的干涉吗?
找到后,是否可以获取,是否被迫放弃,都一定会对它自身造成深刻的影响。
深红色的粘稠液体不断从我的左眼涌出,不一会就漫过了我的脚踝,以一种十分沉重的姿态,朝前方的它蜿蜒而去。这些宛如浓缩血液的液体就像是在执行某一个意志,而我相信,这个意志的主人就是“江”。
左眼的痛苦,从神经末梢一直钻进大脑中,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宛如被烧毁了一般,自身的意识也变得朦朦胧胧。
可我知道,这场战斗就要结束了。
出场的“江”,是怪物中的怪物,怪异上的怪异。
显然,它也知道,或者说,察觉到了这一点。当血色液体涌出的时候,它就已经接连后退,似乎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离开。毕竟,血色液体看起来虽然诡异,但外表却具备欺骗性人,让人觉得似乎很好进行处理。
可我知道,除了“病毒”之外,还没有一个可以在概念上,真正和“江”相提并论的神秘。
大量的黑烟之脸从层层的黑暗中钻出来,环绕在它的身边游动。它开始后退,而黑烟之脸则代替它试探血色液体的情况,结果一眨眼就消失了,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
试探很快就结束,虽然结果不理想,但黑烟之脸还是一窝蜂冲上来,试图利用数量堆埋这些血色液体。密集的黑烟之脸,很快就成为极好的掩体,就像是戏剧结束,黑色的帷幕拉上,而它就藏身幕后,并试图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去。
倘若只是用眼睛,就完全无法确认。不过,对我来说,这样的小动作是无用的,连锁判定和魔纹感知的交叉效果,就如同蝙蝠可以只依靠声音就确定猎物一样。
和它撤退的同一时间,我捧起一股浓稠的血色液体,直接朝它的方向扔去,一路上试图阻挡的黑烟之脸,连反抗的动静都没能掀起就整个消失了。投掷的路线因为黑烟之脸的消除而变得极为显眼。
已经使用了速掠那么长的时间,我对相对速度的感应极为敏锐。
它撤离的速度应该是很快的,但是血色液体在肉眼中虽然是一种正常的投掷速度状态,但实质上,并不遵循正的速度参照。结果就是:被黑烟之脸掩盖了身形,应该很快就逃离的它,一下子就被血色液体追上了。
啪的一下,听不到声音。但效果很明显。它的半个身体都被溅成了红色,就如同它本身遭到重创。
然后,它从空中落下。在这个意识态的世界里,身为主人的它,就如同被折断了翅膀。
在坠落的过程中。看似笔直下落,但明明距离我很远的它,却在落地的时候,摔在我的身前那淤积得极为厚实的浓稠深红色液体中,而那滩液体却连一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来。
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渐渐融化。我走上前。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放在它的胸口上——明明有抓住实物的感觉,却没有“软”或“硬”的感觉,不是温热也不是冰冷。而是没有温度,更没有心跳,仿佛这就是一个空壳。让我觉得,是“江”掏空了它。
血色液体正在从它身体的每一处缝隙涌入,就像是有意识有生命地,进入这个身躯。
然而,它并没有死。
它的身体还在抽搐,有一种很强烈的“正在虚弱”的感觉。我甚至还可以听到它的呻吟。这个时候已经微弱得听不出到底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但是,从只言片语来看。应该还在尝试反抗。它似乎有一种机制,让它即便处于这样一个世界,这样一种状态下,仍旧可以和五十一区中继器进行驳接。不过,我想,这大概就是五十一区提前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做了功课吧。毕竟。五十一区就在拉斯维加斯旁边不远,要说美利坚政府完全没有想法。完全没有动作,谁都不会相信。
事实是。另一个高川给我留下的印象中,如今五十一区中继器的控制中枢,曾经以另一种形态,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前身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同时存在于一个地区的两台中继器,它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比纳粹月球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的。只是,为了中继器安全,五十一区反而有可能故意削弱这种联系。但在关键时刻,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中的自己人提供支持,仍旧是可以设想的情况。
这么想的话,似乎在理论上,可以利用它作为转接,反向侵入五十一区中继器,进而回到末日幻境中。
另一方面,虽然这个中继器世界也面临着极大的恶意和末日的挑战,但作为“真实侧面”的一个理论,就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侧面会比其他侧面更早崩溃。这就意味着,哪怕我回到末日幻境中,以“末日”为终结,去观测其他世界的变动,只要末日幻境本身还没有达到这个结局,其他世界自然也不会提前达到。
不同的真实侧面,时间线也许会有所不同,时代、背景和生活也可能具备很大的差别。但是,“末日进程”本身,就是一个放之皆准的日程表。在末日幻境中所能感受到的恶化程度,放在另一个世界,例如病院现实和这个世界中,也应该是相等的。
差别仅仅是,达到这个末日进度的过程中,所具体发生的事件。
如此一来,哪怕暂时中断在这个世界的冒险,而转往末日幻境,也大致不会对这个世界的造成太大的变动——虽然这么想,但是,我无法确定。
而且,利用“江”的力量,反向侵入五十一区中继器,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完全不可把握。无论如何,五十一区仍旧在对抗纳粹,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他们利用中继器所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能拯救末日幻境中的不少人。倘若,因为非法侵入而导致中继器出现负面反应,进而造成整个五十一区防线的崩溃,反而会让人于心不安吧。
我将手从它的胸口抽回来。
下一刻,它的样子就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不消片刻,马赛克现象就侵蚀了整个意识态世界,唯有我看自己和这些深红色的液体时,才是正常的。
即便如此,我仍旧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觉,例如“世界要崩溃了,自己要受到伤害了”之类,完全没有。
我掩着左眼,那来自于“江”的痛楚和恐惧,比“眼前的一切都将崩溃”更有实在感,也同样更让我产生一种被淹没于深海的寂静和安宁。
黑烟之脸和它已经彻底消失,四周什么都没有,黑暗中那仿佛有什么怪异要跳出来的感觉。也仿佛被擦除了一般。我无法立足,开始下落,但因为不存在参照物,所以,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力量向下拉扯的感觉。
我似梦似醒。有一些资讯,以“想到”的方式,出现在脑海中,但却足以让人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相信这些事情是真实的。
那是,它的记忆……
有太多驳杂的东西。却根本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它”存在过,反而,是不同人的回忆,大部分是极为痛苦、伤心和绝望的事情。最终,这些人成为了黑烟之脸。其中有一些在身份意义上很特殊的人物,例如一些天才,一些神秘专家,乃至于还有先知,以及代号为命运之子的男人。而“它”,似乎就是“他们”作为同一个个体时的形象。其中到底是如何转换、结合与驱动的,完全不清楚。但毫无疑问,中继器和身为控制核心的“红衣玛利亚”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网络球似乎没有察觉到,被称为“命运之子”的男人。所起的作用就在“它”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来了。那是一个看似极为偶然的机会,但却又是一个极为关键的转折。最终,诞生出来的“它”,似乎完全达到了五十一区“天门计划”中的预期,成为支撑五十一区中继器力量的“三原色”之一。
虽然利用中继器的后门进行对接。让五十一区可以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进行更加直接的干涉,但为了安全考虑。最终能够投放进来的“它”也就只有目前的程度。但这也意味着,它的消失仅仅是暂时的。下一次再出现的时候,它会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它已经尝试捕捉了“江”的信息,尽管失败而崩溃,却并不意味着什么都没有获得。
同时,也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五十一区对“江”没有任何认知,而仅仅是依靠预言,获知了一个大概的情况——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存在于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内,而“它”的到来和找寻,完全是随波逐流,和凭借一种近乎于预知的直觉。
构成“它”的所有人之中存在先知,而且不是一两个,似乎是通过国家机器秘密搜罗来的,而在构成“它”的过程中,按照五十一区的计划,率先构成了一个称之为“黑幕之主”的“预言和混沌运算组件”,作为“它”的一部分,这个组件的作用,就是以尽可能得到预言,并尽可能利用数据化和逻辑化的方式,去剖析预言以及预言背后的可能性变化。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神秘化的量子计算机。很多地方,都让我有一种“系色”的即视感。
但无论如何,“它”都是极为强力而全面的,具备比巫师更强更快的适应力和自我调整能力,“它”的确没有性别之分,更没有数量之分,“它”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一个个体的意义,而仅仅是具备个体的形象。直到目前为止,网络球获取的关于五十一区的情报,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错误的。
五十一区的确没有全方位干涉这个中继器世界,也无法投放可以和nog相提并论的兵力,先前投放的探路者,也的确和我们最先看到的那样,近乎全灭。但是,他们暗地里释放了一个“它”,而这个家伙,绝对比没有后援,自身还处于解体边缘的nog队伍更强力。
五十一区在中继器世界开启的后门……他们的计划……许多实验……悲惨的结果,中立而疯狂的理念,严格控制却多样化的内部竞争……还有荣格等人……我所认识的那些人,以不同的身份和立场,和五十一区产生交集。那是发生在过去,延续到现在,而必然持续下去的信息。
当我产生稍微清晰一点的意识时,有许多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都已经变得极为模糊。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