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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48 无常态

    夜鸦夸克再次被无音击退。尽管无音不是我的电子恶魔,但是,它就像是可以读懂我的想法般,意外的敏锐。比起过去使用夜鸦夸克的时候,想法的传递在效率上稍微有些延迟,但是,只要不持续进行主动操作就没有问题。无音就如同一根钉子,只在关键的时刻和部位发动一次袭击,之后就再度没入我的阴影中。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它持续作战,因为,它的移动速度比起我和夜鸦夸克实在是太慢了,而此时的夜鸦夸克已经解除了卡门的干扰,动作也比之前更加干净利索。

    尽管无音再次使用了之前击伤夜鸦夸克的神秘,但这一次似乎没什么可见的效果,我不太明白,不过,如果无音真的无法持续那种攻击强度,面对如今的夜鸦夸克,我也没有太多办法。我可以凭借速掠优势,干涉夜鸦夸克的移动,足以保证不败之地,但是,无法伤害到敌人,当然也就无法取得胜利。如果拖时间就能让对方撤退的话,就这么做好了,然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位“异化右江”一定也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吧。它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我根本无从估测,因此,我也无法肯定,战斗僵持下去,它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不了解异化右江,尽管并非对“右江”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在记忆中的情报,大致就是卡门说的那些,以及自行分析出来的那部分。只是,既然在我复苏之前,“高川”就已经和它打过交道,所以,才会在我的感觉中。留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即视感吧。

    无论是“右江”这个名字,还是卡门对它的描述,都很有“江”的味道。

    在和夜鸦夸克的战斗中。我渐渐开始习惯它的风格,在运用无形高速通道对它的速掠移动进行干扰时。也逐渐得心应手。它无法伤害我,但是,这样紧紧纠缠,也让人腾不开手去做其它的事情。这片灰雾弥漫的死寂,以及从身旁便利店内消失的阮黎医生等人,让我觉得自己被隔离起来。这种隔离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亦或者,有什么办法解除。至今为止仍旧没有头绪。我虽然是神秘专家,但眼前的情况,并不符合我所曾经遇到过,以及我曾经在神秘学中阅读过的情况,在面对第一次的情况时,即便是神秘专家,该束手无策的时候,也同样只能祈求运气。

    如果可以发挥“江”的力量,要破除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大概是很轻松的。然而。先不提这种力量是否可以随意动用,另一方面,我的直觉在警告自己。一旦主动追求和使用“江”的力量,可能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所设想的,这里的人都被“江”吃掉,也不过是可以想象的恐怖,一定还会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自己总是需要“江”的力量的,哪怕不在这一刻,也有可能在下一刻。我在神秘的世界中,试图对抗所有神秘的源头。就迟早有一次,会碰到单凭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遇到可以在瞬间摧毁自己的力量,哪怕再小心翼翼。死亡仍旧是每时每刻都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不像义体高川那般,拥有坚强的身体,和足够理性的知慧,感性会促使我做出矛盾又自讨苦吃的行为,而这些行为往往会让我遭遇两难和危险的几率大大增加,而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摧毁我这个相对脆弱的身体。

    我的大脑,我的心脏,乃至于全身的血液,一旦出现过度的损伤,就一定会和普通人一样死掉。

    我已经死过两次,一次在末日幻境里,一次在病院现实中。我大约觉得,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然而,却不会因为这种理解和感觉,而不抗拒死亡的再次到来。我还是害怕自己会死去,明明拥有了一次再来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行动机制上的问题,以及自身的脆弱而重蹈覆辙。明明在死前,已经做好了觉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复苏,而将一切全都交给了下一任的高川,可自身的复苏,却将那样的觉悟变成了笑话。

    我并不是觉得,自己应该抗拒复苏,只是,在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笑话中,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如果这种恶意,可以拯救自己所爱的人,那么,将自己变成戏子也无所谓——即便这样想,也仍旧害怕死亡。

    在任何游戏中,若想达成完美结局,主角的死亡都是必须避免的。

    然而,倘若把我的一生,视为一场游戏,那么,会导致死亡的陷阱,也未免太多了。

    为了避免触发这些陷阱,不,应该说,触发一个或几个必死陷阱几乎是必然的,所以,才需要一个万能的护身符,去保证自己可以安然度过险关。

    “江”的力量,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它可以在死亡来临时扭转一切,但若是不在正确的时机触发,反而会导致恶性的死亡——这样的感觉,从过去的末日幻境中,一直保持至今。也许,在我之后的“高川”,有谁真的找到了办法,主动触发过“江”的力量,但是,我却从未这么做过。我尝试过,用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和体内那不知道是何种存在的“江”对话,却从来都没有功利地,想法设法要将它的力量引发出来。而只是被动地,在某些特殊的,必死的处境下,被动地接受过它的力量。

    即便是现在,我也仍旧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无论如何,以当前的情况来说,“竭尽全力摧毁夜鸦夸克”不是一个好主意,而等待异化右江的到来,然后大打出手,主动或被动地触发“江”的力量,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可最终又被一一抹去,只剩下“运气”这个选项。

    “……果然。有些时候,选择果然是无意义的吗?”我再次闪开夜鸦夸克的攻击,朝着不远处的地面裂谷速掠而去。在夜鸦夸克追来的时候,放弃了所有可以维持自身平衡。保证自己不迅速坠落的力量,就这么一头朝那不知道有多深的谷底坠去。

    灰雾如同云烟,风声在耳边作响,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夜鸦夸克张开翅膀赶来的场景。我张开手,闭上眼睛,想象着在自己的对面,站着另一个自己。而我们之间彼此对视着。坠落的感觉,是如此真实,不使用速掠的时候,夜鸦夸克的速度比我更快。我们的接触,会在三秒内,这个时间,甚至不足以让我坠落到谷底,就会被它腰斩——而我则尝试着忘记这一切。

    阮黎医生说过,这一切都是虚幻,当然。对我们这些可以观测到“神秘”,并被“神秘”影响的人来说,一切都那么真实。我不认为阮黎医生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固有其道理,而假设她就是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的特殊存在,那么她的话,自然也带着某种描述这个世界的意义。想要打开现在这个纠缠的局面,我必须赌一赌,在这不到三秒的危机中,尝试从她的角度。或者,是近似于她的角度。来看待当前的异常和神秘。

    尽管我不完全赞同阮黎医生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但是。我却同样拥有近似高度的视角。哪怕“病院现实”并非是真正的现实,也无法否认,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观测“末日幻境”时,所具备的天然高度。我无法真正去设想“末日幻境的一切皆为彻彻底底的虚幻”,但是,只是想象“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的神秘现象,都可以从意识层面上去干涉”却是有可能做到的。

    灰雾,本就是一种意识态和物质态之间的存在。而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曾经被认为,是意识资讯和物质资讯的对冲所产生的临时产物。在没有意识力量的情况下,对意识态的感受性,可能不足以支撑以意识态为基础的行动,而从物质层面去影响物意识层面,是最为寻常的做法。也因此,意识行走者才会展现出让人惊异的生存方式。

    是的,在自然科学和唯物主义大行其道的现在,在物质态的显现,仍旧比意识态的现象更加容易观测到的世界中,哪怕整个世界是意识态的,人们也很难去从根本上,认知这种状态,更别提进行影响和操作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固有认知和知识,基本上都是自然科学和唯物主义,哪怕有唯心的部分,但是,偏重唯心思想和单纯以有唯心思想的人,就算有也只是少部分而已。而这些固有认知和知识,正是构建这个世界规律的一部分基础。

    这些复杂的因素,决定了哪怕知道这个世界的意识态性质,也很难单纯以意识态去看待它。不具备意识态的神秘,不是意识行走者,这些情况或许本来就是倒映着各自的世界观基础。我也一样,完全看不到自身可以成为意识行走者的可能性,但是,这样的我,仍旧在“江”的影响下,获得了意识态的力量。

    所以,我相信,自己仍旧拥有从意识态层面,去干涉“神秘”的可能性。

    我要做的,就是在三秒的时间内,在被夜鸦夸克腰斩之前,将自己贯彻这个世界的视角,尽可能靠近自己想象中的那些意识行走者的养子——他们对意识态的认知,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他们在意识行走时,所感受到的无法言喻——虽然不是意识行走者,但却拥有意识态神秘,进行过意识行走的自己,一定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接近意识行走者。

    我紧闭着眼睛。

    坠落时感受到的,因为死寂而过分敏感的声响。充斥着灰雾的空气,拍打在肌肤上的感觉。让这片非自然产生的景象,不存在任何不真实感的因素,例如气味,知觉的反馈等等。

    要放弃这一切的物质认知,而从意识层面上,去尝试观测和认知它们,然后,它们定义为“假”。

    并非要否认它们的存在,而是。像是逻辑是非一样,将之观测成“假”和“真”的两种状态。

    因为,这是我所能理解的。从一个完全意识态的角度去描述“存在”的方法。

    在物质态的世界观里,“假”是错误。是不存在,是欺骗,也是否定。但是,在意识态的世界里,应该是不一样的。别的意识行走者到底是如何观测,如何定义的,我不清楚,哪怕清楚。恐怕也无法重复吧,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而我必须深信,自己的才是正确的。

    在意识态的世界里,“假”不应该单纯代表负面的意义和无意义,它也并非是不存在,它就单纯只是一种相对于“真”的属性状态而已。

    然而,即便这么告诉自己,我也仍旧没有成功。

    被我构建出来的另一个我。在闭上眼后诞生的黑幕中,凝视着我。我无法想象,他是一种“假”的状态。而并非是一种虚构的幻象。无论我的脑海中,有多少声音告诉自己,要去相信他是真实的,但是,内心的反馈,仍旧是否定这种真实性。

    还剩下多长时间?我不太清楚。当闭上眼睛的时候,意识的专注,让时间似乎得到了延长,但是。这样下去的话,被夜鸦夸克斩杀是迟早的事情。即便不被斩杀。因为无法将这个因为神秘力量而裂开的峡谷视为虚假,再这么掉落下去。也一定会被摔死吧。

    要否定一个东西,原来是如此困难的事情。嘴巴和心中那些自以为是的理解,只要无法反馈到真实情况中,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自己和其他人说“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要做到“将一切视为它本来的样子而去行动”,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正因为做不到,所以,获得神秘时没有成为意识行走者,之后也很难成为意识行走者。

    此时此刻,我深深感受到其中的难度。

    我也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谁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即便如此,我也非做不可。因为,放在我面前的“不可能之事”,多加上这一件也不嫌多。毕竟,爱上“江”,制造“血清”,战胜“病毒”,这些不都是比“成为意识行走者”更荒谬的不可能之事吗?现在,我的对手,只是自己的意识,最多也就是其他人的意识观念集合,而“江”和“病毒”,可是彻底凌驾于人类意识之上,根本无从观测的怪物啊。

    我和黑幕中的那个我对视着,他一点都不生动,浑身充满了死板的虚假,乃至于连身形和细节都有些朦胧。我唯独集中了自己全部的意识,去塑造他的左眼,那是一只在我的理解中,那只左眼所应该有的样子——充满了恶性,残酷,痛苦和统合这一切负面的异常,从而变得无法描述——若只说颜色,那是深红色的,颜色让眼球充满了质感,不太坚硬,就像是随时会流动的浓稠液体。

    我感觉到了,仿佛从这个眼眶中,随时会涌出大量的血色液体。

    然后,我凝视着这只眼睛中的自己所看到的“高川”。那是我,但又不完全是我,那是以“假”的状态而存在我的,他是存在的,那只左眼就是证明,“江”就在那里,用那只眼睛凝视着我。我想,我感受到了,那滋滋发散的恐惧,那无比深邃的恶意,那全然没有人性的异常,和“爱”。既然如此,我就能推开他的意识之门,走进我自己的内心深处。

    于是,这么做了,就如同被来自黑暗中的某种听不到,却感觉得到的声音引导着,走进对面的我眼中,推开那一扇扇通往意识的大门。随着这些大门的开启,坠落感消失了,声音消失了,而死寂的感觉也消失了,似乎陷入危机的身体,只是一个幻觉,而站在这里,推开大门的自己,才是真实——无论是意识,还是身体,都是可以看到,可以触摸到,充满了实感。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整走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中,前方仿佛可以看到出口般,有光亮照来,而在甬道的两侧,尽是镶嵌在黑暗中的门。有的门是安静的,有的门却在咚咚作响,就像是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凶横地撞击,有的门缝下渗出液体,却挖空心思也找不到描绘它的颜色和形状的词语,有的门缝间散发出奇异的味道,有的门斑驳缺损,像是随时会崩塌,有的门富丽堂皇,却充满了恶意。

    我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才来到这里,而自己现在,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单纯以认知来说,我很清楚,这里是意识态的世界,然而,却无法感受到,那种幻觉和梦境中的朦胧和轻浮。我把手按上其中一扇门,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仿佛在告诉我,这里的一切,并非意识态,而是物质态。

    而这样的想法产生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我迈动步子,门后的动静和现象,越来越激烈,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门追逐过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在这个地方,我唯一能够相信的,就只有直觉,而这样的想法,也同样来自于直觉。

    这里似乎很危险,不,应该说,危险和诡异,都是十分正常的。我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从意识态层面来说,到底有多“深”。我也同样不确定,“江”是否也在这里,亦或者,在比这里更深的地方。

    我只是就这么,朝着光亮的地方跑去。

    直觉告诉我——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最终所想达成的情况,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结果。但是,这个结果是否如自己所想,只有在出去之后才能确认。

    即便是完成了意识行走,可能已经借助意识行走,从意识层面上,干涉了自身所在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一定会造成某种神秘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是否一如自己所想的“有利”,却仍旧需要运气。从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和坚持,不过是一颗敲门砖,而唯有运气,和冥冥中的某种意志,决定我是否可以成功。

    这是一场冒险,但却是我能想出的办法中,尽可能接近“最好”的办法。

    要同时做到解除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抛离夜鸦夸克,避开异化右江,用寻常的方法大概是做不到的。

    我已经想到了,自己走出这条通道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最好的情况。

    这么想着,我踏进了光亮之中,之后,眼前的一切顿时陷入了一种朦胧的黑暗中,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轮廓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但并非没有光。但是,光源有些刺眼。我眨了眨眼睛,猛然转过身,环顾着周围的情况。

    灰雾不见了。

    周围有风,有动静,虽然月光不明显,但却可以看到,皎洁的月色穿梭在云层中。大地没有裂开,因为战斗而破损的物体,也都完好无损。夜鸦夸克就像是从来都没来过一般,失去了踪影。

    “没有异常。”我的感觉,如此告诉自己,的确已经摆脱了之前环境的异常——就如同那真的只是幻觉,而现在才看到了真实,仿佛真的一如阮黎医生所说。

    但是,有着明确记忆的我,清晰记得整个意识行走的起因和过程。

    所以,这一切并非是幻觉,而是改变。从意识层面,干涉了整个事件中的神秘,一次性摆脱了那些麻烦的情况。虽然不清楚,这种改变对其他人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是,像是异化右江那样程度的强者,一定不会有什么感觉吧。而且,如果对方要继续纠缠的话,这片看似恢复原状的景色自然又会变得异常起来。

    在那之前,还是尽快找到阮黎医生她们,趁夜离开比较好。我这么想着,朝着人声的地方走去。(未完待续)

1249 消除

    就在不久前,我们为了抵御可能存在的致幻反应,服用了为我这个精神病人特制的药物,那是一些针对神经和激素,对普通人的身体充满了副作用的药物。哪怕是阮黎医生初步检查了个人的体质,针对性进行调配,也不可能完全消除那些可能存在的负面反应,毕竟,在这趟旅程中,没有人会携带那些笨重的专业设备,也就无法做到尽量客观的检定。仅仅从结果来看,药物似乎是有效的,并非单纯是指当时,有那么一段时间,灰雾稍稍褪去——那样的景象,从之后的情况来看,更像是一个陷阱——而在于阮黎医生的反应。

    无论阮黎医生是不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神秘抑制力”的体现,她对“神秘”的抗性,也都比其他人要强得多,这个结论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那么,当她和我们一样,于最初的时间段,感受到那灰雾弥漫的死寂景象,也就可以证明,当时不仅仅是有“神秘”,而且,也一如猜想,有非神秘的致幻反应在干扰个人感知。

    于是,阮黎医生服药后,致幻反应被抑制,她看到的是,和我们截然不同的景象。而我们虽然也服用了同样的药物,然而,却没有对“神秘”的抗性,因此仍旧堕入“异常”之中。

    这一切,并不是阮黎医生和我们之间,谁的经历才是正确,亦或者是错误的问题。同样呆在一个休息点,而且还是共同行动,看到的景象不一样,而被各自看到的情况干涉着,但也不会被他人所身处的情况干涉,就如同“现实”这个东西。在那一刻被剖成了两半。对人类来说,能够对自身产生干涉的存在,就是“现实”。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现实”可以被视为不止一个,而我和其他人。包括阮黎医生在内,同样坚持着那个自己所能体会和感受到的“现实”——这才是我们产生分歧的源头。

    我可以理解这种,针对自己和针对阮黎医生的“现实”不同的情况。即便坚持自己的正确,却又不能在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时,否定对方的正确性。

    不过,产生这种分歧的最大原因,我想了很久,虽然不能否认。“神秘”一直在发挥作用,哪怕是阮黎医生所面对的“现实”,本身也存在某种隐性的“神秘”,但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应该还是致幻反应。

    当时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致幻反应,又是何种物质导致了致幻反应,而仅仅是一种最能令当时的人们接受的假设。但在经历了更多情况后,回头想想,当时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我们之间的不同,唯一能够想到的“幻觉”,反而被证实了。是存在的。

    “神秘”在很多时候,都会以幻觉的方式产生。但是,“神秘”和科学中的幻觉概念,在本质上却是不一样的,“神秘”所产生的幻觉,可以直接影响物质,但是科学中的幻觉概念,却最多只能从侧面去影响人们的行动。当“神秘”之中,掺杂了正常科学性质的致幻反应。那么,在致幻反应被解除后。往往会给人造成“这不是幻觉”的感觉,而加强对“神秘”的感受性。

    同样服用了药物。在之后的第二次异变中,阮黎医生和占卜师等人的反应差异就在这里。

    第一次,我们同时受到致幻反应和神秘的影响。

    吃药后,暂时抑制了致幻反应,但除了阮黎医生之外,其他人都仍旧没有脱离“神秘”,所以,看到的那灰雾减淡的景象,并非是即将回到正常,而是仍旧置身于异常之中。

    当时,我们聚在一起,可以看到彼此,同样听到了枪声。然而,那个时候,阮黎医生和我们所身处的“现实”是不同的。阮黎医生已经回到正常世界,而我们仍旧位于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虽然就坐标上,我们可以说是“在一起”,甚至可以彼此手拉手,相互交谈,然而,这并不是科学性的“时间”和“空间”的理论问题,而是神秘性的“现实”和“存在”的概念问题,这些问题,不是自然物质化的,而是意识哲学化的。

    这种诡异的情况,本就是神秘力量的真实体现。

    而相对当时的情况,我现在所看到的,又有些不同。我还清楚记得,在情况变成现在这般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我主动跃入深深的裂谷中,在夜鸦夸克的追击下,于三秒内进行了高强度的意识行走,试图通过意识的力量,逆行抵达末日幻境构造的源头,将导致休息点堕入异常状态的“神秘”调整或消除——我当时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完成,但是,却已经预想到,一旦自己成功进入这种高强度的意识行走,之后所发生的细节情况,大概不会留下记忆。甚至于,在意识行走中,是如何“调整”或“消除”的过程,以及追溯末日幻境构造根源时所经历的一切,十有八九是处于“无意识”状态下完成的。

    现在,我只记得,自己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当有些清醒的时候,已经站在那条两侧遍布大门的甬道中。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恐怖一直在追逐着我。当我逃出甬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场景:灰雾完全消失了,虽然月色屡屡被快速流动的云层遮掩,却比吃药后看到的那种“正常”还要干净和明晰,让人有一种极为深刻的,从噩梦醒来的感觉。

    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刻,到处都有声响传来,不仅仅是荒郊野外的鸣响,还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至于人们的活动,就更是频繁了。我甚至不需要转头,就能看到百米外的车道上,时不时亮起的车灯,在夜色的阴影中格外显眼。

    干净的世界,不见一丝雾气,仿佛在灰雾产生之前,就已经开始弥漫的大雾。仅仅是一个幻觉。

    我也无法肯定,在被卷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前,所产生的那些雾气。到底是不是幻觉,倘若真的是幻觉。那么,当时在休息点的所有人,应该都陷入了幻觉中吧,如此才没有察觉到。而且,那定然是致幻反应的单纯作用,因为,阮黎医生也体验着相同的天气。

    有可能正如阮黎医生她们猜想的那样,最初产生的雾气中。充斥着致幻物质,导致人们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幻觉,进而才被卷入了“神秘”之中。整个神秘事件,存在一个不太清晰的脉络。

    我进入意识行走的时候,希望做到的事情是“解决笼罩整个休息点的神秘事件”,所以,理论上,包括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夜鸦夸克和那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异化右江在内,都是目标范围。不过。竟然可以做到现在这种程度,还真是让我自己都感到惊疑。

    异化右江的强大毋庸置疑,以它的特殊性。即便我在决定进行高强度意识行走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多大的几率可以将它驱逐。

    如今,所有的“神秘”都消失了,神秘事件自然也不复存在。以这种方式,彻底解决了当时已经存在的,以及可能潜在的所有麻烦——不管幕后黑手想要继续在这里做什么,当他使用的手段是“神秘”的时候,就已经宣告失败。

    这是凭借好运,才能完成的暴力净化。在我看来。就是最佳的选择。不过,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哪怕是现在,直觉告诉我。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烦人的对手,狡猾的黑手,已经在不断深化的神秘恶性,都被驱逐得一干二净。可是,感性上仍旧觉得难以置信,而理性上,也因为仍旧存在许多疑点,而无法彻底相信是这样一个情况。

    我踩在地面上,总有一种,它会在下一瞬间,就变得黏糊糊的错觉——应该只是个错觉,因为,想要制造原先那种强度的“神秘”,没有预先的布置,是不可能做到的。既然所有的“神秘”都已经驱除,导致“神秘”的所有布置,也理所当然已经作废,敌人想要重现,就必须另找时间。而我们,最慢也会在太阳升起后离开这里。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仍旧有人看到“异常之物”,那么,基本上可以单纯认为是尚未脱离致幻反应吧。

    至于,夜鸦夸克和一直没有现身的异化右江的行踪,我也暂时不想去理会了。反正,以它们的神秘度来看,区区的高强度意识行走,应该是不可能干掉它们的。

    只要两者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这里发动袭击,大概就可以认为,它们已经放弃了。

    至于,放弃的理由是什么,对当下来说,已经无所谓——如果,这种放弃仍旧是为了更长远的计划,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将我卷进去。

    在那天到来前,暂且就认定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好了。我这么告诉自己,心中重新变得温暖起来,未知的未来,在已知的线索中,已经开始张牙舞爪,让人感受到一种恐怖的必然性。一想想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就不由得感到,自己并非没有准备好,而是,所有的准备,在它的面前,都变得如此苍白孱弱。在这种情况下,唯有阶段性的胜利,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依赖运气才获得的胜利,也能让人不至于彻底绝望。

    末日真理教,纳粹,以及其他的神秘组织,在我放松的时候,一定在抓紧展开各自的计划吧。环环相扣的阴谋,永远不会在这里停止,而我也只能被动迎接那些狂风骤雨。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用疲累当作借口去背对它们。

    “能力还有所欠缺,但没关系……”我紧了紧拳头,十分怀念刀状临界兵器在手的日子。

    前方,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而显得格外激动的人群中,出现了阮黎医生等人的身影。明明是深夜,但到底还有多少人可以在旅馆中酣睡呢?不时有人从围观的人群中离开,走向停车场,而停车场也已经有车发出来,似乎决定连夜上路。我观察着这些细节,包括人们脸上的表情:愤怒、疑惑、惊恐、忧心忡忡,显然。已经发生的事情让人感到不安。

    这些人应该同样置身于置换反应和“神秘”中,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吗?

    阮黎医生等人在我和夜鸦夸克对峙时就已经失去踪迹。现在可以看到他们毫发无伤,让我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又不禁想到,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被卷入神秘事件的情况呢?

    我上前拍了拍三井冢夫的肩膀,他差一点就被夜鸦夸克干掉了。即便是现在,我可以确定,当时的异常,是由“个人现实”的割裂造成的,但仍旧无法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测出当时的全部状况和因由。只因为“观测者”自身的不同,而产生的神秘。是难以描述的。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发动攻击的是夜鸦夸克,也不觉得需要斤斤计较。

    不过,正因为,当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手是夜鸦夸克,所以,无论是被它选定为目标的三井冢夫,还是在自己的现实中,注意它的阮黎医生。都是极为危险的情况。

    我被它斩出的伤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愈合。它以速掠发动的突袭,差一点就将我开膛破肚了。

    三井冢夫回头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有些呆滞,但很快就充斥着极为强烈的情绪。

    “是你,高川,你总算是回来了!”他不轻不重地对我的胸口捶了一拳。

    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健身教练、占卜师还有阮黎医生,这些面孔所带着的表情,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哪怕是阮黎医生,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只剩下自己和夜鸦夸克对决的时候。于他们那里看来,又是怎样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装扮怪异的袭击者……”占卜师追问到。

    “不认识的家伙。”我摇摇头。没有把夜鸦夸克的情况说出来,因为。它的存在牵扯到许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在许多人眼中,都只是无稽之谈,哪怕花上时间讲解一遍,真正可以理解并相信的人,大概是少之又少吧。相关的话题,我有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阮黎医生看过,但也不以为真。其他人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反应,尽管,他们真的遭遇了异常情况,差一点就丧生在非人之物的手中。

    “这里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多谈夜鸦夸克的事情,于是将话题转移到现场。

    视线所及之处,正有人把尸体一样的东西装入黑色塑料袋中。应该是有人死了,经历了之前那么诡异的局面,出现死者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不过,正在做事的人根本就不是警察,也完全没有保护杀人现场的意思。有几个很面熟,应该是休息点周围镇上的人,这个休息点的店铺,就是他们经营的吧。

    有部分围观者正对他们指指点点,听他们的说法,并没有太多的谴责,但却又因为其他一些原因忧心忡忡。真正因为出现命案,感到畏惧的人,都已经打算离开了。研讨会请来的专家们,也有一部分打算找司机和负责人谈谈,不过,没有人看到两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对凶手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专家们也分成好几个观点。

    “那应该是个惯犯。”健身教练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的意思是,连环杀手。”

    “如果是连环杀手,那也是快乐犯。”三井冢夫问我:“高川,你知道什么是快乐犯吗?”大概是回到了正常环境的缘故,他的情绪挺激动,脑子和嘴皮子也变得更加利索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异常回返正常时,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不过,他们似乎觉得,我也亲身经历过,所以没必要再进行解释。

    “具体概念记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可以从犯罪中感受到快乐的人吧?”我平静地回答到。

    “差不多。”三井冢夫点点头,说:“凶手的打扮和杀人手法,都有极为丰富的个人风格。异装癖在连环杀手的特征中,也属于十分常见的一种,不过,使用致幻药物制造一个猎场,就显得很特别了。阮女士,你在这方面也有过研究吧?”

    阮黎医生看了他一眼,说:“在我研究过的病例中,的确有过给受害者注射药物至死的精神病杀人狂,不过,同时对一群人下手,的确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和使用药物杀人的其他病人不太一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次的凶手是个精神病人,是爱上犯罪的快乐犯。至于证据,我是没有,不过,推断的关键,在于他使用的药物——那种致幻反应太强烈了,反而显得犯人并非眼见的那么疯狂。”

    “也就是说,因为武器卓越,所以才让凶手决定同时对一群人下手?”占卜师说:“也说得过去,但我还是认为不太妥当。”

    “关键还是在药物。”健身教练突然插口到:“也许,对方只是一个疯狂科学家,想要试试新发明的药物,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三井冢夫用一脸震惊的夸张表情看向健身教练,说:“你确信这种科学家不是精神病人吗?”

    “通过实战检验新武器,通过非法临床试验检验新药物,是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健身教练说:“我很确信,选择这么做的人,并不是精神病人,而仅仅是三观不正。”

    阮黎医生倒是十分赞同健身教练的说法:“如果是自己发明的新药,但又没有途径进行正规临床实验的话,冒险将路人当成试验品的情况,也是存在的,尤其对那些走投无路,而又对自己的研究投入了巨大心血的人来说,只剩最后一步却无法完成,是最致命的打击,因此转变为罪犯,是十分常见的情况。”

    “我的确没听说过,有什么迷幻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占卜师说:“是新药的可能性很大。白色克劳迪娅?”

    “也许。”阮黎医生看了一眼保存在塑料袋中的植物:“是不是,暂时还不能下结论。不过,我觉得研讨会方面,会很乐意帮这个忙。”

    “这么说来,大家的结论都统一了?”我不由得问到:“是因为强烈的致幻反应,造成了如今的情况?”

    “确切来说,是在投放了强烈致幻物质后进行连环凶杀。犯人在行动上拥有很明确的目的性,但是,受害者大概并不是特定的。亦或者说,并不完全是特定,在行动过程中,很可能多次根据实际情况转换过目标。他的精神可能有问题,但是,还不能确定。我们在服药之后,因为体质不同,所以效果也不一样,也没有完全消除幻觉。”阮黎医生的说法,得到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的认可,显然,哪怕是当时那般诡异的局面,一旦事情结束,仍旧可以从事后翻出更符合自己常识的解释,相对来说,一下子就相信“神秘”,全身心投入其中的人,其实是很少的。

    我不觉得,他们这样处理有什么不妥。想怎么理解自己的情况,现在的话,已经没关系了,因为这里的“神秘”已经暂时消失了。

    置身于正常的世界用,用正常的思维去看待事情,是十分正常的做法。

    不过,我的眼中,已经再没有一处,是不存在“异常”和“神秘”的。我已经无法再像他们那样,回归过去的日常了。

    “所有人中,就是你的致幻反应最为强烈。”阮黎医生对我说:“你离开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问的,大概是我被隔离,单独和夜鸦夸克战斗的时候吧。在那之前,明明已经从拐入便利店后方的她们,仍旧可以看到我吗?(未完待续)

1250 凶手在身边

    这个休息点发生的神秘事件至今仍旧扑朔迷离,虽然说“神秘”本就难以猜度,但是,如果“神秘”并非自然事件,而是由某些人的阴谋产生,那就应该具备目的性。我们这些神秘专家所遭遇的神秘事件,也大都是人为的,换句话来说,没有目的性,而仅仅如同自然现象一样的“神秘”,解决的难度将会成倍提升。自古以来,人们惧怕的是不测的自然,而并非同类,至今也仍旧如此。

    对我来说,同样也是人为参与的神秘事件比较容易解决,整个解决过程其实很简单:弄明白对方的目的,然后针对性对其目的所需的一切进行打击和破坏。其中的难点不需要多说,倘若是敌人一直藏头露尾,依赖“神秘”始终藏匿幕后,即便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也不打算现身的话,基本上是很难捉住对方的。

    这次神秘事件就是这样,所有的参与者都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至今为止,我所猜测的参与者,最终确定的也只有夜鸦夸克和异化右江,乃至于,到底是它们的自行其事,还是真的有纳粹在背后对整个事件做背书,都是不确定的情况。我曾经预想过,nog应该会针对性采取一些行动,然而,被困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哪怕他们真的有行动,也没能察觉到,反过来说,也意味着,nog的行动没那么大张旗鼓,其影响力甚至无法渗透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

    阴谋者,执行者,观察者——这三种角色在大多数人为造成的神秘事件中,通常是同时存在的。大多数人在遭遇神秘事件的时候,往往只能观测到执行者,而是否可以从执行者的相关信息。顺藤摸瓜找出阴谋者和观察者,是一个神秘专家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所采取的方法,和其他大多数神秘专家没什么不同。手段也不见得新颖,确切来说。我所能想到的办法,都是十分大众化的。但是,过去大多数时候,这种普通的,大众化的,只要有点经验的人,都清楚应该怎么做,而没有经验的人。认真想一想,也大都可以做到的方法,在眼前这次神秘事件中,并没有发挥理想的作用。

    最终,我被迫使用最为暴力的手段,强行驱逐了“神秘”。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倘若其他人没有我这样的能力,其下场大概好不到哪去。这次的神秘事件,掺杂了许多元素。但让我感到混乱的,仍旧是那些隐藏在手段后的阴谋味道。

    那是一种十分浑浊的味道。倘若只是为了单纯一个目的,而造成了这次神秘事件。其味道应该是十分澄澈而直接的,只有在多方纠缠,使用不同的手段,去干涉彼此的阴谋时,才会产生这样浑浊的味道。

    如果说,这次神秘事件真的有一个胜利者,以我所能感受到的情况,应该就是所有活下来的普通人吧。亦或者,还有卡门?至少。卡门真的带来了许多重要的信息,他让我认知到“异化右江”的存在。即便“江”就在我的体内,让我可以无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神秘”。但是,异化右江这样的存在,仍旧是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

    不使用“江”的力量,就无法击败的对手,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曾经杀死过我的“最终兵器”,就是这样的存在。也正因为在过去有被“最终兵器”杀死的经历,所以,我才无法肯定,这一次,“江”的力量一定会在与异化右江交锋时释放出来。

    富江独自离去,一直让我认为是一种“征兆”,而这种“征兆”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无法使用“江”的力量的情况下,遭遇“江”或“病毒”的某种强力映射。

    “江”的力量,对于非人的思考方式来说,是百无禁忌的。然而,我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也一度认为自己非人,但实际上,我的思考和情感,仍旧保持着人类的诸多特质,而无法做到百无禁忌。对我来说,“江”是底牌,是希望,是隐藏在体内的怪物,但也正因为如此,使用这种力量的地点和时机,都需要更多斟酌。毕竟,那是以我这肤浅的人类思想,所无法揣度的存在,我虽然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着它,而它也是如此,但是,也仅仅是感性上如此。事实到底如何呢?理智上,仍旧是无法完全下决定的。

    正因为,人类的思想和认知,无法观测和定义这样的怪物,所以,哪怕从感性上,希望它可以和自己同步,但是,当它开始活动的时候,会不会给身边的人造成伤害呢?我希望不会,但是,过去所观测到的“江”的侵蚀,却告诉我的理性——一定会,它根本就不在意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东西,若说有可能在意的,也大概就是咲夜她们吧。然而,这也仍旧是不确定的事情。

    “江”不是“真江”,即便从感性上,去认为两者之间关系密切,可是,太多的线索都可以证明,两者并不相等。

    将真江的希望,真江的做法,真江的思维方式,套用在“江”身上,一定是愚蠢的做法。

    正因为“江”就是这样一个同时带来希望和恐怖的存在,所以,我所有的计划,都不会以“江”的力量可以展现为前提,而是把“江”的存在,当成一个潘多拉宝盒,一种底限状况,尽可能不要让事态变得非“江”不可解决。

    哪怕对手是末日真理教、纳粹、异化右江和夜鸦夸克,也都是一样。

    在这次神秘事件中,我之所以进行高强度的意识行走,其必然有“江”的作用,不过,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活跃。“江”的存在感很强烈,比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更加强烈。我哪怕是在做梦,都会受到它的影响。但在感觉上,这种影响还仅仅是在它无意识的状态造成的——倘若它有意识地去摆弄什么,我想,自己一定会体会到那种无比熟悉的恐惧感。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在计划中,“江”应该是在最终时候。一发逆转所有不利,进而攫取胜利。

    这样的思维。在面对异化右江,面对最终兵器时,无法带来优势。这一点,我也是清楚的。

    可是,因为暴力解决了神秘事件,所以,反而无法确定异化右江的更多情报,实际上。如果神秘事件持续下去,“异化右江是否会出现”本身就具备很大的信息量。不过,这些情报的前提,被我提前扼杀了。直接处理掉这次神秘事件,所造成的结果,自然是相关信息的匮乏,不过,当我看到其他人可以带着忧虑、紧张和恐惧匆匆逃离时,却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虽然已经有人死去了,看着这些尸体被收敛。也同样觉得,其中隐藏着一些负面且庸俗的想法,但是。有更多人活了下来,倘若神秘事件持续下去,他们会一一被杀死吧,现在,他们尝到了恐惧的味道,而决定离开危檐之下,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机会。

    这一次,自己又救了一些人——我这么想着,被浑浊的阴谋破坏的心情。就不由得干净起来。

    我尽量不去想这个世界的末日进程,不去想如今活下来的人必然要面对的死亡和噩梦。就是现在。仅仅是当下也好,我也拯救了一些人。不是吗?

    我看向阮黎医生,她应该是无法理解我的想法的,但是,她仍旧可以在这里苦恼、犹豫、猜测、试探,想方设法进行研究,对我而言,也已经十分让人欣慰。

    “死者里有我们的人。”健身教练说:“比例大概占了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并不是针对我们的杀人事件?”我顺着她的话,将视角拉回正常,“死者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没有明显的特征。”占卜师说:“所以,才认为凶手不是针对性的杀人,甚至于,杀人也不是最终的目的,而仅仅是附带的情况。”

    “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实验自己研究出来的致幻物质?”我看向阮黎医生,在众多猜测中,我一直觉得,阮黎医生最靠谱,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看待事物的立场一直十分纯粹。尽管她的想法,是在完全撇开“神秘”的情况下形成的,但对异常的情况,也仍旧具备参考作用。

    例如,对方不是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别的某种目标。如果可以证明,我们找到的白色克劳迪娅就是幻觉元凶的证据,基本上也可以确定末日真理教参与其中,以后自然也可以追索和白色克劳迪娅相关的线索。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想要让nog配合行动,大概是不可能的。

    nog有自己的任务,而且一直都很繁忙。尽管我不清楚铆钉他们打算怎么做,做什么,但他们的计划已经展开了。正因为缺乏足够的人手,所以才外聘了我这个曾经和他们有过矛盾的外援。约翰牛说得十分清楚,我的目标是弄清楚末日真理教打算做什么,但也仅仅如此。我认为有威胁的情况,对nog来说,却有可能是可以利用的。

    这次神秘事件中,nog的动作不明显,其中可能有想要利用这一情况的想法在其中。但除非从约翰牛那边得到准信,这种想法也仍旧只是猜测而已。

    而无论nog有怎样的想法,这次研讨会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神秘因素,我们这些人大概都是无法中途下车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没有人打退堂鼓,所以才让人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命运感,仿佛我们是注定了要越过这重重的危险和困境,去参加一场私人性质的研讨会。

    “尸体可能被回收。”阮黎医生突然说:“凶手杀死这些人,虽然并非他的本意,但也一定有必然的原因。哪怕是杀人为乐,大多数情况下,被害者身上也一定具备凶手所嗜好的特质。这种特质,就像是米,杀人方式则是将米洗干净,按照某种方式进行烹饪。但是,巧妇也会难为无米之炊,受害者自身的特质。仍旧是最重要的一环。”

    “这是警察的事情,不是吗?”三井冢夫插口道。

    “你觉得,这些尸体会留给警察吗?”健身教练反问。三井冢夫露出讪讪的表情。

    “不,回收尸体的人。很可能和凶手有关,或者就是凶手本人。”阮黎医生解释。

    她的想法让其他人都感到惊异。说实话,我也不太能理解,她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一结论的。

    “还是按照之前的那些猜测去推断。”阮黎医生不得不继续解释了一下,“假设杀人事件的真相是一次人体实验,那么,活下来的人,都是正常的。死掉的人,才是不正常的,虽然检查活下来的人也非常必要,但是,倘若实验目的不是为了杀人,那么,死掉的人绝对更有价值。但是,这个推断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在这些受害者死亡的时候,凶手没有立刻回收尸体。在大家都处于幻觉的状态下弄走尸体。不是更加方便吗?”

    “也许,接下来他们还有更多的想法,所以不打算掩人耳目?”三井冢夫的说法和我想的一样。

    “也许……”阮黎医生说:“假设。他们是希望有人注意到这些情况,进而利用这种情况做点什么,恐怕接下来的行程也不会太平静。”

    “和研讨会方面联系了吗?”我插口问到。

    不过,一看其他人都一脸愕然,就知道他们还没有将心思从这次神秘事件中拉出来。在我看来,在研讨会的接送中出事,找研讨会要一个说法,商讨接下来的行程,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而且,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事情。这里的人。说得好听点,都是心理学专家。但实际上,像阮黎医生这样有执照的专业人士却不都,社会地位也不尽相同,面对这样的杀人事件,哪怕凶手只是些普通人,也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遇到问题,就应该找组织,只要组织还可以相信,那么,以组织的力量,对行程进行调整,无论是去是留,都比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要好得多。

    尽管,这一次研讨会充满了神秘因素,有许多隐藏在背后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在心理学专家们齐聚一堂前,都应该是可信的。他们或许会利用,却不会故意伤害前来与会的人们,否则,花费了心力组织这次研讨会,只是为了做一个骗局,在路上杀死所有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研讨会不是一个骗局吧?”果然,三井冢夫还是这么问出来了,他忧心忡忡,就像是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谋害。我总觉得他的心理水平,不像是一个可以参与研讨会的心理学专家。研究了人类的心理,却不应用在自身上,维持一个健康的心态,在我看来是十分怪异的行为,如果有这样的行径,其精神状态有毛病的可能性,起码要高出一两成。

    “不可能。”健身教练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占卜师疑惑地看过来。

    “我可以保证,因为研讨会的组织方里有我认识的人。”阮黎医生直接把话摊开了,对三井冢夫说:“我得到邀请,在研讨会之后加入对方的研究小组,他们花了大价钱去搞这个项目。”

    “你确信?”三井冢夫说:“已经花了很多钱?”

    “是的,我有自己的律师,不客气地说,我在这个专业领域也是享誉世界的佼佼者。到底哪些项目是确有其事,哪些项目是空头骗局,我难道还会看错吗?”阮黎医生平静的陈述,没有半点夸耀的感觉,但却有一种让人信任,平静下来的力量。

    “啊,阮女士既然也这么说,那一定就是这样吧。”三井冢夫松了一口气。

    “不过,阿川也说得对,我们应该联系研讨会的人。”阮黎医生说:“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这次行程的负责人去做的,但现在连他本人都不见踪影,实在无法依靠。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巴士的乘客们基本上都已经在这里了,除去死掉的那几个,其他不在这里的,都有一些嫌疑。”

    “你,你的意思是——”三井冢夫就像是相声演员般,带着捧哏般惊疑。

    “还没有证据,只是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他们是有嫌疑的。”阮黎医生摇摇头,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大家大概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凶手如果不是巴士中的乘客,也有可能和乘客有关系,所以才利用了这次的行程。虽然初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既然判断凶手拥有制造如此幻觉的造诣,又猜测过凶手如此行事的缘由,而研讨会也无法让人完全相信,那么,两者的行为和目的,当然有可能交织在一起。

    这种交织,并不单纯是指“凶手就是研讨会的人”,亦或者“凶手被研讨会利用”。研讨会的邀请,以及这次的行程,应该是不具备恶意的,只是,凶手有可能想要借助研讨会达成某些目的,而杀人事件就有可能是一种展现自身才华和产品的刻意表现。

    听起来,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做,但是,制造了这样的杀人事件,谁都不敢保证,凶手是正常人。反而,假设对方是“疯狂科学家”,反而得到认可。

    “我不觉得这是一次偶然事件,虽然,死者中不仅仅只有我们的人。”阮黎医生说:“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偶然。可以制造如此强大的致幻物质的凶手,也不可能是随便选择犯罪地点,一切都充满了目的性。这里,最具备某种特殊性的人群,无疑就是我们。”

    “疯狂科学家为了自己的未来,混迹在一群被邀请者中,利用这次邀请犯下罪行,以展现自身的才华。”占卜师突然笑了笑,说:“挺有故事性。”

    “不过,挺符合我的美学。”健身教练点点头,仿佛是在认可般,说到:“虽然对那些死者很抱歉,但是,我现在挺希望真相就是这样。”

    “为,为什么?”三井冢夫露出意外和紧张的表情。就连我也知道,他为何意外,因何紧张。健身教练的直白,并不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和态度,反过来,也证明三井冢夫的心态,其实真的和普通人差不多。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希望杀人凶手混迹在自己一行人中,虽然故事听起来不错,但凶手展现出来的心机和手段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况且,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哪有心情讲究什么“美学”。

    “别在意,我只是说说而已。”健身教练只是笑了笑,用一句敷衍的话岔开了话题。

    陆续有人从身旁离开,不远处路灯闪烁了几下,让路过下方的人们不由得加快脚步,看热闹的人逐渐稀疏,但是,打算彻夜离开的人却多了不少。本来有好十几辆车的停车场,很快就只剩下五辆,其中我们乘坐的巴士因为体积最大,所以也格外明显。已经有一些专家赶到那边集中了,但因为司机不在,所以只是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你们有研讨会组织方的电话吗?”三井冢夫突然说:“他们是直接通过网络邮箱联系我的,不过,现在再用那个电子邮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没有官方接待的电话,但认识的人是组织方的。”阮黎医生掏出手机,说:“私人电话,但应该没问题。”

    “说起来,我们也没有得到官方电话呢。”健身教练突然说:“虽然当时也觉得挺古怪的,但是,既然对方不主动提出来,我也忘记了要号码……现在想想,也挺意外,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没关系,显然是有古怪。大概是心理学和话术的应用吧。”占卜师冷眼看着聚在巴士门边的乘客,说:“我相信,并不仅仅是我们,他们也一样。唯一有号码的,大概就只有那个负责人了。”(未完待续)

1251 再上路

    阮黎医生怀疑这次事件的嫌疑人就在我们这趟巴士的乘客中,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揪出凶手,最初大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阮黎医生的想法也并非没有道理。更何况,大家被研讨会邀请的时候,已经有许多细节,足以让人怀疑研讨会的性质。尽管发来邀请的研讨会出示了大量可以让与会者信任的证据,但是,如果当时可以仔细想想那些不妥的细节,一定会对这次邀请生出疑虑吧,三井冢夫就是事先就对这件事抱有一些负面想法的人,但是,正因为这些疑虑都无法压过想要前往的想法,所以才会站在这里。

    话又说回来,让一群心理学专家——这些人哪怕没有正规执照,也有着某个心理学领域的杰出才能——在被邀请的时候,暂时在心里过滤那些不自然的环节,而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必须参与”这个想法上,无疑展现了这次研讨会举办方在心理学方面的实力。

    对举办方来说,只要被邀请者决定参与这次研讨会,无论初衷是什么,就已经是举办方的胜利了。

    只是,正因为缺少研讨会的相关信息,所以,当出现事故的时候,就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哪怕是阮黎医生,也没有得到举办方的正式联络方式,本来就是研讨会必须主动负责的情况,却还需要打私人电话,去通知举办方成员之一的朋友。

    这是何等荒谬的情况,让大家都感到相觑无语,不由得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其中的古怪。

    “唯一有正式联络方式的人,大概就是只有那个负责人了。”阮黎医生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对我们说。

    不过,其他人都表示。对那个负责人不太熟悉。虽然有听过他的名字,毕竟对方也是专业领域有点名声的人,但也就仅仅是听闻而已。就连阮黎医生也没有实际接触过这个人。正式碰面也是第一次,所有关于那位负责人的信息。仅止于众所周知的情报,更具体的情况,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以阮黎医生的身份和交际圈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低调”可以形容的了,甚至可以说,有诸多可以隐藏的成份在其中。

    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一个略有名气,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的专家。却偏偏将自己的情报,隐藏到这种地步呢?如果不是他自身性格古怪——这里没有人觉得,那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那就是别有内幕。

    充满秘密的研讨会,附上水面的危机,刚别有内幕的负责人,以及利用致幻物质杀人的疯狂科学家——倘若撇开所有的“神秘”,单纯以正常的视角看待这次旅程,就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被卷入了某种“解密冒险小说”的感觉。仅仅当作小说去阅读,无疑可以十分快意地代入主角,去感受那些惊险、智慧、力量、谜题和刺激。但现在自己真的变成了主角。明明几天前,还处于一成不变的日常中,转眼就要面对一个内幕重重的局面和隐于暗中的致命敌人。应该就不会太愉快了吧。

    至少,我面前的这些普通人纷纷表示自己无法做到。

    健身教练露出一丝烦躁的表情,抱怨着:“我真的想回家了。”

    “你可以请人载你一程。”占卜师耸耸肩,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做。倒是三井先生,你没想过要回去吗?既然都有人死了,而凶手还没有抓到,那么就绝对不会只发生这一次。阮女士的推断虽然缺少许多重要证据,可我还是挺相信的。”

    “怎么说呢……”三井冢夫搔搔脑袋。他的前额头发已经掉光了,即便在夜间。有路灯照着,也感觉像是抹了一层油。不过,正因为皮肤光滑,才显得他的外表没有实际年龄那么大。这个男人其实已经五十岁了,“虽然还是很害怕,也觉得之后肯定不缺少这种心惊肉跳的事情,但是,你看,真正男人总是对一个徐徐拉开的大幕没辙,尤其当自己还是参与者的时候。我想知道,这个研讨会到底有什么秘密,当然,我也十分清楚,过于深究的话,会很危险,而且这次研讨会的目的,可能没有最初想来的那么纯良。”

    “既然三井先生明白利害,还做了这样的决定……”占卜师想了想,说:“大家也已经那么熟悉了,之后还是尽量一起行动吧。”

    “啊。是,是,好的。”三井冢夫笑起来,“其实我一个人行动的话,也是挺害怕的,不过,大家一起行动的话,我就有勇气去保护大家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在之前的事件里,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呢——我不由得这么想。

    “三井先生,你是想说,自己是那种‘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就会变得强大’的人吗?”健身教练调侃道,但语气中没有恶意,却是每个人都能听出来的,“三井先生的个性,果然和外表一样年轻,不过,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小心点腰骨比较好。”

    “老男人的热血,你这个小姑娘是不明白的。”三井冢夫只是淡定地笑了笑,如此回答。

    他之前的表现和作用之可有可无,全都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人眼中,但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用这种残酷的语言去打击他。谁都明白,在这种充满了秘密和危险的情况下,建立一个坚强的内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三井冢夫肯定知道自己的表现一直都不怎么样,无论是逻辑思考的水平,还是心理学领域的应用,都比这里的其他人差上一些,但是,愿意这么表态,至少证明,他已经在调整自己了。

    在以普通人作为对比的情况下,三井冢夫在自身心理控制上的造诣,还是很明显的。不过,他自己也说过,他的研究领域更专注网络方面,而现在所面对的情况。都是面对面的,他的知识到底应该如何使用,有没有机会试用。都是难以确定的事情。

    如果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无用武之地。那么,他也就只是一个心态调整能力比较强的普通人而已。

    他的年龄,运动能力,乃至于知识,都有可能不是那么善于面对当前的情况。

    相比之下,健身教练和占卜师虽然都是女性,但在性格和能力上,却已经体现出比三井冢夫更大的优势。

    如果没有“神秘”的参与。他们大概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吧,但是,既然“神秘”已经出现,他们所有的优势,都比不上“运气”。反过来说,如果他们死了,那绝对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仅仅是运气不好。神秘事件就是这样,在运气面前,普通人的那一点优秀。就如同萤火之光。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主观排斥了“神秘”的存在性,我也不打算主动让他们扭转思维。一个刚刚经历“神秘”。却在一切结束后,用自己的常识和知识否定了“神秘”的人,想要重新认知“神秘”,相信“神秘”,并以“神秘”为核心进行思考,是很困难的。人类的思维,既有惯性,也有依赖,总体上。更倾向于自己有生以来被灌输的观点。而这个中继器世界,在我们这些外来者抵达前。基本上就是运转在无神秘的状态下,哪怕如今神秘扩散。也很难一下子就扭转人们的观念。

    不仅仅是这个中继器世界,哪怕是过去的末日幻境,也都是这样。如此,神秘的世界,才在如此确凿的情况下鲜为人知。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半信半疑——诸如此类的态度,在踏入神秘的世界时都是障碍。

    像我这样,当“神秘”出现时,就毫不犹豫地以之作为基准的人,大概是很少的吧。至少,我身边的人,都不是这样干脆。

    我想要保护这些人,这个想法和我的计划,乃至于排除计划范畴之外的一些具体行动,都是有矛盾的。我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去保护他们,而现在的做法,无疑是很没有效率的一种,即便如此,我仍旧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尊重他们的想法,亦或者,只是不想使用太过强硬的态度和方式,去做那些“自认为更好”的事情。

    就在我冷眼旁观的时候,阮黎医生终于挂断电话,对我们说:“已经通知了,不过,研讨会方面会怎么处理,大概不会很快。”

    “故意拖延时间?”三井冢夫有些敏感。

    “不,研讨会的举办方不止一人,虽然是私人性质的,但是,举办方却涉及了好几个医药领域公司的高层,也就是说,这次的研讨会其实是被许多商业人士关注着的。”阮黎医生说:“说白了,他们就是想通过这个途径,寻求一些特殊人才。”

    “特殊人才?”健身教练有些疑惑:“怎样才算是特殊人才?我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虽然也觉得自己的心理学水平不错,但是,相比起阮女士您这样的专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样的我们,也算是特殊人才的备选吗?”

    “特殊人才的标准由举办方决定,既然邀请了你们,当然是因为你们符合标准,这一点毋庸置疑。”阮黎医生说:“不过,以我私人的感觉,如果正式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大概会去做一些不怎么合法的研究。如果对这种非法科研有洁癖,最好还是不要太深究一些事情,单纯当作一次出国旅行比较好。”

    “非法研究吗……越来越有一种黑幕重重的感觉了。”占卜师也苦笑起来,“阮女士,你也不清楚细节的情况吗?你的朋友,不是举办方之一吗?”

    “我当然知道更多的事情。”阮黎医生用平静又果断的语气说:“但是,我已经签约了,必须对具体情况保密,这是个人的职业操守问题。”

    三井冢夫张了张嘴巴,但最终还是一脸悻然,没有说什么。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也不打算深究了,因为,阮黎医生的态度清晰又坚定,没有给人可以说服的感觉。

    “会有非法的人体实验?”三井冢夫问到。

    “肯定有。”阮黎医生强调道。“这点不需要怀疑,医学方面的非法人体实验,比你们以为的还要多。还要频繁。这是大部分人类共同的需求。虽然会有人不想自己成为实验对象,但是。为了一些目的,甘愿充当实验对象的人也不在少数,也有很多人,嘴里遵从普世道德观念,但实际不介意他人成为实验对象,然后研究出真正对自己有用的药物。那种彻底而坚定地反对人体实验的人,反而很少,态度和立场有些模糊摇摆的人。才是最多的。不过,人体实验的违法和非法,标准太过模糊,在心理和实际情况上,可操作的地方太多,所以,真正坚决反对人体实验的人,大都不会仅仅反对非法人体实验,而是反对所有的人体实验。”

    “该说是人的自私心理也害了自己吗?”三井冢夫这么叹息,结果。其他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让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三井先生,你真的是心理学某个领域的专家吗?你的话听起来。连最基本的心理学基础都没有打牢呢。”占卜师的说法还保持着一些委婉。

    “心理学是研究人类心理变化规律的一门学科,其中社会关系学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否定社会常态,用幻想出来的理想社会,去代替事实的社会环境,是研究心理学的大忌。”健身教练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的研究基础,可不是空中阁楼,而是必须基于对事实基础的肯定上。你认为人们是自私的,而自私是有害的。所以,人类社会在腐朽——这本就是一种错误。人类虽然具备一定的独立性。但是,社会性仍旧是最显著的特征。人类的自私和无私,仅仅是基于道德观念的定义,一个真正的心理学家在使用这种定义的时候,必须认知到,自私也好,无私也好,美好的观念和丑恶的想法,都只是人类社会这个巨大又复杂的体系中,一个冰冷的零件而已,从宏观角度来看,远远不是癌细胞这样的恶性,而仅仅是整个社会新陈代谢机制的一个环节。它不是正确的,也不是错误的,而仅仅是存在且必须的。”

    “不,等等——”三井冢夫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赞同这个说法:“我觉得,你的说法排斥了人类的感性认知和惯性认知,并不符合你口中的事实基础。倘若构成人类的一切,都是人类社会所必须的,推动人类社会运转的零件,那么,纯粹用理性的观点去看待感性,去研究人类社会,是不完整的。”

    “不以理性的方式去看待感性,难道还要用感性去看待理性吗?”健身教练嘲笑道:“感性是人类社会的需求,也是人类社会有机运转的重要因素,这一点我不反对,但是,人类或许可以用理智和直觉得到正确的结论,却是无法用感性去得出正确结论的,感性是维持社会关系的弹性机制,而并非是研究的必需品。三井先生,你的内心如岩浆般灼热,但是,心理学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冰冷的学科。”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三井冢夫的表现,比之前要强硬得多。

    不过,在他反驳之前,阮黎医生就打断了他们:“等到了研讨会,确认安全后再争辩也不迟,现在我们该去和其他人汇合了。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巴士所在的地方,幸存的专家们已经聚起了,而另一边,黑人司机和那位中年秃顶的负责人,也正脚步匆匆地赶来。即便隔着稍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专家们的不满。这里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哪怕天气已经没有迷雾,但是阴影仍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就连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于任何一个“不合群”的人,都会充满了排斥。

    显然,姗姗来迟的黑人司机和负责人,就是被视为“不合群”的人。他们的作为,在理论上有没有合理性,有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其实没多少人是在乎的,如今,感性的力量正在显现。

    “他们要倒霉了。”健身教练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到底是指专家们,还是指姗姗来迟的那两人。不过,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我们这边自行其事的话,也会被当作是靶子看待吧,已经有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没关系,我们和他们的身份一样,而且阮女士也是很有威信的人。”三井冢夫说:“他们对我们的容忍度,要比那两位大得多。”

    这么说着,我们也迈步前往停车场。

    分从不同的方向,我们几乎和姗姗来迟的两人同时汇合其他专家。这个团体的内部气氛不怎么好,每个人都紧绷着一张脸,有一种应对不当,就会被怒火喷一身的感觉。我倒是觉得正常,本来还是自己邻座的人,突然就这么被杀死了,死亡的来袭,恐怖的幻觉,大概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吧。虽然接受研讨会邀请的决定是自己做出的,但是,要承受这种没能预想到的意外和压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自己的决定,自己承载其任何后果——这句话说起来轻巧,可无论说几千几万遍,若是心理无法接受的话,就是无法接受。

    我觉得,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对心理调节很有水平,但仍旧无法自己想要怎样,就能将自己的心态改造成那样。

    “抱歉,真的十分抱歉。”秃顶中年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一开口就将自己的姿态压得很低。不过,说话的水平也不怎么样,虽然并没有强调这次事件只是一个意外,承认了举办方的不足之处——无论这种不足之处,是组织水平的问题,还是别有图谋——不仅仅在口头上表示歉意,还许诺了一些实际性的精神赔偿,听起来是和研讨会举办方沟通过了。不过,正因为说话的水平不高,所以,有一种吊在半空的感觉,就像是觉得不足够,但又说不出口。负责人的态度不像是敷衍,但也就仅仅没有敷衍,研讨会方面的补偿决定,本应该在他的口中显得更有诚意一些,但现在,就只是“仅此而已”的感觉。

    众人的情绪没有完全发泄出来,但又被中年秃顶的负责人堵住了,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站出来多生事端。因为,负责人虽然没有正面提出此地尚不安全,但在用词中,却反复有所暗示,最终让众人的危机感压下了不满。

    阮黎医生走向一声不吭的黑人司机身边,对他说了几句。黑人司机连忙检查行李仓,摆弄了几下就修好了,然后让我们将拿出来的仪器和药物放回去。我们借用了不少其他人的东西,但是,显然神秘事件平息后,阮黎医生等人和东西的主人进行了沟通。所以,事后的现在,也没有人出来追究。

    黑人司机上车后,众人也鱼贯而入,负责人在门旁陪笑着,完全没有名气人物的风范,反而充满了市井的味道。我多看了他和黑人司机几眼,健身教练和三井冢夫也是如此,不过,我们眼神交流,显然都没有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倒是因为车内的座位又空余了好几个,一看到就让人想起死去的专家,不少人露出兔死狐悲的伤情。不过,一直都没有人提出要回去,我想,他们和我们五人一样,有过这方面的协商。

    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继续这个危情已显的行程,但这个决定,就是最终的结果。

    于是,载着不满员的乘客,巴士在夜色下驶向公路的尽头。(未完待续)

1252 有限许愿术

    巴士驶向公路前方,夜色下,休息点的灯光逐渐褪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笔,涂掉了那明黄的颜色,不一会,连建筑的轮廓都仿佛被不断擦除。这不是正常的远景视觉变化,我不由得死死盯住那片景色,那朦胧开始变得如有雾气笼罩,而当这样的感觉在心中成形时,我们身后的那片地域便再一次浮现了淡淡的雾气。

    “又起雾了。”我对附近的乘客说——因为出现杀人事件,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所以大家再上车的时候,都免不了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人情交往,重新调换了一次位置,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就坐在我和阮黎医生旁边。

    我压低了声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个时候再看到雾气,恐怕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开心的消息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让身边的人注意一下。

    果然,三井冢夫等人也不由得回头去看那异常的雾气,大概是想起了灰雾中的遭遇,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真的起雾了。”健身教练蹙起眉头,说:“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总觉得当地人的行为有些奇怪。”

    “你问过当地人了吗?过去的天气也是这个样子?”占卜师问到。

    “嗯,问过了。”健身教练点点头,“这个地方在这个时节经常起雾,不过,大都说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事件后的心理作用。”

    “你是想说,当地人和凶手犯案有关系吗?”三井冢夫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但是,凶手不是这辆巴士的乘客吗?难道说,其中有什么人,在过去就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例如。就是当地出生,亦或者生活过一段时间,于是犯案的时候。可以找到当地的同犯之类……对了,如果凶手真的和当地人有某种连系。那么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也是很轻易的吧。毕竟,我们的伙食都是当地人提供的,就算是速食品,要做手脚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知道,线索太少了,什么都不能确定。”健身教练摇摇头,“我倒是希望凶手不在车上,而是留在了那里。你看,现在又起雾了,也许凶手光是杀了之前那些人,还觉得不够。”

    健身教练的回答,让占卜师和三井冢夫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只有阮黎医生没什么情绪变化,从神秘事件开始,她的心态就一直相当稳定,哪怕看到同行专家的尸体,也仍旧保持着极为冷静的表现,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阮黎医生对非法人体实验的了解十分深入。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参与了许多相关的实验,所以才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吧。

    当然。我觉得,阮黎医生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到底参与了哪些人体实验。

    不过,在面对种种诡异的情况时,有这么一个冷静清晰的头脑,往往可以带动身边的人。正因为阮黎医生的表现十分抢眼,所以发言才被健身教练等人看重,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话有道理。将情况未明,线索很少的事件分析出个条理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因为线索不足,所以才让人觉得有诸多可能性。每一种都可以自圆其说。这个时候,要服众可不是只要有道理就行的。

    阮黎医生不是一个喜欢事事出头的女性。但是,她身上的一些闪光点,在紧要关头总能让身边的人都看到。

    健身教练等人想知道阮黎医生的看法,不过,阮黎医生却没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她闭上眼睛,对我们这边的骚动置若罔闻,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不过,我知道,她根本就醒着。阮黎医生不想表态,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强求,而且,就如同受到她的态度的感染,很快就觉得在这里胡猜乱想没趣极了。

    这个时候,我才问道:“你们看到的雾气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颜色?”三井冢夫有些愕然,但还是回答:“灰色的。”

    他的回答顿时让其他人勃然变色,阮黎医生也不由得睁开眼睛,视线一一掠过众人。仅仅是产生雾气的话,当然不会让人感到太过恐惧,但是灰色的雾气,其不自然也是十分明显的。结合自己之前的遭遇,哪怕是对“神秘”最没有感觉的阮黎医生,也会得出“影响还在”的想法吧。

    只是,阮黎医生口中的“影响”指的是致幻反应:“果然,药物不怎么对症,而且,对你们的神经也产生了一定的副作用。”

    “阮女士,你也吃了那些药,难道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吗?”三井冢夫小心翼翼地问到。

    “应该有,不过,我对自己身体的药物反应十分熟悉,所以,副作用也应该是最低的。”阮黎医生这个时候也看了后方一眼,说:“根本没有雾气。”

    她的话,让其他三人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显然,比起自己看到的,他们更相信阮黎医生看到的情况。

    “没关系,只要看到的灰雾,不是在身边产生,应该就没有问题。”阮黎医生说:“你们看到的灰雾落在后方,也是一种心理上成功摆脱某种状况的证明,完全可以当作是正面的效果。”

    “摆脱了困境吗……”健身教练咀嚼着这话,轻轻一笑,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的确,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是留在灰雾中的那些人的问题了,和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她的说法很快就得到占卜师和三井冢夫的赞同,就像是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样。我不知道阮黎医生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这仅仅是她的话术而已,通过感染他人,去缓解病人的心理,但对实际病情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现在的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在阮黎医生眼中,大概都是病人吧。所以,她也只是用对待病人的态度和方法和他们进行交流。而并非是同为“心理学专家”的身份。我不知道阮黎医生会不会对这些不那么专业的“心理学专家”有偏见,但我觉得。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以医生的姿态,去平等地看待这些患者的。

    患者有心理学造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

    是的,我觉得,阮黎医生就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从和他们接触的第一时间就是这样了,而并非是在神秘事件发生后才变成这样。

    “这段时间最好多喝水。不要害怕解手次数太多,我会和司机说一声。”阮黎医生说:“过了这段路,就没太多规矩了,在半路停车解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你们的情况特殊,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尽可能把体内的药物残留排出来吧。”

    尽管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健身教练等人并不抗拒阮黎医生的劝告,最初服用药物时,就已经做好了事后麻烦的心理准备。如果只需要多喝水,就能削弱体内的药物反应,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众人都赞同阮黎医生的看法。灰雾只是药物反应的残留,而“离开灰雾”的情况,象征着在生理和心理层面上,逐渐从致幻反应中恢复过来。但是,对我来说,情况的解读又是另一回事,当然,其结果也可以说,和阮黎医生的说法异曲同工——远离灰雾这一点是一致的。

    之所以灰雾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为了围困我们,也并非是因为我们决断迅速。所以逃过一劫,反而。在我看来,是对方忌惮我们的表现。他们没有追击,没有围困,正是尝到了我之前强行意识行走,进而暴力破解了“神秘”的苦头,大概会让他们觉得,在这里和我这一个四级魔纹使者开战,不是什么妥当的选择吧。他们想要继续做一些事情,所以,让我们离开,侧面削弱了压力。

    我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是,既然他们真的想做一些事情,那就不会让这个地方的信息泄露出去。我不知道这里和研讨会有关的人,是否有途径,并且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但是,我私下拿出手机的时候,完全没有手机信号。哪怕现在我们已经离开灰雾范围,也无法通过正常的通讯联络救援。我没有查看其他人的手机,但料想也和我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因此,才显得阮黎医生在休息点可以打电话联系朋友,是多么怪异的一件事。

    阮黎医生身上的情况,有太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对我来说,这就是她的特殊性的证明,但是,对其他不知其然的人来说,说不定会产生排斥情绪,产生一些负面的想法。

    既然因为种种缘故,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阮黎医生的特殊,那么,我也不打算挑明。

    回到当下的情况,信号被屏蔽,大概也有“神秘”的作用在其中。离开了灰雾范围,还能持续影响,证明“神秘”的是大范围的,亦或者,产生这种“神秘”的源头一直跟随着我们,甚至于,一如阮黎医生猜想的那样,就在这辆巴士中。不能因为灰雾仍旧只在休息点出现,就认为凶手有可能滞留在那里,虽然凶手也有可能和当地人有关系,但是,也有可能是两队人马。

    同样的,杀死其他人的凶手,和攻击我的夜鸦夸克,以及最初制造了那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某人,也可能不是一路。

    尽管事态的复杂,让我不知道该如何理清,但是,之后的行程意外顺利。本来大家都觉得,那次杀人事件还会有后续,起初车内的人都不太敢自己一个人行动,也反对继续在某个休息点停留太长的时间,很有点弓杯蛇影的感觉,不过,一路上的复杂心思,和快就被安宁的路途抚平了。

    天气很好,不见半点雾气,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直到抵达了最终站,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不时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其实在天明的时候,信号就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在午间休息时,分别给耳语者和约翰牛打了电话,除了报告平安——手机信号的消失,有可能代表所有对我的定位都无法完成——还要询问这次神秘事件的相关情报。

    我想。作为这次研讨会的幕后支持者,nog应该知道一些内幕,甚至有参与到当时的情况。只是我当时所在的位置,不足以观测到更多的信息。才无从了解。

    耳语者的回复内容在预料当中,虽然大家在当时都有些担心,但我的及时联络,左川的稳重,以及和网络球来人的沟通,让情况不至于人心惶惶。约翰牛本人联系不上,但是,她已经交代过属下相关事宜。果然,在傍晚时分,抵达巴士终点站的时候,我从车窗外看到了她。

    约翰牛亲自过来了,虽然不是完全为了之前休息点的神秘事件,但也包括那件事的事后处理。巴士的终点站旁边就是码头,码头前的店同时经营快餐、咖啡店和酒吧的业务,店外打起一排遮阳伞,摆下桌椅让客人可以一边眺望河畔风景,一边享用美食——约翰牛一身清爽的牛仔打扮。揣着大杯啤酒豪饮着。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们将会在这个码头搭乘当地的渡船,前往河流上游的别墅开发区。

    我用上厕所的借口。避开阮黎医生的看护,和约翰牛汇合。直接当着阮黎医生和约翰牛搭话,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搭上线,再被阮黎医生看到,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而且,我们要谈论的事情,有阮黎医生在身边。总有些不方便。

    “接到我的报告了?”我向路过的服务员订了一份快餐,才跟约翰牛寒暄起来。

    约翰牛搅拌着咖啡。对我点点头,说:“其实这次的情况并不完全出乎nog的意料。只是。我们也无法把握事态的走向如何。当然,你可以认为,网络球比nog了解更多的细节。”

    “不是什么秘密事项吧?”我说:“哪怕是秘密事项,我也希望你可以尽量透露一些东西。”

    “不,在发生之前是秘密,但在发生之后就不是秘密了,因为其中的缘由,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出来。”约翰牛摆摆手,沉吟道:“只是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整理一下头绪。”

    “你已经在这里整理了很久不是吗?”我笑了笑,调侃道。

    “没办法,这件事实在太麻烦了。虽然我们事先就有准备,知道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以及其中的经过会是怎样,会产生怎样的结果,都无从预料。毕竟,这不是先知预测的信息,而仅仅是我们网络球利用已知情报整理出来的。”

    “那么,就说关键吧,简短一点。你也说过,事发之后,会有人很快就察觉到,证明其中的关键并不难猜,只是会被蒙蔽。”我这么说的时候,服务员拿来汉堡和果汁。我付钱,一口就咬了下去。

    “关键是偏差。”约翰牛喝了一口咖啡,咂咂嘴,脸色有些怪异地说:“而偏差是我们带来的。”

    我一听到“偏差”这个词,就不由得想到这次nog队伍中的几个熟人:“火炬之光,希格玛他们?”

    “是的。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行动非要带上他们。毕竟,没什么人喜欢严密的计划出现差错……而火炬之光的人,最擅长引发偏差,他们做的,可不仅仅是用计谋去找麻烦,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具备这样的性质,所参与的事情,无论有意无意,都会产生偏差。尤其是希格玛,哪怕在火炬之光中,也是最为出名的偏差之一。”说到这里,约翰牛顿了顿,才继续说到:“让希格玛他们参与这次行动,虽然表面上,是为了打破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谋算,搅混水以搏取胜机,但是,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是不分敌我的。所以,我一开始也猜想过,组织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功?现在看来,这倒不是一个玩笑。”

    “不打算成功?”我不由得复述了一次。

    “是的。”约翰牛的语气愈发肯定起来,“我认为,这次针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所有行动,组织都没有打算要争取成功,而仅仅是,让其他人全都失败,亦或者让敌人的谋算不如他们的预想。”

    “也就是说,打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理,才故意让火炬之光的人参与?”我不由得说:“火炬之光的人知道吗?”

    “应该有这方面的猜想,他们清楚自己能够造成的偏差有多强,甚至,我们网络球私下里和他们有过协商。夺取中继器什么的,都只是幌子,比起我们,火炬之光的人才是主角。你看,这个中继器本来就是纳粹的地盘,末日真理教和五十一区,甚至还有更多的人,都别有心思,巴不得利用我们这支队伍。可以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敌人的谋算之内活动。”约翰牛脸色复杂地说:“但是,如果其他人都想利用我们,让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胜利的可能的话,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取这个艰难的胜利呢?哪怕获得第二个中继器,对nog的影响其实也不大,否则,末日真理教当初也不会只把持自己手中的这一台,他们有许多机会,夺走其他的中继器。”

    “正因为,不期待可以夺到中继器,那么,破坏中继器呢?”我问:“难道,你们其实也没有破坏中继器的方法?”

    “也许。至少我根本就没有听说。”约翰牛笑起来,“我一开始接受到的命令,就是在原则范围内见机行事。大概真的是没有摧毁中继器的方法吧,但是,如果真的有,大概也是在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手中。所以,火炬之光的偏差就十分重要了。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都打算利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做点什么事情来,先知的预言……也不太好。”

    “所以,就想尝试一下,火炬之光的偏差,和先知的预言,谁的优先度更高?”我似乎可以理解了,“过去应该不是没试过,但是,如今涉及的对象,同时涉及到多个庞然大物,无比复杂。哪怕偏差无法阻止预言,但是,只要可以在预言不可避免实现的时候,让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付出更大的代价,就是胜利。”

    “嗯,我现在觉得,是这样的想法。”约翰牛神色凝重地说:“火炬之光可能带来了他们的秘密武器,足以造成相当高程度的偏差,哪怕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也可能无法避过。这次的事情,就我们网络球的推断,起源于末日真理教的一个计划——那是一个早已经实施,但却不知道过程和结果的计划——但是,风声泄露了,纳粹试图利用这个计划,再加上火炬之光的偏差,导致了更多的意外情况,让事情变得一团糟。”

    “听起来很复杂。”我说。

    “的确是很复杂。”约翰牛想了想,说:“末日真理教的计划,大致是利用他们手中的中继器,施展一种名叫‘有限许愿术’的法术,让某件事的轨迹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发展,亦或者,希望可以得到某种东西。但是,这个事情,这个东西,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什么过程,都是无从把握的。但是,所谓的许愿术,就是只讲究结果,只要结果和许愿的一样就足够了。但是,因为只是‘有限许愿’,所以,其过程应该没那么理想。”

    “因为只有一台中继器,所以才只能进行‘有限许愿’,不是吗?”我平静地说,对末日真理教拥有这种程度的法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未完待续)

1253 命

    如果末日真理教把持所有的中继器,说不定就可以最大程度完成真正的“许愿术”吧。有限许愿,其限制也必然很大,我猜想,这次末日幻境的世界线跳跃,就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利用“有限许愿术”完成的。

    但是,如果这次事件的导火索——末日真理教的许愿——是在世界线跳跃之前完成的,那么,世界线跳跃有可能破坏一部分相关的信息。

    “知道他们许了什么愿吗?”我问。

    “不清楚,他们保密很好。”约翰牛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不是他们保密好,而是连他们也都丢失了一部分许愿的信息。

    “总之,这次的事件,可能涉及到末日真理教当时的许愿。从这个角度来说,其他人的参与,都有可能是‘完成许愿’的条件。先知的预言,肯定也涉及到这个情况。”约翰牛笑了笑,说:“所以,我倒是很希望,火炬之光的偏差,真的可以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你想想,不是很有意思吗?许愿的特点,在于实现预想结果,预言的特点在于达到既定结果,而偏差的意义,却在于偏离设想的过程和结果,乃至于偏离既定结果。”

    “既然有火炬之光参与,还动用了他们的秘密武器——”我点点头,“正因为多方参与,又因为偏差而无法完成哪一方的目标,所以才显得如此混乱,有头无尾。”

    “没错。”约翰牛点点头:“这次事件不是独立的,在这之前和之后,都有情况发生,但是,那些情况,也同样会受到火炬之光的偏差干扰。”

    “真是一群搅屎棍。”我只能这么形容。

    “啊。不过,这就是他们之所以强大的地方。”约翰牛说:“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就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我希望,你可以在私下里看着点他们。”

    “所有针对他们的计划。也都会在偏差下脱离轨道吧?”我反问。

    “问题在于,我们的对手不是随便一个小组织,而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约翰牛慎重地说:“我从来都不会小看他们的能力,火炬之光的偏差到底可以达到怎样的程度,在产生结果之前,谁都不清楚。”

    很容易理解,这是优先度问题。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术,纳粹的地主优势。先知预言和火炬之光的偏差,这些效果产生交集时,究竟谁的优先度更高?我觉得,即便效果会出现某种程度的混乱,但一定不会每一个的效果更加显著。

    没想到这次神秘事件的背后竟然如此复杂,虽然起因是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但是,既然连网络球都知道了,那么,其它组织显然不是“碰巧”撞上了这档事。不过。如果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真的被世界线跳跃破坏了一部分信息,其它神秘组织的布置当然也是不完全的。不完全的许愿。不完全的针对,再加上刻意的偏差,大概真的让事情的发展全都不如各自的期望吧。

    “不过,既然末日真理教的许愿是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达成,那么它们许下的愿望十有八九和这个中继器有关。”约翰牛整了整脸色,对我说:“以上这些都不过是我个人的推断,但我觉得还是挺靠谱的如果你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这边的情报也很少。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网络球对情报的封锁相当彻底。不过,说实话。我们网络球在这次行动中,的确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反过来。你也可以认为,当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网络球的目的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至于是否可以攻略这个中继器,我们也会尽力,但对网络球来说,却不是第一目标。”

    “所以,你才会和我合作?”我说:“在队伍内部,对我的风言风语不少吧?”

    “那是自然的,虽然我们网络球并不强求,但是,真正想要夺走或摧毁这台中继器的人在队伍里可不少。”约翰牛说:“他们可是认真的,无论使用什么方法,明知道纳粹一直对这台中继器有控制权,也想着要干出一番大事。尤其是五十一区,明明中继器就在自己的国境内,但两台中继器却只能掌握一台,他们心中也是十分不满的吧。五十一区和我们是盟友,却不是朋友,他们对拉斯维加斯的瓦尔普吉斯之夜早有研究,也一度犹豫过,到底应该先完成哪一台中继器,最终因为拉斯维加斯是一个繁华城市,所以还是选择了军事地理位置更优越的五十一区,想必他们也没有想到,拉斯维加斯会因为纳粹的归来而毁灭吧。而且,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多余的样本,所以才能顺利将自己的那台中继器完成。”

    “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我说:“我听说,他们的计划得到末日真理教的支持?”

    “末日真理教迁移到美洲的时间,和美利坚作为一个国家崛起的时间差不多。整个国家本就和末日真理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虽然明白末日真理教的大本营已经不在欧洲,但是,想要在美洲针对末日真理教做点什么,也是十分困难的。”

    “我记得,网络球和各国政府的关系都不错?”我对这一点,印象十分深刻,多半是因为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网络球的国际范儿。然而,即便是那个时候的网络球,同样无法撼动末日真理教的领头羊地位。可想而知,约翰牛所说的情况,在过去也是存在的,末日真理教看似被针对,但实际上同样拥有政府方面的掩护。过去一直认为,这是因为末日真理教利用迷幻药“乐园”侵蚀了国家政府人员,以达到间接掩护的目的,但是,现在看来,仅仅是那样的话,对付当时的网络球是完全不够的。国家政府部门。肯定和末日真理教有更加深入的联系,才导致在国际上拥有相当话语权的网路球也要落于下风。

    末日真理教的许多行动,因为那些反人道的行为而臭名昭著。他们的献祭,往往针对的不是一两人。而是一整个地区,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掩护,早就应该众所周知,沦为千夫所指。可实际上,哪怕在过去,末日真理教也仍旧是一个神秘组织,知道它存在的人。在普通大众中仍旧只在少数。

    这么大,这么强力,这么邪恶,到处犯事的神秘组织,其行为已经可以谈得上大张旗鼓,如果没有足够强力的情报控制能力,绝对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存在,压制在鲜为人知的程度。而这种强大的情报控制能力,如果没有国家层面上的支持,也绝对是无法完成的。

    到底是国家政府在姑息末日真理教。试图维持神秘势力的均势,还是国家政府的确被蒙蔽,被控制——过去的我觉得应该是后者。但现在,却有更多的线索证明,前者所占的比例或许比想象的要大。

    “网络球有很强的社会交际能力,这一点我不否认。”约翰牛严肃地说:“但是,我们网络球的核心仍旧在欧洲,在不列颠。历史因素决定了,我们在和其他国家政府打交道的时候,必然带有很浓郁的地域属性,而无法得到对方的全力支持。而末日真理教隐藏在幕后。虽然大家都知道,它的大本营在美洲。甚至就在美利坚,但是。在欧洲也仍旧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它唯一难以涉足的地方,就是被中央公国强力控制的亚洲。但在之外,它的地域属性要比网络球低得多。”

    “所以,末日真理教比网络球更像是一个神秘组织。”从约翰牛的口中,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末日真理教都要比网络球发展得更好,不仅仅是起步、运气和末日趋势的问题,也在于两者之间不同的组织形态理念。网络球虽然号称最接近国际政治的神秘组织,但是,它仍旧是以神秘组织的性质核心构造的,因此,对神秘性的经营,也会对组织所能达到的高度产生强烈影响,“它们的构造、理念和力量,在神秘这一点上,都更具备优势,所以,哪怕你们在其他方面的发展更高一筹,也仍旧无法真正超越它们。”

    约翰牛的脸上浮现苦笑,说:“这样的看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真正分析过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之间区别的人,都有这样的共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就不再有半点颓丧:“即便如此,网络球的选择也仍旧是正确的,很多组织都想成为第二个末日真理教,然后超过它,但是,抵达这个位置,拥有这个可能性的,却是我们网络球。其他组织,哪怕是火炬之光这个同样以美利坚为大本营的老牌神秘组织,也完全达不到这个高度。已经有太多的例子证明,末日真理教是不可复制的,想要超过它,想要对抗它,就要走出另一条道路来。我对梅恩先知为网络球选定的道路没有任何不满。”

    “的确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约翰牛的骄傲,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网络球的强大,只剩下末日真理教可以分庭抗礼,哪怕号称是第三强的黑巢,也不过是一个构架松散的神秘组织,并不具备正面挑战前两者的能力。在三者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可以放上台面的神秘组织了。哪怕当时的黑巢在席森神父的领导下,成功窃取了末日真理教“天门计划”的一部分成果,也不过是刚刚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大本营,准备着组织改型而已,如果我还活着,那个末日幻境还继续发展,黑巢也能发展起来吧,即便如此,我也仍旧觉得网络球绝对不会落伍。那个时候的我也没能看清整个网络球的内部结构和其深藏的秘密,我在“天门计划”中遭遇的一个插曲,完全可以证明网络球的强势和发展潜力——当时,被网络球的间谍盗走的神秘芯片,放在如今,就像是“精神统合装置”的前身。

    网络球拿走了神秘芯片,也同样意味着,在当时由末日真理教主导并完成的“天门计划”中,网络球并非一无所获。如果当时的世界继续发展下去,网络球在短时间内复制“天门计划”。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哪怕是在这个末日幻境中,网络球才刚刚崛起,远没有过去的末日幻境里那么强势。但是,目前已经体现出来的谋算和决策。几乎就是过去那个网络球的翻版。同样的,在末日真理教提前拥有中继器的情况下,他们仍旧成功建立了自己的中继器,哪怕黑巢没有兴起,却出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纳粹,其发展的步伐仍旧走得十分稳健。他们的目标和手段,看待事物变化的方式和思考的逻辑,和其他神秘组织是不一样的。正如现在,他们的目光,和nog的目光就不一致,而我也深深认为,约翰牛所说的“网络球的目标已经完成”绝对是真实的。

    将现在的nog和网络球完全统一起来看待,才是最愚蠢的。当网络球的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当约翰牛向我坦诚这些事情时,定然意味着,他们已经无所谓失败和成功了,因为。无论nog的这次行动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相比起来,不管其他神秘组织有多大的野心。并为之付出努力,他们的成功仍旧还像是镜花水月一样,看得见抓不着。

    虽然对网络球这种突如其来的计划通也感到有些意外,但绝对不是完全想不到,我一直对网络球感到钦佩,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奇迹。正因为我对网络球有极为深刻的见解,所以,从一开始。我的合作对象就不是什么nog,而是网络球。是被简称为“n.o.g”的网络球,而不是有网络球参与的全球神秘组织联合“nog”。两者的区别太大了,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那么,对这次神秘事件,你们的打算如何收场?”我问到:“五十一区已经开始行动了,虽然网络球可以不在乎,但是,作为nog队伍的一员,你仍旧需要对nog的计划负责吧?哪怕这次神秘事件的发展,对每个人都不怎么理想,但是,要说真的没有半点收获,也是不可能的。正因为太过混乱,所以,只要事先做好针对性布置的人,都会获得一部分成果,而并非全部失败。基本上,既然涉及到了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针对这种程度的神秘,只要是有野心的组织,其目标都会定得相当高,所以,哪怕不尽如人意,像是五十一区这样的组织,也大致可以获得和nog摊牌的筹码。”

    “是有这样的可能,而且,为了和火炬之光达成协议,网络球也在这次行动中做了许多退让。”虽然这么说,但是约翰牛只是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五十一区、火炬之光、黑巢和爱德华神父,这四个是我们的事先分析中,最有野心和行动力的势力,其中之二是nog队伍的重要构成部分,哪怕经过最初的筛滤,两者也仍旧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五十一区是盟友,最有敌对性的爱德华神父,也是一个聪明、强大又充满魄力的人。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nog队伍的分裂完全是可见的,而我们的应对方针就是——”约翰牛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我,重重地说:“就是你,高川先生。”

    “我?”我不太惊异,但仍旧不由得深思。因为,我有点感觉到了,她此时以网络球的代表的身份对我说话时,对象不仅仅是她眼前的我,似乎还掺杂了别的什么——网络球肯定研究过我,那么,让约翰牛如此慎重而肯定地,对我说这句话的原因……

    “你说的不是在伦敦的那位高川吗?”我反问到。

    “到了现在,我都如此表示诚意了,您还要伪装吗?耳语者的高川。”约翰牛微笑起来,“虽然,你的出现,当时真的让人感到吃惊。但是,耳语者和高川的名字,却不是蒙人的。名字,在神秘学中,一直具备相当高的神秘性,对普通人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对名字的理解却更接近于神秘学中的真名。在网络球的研究中,所有的强者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的名字都是固定的,对自己的名字,拥有超常的认可性,以至于,若有万一,也不会改变名字,而是另取代号。就如同雇佣兵协会的锉刀,也是隐藏了自己的名字,一直使用代号,这个做法的性质,就和神秘学中隐藏真名的做法类似。真名的唯一性和肯定性,让它拥有神秘性。正如其他人都可以改名叫高川,或者因为和高川重名而改成其他名字,但是,在我面前的这个少年,在伦敦的那个男人,都是叫高川,而且,也只会叫高川。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约翰牛的笑容前所未有的锐利,“因为,看起来有很多不同的你们,其实就是同一人。哪怕从常识来说,你们不可能是同一人,但是,从神秘学的角度,你们却是统一的。外表会欺骗人,出身会欺骗人,能力和性格也会欺骗人,然而,真名不会。”

    你就是高川,他也是高川,你和他,因为高川这个名字而统合——约翰牛如此肯定地说到,虽然她和网络球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情况,肯定有“神秘”在其中起作用,但是,那倒是旁枝末节。高川就是高川,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是高川,而高川是网络球的判断中,最合适也最优秀的合作对象。”约翰牛说:“我也不清楚,这个判断是如何做出的,但是,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对你观察,同时也在参照过去的资料,最后得到的结论也是如此。”

    我可以信任你,高川。约翰牛如此说到,不管你有怎样的想法,但是,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你不会让相信你的人失望。不,应该说,你会竭尽全力,不让相信自己的人失望,哪怕,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没关系,这样的态度,加上你的实力,就已经足够了。网络球需要的伙伴,就是你这样的,而且,至今为止,也只找到了你一个。

    约翰牛的目光灼热而诚挚,让我认为应该去相信她的话,哪怕她的立场是站在网络球那边的,而这些话的背后意义,也绝对不会那么纯粹。但是,被人认可,得到信任,哪怕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仍旧是十分有重量的。我的计划残忍,没有一点英雄的气魄,我知道,自己在失去了“江”之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优等生而已。我所走上的道路,并非是我一开始梦想的道路,可即便这样一个没有太大的才能,大多数他人眼中的优点,都不过是处境逼迫的我,也仍旧希望可以得到如现在这般,一些人的肯定。

    不需要去证明对方是否在恭维,哪怕是恭维,本身也证明了自己拥有这样的价值。

    我不知道网络球的打算,也不能肯定,约翰牛是不是发自真心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外露的情感,却让我觉得,相信这一切,哪怕结果不理想,哪怕最终不如意,我会成为反叛者,也是值得的。

    我的世界,充满了黑暗。我心中的呐喊,从来不让人听到。我的希望,就如同依稀的星光。但是,正因为我总能碰到这些需要我,至少从话语,在某个阶段,认可我,支持我,期待我的人,所以,我才能走到现在吧。我相信,未来也同样需要这些,自己才能不至于被绝望击倒。

    我不需要有人可以和我一路同行,也不害怕反目成仇,因为,我所经历的这一切,让我知道,自己并不缺乏同行者。

    倘若,没有需要拯救的人;倘若,没有背负这一切善意和恶意的念头;高川又怎会是高川?

    “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不能肯定会如你们所想,我也有自己的计划,但是,至少在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我如此说到。(未完待续)

1254 命2

    晚餐的时候,太阳尚未完全落下,河面上粼粼的波光,就好似镶满了钻石的丝带,靠近码头的地方都能看到一出日暮的美景,就在我们暂歇于码头旁的快餐店时,陆续又有两辆巴士载着专家抵达。他们一路平安,但是车座上仍旧不满员,排除一开始就不接受邀请的人,似乎也有人半途离开了,我想是不是那些人察觉到了什么。被研讨会邀请的人,除去死亡、不接受邀请和半途离车的人,一共四十九名,我们将在今晚九点搭乘这里的渡船,前往大河上游的别墅区,听说在这条水路上,会开发一些游艇项目,但目前还在规划中,所以渡船仍旧是这个镇子旧有的,要坐得舒适,每条船的乘客最好不超过三十人,因此,负责人雇佣了两条渡船,这个时候,已经有一条渡船已经准备靠岸了。

    渡船的样式有些陈旧,平日除了载客渡河之外,还兼职渔业,所以上去后一定会闻到一些鱼腥味吧。这个镇子没多少外来客,渡船大多是本地人在用,不过,在上游开发了别墅区后,也会拉动本地经济,听说在开发之前,就已经和本地人商谈好了一部分合作协议。

    这些旅游业的事情,我同样有些在意,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这种看似一片祥和,时光宛如被放慢了的小镇,往往藏匿着一些攸关神秘的背景。当然,这就和神秘学故事一样,主角往往会恰好碰上一些一般人不会碰上的事情,之后究竟是解决事件,还是被事件解决,大部分取决于这是一个恐怖故事,亦或者一个冒险故事。而在我的身上。大抵就有这样一种主角的影子——我这么说自己,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如今也不觉得。这是很美好的事情。惊险和刺激自不用说,但都是涉及到生命危险的情况。有多少人会喜欢总是落入莫名其妙的状况中,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都饱受折磨呢?

    我过去是很喜欢冒险故事的,也喜欢做一些充满刺激,乃至于有些小危险的事情。不过,在走近“神秘”之前,我做过的最大的冒险,也不过是爬墙爬树之类,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自然不会去尝试所谓的极限运动。在进入神秘的世界后,我也一度感到兴奋,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冒险故事的主人公的感觉。

    但事实证明,哪怕是主角,也无法决定故事类型。而在恐怖故事之中,主角哪怕接近全力,也难逃一死。

    我已经死过了。死过两次。在最近一次的死亡中,我甚至知道了,身为“高川”的存在,其实已经不止似了这一两次。真正的数量到底是多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么刻骨铭心的感觉,仍旧给了我巨大的冲击。但也正因为“可以死很多次”,“可以确定自己死了之后,高川的生活还要继续”,所以,对死亡的看法,也发生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变化。

    我是一个经历过死亡和复苏的人,经历过诞生和分裂的人格。在我的眼中,自己的生命形式。远比一般人要复杂得多,也因此。看待世界和自己的视角,也和普通人不同。

    因此。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然而,就算我是一个精神病人,也仍旧会思考,仍旧需要普通人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例如:爱、善意和认可。

    对于任何不吝啬于表达认可的人,无论其初衷是什么,实际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我都不会斤斤计较,同时,心中会出现一种感动。

    我是一个比起理性,更多是由感性驱动的人。哪怕是在过去,我也往往需要去假装忽视那些让自己感动的事物,来保持自身的理性。例如,我对任何热血和言情不屑一顾,去刁难让人落泪的情节,在他人赞叹的时候冷眼旁观。这并非是我情感薄弱,反而,这是因为,我的情感太过丰富,但又矛盾地厌恶着,总是会轻易感动的自己。

    我向往刺激,向外美好,向往认可,也愿意去认可他人。我知道自己的平凡,所以无论做什么,都竭尽全力,尽可能做到比他人更好,却又伪装成轻轻松松,从而将自己包装起来。这样的我,是一个优等生,一个会在旧厕所里偷偷和坏学生一起吸烟的优等生。

    我对自认为的弱点和自认为的优点都十分熟悉,但却拒绝去改变它们。

    所以,当约翰牛亲口对我说,网络球需要我,而且,只需要我这样的人时,我对自己的感性萌发,完全不感到惊异。哪怕自己做出承诺,而这个承诺,很可能不利于自身计划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犹豫。

    我,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考虑自己是否被欺骗。

    假设事后证实,自己被欺骗,被利用,是否要报复,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我,在这种事情上,从不防患于未然。

    因此,我学习心理学,磨练自己看人的直觉,将这些知识磨练成本能——既然我看到她,听到她,而感受到她的诚挚,那么,我愿意自己,也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她。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收回眺望码头的目光,再次向约翰牛提起这个问题。

    “做什么?”约翰牛轻笑一声,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了美美吸上一口,说:“我也不知道。”

    一般而言,回答不应该是这样的,对方会把话题引入正题,而说出自己的请求,但是,约翰牛则完全没这样的意思,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她将眼睛眯起来,就像是不堪忍受那粼粼的河面波光,她的表情是慵懒的,仿佛没有任何思考。

    “我真的不知道该让你做什么。”约翰牛说:“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是,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忙,高川先生。”她的声音,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我想,她对自己“不需要帮忙”这一点。是感到自傲的。

    “我已经说过了,当我们站在这里,就已经是网络球的胜利。”约翰牛说:“火炬之光的偏差到底会做到怎样的程度。于我的任务而言,没有任何干扰。所以,我虽然做了很多事情,也在队伍里尽责尽职,但也就如此而已,我只是一个见证者。”

    “是吗?包括和我的合作?”我反问。

    “不,合作是肯定的,网络球的确需要您这样的盟友。”约翰牛说:“但是,到底什么时候才需要您这个盟友出力。我们也不能肯定。现在的局势因为有中继器的作用,所以谁都无法彻底掌控。只要您在合适的时候拉我们一把就足够了,至于现在想要你帮忙的事情,还真没有。”

    “不,有的。”我认真地回答道:“命运之子,诺夫斯基——走火希望我做点什么。”

    “诺夫斯基?”约翰牛愕了愕,随后拍拍额头,说:“那个命运之子啊,我想起来了。没办法,虽然是梅恩先知的预言。但是,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目前根本没有迹象。简单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随时会被人遗忘的小人物,直到他的命运开始转动。”

    “五十一区如今的动向,会不会这个人有关?”我问到。

    “……也许,但是,我这个外人也没办法完全掌控五十一区的行为,不是吗?”约翰牛露出无奈的表情,耸着肩膀说:“不过,五十一区虽然拥有中继器,却也承受着更大的压力。这是因为他们在神秘方面的发展不够充分,底气较少的缘故。如果他们真的认为。自己有办法赶这趟浑水,从中渔利。乃至于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一定是准备了什么王牌。假设诺夫斯基的影响,就产生在这样的地方,那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这是一台中继器啊。”

    “假设他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你觉得,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继续问到,“会不会和研讨会有关?会不会和之前的神秘事件有关?”

    约翰牛听到这里,收敛起表情,沉吟了一番,才回答:“我个人觉得,有这样的可能,研讨会虽然有nog的人参与,但本身并不只是由nog控制的。nog内部太复杂了,所以,无法保持研讨会的纯净。既然五十一区有行动,而且有多方参与了之前的神秘事件,至少可以证明研讨会的成份有多复杂。在神秘的世界中,不存在偶然,哪怕,之前的事件,起因是末日真理教更早以前的有限许愿,而并非是针对现在的情况。关键在于,这样的一场混乱,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时间,发生在这样的地点,席卷了这样一批人。那么,方式、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必然拥有一种特征,将之后的事情串联起来。”

    “我也这么认为。”我点点头,“所以,我觉得,五十一区的诺夫斯基就在研讨会中。而这次研讨会,也许举办的初衷不复杂,但必然因为各方的参与,而充满了阴谋,由此成为未来一连串变化的重要导火索。”

    “所以,你认为,诺夫斯基成为命运之子的契机,就在这里?”约翰牛听懂了我的暗示。

    “是的,他所做的事情,很可能关系到这个中继器的归属。”我如此回答。

    “也就是说,你认为偏差无法抵抗这样的情况?”约翰牛反问到。

    “你之前说过了。命运之子的诞生,是先知的预言。假设诺夫斯基就是命运之子,那么,无论他如何变化,起下场都不可能逃过预言。”我强调道:“先知的预言是绝对的。我虽然不知道火炬之光的偏差有多强,但是,先知的预言是绝对的。”

    “偏差反而有可能,是推动命运按照既定方向运行的助力……吗?”约翰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我没有特别需要针对某个人或某个组织的任务,但既然是走火交给你的委托,而你又是我们的朋友,我当然不介意帮这个忙。

    “现在收集相关情报还来得及。我想知道这次研讨会的发起者,究竟都有什么人,有怎样的目的。”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到:“一旦确认了诺夫斯基,请立刻跟我联络。”

    “你想怎么做?”约翰牛谨慎问道:“既然先知的预言是绝对的,那么,无论你想对他做什么。都不过是让他推进自己命运的力量。假设诺夫斯基真的就是命运之子,那么,他就相当于神秘学中的“天命之人”。在完成天命之前,他不会死。所有针对他的影响,都会成为他的助力。

    “即便用中继器的力量,也无法干涉先知的预言吗?”我隐晦地提出建议。

    “不知道,没试过。”约翰牛直截了当地回答,“而且,因为不确定,命运之子会带来怎样的命运,所以我们并不打算使用这么粗暴的做法。你看。走火虽然摆脱了你这件事,但他没有说,必须杀诺夫斯基不是吗?”

    “那么,如果我做得过份一些,也不会有影响吧?”我放缓语气,以表示自己的认真。

    例如尝试自己干掉这位命运之子?说实话,命运之子这个不知就里的存在,到底会引发怎样的事情,成就怎样的结果,都是不确定的事情。换做一般人。当然不需要理会,但是,这个命运之子却是由先知预言出来的。而且,还是梅恩先知亲自预言的结果。所以,一旦会是破坏我的计划的情况,我也会觉得很头疼。

    我不喜欢随便杀人,然而,我并不是单纯的好人。我是一个优等生,一个平凡的优等生。平凡的优等生,会竭尽全力去包装自己,竭尽全力去做那些天才不屑去做。真正的优等生不会去做的事情,然后又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所以。我不喜欢杀人,却会为了自己的计划。为了证明什么,为了保护什么,为了某种期许,而果断杀人,然后,装作一副自己就是天才杀人鬼的样子。

    我,有必须要的话,会杀掉诺夫斯基——我用这样的认真,和约翰牛对视着。

    “我明白了。”约翰牛让开了我的目光,说:“我没有被告知之后的计划,现在也没有任何计划。从整个nog的立场来说,无论你如何处理这件事,也都没有影响。至于五十一区和不将自己视为nog整体的人,他们的利益,为什么要让我们网络球去保证呢?”她平静地说:“研讨会不由我负责,但我会尽力查明其中的问题,倘若有诺夫斯基的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到底该如何处理,也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不过,我个人还是认为,无论你对他做什么,在他完成天命之前,一切都只是推动他的天命。”

    也许,但是,问题还在于优先度。尽管先知的预言一直以来都是绝对的,但是,如果利用“江”的力量进行干涉,又会如何呢?之前的神秘事件,出现了异化右江那样骇人的家伙,无论是恰逢其会,撞上了我们这一趟车,亦或者早有目标,其行动会在接下来,继续干涉研讨会,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所有参与过之前的神秘事件的人和组织,无论是走上台前,还是尚隐藏在幕后的,都不可避免要继续在研讨会中发生碰撞。

    偏差,一直都在持续。

    每个人的想法和行动,都不会得到预想的结果。

    但是,这就很好。就我而言,富江离去,而异化右江这样的存在出现,然后对我进行击杀,就是一个“既定发展”,如果没有偏差的话,我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如最初遭遇最终兵器一样,被她们杀死吧。所以,火炬之光的偏差可以强得对这个“进程”造成影响的话,于我而言,也是有利的环境。

    我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一场暴风雨。而且,如果这场暴风雨,直接引爆当前所有的伏笔,或者,产生新的让人措手不及的变化,让所有人的伏笔落空,而不得不在没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硬碰硬,也同样是对我有利的情况。

    能够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在一切都步入末日之前,结束一切,也是很好的吧。战火也再不需要覆盖全世界。

    准备妥当,当然有准备妥当的好处,但是,既然火炬之光的偏差持续影响,且影响强度很大,那么,妥当的准备就是无法完成的。而对于我个人来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准备,换句话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直准备着。反而,其他势力的准备情况,会对我造成影响,从而束缚我的行动。

    之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已经在很大程度上,验证了阮黎医生的特殊性。假设她的存在,正如我所想,那么,直接跳入计划的最终步骤,也是可以做到的。

    “很好。既然网络球已经达成了目标,那我也可以放手一干了。”我对约翰牛说:“你就坐在观众席上吧,只是看戏的话,就是很好的决定。”

    “哦?你打算做什么?怎么做?”约翰牛饶有兴趣地问到。

    “秘密。”我这么说,顿了顿,又提醒她到:“纳粹的右江,你知道吗?”

    “嗯?右江?”约翰牛皱了皱眉头,看来她是知情的,“那东西怎么了?”她问到。

    “它就在这里,作为纳粹的最终兵器,得到所有的支援。”我将自己所知的这一部分信息,向她做出警告:“要小心那个家伙,最好不要和它进行正面接触,它夺取了我的电子恶魔的信息,还和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有关联,我不觉得你可以打得过,甚至于……连逃跑都不可能做到。”

    约翰牛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大概是因为,她是知道一部分情况的,只是没有我这里的详细。毕竟,我这边情报的提供者是卡门。

    “我会注意。你的意思是,它在之前的事件中出现了?”约翰牛凝重地问到。

    “是的,但是我没有看到它的真身。”我点头,回答道:“它利用我的电子恶魔资讯封印了末日真理教的卡门,是那个电子恶魔找上门来了。”

    “卡门?”约翰牛又皱了皱眉头,显然,这些名字都不陌生,但也因此,带给她强大的压力,“竟然会混乱到这种程度。那个电子恶魔虽然有你的信息,但应该不是完全的信息,对吗?它能封印卡门,但是,也应该会再一次被削弱。我不觉得,卡门是这么容易就被封印的。”

    “的确如此。卡门做出了反抗,然后将传达了关于异化右江的情报,但是,我觉得他没有下一次机会了,除非他得到真正的解放。”我说:“关于世界线跳跃,网络球有什么看法?卡门说,现在的右江,是因为末日真理教使用中继器的力量,造成类似于世界线跳跃的结果,但是,他们的目标没有达成,或者说,没有全部达成,无发生了一些差池,结果变成了比预计更恐怖的东西。”

    “我们的确有世界线跳跃的猜测,并进行了相应的调查工作。”约翰牛肃然回答到:“中继器没那么容易出偏差。根据我们的判断,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不存在其它可以阻止那个情况的中继器,唯一有可能造成这个偏差的力量,我们就只能想到火炬之光。但我们无法证明,火炬之光到底做过什么。正因为我们猜测火炬之光的偏差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所以才和他们进行交易,让他们大幅度插手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事情。”

    “所有的偏差,都能和火炬之光的人扯上关系吗?”我不由得说。

    约翰牛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他们是已知的,拥有最强偏差性神秘的组织,几乎整个组织都是以偏差概念为核心构成的。倘若有其他人可以在当时干涉末日真理教,那么,除了他们之外,大概就只有纳粹吧。但我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火炬之光。”(未完待续)

1255 灯塔

    火炬之光的偏差性神秘究竟是如何产生作用的,知道答案的人寥寥无几,谈起他们造成的偏差,大家的印象大都是“事情不如所想”这样的描述,不过,如果未来是不确定的,那么,和自己的预期产生偏差就并非是一种神秘。用正常的目光去观测火炬之光的偏差,只会得出非常科学,非常现实的结果,但是,熟悉火炬之光的人都十分确定,那就是一种神秘。既然如此,假定那真的是一种“神秘”,那也绝非仅仅是人们认知中的“事情不如意”这么肤浅。

    只是,据说凡是试图观测火炬之光的偏差性神秘的人,都会直接被“偏差”影响,所以无法得到一个可信的答案。那么,在使用这种偏差性神秘的时候,火炬之光的人也会被这种神秘影响吗?这是每一个神秘组织都试图弄明白的事情。然而——

    “偏差是无法提前观测的,当观测到的时候,仅仅是偏差所造成的结果。”约翰牛说:“监视火炬之光的人根本没用,他们的行为和大多数神秘专家没什么不同,也不会在施展力量的时候产生声光效果。如果形容的话,更像是: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偏差就已经开始产生了,哪怕预知到他们会站在那里,也无法提前做出应对。”

    “也就是说,他们更像是偏差性神秘的人形化?”我问到。

    “他们是人类,无论是生物学还是心理学上都是如此。”约翰牛说:“但他们或许真的集中了某种偏差概念于一身,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虽然有这样的猜想,但也不可能去证实,因为人类只能总结和定义某种概念。却无法直接观测到概念本身。”

    “如果将他们设想得如此特殊,那么他们对末日真理教的影响力,当然也可以让人相信。”我想了想。说:“但是,如果没有意识到这种偏差性神秘的存在和强大。那么,怀疑他们也是可以的。说到底,偏差这种概念,无时无刻不充斥在每个人的人生中,将每一个偏差都归咎在火炬之光身上,是十分不可理喻的。大家都说火炬之光的神秘是‘偏差’,这样的印象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大概是在找他们的麻烦,以及收集他们的行动资料的时候总结出来的。”约翰牛耸耸肩说:“但就像你说的那样。火炬之光在承认自己的神秘是偏差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对这样的认知很深刻了。”

    “有没有可能,火炬之光其实在掩饰自己,所谓的偏差,仅仅是一种表面上的现象,而他们的神秘另有本质?”我猜测到。

    “也许,但至少,他们到现在为止,都将自己的秘密保护得滴水不漏。”约翰牛说:“哪怕是我们网络球,也没有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太过深入。我对网络球有自信。但对方也是老牌的大型神秘组织,实力不下于我们。你的猜测,有很多人都想过。我虽然不明白希格玛小队打算怎么做,但是,和他们的合作,是由走火他们决定的。我相信走火思考过这些问题,所以,哪怕我实际上对他们的做法知道得很少,但并不妨碍我继续信任他们。”她顿了顿,说到:“我不介意多几个朋友。”

    关于火炬之光的疑惑,最终都没有得到解答。不过,神秘圈中没有答案的秘密实在太多了。正如我之前说的,神秘造成的表面现象是一回事。其干涉本质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如果可以的话,也不会有人主动将自己的能力彻底展现出来,反而,隐藏自己的真名实姓,身份和能力,都是尽可能提高生存率的做法。

    火炬之光是老牌的大型神秘组织,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它们的成立时间要比网络球早上许多,几乎可以追溯到末日真理教成立的那段不太确定的过去。所以,给人一种朦胧的,无法判定具体情况的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去窥视究竟,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那么做。

    火炬之光的行动很有特点,大体来说,他们以制造偏差为宗旨,然而,却很少直接对上某个敌人,正如约翰牛所形容的那样,当他们站在这里时,偏差就已经产生——不,按理说,偏差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倘若发生偏差和不发生偏差的几率各占一半,那么,他们的力量,是趋向于让偏差发生,亦或者,是让偏差绝对发生。

    话又说回来,既然这种偏差是一种神秘力量,那就一定是基于这个末日幻境才存在的。无论它如何强大,都仍旧有一个前提条件,而这个前提条件,是由“病毒”感染赋予的,这也意味着,拥有“江”的我,很可能会免疫这种力量的影响。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不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如意,已经积累到了“怪异、绝望、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的确,有很多事情都和我的预期不太一样,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在缺乏足够情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猜测,和基于猜测所做的准备,却都化作无用功,也是经常遇到的。但是,即便自己的考量,有时会因为偏差的出现而变成“多虑”,但是,我并不觉得,在自己身上出现“多虑”的次数太多了,反而,虽然总有“多虑”的时候,但是,并非整个考量都是毫无用处的。十之八九是没用的东西,但至少会留下十分之一二,可以在情况发生时被证实。

    对我来说,只要有十分之一二可以被确认,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我不是天才。

    总而言之,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偏差”有因为火炬之光的存在,而产生波动的情况。另外,卡门也说过,末日真理教启动的超越性世界线打击很可能是针对我——例如,它们在当时预感到了“江”的存在和我的复苏——倘若。这次打击的失败,是因为火炬之光的偏差干涉,那么。这种偏差反而变成了一种有益的效果。

    而如果偏差造成了有益的结果,那么。我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几率性的偶然,而一定是“江”的力量在产生作用的结果。

    我虽然向约翰牛询问了不少关于火炬之光的事情,但是,要说我的心里有多将他们视为敌人,那其实也没多少。我仅仅是对这么一个,可以在当前和网络球相提并论,有可能强力狙击过末日真理教的神秘组织。毕竟。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强力的神秘组织存在,很能是和纳粹一样,是为这次末日幻境独有的存在。

    这一次的末日幻境的整体状况,有一种继承过去的末日幻境的设定,并将之扩大的感觉。而网络球之所以没有发展得和过去一样快,反而是末日真理教一口气完成了“天门计划”,我觉得,正是因为设定被扩大的缘故。

    原本很单纯的世界,被各个势力和独特的神秘。分割成不同的部分,就连所谓的统治局,也是这样的感觉——在过去。它就是一个叫做“末日幻境”的异空间而已,是一个和“现实世界”相对的,宛如镜像一样的地方,里面虽然也藏匿着一些古怪的神秘技术产物,但表面上,是和当时社会的时代风格十分匹配的景色。但现在,听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文明遗迹,整个画风都不一样了,没有一点现代文明的气息。其内部也不是单纯只有恶魔和死体兵,反而。多出了一些社会等级的造物。

    如此复杂的世界,立刻就给人一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战斗结果的影响十分深远,反而没有过去的末日幻境中,那种三足鼎立,难以动摇的顽固。

    在感受着前后两次末日幻境的差异时,我是有些不太习惯的,因为,我的行动思维,大多数都停留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适应当时风格的想法和行为,却因为如今的不同,而不得不再三犹豫。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情况看似复杂,却其实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当这个炸药桶被人点燃后,无论有多么复杂的想法,但所有的行动,都要体现在“打倒所有的对手”这个结果上——干脆、彻底、利落地打倒对方,反而变得简单明了。

    当人们都克制用拳头,而使用头脑去威胁、劝服和妥协的时候。

    当人们都不得不将头脑想到的,付诸拳头,用拳头去决定一切的时候。

    吸入空气时产生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我逐渐从空气中,嗅到这股破灭的味道了。

    “那么,还要什么要问的吗?”约翰牛打破我的沉默,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熄了,说:“你们今晚就会抵达别墅区,明天就是研讨会开始的日子,时间上有些赶,我也不能保证,接下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可以预料到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指派给阮女士两个特别的保镖。”

    “不,不需要。”我立刻就拒绝了,“在这种时候,我无法相信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如果你真的有可以信任的人,可以调派出来的话,就让他们去亚洲吧。到耳语者本部去,说不定这么做是救了他们一命。”

    “是预感吗?”约翰牛皱了皱眉头,这么不详的话,似乎没有让她产生共鸣,但是,她的确有所怀疑。

    “也许,我比你更敏锐一些。”我说:“不过,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有这样的感觉,说不定这次研讨会上发生的事情,会直接涉及这次nog行动的正题。”

    “争夺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约翰牛有些迟疑,说:“是不是太突然,太快了?”

    “铆钉他们的计划,大概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吧。nog的判断,也认为其它势力,也仍旧处于发展期。”我解释道:“我赞同这个看法,现在的确不是决战的时候,但是,你也说过了,火炬之光的偏差,会让事情变得出乎意料。那么。让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让决战提前引爆,不正是各方计划的最大偏差吗?”

    “将偏差也列入考量吗?”约翰牛惊异地看着我:“可没什么人。可以在火炬之光参与的时候,做到这一点。毕竟。倘若事情按照你想的方向发展,不正意味着,你不受到偏差的影响吗?”

    “难道你真的认为,火炬之光的偏差是绝对的吗?如果是绝对的,网络球又是如何订下这次计划的?”我反问道。

    “说的也是。”约翰牛说:“本来偏差性神秘就充满了悖论。”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说到:“我明白了,既然高川先生有这样的感觉,那我相信也无妨。但是,如果我抽调人手,nog方面事务会产生一定的波动。我想,有可能会让你这边的压力变大。”

    “没关系,你的人在亚洲专门负责耳语者的事宜,其他人没有办法向那边问责。”我无所谓地说:“想要报复,或者想要借口,就只能来找我,而我是最不怕被人针对的。”

    “真是艺高人胆大呢,高川先生。”约翰牛站起来。表达了去意,“说到底,您都是网络球在这里的唯一盟友。不相信您,还能相信谁呢?”这么说着,她再不回头,就这么走向码头的反方向。

    我目送她远离,才将最后一口汉堡吃掉。

    不一会,阮黎医生等人找了过来。我和她们分开的时间有些长,健身教练以大人的角度就我的散漫责怪了几句,毕竟在不久前才发生过命案,这个镇上气氛良好。却仍旧没能驱散专家们的心中阴影,不过。阮黎医生倒是没什么焦急的样子。

    “你不说几句吗?放任这个孩子乱跑会出麻烦的。”占卜师压低了声音说到,似乎不想让我听到。但是,我耳聪目明,仍旧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口吻,让我觉得,她一直将我当成一个“精神病人”,以这样一个立场来看待我的一言一行。可是,她实际上只是一个游荡不定的占卜师,而并非是阮黎医生这样的专业心理医生。我猜想,她可能十分相信阮黎医生的那些报告吧。

    “没关系,我检查过了,这个地方没有刺激性的东西。”阮黎医生微笑着回答。

    “刺激性的东西?是什么?”三井冢夫问到。

    “一些关键性的词语,以及特定装束和气质的人。”阮黎医生举例了几个,又总结到:“基本上,从感觉上带给人宗教性质和神秘学性质的事物,以及不够清澈明亮的地方,都有引动他的病情,但反过来手,只要保持一个总体正常的环境,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里的环境的确很正常。”三井冢夫这么说着,却看了看天,说:“但是,已经没那么明亮了。”

    夜色正在变得深沉,河面上的波光,已经徐徐褪去,码头的灯光已经被点亮。而且,让人意外的,不是电灯,而是给人沉甸甸的时代感的手提灯——手提灯的外壳雕刻出充满了宗教味道的十字和荆棘,已然褪色而显得古旧,总体给人的感觉又厚又重,此时被人悬挂在长杆上,照亮了木质的码头。

    就在临时抵达的旅客们——基本上都是参加研讨会的专家——注视那边的时候,陆续有一队村民将一盏盏相同款式的手提灯挂起来,用长杆吊在三米的半空。太阳残留的光倏然褪去,黑影顿时从天边笼罩过来,而这些手提灯拒绝了它们,各自亮起昏黄的光晕。

    影子在光晕的衬托下更加生动了,仿佛就是手提灯上十字架和荆棘花纹的倒影。

    而真正观察这些细节,并对这一幕充满某种感触的人,或许就只有我们这批巴士中的乘客吧。另外两辆巴士中的乘客,大抵是神态自如的,而我身边的三井冢夫等人,已经微微变了颜色。我知道,他们一定敏感地嗅到了,这些镇民的行动中,散发着淡淡的仪式气息——这个镇子不算富裕,但也不是连路灯都装不起,平时更没多少旅客,特地为了看看风土人情而来到这里旅游。住在这里的本地人,为什么要用这种充满了古老韵味,如同仪式一般的方式,去悬挂起这些古旧的手提灯呢?

    阮黎医生的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上,很用力,仿佛在防止我挣脱。她对我说:“只是地方习俗。你看,有人去做灯塔了。”

    她指的“灯塔”,就是一位镇民带着长杆和提灯,跑到码头边,高举着画着圈。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是为了在夜里给河面上的船舶指路——实际作用,就和大海上的灯塔差不都吧。但是,偏偏在这种时候,看到了这样的习俗,不免让人感到别有一种神秘的韵味。

    “所以说,这就是会让这个孩子发病的因素?”健身教练将目光收回来,落在我的身上。

    “差不都。别看他现在的表情很正常,但是,心中大概已经有古怪的想法吧了。”阮黎医生如此回答道。

    仅仅就字面意思来说,她说对了。我的确在心中生出提防,并开始以神秘学的视角去看待这些镇民和这个镇子。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当我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往往会真的出现问题。即便在许多人眼中,镇民的行为只是一次较为新奇的体验,并没有太过值得在意的地方,甚至会有人觉得,这其实是早就排演好的节目之类,不过,那是普通人的视角,神秘专家的视角是更古怪一些的。哪怕事后被证明,真的没什么神秘的因素在其中,也总比没有准备更强。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占卜师这么说着,三井冢夫也看着我,摇摇头。

    “他掩饰得很好……不,其实也谈不上掩饰。”阮黎医生似乎觉得,这个时候的我不会对这么直白的话有任何感觉——不过,事实也是如此——所以,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地,用总结病情的语气对诸人说:“你们可以认为,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觉得理所当然,所以没必要出现平静之外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高川他觉得,这些风俗的背后隐藏着那些古古怪怪的神秘力量?并且,这种力量一直在起作用?”三井冢夫理解得很快。

    阮黎医生对他点点头,说:“神秘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虚构的佐料和风味,但是,对阿川来说,神秘是实际存在的本质和源头。所以,我们会觉得习俗很新奇,也仅此而已,可阿川却做出一些和这种神秘源头相关的事情。”

    其他三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难看。

    “严重一点,会杀人吗?”我听到占卜师在阮黎医生耳边轻轻确认到。

    “会。”阮黎医生也放轻了声音。

    她们绝对不会想到,我的体质,比正常人都要敏锐。

    “基于神秘学而做出的杀人行为,不就和邪教没什么两样了吗?”占卜师的语气急促,“你在报告里写的,可没有这么严重。在休息点的时候,控制他行动的,其实不是幻觉,而是这种思维吗?”

    “我不太确定……但是,我比较倾向于是这样。”阮黎医生低声说:“我提醒过你们,那些药物是给他准备的。在他身上的效果,当然要比我们更大。正因为我当时就清醒过来了,所以,我觉得,他也是清醒的。他抵抗了凶手释放的致幻物质,却基于神秘学采取了反击。”

    “太糟糕了,这里的可都是普通镇民。”三井冢夫皱着眉头说:“最好不要让他一个人。幸好,我们很快就要登船离开了。”

    原来如此,在他们的眼中,我是这样一种精神病人的状态吗?我这么想着,心中却没有任何动摇,只是专注地盯着码头处晃动的灯塔。

    更远的夜幕下,有一个轮廓隐隐浮现出河面上。

    ——船来了。(未完待续)

1256 风俗

    暂且不管这个镇子到底有怎样的风俗,至今仍旧使用几乎等同于文物的古旧手提灯。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脱离都市人的日常,而散发出丝丝仪式的气氛,让其他外来者都目不转睛,窃窃私语,脸上挂着新奇的神情,不自觉去寻找知情者。如果不是真的什么忌讳,当地人应该都知道因由吧,在一些旅游发达的地方,会将这种风俗利用起来充当景点的一环,更有的地方会刻意捏造一些本土性的神秘和风俗之类,实际去调查当地的历史资料时,反而会感到失望。

    不过,当地人对这样的问题,纷纷保持一种**的态度,并不打算过多谈论,但对他们来说,到底是出于当地风土人情的忌讳,亦或者是商业化的需求呢?我们这些外人无法仅从这里看出究竟,不过,也有人觉得,正因为上游的别墅区开发计划已经决定和这个镇子合作,所以镇上的人也打算尝试用旅游业把本地经济带动起来。

    不过,这里的风景虽然宜人,但和其他不那么繁华的地方,也没太多的区别,这种程度的山山水水对于喜欢旅游的人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吧。所以,有必要展现一些当地特色的东西,在这个基础上,往深处怀疑,这些手提灯的古旧当然也有可能是作假的。当地人的态度,这些仪式化的行动,乃至于手提灯的样式,都是针对“特色旅游项目”而在近期内排演出来的,并非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神秘专家对这样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是商业化的做作还是真有传承的风俗,具有相当敏锐的直觉。即便没有具体学习过神秘学和风俗学——既然都在神秘事件中成长到这种程度,还真的一无所知。这样的人是很少的——也会因为亲身经历,而去钻研相关的情报。基本上,虽然说。一旦遭遇一次“神秘”,“神秘”就会接踵而来。就如同自身已经变成对那些事情具备强吸引力的磁石一样,而且,想要在屡屡的事件中活下来,自身的能力很重要,而运气才是关键,但果然,人类还是比较倾向于钻研自己可以把握的东西,那就是可以成为自身实力的神秘力量和知识。

    人情世故和商业知识。各种理工科的技术,在大多数神秘事件中都派不上用场,运气不可把握,但是,拥有神秘力量和相关知识,懂得该如何收集情报,可以尽可能对未知的情况进行发散性的联想和逻辑性的推断,这些素质都能让人在面对神秘事件时,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哪怕,运气仍旧比这种心态更加重要。只要有运气的话,有没有心态都无所谓,但果然。运气这种东西……在事件结束之前,谁都不能肯定自己的好不好吧。

    对不断需要经受“神秘”的考验的人来说,试图挖掘所有和“神秘”搭上关系的情报,已经不是爱好,而是一种生活需求。哪怕是一开始没有经验,但被生活逼迫着,不断学习不断使用,偶尔有一天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是神秘学家和风俗学者了。这样的例子在我认识的人中比比皆是。人在受到极端压迫的情况下,一旦爆发出来。才会察觉到自己的潜力。

    我也是如此,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接触的事物,经历的事件,乃至于学习上的拼命,就像是将二三十年的事件,都压缩到那短短的一年中。等我察觉到,那相对于他人来说,只是很短暂的时间时,我已经在神秘学、风俗学和心理学上,有了超过大学毕业生的水准。至于和专业的研究生比起来如何,我也没有去真正比较过,反正,我也不是为了炫耀亦或者同他人比较才学习的,这种知识量在神秘圈内,也不过是中下的水平而已,比我掌握着更多知识量,更高深技巧的人,在网络球里也比比皆是。

    只是,相比起那些人,我也有一些优秀的地方,那就是直觉——“江”在我体内,以至于让我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仅仅用现有的眼光,去看我的外表,剖析我的精神世界,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吧,哪怕有异常,也仅仅是“精神病人”这种程度的异常,但是,我却十分弄清楚,自己异常的地方,其实是要比其他人要多上许多的。这些无法用正常的知识和眼光去判断的异常,正是由“江”带来的,也因为这些,而让我拥有比其他人更加敏锐的直觉。

    尤其,在有“神秘”因素参与的事件中,在其他神秘专家还半信半疑,需要找到疑点,才能整理大概脉络,以找到具体的解决办法时。我的直觉,已经在告诉我,这就是一次神秘事件,亦或者,会发展成神秘事件,这里有疑点,亦或者某个人值得注意,乃至于自己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要达成某个目的,需要怎么做。这些答案,就隐藏在我的直觉中,贯彻于我自身的行动上。的确,我经常思考,也认为思考的力量是有力的,必要的,美好的,但也不否认,在神秘事件中的那些思考,大多数都是愚蠢的,我的行动,看似由思考出来的答案为基础,但说得更实际一些,其实在思考出结论之前,就已经用直觉决定怎么做了,之后的思考更倾向于为这样的行动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直觉和思考的前后关系,往往很紧凑,甚至有点儿模糊,连我自己有时都觉得,是通过思考,决定了自己的行止,但事后回想起来,果然还是直觉更早一步,决定了行动的方向,乃至于决定了思考的结果。

    正因如此,所以,当我的思维发散,开始联想,被**的线索搅得一团乱麻,似乎已经在迟疑的时候,行动上却没有受到半点干扰。我有时会想,也许。当时那些迟疑,仅仅是因为直觉告诉自己,还不是行动的时机。所以才用思维的方式拖延到机会来临而已。

    我对自己的思考十分重视,但大概。对直觉的重视,占据的比例更大一些。感性和直觉,不是很搭配的吗?相对的,理性和思考,也同样是一对。而人类在决定行动的时候,如果兼具两者,反而会显得平庸,出现犹豫不决的情况。

    我的外表看似用“理性和思考”这一组合的人。在学校里当优等生的时候,也没少听到他人从这个方面赞扬。不过,我的实质,其实应该是“感性加直觉”的类型吧。会是这样也不奇怪,我第一次接触香烟的记忆,在脑海中十分深刻,而无论是当时接触香烟的情况还是对这样的情况记忆深刻,本就已经说明了我个性情况。

    正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并不排斥直觉所感受到的气氛。以及从气氛中泄露出来的疑点。

    无论其他人怎么看,我虽然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但是。我个人是觉得,这个小镇仍旧一如之前所抵达的那些休息点一样,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味道。

    我们这趟旅程中,第一次休息点出现的异常没几个人注意到,因为它太不明显了,哪怕我说出来,也会被人看成是精神病人的幻觉吧。但是,第二次休息点,出现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这样的宏大异常。当时的人都身临其境,可事后仍旧试图回到常识中。所以。哪怕我认为,镇民在这个码头的行为同样有问题。但是,其他人大概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古怪风情”程度的情况吧。

    更何况,我的精神病人身份被确定后,身边的人一直以这个身份前提为基础,去分析我的心态和行为。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其他人也会感到紧张吧,阮黎医生当然也免不了被问责。毕竟,我是她负责的具备攻击性的危险精神病人。我在上一个休息点的行动,在事后是免不了被拿出来研究的,攻击性和精神幻觉的严重程度,大致已经被确定了。

    所以,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听到,默不作声比较好。

    我并不介意自己被说成怎样,但是,阮黎医生也并不打算为我的病情说太多好话。她如此做也是可以理解得,正因为她需要帮助,所以才参与了这次研讨会,和达拉斯那个神秘的大商人交易,不是吗?而她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是怀着真诚的情感。

    哪怕我因此在行为上受到束缚,我也不打算因此埋怨她。

    我将注意力放在河面,长杆上的手提灯不断被人画着圈摇晃,夜幕尽头浮现的船体迅速清晰起来。当船靠向码头的时候,还停留在店里的人都走了出来。有一些当地人正为游客讲述看起来古老却有趣的小故事,但其中有太多的破绽,让我一下子就明白,那绝对是怀着商业目的捏造的,而绝非他所说的“自古流传的传说”。听故事的人是否清楚,我不太清楚,毕竟对方从外表来看,就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学者专家的样子,他能否找出疑点,亦或者,仅仅是听听故事打发时间,完全无法确认。

    相比起古老提灯在码头处营造的气氛,虽然船舶在远处出现的时候,也给人一股神秘的味道,但在形体变得清晰的时候,就立刻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这就是我们这些与会者要搭乘的渡船,内里可以坐上二三十人的样子,但为了坐得舒适,所以不会以自最大数量载人,外表同样陈旧,仿佛多用一年就可以拉到废品回收站里了。研讨会的负责人特地为此多雇佣了一艘,以保证大家可以在同一时间抵达别墅区,不过,会不会是和这艘一样的,那就不知道了。

    渡船靠岸的时候,迎风吹来了一丝丝的腥味。从船舱中走出的船员将麻绳套在码头木桩上的时候,河内又陆续出现两艘渡船,不一会,更小上一号的船只也陆续靠岸了,在码头另一边拥挤着。似乎这些镇民是放工后来吃晚餐的,他们加了大嗓门的声音和笑声,很快就让码头的热闹上升了一个台阶。

    “上船是在九点,请大家相互转告一下。”三支车队的负责人向在场人大声说到:“也请大家在这段时间不要擅自离开码头,我们接下来要核对一次名单。请到各个车队的负责人那里签字。”负责我们巴士的秃顶中年人也在其中,另外两辆巴士的负责人。也都是中年人,区别就在于发型和没有发型。听身旁的人说,似乎也都是在心理学界略有名气的人物。

    虽然另外两个车队的人没有像我们这边那样。遇到了匪夷所思的生死危机,但是。那些人也认认真真听完了安全方面的提醒。我想,负责人应该是知道“神秘”的,但却一点都没提过那些超常识的情况。所有的嘱咐,都是日常安全常识的普及。而其他人也照他们的吩咐做了。

    排队进行登记的时候,我认真翻阅了上面所有的字句,但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负责人需要对这次登记的名字,对照之前的资料进行核实,在这段时间。渡船上的人已经将所有可以吃东西的包下了。

    在往日,这些镇民大概就会收工,亦或者留下来和朋友聚会喝酒。我只希望,负责载运我们的人不会醉驾,不过,这个时候,也看不出到底是哪艘船,哪些人负责我们的事情。

    我尝试了解当地的情况,最终没有太大收获,于是就暂且放下这件事。去观察这些提灯。阮黎医生等人当然不会让我乱跑,反正饭后也没什么事情做,所以都跟在我身边。他们其实也对这些提灯感兴趣。和我们的想法类似的人不少,镇上人也不拒绝,但是,严谨我们做出损坏这些提灯的行为。

    “果然是作假的。”仔细观察提灯的时候,三井冢夫突然这么说。

    当我们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先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然后伸出手用力在灯盏边缘用力搓了几下,那里出现了褪色的情况,就像是把一层油性颜料的皮给搓了下来般。

    “如果是习俗的话。就应该会经常做,这些提灯也应该是经常使用的道具。为此需要认真包养,如果还是有点年代价值的古物。应该也会做一些修复工作。”三井冢夫说:“但我很肯定,这层颜料,绝对不是修复用的。”

    “造假?”健身教练不太明白,为什么仅仅是挫一挫颜料,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大概。”三井冢夫的用词不那么肯定,但口吻却是十分肯定的,“手法不同,但是,这些提灯看起来这么古旧,大概是因为画上去的缘故。”

    “画上去?”占卜师似乎明白了他的说法,“你是说,提灯本身是廉价物,也没什么历史,但使用它的人也不会太高明的做旧方法,所以用涂料沿着表面上一层颜色,以在灯光下呈现出他所需要的韵味?”

    三井冢夫点点头,又说:“不仅仅是上颜色这么简单,他们还使用了类似于绘画的方式,加入了一些纹理,就连颜料也是特质的。”他将搓下的碎屑放在灯光下,说:“看看,可以转个方向。”果然,这些应该是颜料凝固而成的碎屑,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古老的色泽。

    “没有这种光照的话,可能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廉价品,所以也不需要担心被盗。”三井冢夫说:“我的兴趣比较古怪,经常研究古物,尤其是用古老的手段,实现现代光声效果。其实在历史上,人类很早就明白许多现象,可以利用简单的结构和朴素的化学反应,去为一些唯心的情况添加神秘色彩。这些提灯,基本上就是应用了这样的手法,你们会觉得,连提灯散发出来的光都别有韵味,但实际上,却是用简单的办法,在灯具内部实现了滤镜效果。”

    “这个……听起来也是很高明的技术活呀。”健身教练惊讶地笑起来。

    “不知者觉得复杂,但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却很容易就能做出来。所谓的古代技术,大都是这样的情况,所以保密才十分严格。”三井冢夫笑起来,“这里大概是有知道相关技术的人吧。我们也没有专业工具去研究这些提灯的真假,但按照我的经验,它只是仿古,而并非真正的历代相传的古物。而刚才的场面,大概就像是正式营业前的排演之类的情况吧。这里不久后,就要作为旅游资源开发了。”

    他的说法,符合我之前想到过的一种可能性。但问题在于,虽然他能证明这些提灯不是真正的古物,而是商业性质的仿制品,但却没有办法验证,这些提灯会不会和“神秘”搭上关系。诚然,以神秘学和风俗学来说,真正具备“历史传承”的人事和物件,才会在特定情况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但是,在末日幻境里,“神秘”并非是被神秘学和风俗学限定的东西,研究神秘学和风俗学,利用其中的知识和概念去看待“神秘”,仅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神秘”的不可认知性和危险性是受到肯定的,但是,人类是不会因为绝对不可认知,就不去认知,强行套用神秘学和风俗学去认知的做法,哪怕达不到效果,也可以让人在运用这些知识时,觉得可以接受。

    哪怕这里的情况和神秘学、风俗学、考古学都搭不上关系,完全只是受人指使的商业化行为,但是,既然这种商业化涉及到拥有神秘力量的人,其人的行为也充满了神秘的味道,那么,这些商业化行为的背后,隐藏着神秘的目的,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干涉,也是可以想象的。

    我必须保持这样的谨慎,因为这里只有我才有这方面的经验。

    “虽然有点难想象,但是,三井先生这么说了之后,我倒是觉得,可以放开心怀欣赏了。”占卜师笑了笑。

    “但是,如果真相就是这样,还是有些让人感到遗憾的。”健身教练说:“如果真的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风俗,不是更有趣一些吗?而且,这里的人看起来也不怎么热衷商业化的样子。如果停留久一点,那些说话吞吞吐吐,故作神秘的当地人,就会露出马脚了吧。”

    “既然是研讨会负责这里的开发工作,那无论之前的情况是风俗还是表演,都没什么关系。”阮黎医生说:“如果之前杀人事件的凶手在这里停留,处理起来大概也会容易一些吧。”

    提到上一个休息点的事情,健身教练等人不由得又陷入阴霾中。

    “你的意思是,其实之前的登记,就是一种排查?”占卜师问到。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研讨会的具体安排到底是怎样,除了三位负责人之外,谁也不清楚吧。”阮黎医生说:“按照常理来说,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凶手就应该想办法离开了,越靠近研讨会,他就越容易暴露。”

    但是,这也是常理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发展。阮黎医生看不到“神秘”的一面,会这么觉得也无可厚非,但对我来说,上一个休息点的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某个疯狂科学家或连环杀人狂的事情,而是一起异常混乱的神秘势力的交锋。而我们,不过是被殃及池鱼而已……不,当我们成为当事人的时候,就意味着,这就是命运的启示。那次事件结束之后,绝对不是告一段落,在某个时间和地点,一定有什么和我们息息相关的接续事件正在发生。

    码头的情况让大家一阵热议,但最终也只是看个热闹,没什么人会觉得,有某种“神秘”正在发生。大家的心思很容易猜出来——距离上船的时间,也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如此人气密集的地点,又能发生什么怪事呢。(未完待续)

1257 非想

    正如众人所想,尽管我在镇民们的行为中感受到“神秘”的存在,但有威胁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出现。毕竟,这里已经靠近研讨会的举办场所,神秘方面的安全也比之前的休息点更有保障吧。三辆大巴的负责人应该都听闻了我们这边发生的情况,哪怕是没有异常发生,脸上时刻紧绷的神情,也显出他们心中的紧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已经在发生碰撞。不过,这些都是想象之中的情况,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是造成当前情况的原因,并且,反过来看,也可以将当前的情况,当成是完成许愿的过程,其中的奥秘,大概就连末日真理教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利用“神秘”来许愿,就是这么一回事,无法控制的过程,只好不去理会,在许愿之后,就静静等待结果。同时,又无法避免在完成许愿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情况——倘若在“神秘”达成许愿的过程中,所造成的部分事实,干涉到其它的计划,也只能自个儿咽下了。

    我是这么理解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的,这种由中继器产生的力量,理所当然要受到极大的制约。

    除此之外,仅仅以“结果”来考虑许愿的话,这个“结果”达成的优先度也应该是极高的,也就是说,我不觉得,火炬之光的“偏差”和纳粹的“异化右江”可以真正干涉末日真理教许愿的达成,哪怕其过程不尽人意,甚至于对其他事情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要说理由,大概就是我对末日真理教这个组织的存在。有着极深的认知吧。具体的证据是没有的,毕竟,就连末日真理教可能也因为世界线跳跃。而损失了当时许愿的大量信息。不过,末日真理教在末日幻境中的地位一直不可动摇。它存在的意义,从病院现实的层面来看,也是深深触及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和身体上的病变。简单来说,如果没有病变,末日真理教大概也是不存在的,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末日真理教代表的不是“病情”和“病毒”,而是人类在被“病毒”侵蚀时,自身所产生的那些不可挽回的恶劣病变过程。乃至于通向某个病变结果——我觉得,末日真理教的结构、信仰和那些独树一帜的神秘,以及成员们的行为,和在行为中体现出来的心理,都必然具备某种象征意义。

    而这种种意义,也让末日真理教处于一个无法根绝的状态。它也许会在某些计划上失败,但是,在总体发展上,定然是迅速的,富有侵略性的。哪怕有网络球这么一个巨大的阻力,但是,只要还有“病毒”。还有病人,病人的病情还在恶化,末日真理教就不会从根本上被遏止。

    从这个角度却看待末日真理教,会得到一个让人惊愕的结论:末日真理教符合末日幻境的发展趋势。

    这样的一个神秘组织,哪怕无法约束自身的力量,无法回避自己在使用中继器时,那些无法控制的情况,但要说它们会因此落后于他人,一定是自欺欺人。

    末日真理教是“哪怕没有计划。哪怕是计划出错,也能阴差阳错得到快速发展的组织”。不能明确这一点的话,就完全谈不上去对抗。

    网络球的发展虽然快速。但是,和末日真理教相比,就显得十分普通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十分钦佩能够在末日真理教那蛮不讲理的优势下,逐步将网络球构建并发展起来的人。

    然而,就算感到钦佩,我也不觉得,网络球的谋算可以真正打击到末日真理教。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这次拉斯维加中继器攻略计划中,才只指定了一个隐晦的目标。约翰牛不想和末日真理教直接对上,我是十分理解的。

    就拿上一次休息点所出现的神秘事件来说,末日真理教的初衷看似被各方组织破坏了,在火炬之光制造的“偏差”下,谁都没能得到理想的结果,即便如此,末日真理教的许愿,其实还是会完成的吧,甚至于火炬之光所制造的“偏差”,也会成为推动许愿达成的一个因素。

    我觉得,末日真理教至今为止所表现出来的违和感,正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行动是否被破坏,因为,哪怕当时的行动被破坏,也大概是无法阻止他们的整体进度的。无论表面上看待出现了多少波折,损失有多大,也总会出现一些意外,将看似要偏离的轨道重新拉回来。这个世界的命运,在庇护着他们。

    既然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自己都能向着组织的宗旨向前迈步,那么,在达成最终目标之前,那些失败,又何尝是一种真正的失败呢?

    这样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就好似明知道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一样,明知一切都将围绕着自己的成功而发展。

    换做是正常的世界,这种思维和行为当然是极不正常的。然而,末日幻境可不是正常的世界。

    如果可以将自己视为世界和命运的中心,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这种狂热的信念的话,大概世界真的会被这股意志扭曲吧。在这里,神秘组织和个体,可不是“人类”这个巨大集团的零件,因为,导致这些“神秘”出现的可是人外之物。

    我一直觉得,末日真理教是可怕的。真正可怕的,不是它们所拥有的“神秘”,而是它们那个狂热的心灵。

    倘若在面对异化右江的时候,我还可以利用“江”的力量干掉对方。但是,在面对整个末日真理教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自己是无法彻底根除这个神秘组织的。因为,它们之所以存在的源头。不再于某个人,也不立足于物质经济基础,就算把它们的成员和产业都干掉。将它们的“神秘”彻底封印,只要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情还在恶化。绝对会在某个角落死灰复燃。

    末日幻境中的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末日真理教成员,不是一种口号和理念,也不是潜在的可能性,而是实实在在的形势,仅凭这一点,我就不觉得其它的神秘组织可以更胜一筹。

    这样的末日真理教,做过许多被人知晓和不为人知的事情。哪怕是“世界线跳跃”和“有限许愿”这种强行改变世界的行为,同样会影响它们自己,它们大致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和恐惧。实际上,当我从约翰牛口中,听说它们做过这样的事情后,就觉得,它们很可能做过不止一两次。网络球推断出来的,并非是全部。只是,正因为,这是一种无差别干涉的力量。也存在“开始就是结束”之类的性质,所以,完全不像正常现象那样可以观测到。

    倘若事实如此。那么,末日真理教可能从一开始,连“表面上被打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在我们看来的局部胜利,在它们的计划中,很可能也不是失败。在这个基础上,去看待之前休息点所发生的情况,就让人不由得心中沉甸甸的。

    哪怕同样使用中继器的力量,哪怕威力不相上下,但是。在末日真理教手中的中继器,其威胁性必须向上拔高至少两个等级。

    让我感到担心的是。它们会不会在感到不满意的时候,直接打击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本身。

    我需要这台中继器。需要这里的精神统合装置,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末日真理教直接打击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为前提,去布置自己的计划。可是,另一方面,当然不可能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我作为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控制其它神秘组织自身的运转,因为,那已经不是控制“头目”就能完成的事情。

    很多神秘组织,都不是以某几个确定的“核心”为中心运转的,换句话来说,这些看似“核心”的存在,也不过是可以随意调换的零件而已。与其将神秘组织视为人体,有大脑和心脏之类的要害,还不如将它们视为一种纳米机械构成的整合体——要消灭它们,除非彻底消灭所有的纳米机械,否则,纳米机械随时都能构成庞大身躯的各种组件和核心,快速成长起来。

    这样的东西,即便在人类的常识中,是可以理解的,也有专门针对社会和组织的学科。但是,每当深入去了解它,去钻研它的时候,也往往会感叹一声:简直是怪物。

    身为人类,当然是无法控制怪物的,反而,怪物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现在,这样的怪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打成了一片,休息点的情况,大概只是一种预兆而已,研讨会自身的复杂成份,也同样是一种预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些怪物的目光,不要集中在我和阮黎医生身上,并不是说害怕它们,但是,在明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实质性消灭它们,一旦被找上,就会被缠着不放的情况下,和它们划分界限,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网络球也就算了,nog队伍的分裂就在眼前,如果不是阮黎医生坚持,我真不觉得,现在是踏足研讨会这个浑水的好时机。当初得知研讨会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边的实际情况竟然是如此复杂。

    即便前景不明,有一种在不得不在迷雾中行走,而迷雾的四周还潜伏着各种怪物的感觉,但是,无论情感上,还是实际需要上,都无法对阮黎医生弃之不顾。

    如果阮黎医生真的是“神秘的抑制力”和“中继器的控制核心”这样的存在,那么,防止她受到伤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该如何从她的身上,去寻找“精神统合装置”呢?以“神秘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为前提,和“利用神秘抵达中继器核心”的结果,不是相悖的吗?

    或者说,阮黎医生应该用“她的科学观”,去探索这个世界在意识形态上的本质,从而触碰可能处于意识态的中继器核心?这样的想法一出,我就觉得笑不出来。不是说。在表述上有问题,只是,考虑到这个中继器世界原先的模样。就有一种十分明显的感觉,所谓的“神秘抑制力”很可能是刻意制造并剥离出来的东西。

    简单来说。纳粹既然通过“神秘抑制力”封锁了常世中的所有神秘现象,而这样的做法,也有其目的,那么,就不应该会轻易让“神秘抑制力”重新解除对神秘的封印。这样的想法,是我之后所有猜测的基础。哪怕在第一次接触到电子恶魔之后,以这个想法为基础,才得出了“电子恶魔”不是纳粹。而是其他神秘专家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破解“神秘抑制力”对常世封锁,以便于所有入侵者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力量。

    虽然,之后有很多情况,证明了这个判断并不完全正确,纳粹明显掺了一脚,电子恶魔本身也和纳粹有关。即便如此,我仍旧有了新的想法,可以将“神秘抑制力”和“电子恶魔”统合起来,乃至于。和成为电子恶魔使者之后,所产生的那些噩梦统合起来。

    ——神秘抑制力的存在,会不会是在封锁常世的同时。将这台中继器所有的神秘性都集中在噩梦中,以孕育出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而电子恶魔的存在基础和力量源头,也许就是那个怪物?

    电子恶魔系统的出现,以及它所具备的那种神秘信息数据化的现象,是十分独特的,让人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相对完整的神秘体系,是可以依靠个人的力量去完成的。使用者自身的信息,构成了电子恶魔的主体特性。但是,却不是支持电子恶魔存在的基础。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维系整个系统的运转,侵蚀、压制并扭转使用者自身的神秘。并将其中的信息强制复制出来,并时刻防止神秘专家们的反向破解。这使得大部分的神秘专家,无法避开电子恶魔系统,去使用原本属于自身的能力,而必须成为电子恶魔使者。

    让电子恶魔系统显得如此强大的东西,如果是某个神秘专家,那才是不可思议的,难以想象的,但是,如果是怪物,尤其是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就显得可以理解了。乃至于,在增添了几个附加的条件后,就更加容易可以接受了。例如:这个怪物是利用整个中继器的神秘性孕育出来的,纳粹制造了一个“神秘抑制力”,来将中继器的全部神秘性,都封闭在噩梦之中,那个怪物呆在其中,就如同时刻浸泡在神秘性的“羊水”之中。

    按照这个让人比较容易理解“神秘抑制力”之所以存在的原因,那个怪物呆在噩梦深处的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再根据约翰牛提供的情报想想,这样的怪物,也都只是为了异化右江而存在的,那么,当纳粹的计划完成时,异化右江理所当然会强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假设是如此庞大的计划,纳粹当然也不会让“神秘抑制力”随便崩溃,而导致封闭在噩梦中的神秘性发生溃堤,导致怪物发育不良,达不到理想的结果。

    “神秘抑制力”本身对神秘的排斥,就是一种最好的自保方式,单纯以现象来看,大概就是“不认知神秘,也不会被神秘的力量影响。”但反过来,也很容易想象,当“神秘抑制力”被“神秘”强制影响,不得不强行认知“神秘”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某些打破束缚的情况吧。而这样的情况,等同于破坏了这台中继器的构造,砸裂了核桃那坚硬的外壳,有了取出果肉的机会。

    而且,这样的暴力做法,虽然也可谈得上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却因为怪物的存在,越早成功就越好。反而,电子恶魔系统有可能是针对这一情况,而预先设置好的一个防火墙系统,其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尽力阻止入侵者的行动,确保噩梦深处的怪物的安全成长。但这样的情况,也让人不得不猜测,很可能噩梦深处的怪物,在这个时候,其处境、状态和能力,让它只能通过电子恶魔系统,来对逐渐崩溃的常世进行影响。

    不成为电子恶魔使者,就可以避免被强制拉进噩梦之中,但是,因为电子恶魔系统和神秘抑制力的存在,当入侵者想要使用神秘的时候,大都只能成为电子恶魔使者。

    但是,这种情况,对“神秘抑制力”本身,也不一定是好事。

    让“神秘抑制力”因为“神秘”的影响而崩溃,看上去是一个悖论,但实际上,却因为“神秘”本身的意义,却是可以做到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是,其他想对这个中继器出手的神秘专家和神秘组织,一定有什么人清楚该怎么做。如果入侵者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预先构想好的大部分计划都势必要放弃,这将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损失。

    反过来说,假设阮黎医生就是“神秘抑制力”,那么,我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去寻找让她接触神秘的方法,也不需要担心,是否可以从她身上,开启通往中继器核心的道路。其他人会推动这样的情况发展,反而,纳粹会阻止这样的情况发展,而趋势当然不会是纳粹的胜利,毕竟,纳粹是以自身,去应付包括末日真理教和nog在内的所有入侵者。

    我需要担心的是,当入侵者不可避免地成功,让阮黎医生接触到“神秘”,成为开启道路的钥匙时,阮黎医生自身会否产生某些不利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是否会影响到“病院现实”中的她。阮黎医生会出现在这里,并具备这样的特殊性,前提是,她也被感染了,成为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而以安德医生的理论为基础的研究,正是为了利用末日幻境,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意识进行调整,通过意识反过来影响病人的生物学变化,以达到从基因和意识层面上,同时进行调整的目的。

    我想,阮黎医生的病体应该还没有崩溃,甚至于,仅仅是一个刚刚感染的轻微阶段,说不定,连她自身都没有意识到,甚至于,抗拒去意识到。但是,无论有没有意识到,一旦进入了末日幻境,意识对身体的影响就会存在。阮黎医生在这个中继器世界因为接触“神秘”而发生变故,这个动荡的人格意识必将反馈回她的身体,产生直接又难以把握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当然是立刻崩溃。

    我很担心,会是这样的坏结果。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计划也必须依靠她。我想在最好的影响下,去完成计划,即便无法避免伤害到他人,也尽量避免最坏的情况。但是,现在的我,哪怕已经是四级魔纹使者,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敌人的攻击防不甚防,对阮黎医生产生影响,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而我更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呆在阮黎医生的身边。

    我努力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我已经反复思考过无数次,但是,情况总是不断变化,没有一次是可以轻易把握住的。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在这个鱼龙混杂,怪物丛生的中继器世界里,比在过去的任何时候更能清晰体会到。做了计划,也十有八九无效,但是,倘若不做一点计划,就会有一种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的茫然。

    “在想什么呢?阿川。”阮黎医生将我拍醒,温言说:“时间到了,该上船了。”

    我揉了揉眼睛,之前的感觉,像是睡着了,但是睡着的话,一定会进入噩梦之中。既然没有进入噩梦,那就应该没睡着吧。可是,那种似乎做了一个梦,而梦中的自己在思考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

    只是,无论现在的我,还是梦中的自己,都没能从思考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即便没有答案,现在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未完待续)

1258 人造怪谈

    手提灯的灯光范围相当狭隘,码头前的街道也没能被彻底照明,每家店门前都挂上了手提灯,明黄色的光芒不算明亮,但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然而,在光渐渐淡去的巷子和角落,乃至于更远的地方,那份黑暗带来的冰冷就更加深刻了。大约是七点半的时候,具体手提灯照明范围较远的地方,已经陷入一片深沉的暗色中,让人觉得那暗淡,似乎连声音都吸走了。被照明的地方是一个世界,而没有照明的地方又是另一个世界,而光源是如此参差不齐,就如同一个个暗点,出现在一片温暖色调的画面中。

    温馨和冰冷,安全和危险,相对矛盾的感觉,就这么出现在这个范围不大的小镇内。若说有异域风情,那便是了吧,不过,这种光景也分外让人眷恋有手提灯的地方,而打心底拒绝离开光照的范围。

    我和阮黎医生等人出了店门,明明还没有到冷空气南下的时候,可这个镇子的氛围,却有一种阴冷的感觉,或许就是那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的吧。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健身教练用橡皮筋扎起头发,一边感叹到:“不过,喜欢温馨舒适的人,绝对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夜晚,可不是什么渡假的好地方。”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气氛比较吸引那些喜欢神秘气息的,追寻恐怖味道的爱好者。”占卜师说。

    “虽然有这个气氛,但实际上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否则这里可没这么安居乐业,对吧?”三井冢夫明明是用一副肯定的语气说话,却让人觉得,其实他是心底发毛,才用这样的话为自己打气。

    的确。在经历了之前休息点的恐怖后,又经过阮黎医生的一番解说,就不禁觉得。那个尚未露出真面目的杀人凶手,会随时跳出来。尽管我对“杀人凶手”的真相。和他们的认知不同,在我所了解的情报中,并不存在这么一个具体的个体性的凶手,所谓的“凶手”不过是一个情况的集体概念而已,之前所遭遇的那一切,都不过是多方势力相互影响所产生的混乱。实际上,并不存在针对我们而布置的行动,但是。我们受到威胁,至今仍旧身处危险之中,仅仅是这一点,同样也和“有一个杀人凶手就潜伏在身边”的情况是类似的。

    无论理解为“神秘带来的混乱”,还是理解为“凶手潜伏在身边”,其造成的影响和危险,都会在之后愈演愈烈吧。这次研讨会将通过报告、演讲和考察三个环节构成,除了整理自身可公开的研究成果,和其他与会者进行交流之外,大多数活动。都将围绕当地的一所精神病院展开。无论是我们将要住进的别墅区,还是这家精神病院,其最大的赞助商和开发商。都是名为达拉斯的药业大商人。活动的中心,那所精神病院在当地有相当久远的历史,最早期是一所修道院,之后又陆续被人接手,改建成包括“孤儿院”、“收容所”、“医院”等各种社会福利机构,用作精神病院使用,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所以会从一所修道院,落到数次被转手的地步,据说是因为其兴建时就带有一些不正当的影子。要说具体是什么,我在等待登船的时间里。听到有这样的风言风语:

    当初的修道院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或者说。就是为了藏污纳垢,保留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风俗或行为,才假借修道院的幌子,修建了那么一栋建筑,起初还是很小的,但是,污秽的行为带来了来路不当的金钱,再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法,断断续续吞并了周围的土地,逐渐又兴建了好些个附属建筑,在修道院被转手另作他途的时候,其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其名声甚至辐射到了比这个镇子更远的地方。至于是不是被发现了那些污垢黑暗的东西,修道院才不得不关闭和转手,倒是有不一的说法,不过,当地人相信,其实主谋者成功逃离了,并卷走了财物。究其原因,仅仅是因为,虽然传闻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据说修道院被转手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哪怕是风言风语,也不可能完全是虚构的,比起修道院被诬蔑,大家更愿意相信,是真有其事,只是幕后黑手的行事足够严密和精细,所以完全找不到证据。

    不只是我,包括阮黎医生本人在内,其他专家对这些传闻还是很感兴趣的,至于要说相信不相信,就是另外的问题了,但至少当作娱乐听听也不错。专家之中,像我们这支队伍般谨慎少言的人很少,一共三辆巴士的乘客,只有我们这辆遭遇了神秘事件,也似乎只有阮黎医生,说出了“凶手就在我们身边”的猜测,其他人哪怕心有所想,但是,在没有足够的线索和证据前,猜疑也不会太过深重而持久吧。

    除了我们这辆巴士的乘客,仍旧因为上次神秘事件的荒诞、怪异和死亡而无法彻底放开心扉,其他人都将这次研讨会当成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旅行——我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们会没有芥蒂地,和当地人就修道院的话题开玩笑,之后当然难免会扯到最近一次转手后,改建为精神病院的事情。当地人似乎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我们这一批罕见的游客的身份,所以,对客人们问起相关的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哪怕精神病院的过去和现在,都因为其带着一些传奇的风言风语而在当地小有名气,但谈起精神病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多少人可以说出特别的情况来。

    “就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院吧。”当地人说:“收容一些老年人,痴呆的病人,倒是很少听说,那些会攻击人的病人转进来。我记得没有,是吧?”他问四周,其他的当地人也应声附和。

    “不过。为了防止孩子跑去那样的地方。你知道的,那种地方无论如何,给人的感觉都不太吉利。”他喝光剩下的啤酒。将杯子重重搁在台子上,吐了一口酒气。满面红光地说:“我们这里对待那里的态度——无论它是修道院、正经的病院、收容所、精神病院还是妓院——哈哈,都不会将它当正经的地方看待吧。所以,也会编一些故事,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从我的爷爷辈的爷爷辈就是这样了,基本上,如果你们听到了什么怪诞的传说,那基本上都是这一带的人自个儿编出来的。等到孩子成家后,他们照样会接到活动通知,围绕那个地方编一个朗朗上口的故事参加评选。将好的故事整理出来,添加一点佐料,你们懂的,过了几年几十年,就变成怪谈了,不是挺有趣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对四周说:“嘿。我没有透露什么糟糕的事情吧?”周围的当地人顿时一阵哄笑,显然,他们并不在意外人知道这种事情。

    在其他人眼中。这就跟社区活动差不多,为了连系周围人们的人情而自发壮大的行为,大约已经成为周围一带的风俗了。很多有趣,历史又足够悠久的活动,无论多么怪异,都拥有十分旺盛的生命力。以修道院那一带土地为核心,创作自己这片地域的怪谈,参与评选后,将怪谈流传下去。也不什么特别奇怪的活动。

    不过,在我看来。倘若没有“神秘”也就罢了,而存在“神秘”的世界里。自发酝酿和整理怪谈,会导致真正怪谈的发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尤其是这些怪谈的核心足够凝聚,也足够悠久,在人们心中占据很大份量的时候,成为真正怪谈的可能性,也会相对变大。我不禁猜测,虽然有许多种方法制造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特异性电子恶魔使者甚至可以轻松制造固有领域,但是,如同人们心中的那个修道院的范围,只要存在灰雾的话,甚至于不需要多加调整,就能自发形成一个以怪谈为核心内容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吧。

    而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在那个地方释放固有结界的时候,会不会受到这些怪谈资讯的影响,而让固有结界产生变异,甚至于连带着自己都陷入危险之中?我仔细思考过特异性电子恶魔使者的固有结界,按照我所知的情况,心理上有问题,亦或者精神上比较极端的人,在获得电子恶魔之后,比普通人更容易特异化,而现在,那个充满传闻的地方,被改建成精神病院。实际上,达拉斯在邀请阮黎医生的时候,已经明说了,会在那所精神病院展开新项目的研究——无论是达拉斯的身份,还是阮黎医生答应加入的原因,都足以证明其研究方向,一定是相当极端且充满神秘的,而被用作研究小白鼠的精神病人,也定然是十分危险,攻击性暂且不提,也有可能会在合适的时候,尝试让他们成为特异化的电子恶魔使者。

    对于电子恶魔这种神秘力量,若说没有人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进而彻底掌握其秘密,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基于我对电子恶魔根源的猜测,想要深入了解乃至于掌控它,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要达到目的,就必须面对那个噩梦中的怪物,甚至于是异化右江,以及这个中继器世界的实际拥有者纳粹组织,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战胜的东西。

    因此,除非本身就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外来神秘组织支持——例如nog,当然,按照当前的势力分布,最佳的选择是末日真理教——否则,所有试图深入电子恶魔系统的人,都只能落个悲惨的结果。

    倘若阮黎医生要在这方面深入的话,我是打算阻止她的,不过,阮黎医生如今表现出来的特殊性,也能最大程度上,保障她自身的安全。我觉得,还是暂时静观其变比较好。

    我有很多认识的人,都被电子恶魔束缚了,而其本身在精神上有问题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都符合达拉斯的研究对象的要求。达拉斯和阮黎医生等精锐专家学者的合作,一旦有所成就。其资料也会对受制于电子恶魔的其他人有帮助吧?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nog才会放任达拉斯行动。目前为止,和达拉斯有关的研讨会活动。几乎占据了九成以上,已经可以认为,达拉斯就是这次研讨会的主持者了。

    在达拉斯之外,研讨会中一定也有很多人在行动,不过,相对于达拉斯,他们应该更多是在背后做点事情,而无法抢占达拉斯的主导位置。除非达拉斯失败了,死掉了。

    说实话,对于达拉斯打算怎么做,能够研究出什么东西,我也是很感兴趣的,而阮黎医生是否会在达拉斯的研究计划中,意识到“神秘”真实存在,也是让人在意的情况——如果,阮黎医生在实验中认知了神秘,那么。整个研讨会的行动,就可以被认为是入侵者们“针对神秘抑制力”而采取的行动了。至于他们到底是否知晓成功的关键都没有关系。

    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感觉到了。根据感觉照做了,所以就莫名其妙地成功了——“神秘”本就可以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起休息点的神秘事件,精神病院里产生的怪事会更加频繁,说不定也会更加诡异。

    因此,事先得知当地人传闻中,精神病院那一带的怪谈,以及这些怪谈故事的缘由,还是很令人高兴的。

    每个人都能从当地人这里得到一些信息,到底有多少。那还得看个人的交际能力。哪怕我没有上前询问,单单是聆听那些敞开的说法。可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在这样一个小镇。人们恪守秘密的能力还是很强得,他们当然知道,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说,又有什么是自己不能乱说的。若是有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哪怕都是些误会,被传开了也会让自己的立场变得麻烦又尴尬吧。

    所以,我不觉得,当地人说出的情况是当地的秘闻,也不认为,可以光凭一些酒水,就让他们将不应该说的事情说出来。

    在等待登船的时间里,可以从当地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很快就重复了。从和当地人攀交情,到最后的话题重复,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角色扮演游戏中,一群人反复跟npc对话,直到npc的对话重复了好几次为止。

    这个小镇的晚上没什么节目,店内的男人们玩起酒吧里的游戏来。但是,需要提醒一下,这家店可不是一个纯粹的酒吧,白天的主业是快餐和咖啡。

    关于精神病院的话题结束后,除了已经和当地人打成一片的,专家们各自又聚集起来,谈论研讨会和精神病院的情报。直到一名负责人跑进来通知大家,要准备登船了。

    人群涌出店外,我们混迹其中,除了我们这边的人,不是不动声色就是有些紧张之外,周围的其他人都显得比较亢奋。

    夜风吹拂着手提灯,屋檐下的风铃也传来清脆的声响,在当地人的目送中,我们集中起来,又负责人领向码头,不时从道路两旁走出专家们,加入我们的队伍。显然,要找到他们,负责人不分兵的话,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虽然黑暗很恐怖,相对的,被手提灯照亮的街道充满了温馨,但是,就有人喜欢探索那些明显恐惧和刺激的事情。

    我想,为了找到那些不知道跑到哪里的人,不使用“神秘”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稀稀疏疏的成员入伍,反而证明了这些负责人自身的能力。

    在码头前,三名负责人也到齐了,将人数对了一遍。一共四十九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健身教练和三井冢夫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我觉得,这是他们在打算仅仅通过观察的方式,将某个可能存在的“凶手”从队伍中捉出来。

    渡船已经被船员们在这段时间紧急清理过了,但还是可以嗅到淡淡的腥味,两艘渡船的船长一看就知道是一对亲兄弟,年龄大约在四十上下,各自指挥三名船员打理着杂事,准备。负责人朝他们喊话,他们才从船内放下舢板,舢板的样式和登船的方式都显得十分古旧,不过,船内的空间倒是挺大,甲板上有顶棚遮住一大半,夜风下,船舷的旗帜猎猎作响,让人不禁感到河面上的风更大,再加上更加清晰的流水声,河水拍打堤岸和船体的声音,顿时有很强烈的,来自大自然的侵蚀感传来。

    十分钟后,船体离开码头,缓缓驶向河心,远处可以眺望到一点模糊的轮廓,在还有日光的时候,可以看到那是一片沙洲,边缘还有稀疏的树种,但是,在夜里却觉得,那是一个匍匐在水中的怪物。船的路线,似乎会从右边绕过去。有不少人和我一样,靠在船舷的扶手处,回头眺望镇上,码头的那条热闹的街道,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变得安静不少,很快就只剩下一片昏黄的光,仿佛之前的热闹,都不过是一场幻景,别有一种怪诞的气息。

    我掏出手机,确认了信号仍旧正常。随后拍了一张照片,用滤镜调整了景状,当作是旅游纪念发回耳语者本部。

    河水的流速不算急,渡船的体积和形状,让人们站在上面时,也不觉得太过摇晃,不过,在启程之后不久,还是有人晕船了。幸好船上有不少专家,其中是医学专业的人也有好几个,在初步诊断并服用了药物后,一阵风波才暂告一段落。

    “我也觉得有点晕。”三井冢夫突然对我们说:“我应该也去要一份药吗?”

    “晕船没什么好丢人的。”健身教练耸耸肩膀,说:“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问呢?”

    “不知道……”三井冢夫犹豫了一下,试图解释到:“我觉得,可能不是晕船,这种晕眩感,是由别的因素引起的。但是,正因为在船上,所以才很难分辨,那些人里面,真正晕船的人也有,但我想,会不会也有人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觉得不是晕船?”健身教练说。

    “是的。”三井冢夫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肯定的回答到:“有没有什么办法,分辨到底是不是晕船呢?”

    “你担心又是药物作用?”阮黎医生这么问了,又立刻说到:“的确需要注意,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验一下血、尿和唾液。我之前联系到了几个朋友,他们带来了打算作为产品推广的便携式分析仪。”

    “啊,麻烦你了。”三井冢夫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开了一些,虽然其他人都觉得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了,但是,正如阮黎医生所说,也不能否定“凶手就在船上,并开始新一次的作案”的风险。在这样的心态下,我们陪同三井冢夫取了检验的样本,之后问船员要了一个单间,当然,阮黎医生也将分析仪借到了,制造这种便携式分析仪并打算在研讨会上做推销的专家也跟了过来,一共三人,都是俄罗斯人,他们甚至带上了相当多的试剂、溶剂和反应剂,似乎也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和市面上的想必,在某些针对性的反应上有特化,配合他们设计制造的便携式分析仪,可以达到一些较为特殊的效果。

    我不太了解他们口中的专业术语,除了阮黎医生之外,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懂装懂的样子,但是,从那两名专家眼角的笑意,就知道其实对方已经看出来了。在阮黎医生和他们用俄罗斯语交流的时候,有一种很强烈的专业气场,让学识不足的人下意识就想退避,但也因此,格外给人信心,觉得一定可以得出一个可信的结果。(未完待续)

1259 人造现实

    从舷窗可以看到皎洁的月色,天空很干净,比起压抑阴沉的雾天,更给人心怡气爽的感觉,镇上的神秘气氛被这股清新干净的气息冲刷得一干二净,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就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不过,我更相信,那不仅仅是我的错觉。

    哪怕在关灯的时候,月光也能从舷窗处泄进来——这样的感觉并没有被舱室内明亮的灯光削减,为了诊断三井冢夫的晕眩感到底是正常的晕船,亦或者受到了药物的刺激,阮黎医生决定对他的体液进行解析。不过,在健身教练和占卜师看来,并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三井冢夫的自我怀疑没有真实的证据,只不过是心理受创后的连带效应而已。不过,正因为站在这里的是阮黎医生,所以,没有用这种态度搪塞敷衍。

    阮黎医生到底是怎么觉得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既然她愿意这么做,我当然也不会反对。在神秘事件真正威胁到身边人们之前,我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眼下的情况虽然不怎么妙,有太多状况在我无法观测也无法影响的地方展开,我呆在这里,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决定事情走向的因素,我已经逐渐可以猜到了,但是,猜到和进行干涉是不一样的,那些因素到底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怎样的方式出现,目前也很难判断。要真正把握每一方人马的脉动,没有足够的情报量,就完全不可能做到,而偏偏神秘组织的行事风格,也让寻常意义上的间谍难以渗透。

    如果不是网络球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阻截末日真理教这种神秘组织的行动。几乎可以说是做不到的。过去大多数时候,我也只是守株待兔,等待敌人找上门来。即便如此,如何找到那一“株”。也是托了网络球情报网的能力。

    这也意味着,我如今也同样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好在我对自己的特殊性有自信,再加上阮黎医生的特殊性,我相信,无论外在的斗争进行到了何种程度,如果他们要抵达计划的终点,都不可能绕开我们两人。正因为阮黎医生就在身边,所以守株待兔的机会增加了。

    我告诉自己。正因为是现在的情况,所以才要更有耐心一些。比起主动去寻找敌踪,让敌人主动找上门来,当然更加保险,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概就是,当敌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也证明它们有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而不可能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如此,我仍旧更倾向于选择这种硬碰硬的方式。我的头脑不是很聪明。有时还会钻牛角尖,所以,在多个选择中。往往比较喜欢笨一点的办法。

    我安静地坐在舷窗边,看着两名来自俄罗斯的专家帮忙调整仪器,而阮黎医生已经打开便携药箱,为取样而在三井冢夫身上进行局部消毒。血液、唾液和尿液,这是俄罗斯专家们制造的分析仪最擅长解析的三种体液,当然,也是一般医学分析中最常用的三种。

    三井冢夫在不久前,自己收集了尿液和唾液,在将两份样本交给阮黎医生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有尴尬,但我觉得。阮黎医生根本就没想过他所在意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阮黎医生,即便是常识道德伦理下的情感和态度。也会分为工作状态和非工作状态两种模式。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声音也可以和平时一样沉稳柔和,充满了说服力,但内心大概是很冷硬的吧。

    阮黎医生为三井冢夫取好血样的时候,分析仪也已经准备完毕,俄罗斯专家前前后后都显得十分热情,因为阮黎医生在圈子内是相当有名望的人,只要仪器能够帮上忙,就能得到她的推荐。也许推荐的力度不会很大,但是,阮黎医生的面子和人脉渠道足以让这款新型的便携分析仪一开始就获得相当高的知名度。

    俄罗斯专家们愿意在阮黎医生面前表现,当然不仅仅是讨好美人的缘故,相对而言,以商业价值衡量的想法更加灼热一些。从阮黎医生的表现来看,其实两人已经私下和她提到过这款分析仪,只是,到底效果如何,是否值得推广和宣传,阮黎医生也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方式。我觉得,这一次合作后,无论分析仪对三井冢夫的体液进行分析的结果如何,阮黎医生都会给两名俄罗斯专家一点甜头吧。

    这年头,虽然有专家水平的知识和能力,但在商业化的时候弄虚作假的情况也是不少的。我不否认参与研讨会的专家们,在各自的研究领域都有一手,不过,这款试图商业化的分析仪,到底有这两名专家的多少付出,就很难说了。

    阮黎医生在众目睽睽中,将样本逐一放入分析仪中。虽然她只说“分析仪”这个名字,但实际上,俄罗斯专家带来的是针对相对完成的解析方案的仪器组件,哪怕是便携的,也需要两个大包裹才能装下,而价格比起市面上正式销售的都要低廉。我猜测,产品贩售的对象很可能不是正规医院。

    尽管功能和性能,可想而知,不可能达到高价产品的水准,但阮黎医生看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输出结果后,还是点了点头。

    “差不多。”她这么说,可我不清楚,她到底是通过怎样的标准进行判断的。三井冢夫的体液样本是唯一的实验对象,并且,实验对象是否有问题还存在疑问。在这之前和之前,并没有足够的参照物来进行验证。

    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这次分析的结果是好是坏,是否有偏差,也因为没有对比,理论上不可能确定的,而如果确定了,则一定带着十分浓郁的个人主观因素。例如,阮黎医生一开始就趋向于三井冢夫的情况有问题。于是,当仪器分析出的数据呈现问题后,就可能认为这台机器“正常而有效地工作”了。

    但是。我不觉得,在工作状态下的阮黎医生。是这么不负责任,单凭个人感觉,就去定义仪器分析结果的人。

    既然阮黎医生说“差不多”,那就是差不多吧,我只能这么相信着。但是,“差不多”这个词也是十分**的,更没有直接说明三井冢夫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能认为。她认可分析仪得出的结果,这让俄罗斯专家十分开心,相互击掌以宣泄兴奋的表情,就好像美好的钱景已经在眼前铺开了。

    他们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说起仪器相关的事情,我可以听懂几个词,所以明白是这个话题的范围,但更多的内容,却因为我同样不熟悉俄语的缘故,和其他人一样茫然。阮黎医生平静地回了几句话,就对脸色有些紧张的三井冢夫说到:“没有大问题。只检测到了之前那些特效药的药物残留,不能否认这些药物残留对你的神经产生影响,但也不至于到产生幻觉的地步。”

    “没有致幻药物的反应?”三井冢夫再一次确认到。

    “至少。这台仪器检测不到。”阮黎医生说:“我觉得仪器的结果还是很可信的。而且,特效药的效果大家都亲自体验过,其残留的效果和副作用,有可能比普通的致幻药物更加猛烈。”

    “要多长时间才能排干净?”健身教练插口问到。

    “两三天吧,只要不再服用的话。”阮黎医生说:“三井先生从没有晕船过吗?”

    “是的,所以我才对晕眩这么敏感。”三井冢夫脸上的担忧没有因为得出结果而完全褪去,“我也有想过是特效药的副作用,但是,之前都没什么问题。”

    “不。我觉得影响其实一直都存在,而且比你自己感觉的还要强烈。”阮黎医生说:“我可以肯定。残留的药物作用,从神经系统和腺体上。对你的情绪和思考方向都产生了影响,只是,你自己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那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阮黎医生。”占卜师问到。

    “虽然也有表情和动作细节上的一些差异,但是,更多还是因为,我是这种特效药的研究者之一,深明它对人体的影响吧。”阮黎医生的解释很平实,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三井冢夫看起来还有些抑郁,我觉得他还是在怀疑,其他人也觉得,现在的三井冢夫有些神经质,与刚和他相遇的那段时间相比,变化的确是存在的。看起来似乎是正常的情绪低落,但仍旧让人感到担忧。如果特效药的副作用真的那么强烈,在其他人身上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来呢?仅仅是个人体质不同的问题吗?我有这样的想法,至于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就不得而知了。

    忙碌了一番,结果却没有什么意外性,顿时让大家都有些困倦。渡船要在两个小时后才能靠岸,刚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乘客们,也没多少个有精力继续欣赏夜景,甲板上的动静比起刚开船时要僻静了许多。不一会,三井冢夫、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三人告辞去休息了,而阮黎医生则继续研究着笔记本电脑中的资料——我察觉,她还是在三井冢夫体液分析的那些数据。

    图表和数据,以及大量的专有名词简写,让整个报告就如同天书一一样深奥难明。我开始觉得,阮黎医生对三井冢夫等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只是在故作态度罢了。

    “怎么了?妈妈。”我解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紧挨着她,看向屏幕上那不明所以的数据。

    阮黎医生紧了紧外套,指着一张饼状图对我说:“这是三井先生的血液成份数据……简单来说,虽然平均值在正常的范围内,但是……”她调整了一下图表,将一个波状图升起来:“数值的短期波动有点恐怖。”她用了“恐怖”这个词来形容,她的用词一向准确,所以,三井冢夫的实际情况,在她看来一定是不对劲到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不敢轻易泄露的地步吧。

    “是好还是坏?”我听不懂这些数据变化的意义,只能简单问到。

    “无法确定。目前三井先生身上没有出现致命的问题。”阮黎医生皱着眉头说:“似乎只要平均值在正常范围内,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影响,所以。他虽然觉得晕眩,但程度却很轻微。不过。数值波动得如此剧烈……实在让人想不通。”

    “你说过,是吃了我专用的特效药的缘故。我服药的时候,身上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吗?”我反问到。

    “不,你的情况正好相反,平均值不在正常范围,但是数值波动会平缓下来。”阮黎医生说:“这种数值波动在过去,一直被人认为,是某种程度上。对新陈代谢速度的体现,但是,在实际对病人整体进行长期观察时,并没有什么独特的现象发生。所以,很多时候,它都被看成是无用的数值。我对你的病情进行过详细的研究,一直认为,这个数值是突破点之一,现在三井先生的情况,更让我肯定这一点。问题在于,至今为止,我仍旧不清楚。这个数值的变化具体应该如何与具体的病变现象进行联系。”

    虽然实际情况应该和我想的不一样,但是,她此时的说法,到很像是“病院现实”中,无法对“病毒”进行直接观测的情况。

    安德医生等人将患者的一系列病变特征总结起来,取名为“末日症候群”,而所谓的症候群一般也指“综合症”,意义是:在种种病理过程中,当出现一个症候时。同时会伴有另外几个症候。这一群症候是很定型的,将其统一起来进行观察则称为综合征。

    而要从众多普通或不普通的病症中。总结出“末日症候群”,这样的行为也是很难想象的。进而证明“病毒”这个病原体的是存在的。而并非是确定患者,之后确定患者体内的病因,确定“病毒”后再进行冠名的正常流程。

    无法观测到“病毒”,而单单将某一些病理症候结合起来看待——我个人无法理解,最初是如何将这些精神和生理方面的变化联系在一起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发生病变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几种症候,并非是规律性的——最终得出存在某种“病毒”的结论,其判断过程,在我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

    除非病情爆发的患者十分集中,才能在如此巨大的范围中,收集到足够的病例吧。即便如此,因为无法从病人身上观测到“病毒”,只能从已经病变的组织,和精神疾病的产生联系起来,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种“病毒”,是这种症候群病变的源头,我觉得也是可以值得怀疑的。但是,患者们彻底崩溃后的lcl态和末日幻境的存在,都足以在无法直接观测到“病毒”的情况下,证明病变有一个共同的起因。

    而如今阮黎医生对三井冢夫血液中的异常数据的看法,却更像是先确定了病变源头的特征,却无法找出证明对方是患者的证据,因为,对方身上看起来没有和数值相关的病变现象。就拿三井冢夫来说,药物残留所造成的数值变化,可以和晕眩状态联系起来,但是,阮黎医生却似乎不觉得,这个“无用数值”的异常波动,也是药物残留所造成的数值变化的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其中有什么理论,我就很难想象了。阮黎医生是专家,而我不是,知识方面的差距,在具体情况上的认知产生鸿沟。即便如此,我仍旧相信阮黎医生。

    “妈妈,既然你说不对劲,那就一定有问题。”我说:“具体是哪里有问题——我们还要和他们在一起行动一段时间,不是吗?”

    “是的。”阮黎医生摸了摸我的头,说:“我一直觉得,之前那个凶手所使用的致幻药物的秘密就在这里。”

    “也许吧。”我笑了笑,尽管,我知道,并没有这么一个具体的“凶手”。虽然在当时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发现了很像是白色克劳迪娅的花朵,但是,和“乐园”相似的药剂,并非出自末日真理教的人手中,而是阮黎医生在一次验药中出现的,更像是一个意外的副产物。

    我摸了摸口袋中的蓝紫色“乐园”,回想当时阮黎医生针对每个人调配特效药的情况,最初是产生了蓝紫色的“乐园”,但这只是验证药物是否有效时所得到的结果,之后,才以“乐园”为标准,制造了紫色的药剂,那才是针对个人身体特点,进行初步调制的“幻觉解药”。可是,既然是以蓝紫色的“乐园”为标准,那些看似效果更差的,同时对个人伤害也更小的紫色药剂,当然也可以视为“乐园”——或者,是低劣化和针对人格特点特化的“乐园”。

    服用“乐园”会造成生理和精神上的异化,这一点早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就已经得到证明了。

    虽然我不明白什么“无用数值的异常波动”,但是,三井冢夫等人服用了被当作是“幻觉解药”的紫色“乐园”后,产生后继变化,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如今三井冢夫的变化似乎最为明显,但是,程度应该不会很快。

    三天,我认为,在三天之内,三井冢夫的变化会更加明显,而这种变化可能会给他带来力量,但也会在精神上,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上瘾性会尤其明显。

    然后,他会来夺取我手中品质更佳的蓝紫色“乐园”吗?阮黎医生制造出“乐园”,是在末日真理教的预想中吗?亦或者,其实,当时末日真理教的许愿,就是营造出这么一个情况?其实,在阮黎医生成功之前,它们根本无法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制造“乐园”?

    严格来说,“乐园”也是拥有神秘性的,它的神秘性,让它才作为一种致幻剂却拥有如此强大的性能。因此,也可以视为,其实阮黎医生已经接触过,并亲自制造出了“神秘”,只是,她并不将其视为“神秘”。

    “乐园”在我的故事中充满了神秘,但是,阮黎医生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制造出来的“乐园”呢?我这么想着,就见到她打开行李包,从中掏出用塑料袋密封装好的白色克劳迪娅样本。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三井冢夫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和我的特效药没有太大关系,但却和“乐园”,亦或者说,当时所调配出的紫色药液中,白色克劳迪娅的某些成份有关——我个人认为,一定是白色克劳迪娅的成份,和我所使用的特效药中的某些成份产生了神秘反应,而并非单纯是化学反应。

    “阿川,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你那些臆想故事中的物品,在现实中有对应之物,而且故事对它的描述十分逼真的原因吗?”阮黎医生抚摸着白色克劳迪娅,突然这么问到。

    “因为,我写的那些东西,至少,那些名词,并不全都是虚构?”我用反问的语气回答。

    “那么,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不全是虚构呢?”阮黎医生微笑起来。

    我不知道。所以,我沉默下来。

    阮黎医生没有让我猜下去,顿了顿,说到:“因为,这些名字,以及包含这些名字的故事的原型,是我告诉你的。简单来说,你写的那些日记故事,整个设定并非是原创,而是基于我所对你讲述过的故事。”

    我愕然看向阮黎医生。

    “真正经历过一些非常奇妙的事情的,是我,而不是你,阿川。”阮黎医生说,“我和你说过,但你忘记了,你故事中的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原型,就是我的家族,现在,则只剩下我一个人。但是——”她深深看着我,说:“原型也许很奇妙诡谲,但绝非是神秘的,这个世界很现实的,阿川,不存在超能力。‘乐园’和‘白色克劳迪娅’,就是奇妙却不神秘的体现,它是你的故事中,唯一最接近现实的东西。”(未完待续)

1260 阮黎的真相

    阮黎医生对我说了什么?在下船的时候,我仍旧这么想着,在我心中残留的情绪,不是惊愕和意外,正因为知道阮黎医生是特殊的,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已经对她的言行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情况下说出来,给我的感觉却并不一样。

    我对中继器的了解不多,对中继器世界久经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情报进行猜测,却没有一个绝对的定论。当我的身份从末日幻境的高川转变为中继器世界的高川时,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及自己亲身体会到的,在身份上的多层次关联,已经让人感到十分不解了。即便如此,我仍旧按照自己的认知,强行去解释这些情况。

    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阮黎医生眼中的我,和我对自己的认知,是截然不同的,假定在我进入这个中继器世界之前,这个中继器世界中同样存在高川,那么,阮黎医生对我的认知,一定是从这个高川身上延伸而来的吧。然而,在我进入这个中继器世界的前后,两个“高川”的存在之间,到底又有怎样的联系呢?

    我的答案是:中继器世界依附于末日幻境而存在,就如同末日幻境依附于病院现实。虽然“末日幻境依附于病院现实,病院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这个结论,在我个人看来,仍旧在细节上,有许多不能肯定的地方,我没有仔细寻找到底是哪些细节让我产生这些不确定的感觉,但有一种很深的情绪,让我即便在行动上,将自己放在“病院现实”的高度。也无法在心理上,完全笃信那就是“真正的现实”,也无法完全笃信“末日幻境是基于病院现实的存在才能存在”。

    是的。哪怕行动和思维,都明显趋向于这个结论。而且,以这个结论为立足点,也能让目的性变得更强,让行动变得更有条理,至少在应对“末日进程”的时候,“病院现实是真正的现实”这一立足点,让我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正在发生的神秘事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拥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充满责任感和可能性的。

    即便如此,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这么一个声音,那是我被最终兵器杀死,于病院现实中醒来时,就已经深深烙印下来的声音:这个无论如何都充满了真实感的病院,真的是现实吗?而不是自身涉入末日进程后,被波及的某种严重的神秘事态?

    “病毒”的概念,是在病院现实得知的。在病院中。许多资料重新定义了“末日幻境”这个世界。同时,也将我和真江、咲夜、八景、玛索、桃乐丝、系色这些人的身份、经历和关系重新定义了。它几乎颠覆了我在过去那个末日幻境中的大部分认知,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看似说得通的解释。正是这些解释和视角,让我不得不去相信,病院现实就是真正的现实。

    可是,如果它不是呢?

    如果,我最初于病院现实中醒来时,所产生的那种不信任感,才是真实的话……

    如今,已经很难想象,从这样的假设出发。自己的生活会变得怎样,然而。这样的疑虑的确是存在的。

    病院现实带来的信息量太过巨大,对我在末日幻境中诞生成长十多年所获得的信息。以及由这些信息构成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冲击。可是,在病院现实里死亡,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复苏的时候,有一点我始终无法忘记

    ——在病院现实里,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病院之外的世界。

    回到病院现实的那段时光,让我饱尝痛苦,时间虽然短暂,但因为经历了十分复杂的事情,所以,应该是有了一定的成长吧。然而,我的所有活动范围和认知范围,都被病院本身约束了。

    病院是位于某片海域中的孤岛,外部的信息,基本上被海洋隔绝,而病院本身就是以“绝密研究”的概念建立的,所以,在封锁信息方面向来不会松懈。甚至于,我连病院的名字都不知晓,大家仅仅用“病院”来称呼自己所在的地方,可那明显不是名字,而仅仅是一个代号而已。

    正如“病毒”没有名字,“病院”也似乎没有名字,它们更像是一种概念。虽然“病毒”很可怕,但是,倘若没有“病院”的报告,我大概永远都不知道“病毒”这个概念吧。然而,这样的“病院”概念,其囊括的范围,是很狭小的,仅仅是一个充满了古怪的岛屿而已。

    岛屿外是怎样的?岛屿外,是否还存在人类和陆地?从“病院”本身的活动,似乎可以认为,岛屿外的世界是存在的。

    然而,有一点必须提到:尽管“病院”声称对“病人”进行收集和管理,我也的确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病人”减少的迹象,也从不缺乏人体实验品,然而,我却从来都无法区分,哪些是新来的病人,也没有真正亲眼看到过“病人”被送至岛屿的情况。

    还有,我对自己“过去”的认知,一直处于幻觉和记忆交互闪现的状态,有许多信息,是在身边不适时凭空浮现的,也有一部分信息,是从“病院”的报告中得知的。然而,正因为幻觉出现得太过频繁,而导致记忆不太清晰。在心理学方面,“记忆失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我一直在想,自己真的可以确定,自己得知的情报,以及脑海中不断浮现和重组的记忆,真的一点都没有“失真”的情况吗?

    “高川”的人格分裂,以及我自己的死亡和复苏,这些情况又是否可以找到一些确切而真实的证据呢?

    很遗憾,没有,我对自己的认知,不存在一个绝对真实而正确的基础。

    当我无法笃信“病院现实”的时候,“病院现实”所带来的信息也同样存在瑕疵。

    然而,末日幻境的末日进程。以及那些刺激却有些不真切的神秘事件,也同样更像是一种黑暗成人童话般的幻想故事。

    我甚至不需要去多做修饰,写入日记之中。就完全可以被阮黎医生这样的人当作是幻想小说看待。

    对我来说,“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就是这么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但暂且看来,“末日幻境”的依附性更强。但是,当我在末日幻境之中,发现了“中继器世界”,并亲身体验到,“中继器世界”和“末日幻境”以及“病院现实”的关联时,“中继器世界”、“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三者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阮黎医生的存在。让我在尝试接受“中继器世界是构成末日幻境的一部分信息的继承和重组,只有依托于末日幻境才能存在”这个结论的同时,也让我不得不怀疑,这种依附性到底有多强。因为,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不仅仅世界信息的完整度不逊色于末日幻境,而且,在我代入这个世界的“高川”之前,这个世界的“高川”就存在了,以及。“高川”之外的其他人,也是存在着,生活着。和末日幻境中的他们,有许多明显的差别,但整个人生也同样具备完整性。

    正因为完整而充满条理,仿佛一切皆有起因,一切变化都有所条理,所以这个中继器世界很真实——在神秘扩散之前,甚至比末日幻境还要真实,和“病院现实”给我的真实感不相上下。

    我在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的体验,虽然不如最初进入“病院现实”时。给自己的世界观的冲击那么大,但是。不可否认,冲击仍旧是存在的。

    哪怕我以“病院现实”为立足点。去观测这个中继器世界的阮黎医生时,也可以设身处地,从她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中继器世界范围之外的自己,进而可以理解她的大部分态度和话语。理论上,不会因为她说“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这样的话而动摇。

    但实际上,冲击仍旧产生了。

    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真实感和完整性,在阮黎医生的话语中,进一步得到补完,现在,似乎已经可以用它为立足点,去看待“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了,而且,正因为阮黎医生不受到神秘干涉的特殊性,以及她自身对待“神秘”的态度的坚持,让这个中继器世界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更多的合理性和真实性。

    “真正经历过一些非常奇妙的事情的,是我,而不是你,阿川。”

    “我和你说过,但你忘记了,你故事中的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原型,就是我的家族,现在,则只剩下我一个人。”

    “原型也许很奇妙诡谲,但绝非是神秘的,这个世界很现实的,阿川,不存在超能力。‘乐园’和‘白色克劳迪娅’,就是奇妙却不神秘的体现,它是你的故事中,唯一最接近现实的东西。”

    阮黎医生的这些话,一直哪怕在一个多小时后,仍旧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无论是我,还是在我之前的高川,对阮黎医生的认知,在这些话面前,都显得十分苍白,甚至让我觉得,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阮黎医生这个人。

    阮黎医生所说的这些事情,对她自己而言,是真实的吗?亦或者,仅仅针对我的日记而做出的身份假定?这些问题,哪怕对方亲自给出结果,自己又是否可以接受那样的回答呢?

    单纯以这个中继器世界为基础,去看待“阮黎医生是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这样的事情,也让人不禁想说“开什么玩笑!”

    然而,在解释性和理论性上,既然阮黎医生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完全可以从这些话中,顺理成章地去解释我记载于日记中的故事——也意味着,她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去解释我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所遭遇的事情,乃至于解释“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本身。

    毕竟,以阮黎医生的个性而言,倘若自己仍旧无法弄清条理,就不可能说出来。

    阮黎医生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又从这个世界的角度,去观测“精神病人高川描述的世界”,是十分理所当然的。而让我心神不定的原因。正是因为,无论以理论。还是直觉,这种理所当然的看法,都存在一种可以深刻感受到的真实性、条理性和完整性,然而,一旦信服它,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切,自己所认知的那一切,都会顷刻间。如同沙堡一般被浪潮摧毁。

    “高川”是一个精神病人,倘若这就是现实,那倒没什么,但是,“高川”所在乎的一切都不存在,那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我提着行李,默不作声跟在阮黎医生身后走着。三井冢夫的脸色好了一些,在下船后就有些兴奋,大概是身体的不适,在踏上陆地的时候。就平复下来了。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也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一片相当辽阔的半岛绿地,在当地的地图上。整个地域形状,如同触须一样伸出河岸。因为树荫茂盛的缘故,在船上时,也没能看到隐藏在林荫中的别墅。不过,在我们下船的地方,可以看到沿岸有一条长长的堤坝,朝着远方蔓延,据说遍及三分之二的河岸。

    整个半岛都是别墅开发的景区范围,不过。相关景点的开发工程只完成了一半,上岛之后就发现了不少建设工程残存的痕迹。最显眼的无疑是码头不远处的一片脚手架,以及脚手架上方的橙红色灯光。已经接近午夜时分,却还能听到施工的声响。倘若别墅所在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半施工环境,想来入住体验也不会太好吧。

    这么想着,我们分批坐上观光车,沿着唯一可见的水泥道路向岛内前进。不多时,就抵达了别墅群所在的地方。期间,阮黎医生没有再跟我谈论日记和身份的事情。我带着一种担忧又好奇,想要知道更多,但又害怕知道更多的情绪,和其他人一起接受别墅房间的分配。

    似乎别墅群也没有完全竣工,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二期工程,并且是二期工程中面积最大,家居配置也最为豪华的五座别墅,平均一座别墅容纳十人,内部的房间也是足够的。从这里出发,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可以抵达可以下水游泳的河滩,另一个方向则兴建了交易市场。更具体的介绍,负责人给我们这些乘客每人一本观光指导手册,里面甚至针对分配给我们的别墅,也有功能上的说明。

    别墅的功能区很多,但外表既不让人感到奢华,也没有高科技的感觉,风格上更偏向于自然清新,有一种偏向于东方文化的柔和。对我和阮黎医生来说,这种风格是相当亲切的。

    三井冢夫、健身教练和占卜师自然和我们一组,另外还有同宿的三人,对方也是在旅途中结识的伙伴,和我们寒暄的时候,显得十分客气。我们沿着鹅卵石铺设的小径,穿过庭院和池塘,进入看似木质,但实际使用的是新兴材料的屋子中。

    阮黎医生用审视的目光,优先对照了别墅的构造图,确认了防火和逃生之类的紧急安全措施所在的具体位置。其他人倒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一路长途跋涉,众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十分疲惫,不一会就向我们告辞,就连之前稍微振作了一些心情的三井冢夫,脸上的表情也迅速蔫了下来。当午夜零时的钟声在屋子里回荡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仍旧陪着阮黎医生巡视着这座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别墅。

    人声渐渐散去,别墅内部显得格外空旷而寂寥,装饰成烛火的灯光,别有一番晦涩的情趣,但在这样的时间,一点都没有让人感到惊喜的感觉。在我看来,装修成这副样子,如果说设计方没有一丝别样的想法在内,是完全不能相信的。

    哪怕有灯光,角落也还是一副幽暗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有鬼魂路过,当脚步声响起时,就仿佛有人跟随在身后。这些声音、视觉和味道,都构成了一种惊悚的气息,完全不符合正常意义上的别墅装修概念,哪怕是讲究特色,也不应该设计成“让人不愿意久住”的感觉吧。

    对普通人充满了恶意的别墅内部装修,于我这样的人而言,也仅仅是一种情趣,但我也知道。这种情趣是相当小众的。

    进而,从这样小众的风格,似乎可以窥视到研讨会的内幕。

    一想到达拉斯的身份。就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虽然我被这种由“神秘”滋生出来的情绪感染着,但是。前方决定路线的阮黎医生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当我们在别墅中绕完一圈,再次回到院落中时,阮黎医生突然发现了什么,直直朝花圃走去,那里有几个空花盆,还有一些园林修葺用的工具。她亲手填了土,将白色克劳迪娅从塑料袋中取出,栽入花盆中。这些白色的花朵在被拔除的时候。是连根带土的,此时被重新种植下去,浇水之后,复苏的情况可谓是立竿见影。

    “在做什么呢?妈妈。”我不禁问到。

    “你见过白色克劳迪娅真正的样子吗?阿川。”阮黎医生脱下手套,朝我问到。

    “也许。”我说,“它并不总是一个样子。我在日记里有写过。”

    “其实它在普通肉眼的观测下,就只有一个样子。”阮黎医生把行李扔给我,亲自搬起花盆,对我说:“它的花有四瓣,呈白色。你见过四叶草吗?将它想象成白色的,就有点相似了,但是。具体而言,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刚才的你,看到的这盆白色克劳迪娅,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就和你说的一样,妈妈。”我回答到。

    “不,你在仔细想想,不似乎我进行描绘之后的模样,而是在这之前,你所看到的样子。”阮黎医生一边迈步向前。一边说到。

    我仔细想了想,可古怪的是。没有清晰的印象,反而是阮黎医生的描述。似乎正在取代那朦胧的记忆。

    “记不得了吗?不需要在意。”阮黎医生说:“其实,你很多觉得理所当然的地方,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你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于是你很少清晰去回忆,但实际上,你的记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刻。实际上,你忘记了许多事情,以至于,你已经根本无法辨别自身所获得的信息,其本来面目到底是如何。”阮黎医生用一种悲哀、关怀又坚定的眼神看向我,“你相信我吗?阿川。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和你所知道的,所见到的,所感觉到的完全不同?你是否怀疑过,那些你认为理所当然是真相的东西?”

    “我……”我还没有说完,就被阮黎医生打断了,她说:“不需要回答,现在不需要。”

    我沉默下来,隐隐约约,预感到她要说的话。

    “白色克劳迪娅看起来像是植物,但是,在我们的研究中,它并不完全遵循植物的定义。”阮黎医生突然将话题转回白色克劳迪娅身上,她的语气显得对白色克劳迪娅十分了解,似乎想要证明,她之前那些话并不是一个谎言——我的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些自身经历,其实是有一个故事原型的,而这个故事原型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故事,而我的的确确只是一个精神病人,将从她那里听说的故事进行改编,把自己代入其中,制造出了一个设定庞大晦涩的幻觉世界。

    而在阮黎医生平静的讲述中,这一切的起源——包括我不得不去相信的那些,关于“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设定,以及交织于故事中的神秘和命运,乃至于阮黎医生所知道的真相——其实都源于白色克劳迪娅,而并非是我从“病院现实”中得知的“病毒”。(想知道《限制级末日症候》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1261 阮黎的真相2

    在阮黎医生平静的讲述中,这一切的起源——包括我不得不去相信的那些,关于“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设定,以及交织于故事中的神秘和命运,乃至于阮黎医生所知道的真相——其实都源于白色克劳迪娅,而并非是我从“病院现实”中得知的“病毒”。

    严格来说,在阮黎医生阐述的真相中,“病毒”是不存在的,“江”自然也不存在,依附于两者而产生的那些“神秘”当然更是不存在的。但是,“白色克劳迪娅”是存在的,利用“白色克劳迪娅”制造出的“乐园”,其产品在更早之前并不存在,不过,概念相近,也称为“乐园”的制造计划,却是存在的。大部分“神秘组织”是不存在的,包括网络球、纳粹和统治局,但是,末日真理教是存在的,并的确一直都在进行活动,只是,末日真理教的真相,却和我的日记中所描述的不一样。

    在末日幻境中,“神秘”的源头没有人可以确定,不过,大部分“神秘”可以和灰雾扯上关系。过去的末日幻境也牵扯到异空间和恶魔,而如今的这个末日幻境中,恶魔、灰雾、魔纹乃至于巫师等等常见的神秘体系,都可以归入“统治局”这个起源,所以,也有不少人认为,统治局——无论是过去的异空间前身,亦或者如今的统治局遗址——开发了一整套难以理解的超常技术,而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技术灾难,于是,一部分技术和技术的副作用外泄了,才导致“神秘”频繁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

    这些人相信,包括先知、魔纹使者、巫师以及更多难以归入体系的神秘力量在内。都可以利用统治局技术进行解读,唯一让人感到棘手的是,如何才能挖掘和理解更多的统治局技术资料。虽然在提到“技术”这个词语时。很有正常的科学技术的味道,然而。在实际挖掘和研究这些统治局技术的时候,整个过程同样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至今为止,我也没有见到有谁宣称,找到了解读规律,而一旦研究涉及到了统治局技术,大家都往往是用“神秘”来描述,而并非是“难以理解的科技”。

    “神秘”和“难以理解的科学技术”两者之间,概念上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对统治局的了解不多。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那些看似统治局前身的冠名为“末日幻境”的异空间,我也并没有进去过多少次,也许是行程太过匆忙,也许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阻止我多次进入那个地方,但是,如今回想起来,从“病院现实”的角度谈论的“末日幻境”,和从过去那个“末日幻境”的角度谈论“末日幻境”,两者之间的意义是不同的。

    有许多名词的概念。在我抵达“病院现实”的时候就已经发生变化,而在如今的末日幻境中,更已经被修改得面目全非。例如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获得魔纹的方式,提升魔纹等级的方式,整个过程和机理,其实比如今更加清晰,而魔纹作为当时最为明确的神秘力量体系,整个神秘圈的运转模式,也比如今更加清晰,而魔纹使者自身所要承载的命运。也比现在更加沉重。在当时,魔纹使者也被称为天选者。正如其字面上的意义,魔纹使者和先知。被认为是在末日降临的命运中,最重要的两个零件。

    但是,如今的魔纹使者,其存在性和重要性,已经变得十分**了,“天选者”的名号,也已经彻底不再听闻。

    我不怀念过去的末日幻境,更不会喜欢病院现实,但是,对比起在不同世界,不同时间段中,自己的所见所闻,就不禁会去怀疑它们之间的细节差别。而且,我并不完全认为,是因为“世界”在进化,在变得完善的缘故。正好相反,过去和现在的末日幻境也好,病院现实也好,基于我所能观测到的情况,存在许多个人认为极为模糊**的地方。也正是这种模糊而**的地方,才让人觉得自己如堕梦中。

    每一次的经历,我所观测到的世界,都是“不完整”的,末日幻境本身就存在“无法理解的神秘”,所有的“不完整”,都用“无法理解的神秘”进行补完和阐述,而病院现实则是范围狭小,岛屿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至今都不太清楚。而那些让我觉得是自己的记忆的东西,偏偏是以幻觉的方式被记录下来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对自己的记忆,对自己所存在的世界,一直存在一种不满,因为这种不满,滋生出许多情绪,而促使我做出一些普通人无法做出的行动。其他人觉得自己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是理所当然的,倘若有秘密,也是迟早可以理解的,然而,我却不一样。

    我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东西,并不仅仅体现在人类社会中,也不仅仅体现在神秘事件中,更存在于自己身上。我很难说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感到不自然,感到不是理所当然,倘若它有另一个样子,那么,又应该是什么样子?我的确无法想象,倘若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不真实,那么,真实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按照这个逻辑想下去,只会让人的大脑一片混乱。就好似,这些问题涉及了人类的终极哲学,而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是,当我这么去想的时候,的确有一种“一切都是幻觉”的感觉。而对这种感觉最接近的描述,毫无疑问是亚洲神秘学中,佛陀们对于“皆空”的阐释。

    但是,从哲学和生物学的角度,人是无法在“皆空”的状态吸啊,认知到“幻觉”的。“幻觉”这个概念,是相对于“真实”概念才产生的。这也意味着,无论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秘密,到底有多少是幻觉,但是。这其中也一定存在与之对应的“真实”。

    我认为,这个隐藏在虚幻和梦境之后的对应之“真实”。就是某种认知真实世界的基点,它到底有多少特征,我无法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是“贯穿一切的存在”。也许,仅仅给理论描述上,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倘若将这个基点,形象地看成是“在我所能观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中,都存在的东西”,是不是就容易理解了一点呢?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要认知真实,就必须先找到一个真实的基点,再立足于这个基点,去观测周围的一切。而这个真实的基点,往小了说。一定是“无时无刻,在每一种情况下都存在的事物”。

    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我曾经以为这样的事物到处都是;而在抵达病院现实后。我开始怀疑。当我从病院的资料中,认知到“病毒”的存在时,“病毒”的概念,和“江”的概念,被统一起来了,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认为自己找到了“真实的基点”,那就是“病毒”和“江”的混合概念,它同时存在于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并且,和我的距离是如此接近。可以说,它所展现出来的特性。都近乎完美地符合了“存在于我自身以及我所能观测和感受到的一切中”这样的定义。

    哪怕是现在,抵达了中继器世界,在这个“神秘”的体系再次发生巨大变化的环境中,以“病毒”和“江”为基点去观测一切,仍旧是可以行得通的,然而,以这个混合概念为基础去看待一切,同时也是让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因为,“病毒”和“江”体现的意义和造成的结果,不存在接近我的理想的一面。反而,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所期待的理想世界的一种摧毁和恶意。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会爱上“江”,已经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不可思议,但我还是接受了——仅仅是这一点,我就可以评估自己的精神,一定是出了问题。

    不过,在接受了这个情况的同时,在尝试着,利用这样的情况,去修正那些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世界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不会有第二个,和这个“真实基点”完全矛盾,亦或者从理论上涵盖它的“更真实的基点”。

    因为,我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比“病毒”和“江”的混合概念,更具备贯穿力,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的说法。

    直到这个晚上,被阮黎医生提了出来——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她所说的这些情况,同样可以相对完美地解释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问题只在于,接受她的说法,比接受“病院现实是真正的现实”更加困难,而这个困难,就在于我对中继器世界的理解,以及对中继器世界、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三者之间的依附关系的固有认知上。

    所以,当阮黎医生希望我相信她的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尽管她并没有表现得意外和沮丧,但我仍旧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不想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

    “其实,相同的话,我已经对你说过许多次了。”阮黎医生说:“可是,对你来说,要认知到什么是真实,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你的精神在对真实的动摇中,已经破烂不堪。你知道,我对病人进行引导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不会直接提出和他们的想法有直接冲突的情况。假设一个精神病人认为某个东西存在着,那么,倘若我判断,他的幻觉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我也不会用强硬的手段,去告诉他,那东西是不存在的。因为,病人们的精神虽然有问题,但也往往是顽固的。认知的直接冲突,到底能不能挽救对方,至今也没有一个完全的定论。”

    “妈妈,你是说。你对我进行过十分直接的认知冲突的疗法?”我不由得问到:“你尝试过,强行将你认为正确的,真实的情况,塞进我的脑子里?”

    “没错。”阮黎医生面不改色地回答到,语气和情绪都没有半点波动,尽管,她也知道。这种做法十分不讨人喜欢,而且,我也可以想象。整个过程,也一定充满了不人道的地方。强制调整精神病人的精神状况。避免不了要使用一些残酷的机器和副作用很大的非法药物。我这个时候,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和记忆,但我不觉得,阮黎医生是在说谎。

    她没必要说谎,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厌恶她,这是由我的性格决定的,而她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我想。

    “我一直都很后悔。当时也许太过着急想要得到成果了。”阮黎医生的眉宇柔和下来,充满了歉意,“从那个时候起,刺激性疗法的效果就一直在下降。在治疗的前阶段,你的表现正常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回到发病的样子。”

    “你是说,产生幻觉?”我追问到。我知道,她一直认为,我的异常举动和异常想法。都是基于幻觉。而我所写的日记,在普通人眼中也必然十分不可思议,无法接触到“神秘”的话。那就只是一个充满了妄想的故事而已,而偏偏阮黎医生至今为止,都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对“神秘”的抗性。

    倘若不将阮黎医生视为“神秘抑制力”和“中继器核心”,那么,她的存在无疑比任何神秘都要真实。

    正是这种真实,让我愿意听听阮黎医生的说法,哪怕,我觉得这种说法比“病院现实”更加不可思议——对任何无法抵达“病院现实”的人来说。“病院现实”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

    “到底是否仅仅是幻觉。无法肯定,但是。幻觉这个词语,的确是目前最通用的说法。”阮黎医生给了一个**的回复。

    我正觉得,阮黎医生有些卖关子,她便继续说到:“其实,你失去的记忆,要比你认为的更多。例如,你真的确定,自己写下的日记,只有你看到的那么一些吗?”

    “什么意思?”尽管阮黎医生说的话,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我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种意外的冲动。

    “你在变成这个样子之前,就已经开始写日记了。”阮黎医生说:“当你的病情还不是这么严重的时候,你在日记中的记录,和现在的记录,是不一样的。虽然不缺乏关联性,但是,看起来更像是两个世界。你认为,自己是在十六七岁的时候,认知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知道了末日真理教、白色克劳迪娅和乐园,但实际上,你早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它们了。”

    我沉默,有些不敢置信,阮黎医生说的,或许是我抵达这个中继器世界前,就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高川”,可是,年龄上的巨大差异,让人感到不可思议。阮黎医生的话,意味着这个中继器世界保存着至少从八岁开始,就已经存在的“高川”的所有活动和存在记录。

    而我自身的活动和存在记录,仅以末日幻境来说的话,早在过去的末日幻境被摧毁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和现在的我比起来,阮黎医生所知道的那个高川,无疑更有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

    “你还记得,自己在接触到那些神秘事件前的过去吗?”阮黎医生这么问我。

    我摇摇头,因为,虽然有一点印象,但的确不是每一件事,都是清清楚楚的。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父母和童年伙伴的音容笑貌。我一直觉得,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人在长大之后,所拥有的回忆,大都是一种模糊的轮廓。因此,才会产生“即视感”这样的感受。

    “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在成为魔纹使者之前的记忆是那么模糊吗?”阮黎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踩了踩路边的卵石,她正领着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其实,人的记忆,不会总是那么模糊的,总有那么一些偶然的机会,会让人清晰回忆起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事物,尤其是那些自己所在意的人的样子。”

    “妈妈,你是想说,我之所以记忆模糊,是因为,那些记忆都是虚假的吗?”我尖锐地反问道。

    “是的,你如今的日记中,已经不记录过去,而在更早之前的日记中,所记录下来的,关于自身的情况,都是虚假的。你只是为自己的身份背景,做了一些更符合故事主角的设定而已。虽然在日记里,不乏提起一些大致的背景情况,但总的来说——没有父母约束,有一定的资金,可以将自己的房间随意改造成工房,拥有相关的技术知识等等——不就是为了故事发展后,那些频繁的冒险而准备的吗?你根本就没想过,或者说,根本就不去在意,一个学校的优等生,如何才能不惊动大人们,而实现那些任性的选择。在你认为是真实的故事里,你刚结识左江的时候,那个奇异又充满魅力的女人,就那么轻易地融入了你的生后中,然后,你的生活重心也春秋笔法地,理所当然地,避开了任何生活中实际存在的麻烦,简简单单就从高中学业转移到国外冒险。你不觉得,这真的是很不自然,很不现实的吗?”

    “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末日幻境并不是现实。”我反驳道。

    “所以,你认为病院现实就是现实?”阮黎医生的提问十分有力,而我只能沉默。

    我也同样不觉得病院现实就是现实。

    “实际上,即便是近期内,你所写下的日记,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被你自己遗忘了。”阮黎医生转移了话题,说到:“你说写下的内容,比你认为的还要多。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你用第三人称的方式,描述过其他高川,包括义体高川和桃乐丝等人,以及病院现实的情况。只是,我想,在你用第一人称写日记的时候,那些内容才是你认为自己真正可以看到的事情,所以,那些‘自己本不看到的事情”才变成了第三人称描述,倘若以第一人称故事的叙写方式来说,这样的做法看起来很正规,但问题在于,你确实忘记了自己以第三人称所写下的故事内容。”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忘记了,自己写过的故事?不,应该是要理解为,阮黎医生认为我忘记了,过去她所认识的那个高川所写过的日记内容吗?虽然可以这么想,但阮黎医生的表述,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我什么时候写下的……”我顿了顿,问道:“有证据吗?”

    阮黎医生耸耸肩,打开房门,从行李箱中取出笔记本电脑,一边说:“像是这样的对话,其实我们在过去已经重复过许多次了,但是,越到后来,你越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保证,你这次确定了证据之后,又会在什么时候忘记,认为自己从来都没看到过。”

    “我会记录下来。写进日记里。”我连忙说。

    “你看,你连自己写过什么,都会有选择地忘记。”阮黎医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保证,其实没有意义,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这种事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我无法控制自己,总会有选择地遗忘一些真实,从而沉浸在幻觉中,乃至于将幻觉当作是现实,所以,哪怕我现在看到证据,之后不是会忘记,就是会绕开这些证据,尽可能附会于幻觉之中。

    “视而不见……你是想这么说吗?妈妈。”我看着阮黎医生掀开屏幕,迟疑地说到。在她的眼中,这大概就是对我治疗时,最棘手的情况吧。(想知道《限制级末日症候》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book2002)(未完待续)

1262 螺旋的尽头

    ps:漫长的十一卷终于完结了,今天的温度,在我这儿已经可以视为夏季到来。高川的故事也将在这个夏季突入最后一卷,十二卷《螺旋尽头》。

    写到了这个份上,只要能顺利完结就是胜利,大家觉得呢?

    另外,愚人节快乐,今日两更。

    阮黎医生看着我的目光充满穿透力。我一直都很确定,在她的眼中,我有另一种形象,但是,这种形象上的差异,是因为她缺失了太多的情报,而受到另一部分中继器资讯的补完,这种补完于我而言,是不真实的。然而,就在这个晚上,她让我惊愕地感到,双方的情报差距,绝非是我认为的那样。

    阮黎医生似乎要证明,在情报方面,我才是弱势的一方。

    “因为视而不见?”我不由得问到,心中觉得荒谬,却又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简单来说,在阮黎医生的观测中,“高川”在日记中描绘了一个完整的冒险故事,虽然大部分故事是以第一人称视角为主体,但情节上也不缺乏,从全知的第三人称视角而描述的“高川不知道的事情”,正因为是“高川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这部分内容在记录下来后,就被“高川”自己忘记了,剩下的那部分以第一人称视角描述的故事,也有一部分涉及“真相”的内容,被“高川”无视。

    在心理学方面的病例中,刻意遗忘和无视某些存在的事物,是相当常见的情况。现在的我,被认为是拥有这方面精神创伤的精神病人——是的,在阮黎医生的报告中,我的精神病态十分复杂。产生了复数的并发症,而让我每一次因为某种缘故,被重新拉回“现实”之后。也会很快复发,而且。再复发的时候,精神幻觉也会一次次变得复杂而完整,以至于越来越难以认知到,什么才是现实。

    目前,用“对真相视而不见”这句话来描述我的情况,似乎就是阮黎医生的态度。

    “是的,视而不见。明明最真实的情况就摆在眼前,也会认为它不存在。”阮黎医生没有生气。反而意外地平静,“但是,阿川,这不是你的错。你生病了,而病源比你想象的还要奇异。我会一一重新告诉你,哪怕你很快就会忘记,现在,先来看看你的日记吧。这个日记,是你在这个发病周期所记录下来的,而你也一定不记得了。每一个发病周期,你的日记,都会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脉络。而这一次的故事。你也已经整理好了每一卷的标题。”

    在阮黎医生打开的文件夹中,我看到了充满即视感,但又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写下来的故事名字:

    《厕所怪谈》

    《笼中鸟》

    《日常分裂》

    《厄夜怪客》

    《邪恶力量》

    《幕间死亡》——这一卷,做了一个星号标记,显得和其他卷集的故事区分不太一样。

    《混沌头》

    《末日代理》

    《燃烧城市》

    《十字军》

    《超凡双生》——这一卷标记了“待续”,按照我的理解,应该就是我如今正在写下的日记的备份。

    一共十一卷,我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竟然写得这么细致,甚至不由得怀疑。是阮黎医生自己整理过了。

    阮黎医生打开文档,在她标记的选段中。的确出现了大量第三人称视角的内容。这些内容有许多是我有着模糊印象,但却根本没有记忆的事情,里面对自己之外的其他高川的描述,以及对桃乐丝和系色等人的描述,超乎想象的详尽——包括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中,从“我”这个第一人称角度,无法看到的,那些“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事情,全都跃于纸上。

    问题在于,虽然我不记得这些故事中,那些用第三人称角度去描述的故事内容,然而,从我还记得的细节中去推导,却赫然有一种感觉:这些第三人称的故事内容,可以很好地解释或补完我所知道的,我隐约猜测到的,有一种模糊感觉的那些情况。

    以当事人的身份,去看待故事中,涉及到自己的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时,我实在无法表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从这庞大又复杂晦涩的故事中走出来的一个人物角色。

    而这个故事,似乎就真的,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很难想象,自己既是故事主角,又是故事作者的情况——

    不,我努力去思考着,利用高维理论,或许可以解释。但是,为什么自己非得去证明这种情况不可呢?

    因为实在太过震撼,所以,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你就如同上帝一样无所不知。不,应该说,你在充当了上帝,填补了设定后,又将这事儿忘记,重新回到一个故事角色的身份中。”阮黎医生说,“我分析过里面的角色,我的出场看似很少,但是,不客气地说,你不觉得,你最在意的江,其实是以我为模板塑造的吗?”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然而,发热的大脑中,却什么内容都没有。反而,有这么一个想法掠过脑海:自己该不会是被这些情况震撼了吧。

    不,应该说,明明经受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冒险,遭遇过不同的人,了解过从不同角度去观测世界所产生的认知,应该震撼的东西,本就已经够多了。如今阮黎医生所说的一切,论到不可思议,的确也是如此,但程度不应该到震撼自己的地步。

    是的,我想,阮黎医生对我的认知,对“真实”的表述,内容虽然新奇,但也不应该是让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

    尽管这么想着。但是,脑子里,除了这个想法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我不由得沉默。

    我应该沉默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怎样的态度,激烈地去反对阮黎医生的说法?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阮黎医生不会因为我说这是错误的。就认为这是错误的,而我自己也并没有证明她的错误的证据,在这个笔记本电脑中存档的高川日记,记录下来的信息,先不提对错,从量上已经完全超越了我的个人视角所获得的一切。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都已经在其中表述得相当详尽。就算要强行认为这部分“我不知道的事情”是虚构,阮黎医生基于这些虚构内容而产生的认知,也是错误的,但是,要如何证明,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是错误的呢?

    不,我想,自己有些混乱了,我根本就不需要证明那是错误的。因为,阮黎医生的观点是。至今为止我所认为的真相,所参与的神秘,全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故事。并且,我自己已经将故事完整地记录下来了。这些日记文档,要证明的,只有这一点:

    我所依仗的情报,全都是虚构的,根本就不具备说服他人的基础,也根本不具备让自己看透真相的基础,因为,精神病态下的我总会下意识忽略和忘记。那些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虚构的细节,所以。无论它多么荒谬,我都无法从精神意识上。认知到这种荒谬的不该存在,反而,会以思考和幻想的方式弥补这些荒谬。

    这就是愚者思考的笑话吗?太过冰冷,也太过残酷了。我不想相信,想去反驳,可偏偏因为思绪太多,太过杂乱,而无法整理清楚自己想要表述的事情。

    我虽然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人,但是,要接受这种程度的精神病态是自己所要面对的事实,仍旧感到无比苦难。即便如此,我内心深处的感觉……似乎在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我所经历的那一切,其实只是我自己的“创作”而已。而且,这个创作还不是原创的,而是基于阮黎医生对我述说过的事情,进行的二次创作。

    等一等,基于阮黎医生的故事?我的思绪,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从那一片空白般的混乱中脱离出来。我不再去想,自己该如何反驳阮黎医生的说法,可以找到哪些证据,去证明自己的正确。

    我记起来了,阮黎医生在静静凝视我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你日记里的“江”,难道不是以我为模板创作的角色吗?

    让我整理一下:

    首先,我一直都认为,这个中继器世界是依附于末日幻境而存在的一个庞大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它之所以可以存在,是因为有“精神统合装置”的支撑。而这个世界之所以是当前这个样子,和阮黎医生的存在有着很深的联系,而阮黎医生有可能就是“中继器核心”。

    其次,阮黎医生在之外的末日幻境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而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病院现实”中的她也感染了末日症候群,但是,“病院现实”中的阮黎医生和眼前的阮黎医生,不能完全等同起来。后者仅仅是感染了“病毒”后,所产生的一种类似于“精神人格投影”的存在。而假设她是“中继器核心”,那么,这个极为特殊的身份,也让人很难去联想她此时于“病院现实”中的情况,到底和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什么不同。是否还保持着人形,通过系色中枢接入末日幻境中等等问题,如果不亲自回到“病院现实”,是难以确定的。

    然后,在以上的前提下,阮黎医生和“江”并不存在直接的关系,反而,其在中继器世界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因为由“病毒”确定的。

    是的,这就是我对眼前这个阮黎医生的认知。

    然而,如果按照阮黎医生的表述去看待当前的情况,之前的那些情况,却几乎反转过来:

    首先,眼前的阮黎医生所说的一切,都是以“这个中继器世界其实是现实世界”为基础展开的。倘若,这个经由纳粹改造的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不是真实的现实世界,那么,她所说的那些论断。全都不需要太过在意。那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个中继器世界是依附于末日幻境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不是真实世界吗?之前我以为有,但是。却被笔记本电脑中的日记文档打破了,因为,我的证据,我的认知,是在那些日记是“真实经历”,而非是“幻想经历”的基础上才成立的。而阮黎医生的做法,并没有去证明这个中继器世界是不是“真实”,而是去证明。“高川”根据自己的遭遇和认知所写下的日记,以及其中记载的“真相”,全都是幻觉。

    我无法就这么承认,阮黎医生做到了这一点,但是,哪怕不去思考,而仅仅用感觉体会,我也无法否认,她所说的情况,并非是“绝对荒谬”。并非是“无稽之谈”,抛开我的认知,仅仅从“精神病人”的角度去思考。理论上是存在可能的。相反,我的思维走向,正如她所说,正在试图去证明她的说辞的荒谬,似乎反而证明了,这其中必然存在真相。

    其次,阮黎医生说过,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和思维走向,一旦进行思考。一定会是从避开真相和弥补破绽的角度进行。而这种说法偏偏有着让人信服的基础——正因为病人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有效地治疗自己。所以才需要更加专业的医生。

    我想起阮黎医生在更早之前,对我提出的问题:“你相信我吗?”

    我认为。她是从一个相当复杂的角度,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而这个角度之中,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一定占据着很大的份量。让病人相信自己,不正是医生最需要的吗?反过来说,针对心理精神的治疗,比一般的医疗更需要这份信任。

    如果我信任阮黎医生,那么,理所当然遵从她的说法,从她的角度,去重新认知这个世界。

    而如果我不信任阮黎医生,那么,之前她的表述无论有多少真实性,我都只会从思维上,偏向于“她所说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这个方向。

    当我想到这里,心中那些忧烦和焦躁,一下子全都平静下来。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阮黎医生,她没有避开。我又看了一眼时间,还差一点就要午夜零时。房间的隔音性很好,听不到半点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可是,这种寂静却并非是冷清的,让人恐惧的。正是这种寂静,反而让阮黎医生的存在感,以及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就只剩下了两人。

    我可以听到自己呼吸声,我甚至觉得,自己之前膨胀的情绪和思绪,让自己的肌肤变得灼热,而让对面的阮黎医生也可以感觉到。

    我不由得扯了扯领子,松开了最上边的纽扣。

    我从来都不能肯定“自己掌握了世界的真相”,但是,正因为这种不可能肯定,所以,让所有涉及“世界真相”的线索,其实都不怎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要相信“病院现实”,相信那里的安德医生和阮黎医生,亦或者,相信眼前的阮黎医生。

    毫无疑问,倘若仅以接触的时间而论,前者要早许多。而这个优势,让前者更具备真实感,并且,从前者的角度,同样可以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进行一个相对完整的解释。

    后者的出现时机太过尴尬了,而且,仅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来得有些迟,要说劣势,无疑是很多的,可是,这些劣势并不能证明“真实”和“虚假”。正如之前所,只要稍微转动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会发现,如今阮黎医生的解释也同样是完整的。

    而且,如果我选择相信眼前的阮黎医生,她大概会从更多的角度,去阐述以“这个中继器世界才是真实世界”为基础,进而理解的“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吧。而她所说的那些情况,包括末日真理教这种曾经认为是邪教的神秘组织,也一定存在和我的认知有巨大偏差的地方。

    阮黎医生的真相和病院现实的真相之间,是存在巨大矛盾的。而在自己的认知基于这种真相时,就无可避免要选择去相信一方,去否定另一方。哪怕无法完全否定某一方,但信任另一方,就必然会导致不信任一方的诸多情报作废。

    例如。在假定“病院现实”为真实的情况下,“江”可以被推想为“病毒”的变种。

    而倘若相信如今的阮黎医生,那么。正如她之前所说的,“江”可能就是以她的形象为模板所塑造出来的一个故事女主角——其实。我直到现在,都很难将眼前的阮黎医生和“江”联系起来,可是,正因为她提到了这一点,所以,再去回忆和“江”相处的点点滴滴时,真的会产生一点相似的感觉。

    “江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妈妈。”我不由得说到。

    “你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不是吗?我十分理解你对它的设定。”阮黎医生说:“它的模板虽然有我的一些形象在内。但是,构成它的要素,仍旧是十分复杂的。我也同样可以理解这种复杂,更能知道,它非人的一面,是从什么方面得到的启发。我已经说过了,你所写下的故事,那些设定和情节安排,其实都是有原型的,而我十分了解这个原型。”

    “我爱上江了。你不觉得……”我没说完。

    “没关系。”阮黎医生平静地说:“阿川你在日记里所表达的情感,有很大一部分是恋母情结的表现。将我的身影代入自己塑造的虚幻的爱人之中,反而是你最正常的表现。你所表达的那些喜欢、信任和守护。让我十分喜悦,所以,阿川你也不需要有任何尴尬。”

    阮黎医生这么说着,而我不想对她说“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话。

    我沉默着,要突然间,转变自己一直以来认知世界的角度,相信包括“江”在内,我所爱过的。努力过的,造就了我和改变了我的那一切。都不过是精神病人的幻想,是不存在的虚构。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做到。也正如阮黎医生所说,我的思维走向,一直在试图证明,阮黎医生所说的一切才是奇偶错误的,虚构的。

    “你相信我吗?阿川。”阮黎医生再一次问到,她没有多余的问题,眼神平静而充满了穿透力,让人知道,她明白眼前这一切犹豫和沉默的原因,但是,并不会因此放弃步步紧逼。她曾经说过,如此激烈的方式,对病人的伤害是巨大的,所取得的成效,也会变得更有风险,在很早以前,她就放弃了在我的身上采取这样的方式。甚至于,在面对大多数病患时,也更倾向于柔和的疗法,而不是刺激性的疗法。

    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一改温和的态度,而再次用上了这么刺激又直接的方式呢?

    我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临时起意,亦或者早就计划。又或者,是否在这次研讨会的旅程中,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她。即便我回忆过去的细节,也找不到她突然起意的理由,只能认为,她是早有预谋,早就决定了,带我参与这次研讨会时,就采取这样的做法。

    话又说回来,她带我过来的原因,不正是为了可以更好地为我治疗吗?

    “你在犹豫,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因为,这不是你的错,你无法控制自己,而造成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也是十分复杂的。正因为你自己无法解决,所以才需要我这样的医生。”阮黎医生说:“但是,从你的日记里,我看到的只有绝望,虽然高川一直在努力,却仍旧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孤掷一注,去相信自己所爱的,却非人的‘江’……‘江’有我的影子,你能爱着它,相信它,我是很高兴了,但是,为什么不尝试相信一下就在你眼前的我呢?也许,你可以从这份信任中,找到另一条拯救世界的道路。”

    “拯救世界?”我有些愕然,“相信你,然后拯救世界?你不是说,日记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吗?”

    “是虚构的,但是,有原型存在。”阮黎医生的表情严肃了一些,目光变得锐利,“包括末日,也是有原型的,你该不会认为,这个真实的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犹豫,因为,她提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情况,让我的日记,和她的真实开始接轨。

    “我不认为你可以拯救世界,阿川。”阮黎医生说:“但是,世界末日是存在的,现在,就是1999年,世界末日已经开始了。”

    我瞠目结合,她所说的世界末日,和我从“病院现实”,以及“末日幻境”的角度去观测的中继器世界末日进程是不一样的,可是,却又并不是彻底没有关联。

    末日是存在的。

    所以——

    “相信我,成为末日代理人,然后,试着去成为英雄吧。阿川。”阮黎医生如此说到。

    inue……(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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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