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4 辩驳
在这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中还有一部分神秘专家来自于网络球,铆钉也曾经向他们试探过一些情况,但所得到的结果却很不理想。他们不管是真的不清楚,又或是假装,都没有提及nog情报方面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在队伍中显得拔尖的约翰牛就变得有些与众不同。铆钉也不确定约翰牛是否有更多的情报,又是否会透露出来,如果网络球真的和末日真理教合作,也应该不是什么可以宣之于口的事情。网络球的立场从成立之初就很坚定,如果网络球并非“在任何条件下,都以末日真理教为第一目标”,或许有很多情况,无论是从主观还是从更客观出发,都要发生改变。
网络球一直表现出来的态度,比任何神秘组织更加透明,更加鲜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是它得以快速发展壮大的原因。可是,如果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网络球已经和末日真理教达成默契,即便只是当下面对纳粹的环境才如此,也不免让人套入更早之前的局势网络球是否一直都和末日真理教有默契?这种默契到了何种程度?毫无疑问,对于联合国和许多圈内人士来说,都会产生一些不信任感。
就铆钉他们看来,如果网络球真的存在和末日真理教的默契,所到手的情报,都并非是以敌人的立场去夺取的,而是存在某些暗地里的交易,出卖了某些人和势力的利益,那么,深入去了解的话,有可能会导致nog内部产生裂痕,这也是极为顾虑的事情。无论网络球的做事方法和态度情况。到底在私下和表面上有多大的差别,网络球都已经是nog中极为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一个成员组织,这个事实绝对无法忽略。
“所以,除非真的有证据,亦或者。所有人都认为,弄清这件事有助于完成攻略计划,否则,还是暂时不要去理会吧。”铆钉这么对我说:“这是我们几人的决定,如果你不认可也无可奈何,我们无法阻止你的行为,但也不会主动去寻找证据。这些事情,只有我们的时候可以私下说说,但是。如果真的会干涉到行动计划的话……高川,你知道的。”
“我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仅仅是想到了所以提一下,与之相比,我更希望知道在这个临时营地的准备,将会达成怎样的结果。”我毫不犹豫地说:“我在中继器陷阱世界有些牵挂,那个地方,即便是假货。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世界。我有一些过去未能完成的事情,想要在那里弥补。”
一开始。铆钉他们还不太了解我的意思,但是,他们想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我所指的,并非是我想要在那边做什么事情,而是在提醒他们。我要做的事情,有可能会和大部队当前的计划产生冲突。而且,正因为是“比网络球的情况”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不会有所让步。而这显然是他们未曾料到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那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近乎真实的世界”,没有亲身进入,不,即便亲身进入,他们也不一定会产生和我一样的想法。“幻境”和“真实”,对一直生存且只生存于末日幻境中的神秘专家来说,界限其实是极为分明的。我不同于大多数神秘专家,他们清醒而理智,而我感性又愚蠢。他们的思维、情感和观念,相对于我来说,都是正常的。而我不过是一个精神病人罢了。
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当他们知道了我的想法后,会认可这样的想法。
“你疯了!那只是一个陷阱,无论多么真实,都是泡沫一样的东西。”铆钉的眼皮抖了抖,双手十指相握,沉声说到:“的确,中继器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创造出一个单纯以人类的角度,无法发现漏洞的世界,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那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我明白。”我说:“不过,就算是幻觉,我也想要去大干一场。”
“利用幻觉去弥补自己的遗憾,有意义吗?”变色龙插口道:“如果你想这么做,平时就可以这么做,区别仅仅是真实感有多少而已,但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
“是的,就是真实感的问题。”我平静地回答到:“我从那边来到这个统治局区域,和你们从另一侧进入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无法从情感上,无视那个世界的种种细节所呈现出来的真实性。”
“你是女人吗!?”露易丝有些气恼地拍了拍桌子,“男人的话,就给我理智坚强一些!”
“很抱歉,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决定。”我说:“我是感性生物,真是很抱歉。”
“原本以为你做为神秘专家,多少会比大多数孩子都成熟。”希格玛揉了揉额头,说:“现在看来,你也就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即便你真的决定,如果你要做的事情,和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发生冲突,你就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你有实施这种想法的能力吗?现在的你,已经连魔纹使者都不是了。”
“我觉得……高川,你有没有想过?”铆钉突然想起什么般,说话的语气,让其他人都不由得投去目光,“那是中继器的陷阱,也许,陷阱并不仅仅是压制神秘而已。”铆钉的说法,让三名队长的目光都紧缩了一下,他们齐齐转过头,仿佛要看穿我的思维般,凝视着我的眼睛。只听到铆钉继续说到:“压制神秘是显性的,但是,如果存在对囚徒思维的隐性影响力,我也不觉得意外。你此时的想法,有多少是你真正的想法,而并非是中继器陷阱固有的神秘对你的影响呢?你说过,在里面停留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任何隐性的影响,都足以形成强大的改变。”
“我也有考虑过。”我点点头。这样一来,铆钉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明白了我会说什么吧:“但是,就算被影响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在一个月的时间中,也很难将某种想法强加于他人之上。我的情况也有些不同,如果真的会被影响,也绝对不会是中继器的原因。所以,我更倾向于,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只是在过去无法实施,而如今看似有了条件,所以被放大了而已如果真的是在中继器陷阱所具备的神秘性的影响下。才让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也定然是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存留着这样的想法。”
“从未想过的,就不会突兀出现。想法之所以改变,是因为存在如此思考的种子……吗?”铆钉苦笑起来,“我不能说。你的说法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是不同角度去观测,去思考。所产生的问题。但是,我可以说,你的决定,对于队伍的计划来说,是有害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也让我们注意到,或许在进入中继器陷阱之前,有必要对自己的意识多加上一层保护。”
“随便你们。”我说:“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nog的计划预计要得到怎样的阶段性成果?”
“在那之前。高川,我们还有一个问题。约翰牛,还有另一位队员左江,是和你同时失踪的。你了解她们的情况吗?”铆钉问到。
“不清楚,但是,我不觉得她们已经被干掉了。”我并没有推诿,直接回答到:“在神秘被压制时,那个世界平凡又温暖,在神秘的压制部分失效后,她们也应该会和我一样,重新获得神秘力量。无论是否拥有神秘力量,她们自身的素质,都比我更好,更容易适应环境。”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见到她们,对吗?”铆钉再一次问到:“那么,你觉得,她们会和你一样,为了那个陷阱世界的问题,和队伍产生冲突的几率有多大?”
“我无法确定,说到底,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是,是因为陷阱的缘故。而你则是基于与之相对的立场去思考问题的,所以,你才会觉得,约翰牛她们也会改变。”我平静地看着他,说:“这种事情,在找到她们之前,怎样都好。最重要的,仍旧是先要找到她们。你有些焦躁了,铆钉,你在害怕吗?害怕中继器的陷阱,真的拥有影响人们意识的力量,生怕自己进入其中,也会发生改变。甚至于,害怕中继器全都拥有这样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一直都在改变着人们的意识……害怕拥有中继器的网络球,末日真理教、纳粹、五十一区。害怕如果这就是事实,那么自己的一生,就不过是一个舞台上的玩偶而已。”
铆钉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似乎被我说中了心思,不,也许,在我这么说之前,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这么多,仅仅是因为我说出来了,所以才在他的心中留下这样的概念,从而产生害怕的情绪。但不管怎样,既然目标是攻略中继器,那么,他迟早会明白,中继器,不,应该说“精神统合装置”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那东西,本就可以看作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结晶,甚至于,是整个末日幻境的中枢显现,和于病院现实层面所观测到的系色中枢相对应的存在。被改造为末日幻境系统中枢的系色可以于宏观上干涉末日幻境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其实就是在间接充当“精神统合装置”的作用。然而,“精神统合装置”既然存在了,那么,这东西对末日幻境的干涉能力,要比系色中枢更加直接。
掌握了“精神统合装置”,就能通过对构成这个世界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体潜意识施加影响,进而扭曲整个末日幻境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我觉得,存在的可能性要大于不存在的可能性。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掌握了中继器,进而调动精神统合装置,去干涉集体潜意识的人和组织,的确就抓住了整个世界的心脏。
从这个角度来说。构成这个世界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无法逃脱,甚至于,连被改造为中枢的系色,即便在一定程度上,于世界构成中处于一个上层的位置。也无法逃脱这种影响。
我面前的他们,我所认识的人们,哪怕是末日真理教,亦或者网络球,都是如此。
若有什么例外,我也只能想到自己在更早以前,我并非是构成末日幻境的因素,而仅仅是投入其中的意识,现在。情况有了一些变化,我无法确定,“高川”的身体是否在病院现实中仍旧完好。毕竟,在我上一次死亡的时候,已经确认那具身体崩溃了。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变成lcl,和其他lcl混在一起也说不定。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仍旧是特殊的,只因为。我的体内有“江”的存在。
我看了一眼真江,她垂着头,摇晃着肩膀,哼哼着什么,但就是这样的她,所可能代表的意义。却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有力臂助和信心来源。过去我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仅仅是就个体的独立性而言,而现在,我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原因。则掺杂了“非人”的因素。
“病毒”、“江”、我自己三者之间所隐约浮现的关联,让我始终保持着视角的高度,去俯瞰任何预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情况。
这样的我,自然不会害怕中继器,然而,更多人在追溯“神秘”的起源时,在中继器力量呈现时,在寻求自我和命运的哲思中,所突然或必然观测到的,那黑暗又恐怖的一角,都无法抱以平静以待的态度。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铆钉他们身上,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我和铆钉对视着,他的额头隐隐浮现汗渍,然后,他猛然提高音调:“不要说了!”这样大的反应,却没有让其他人惊异。我想,大概是因为,希格玛、露易丝和变色龙三人也感同身受吧。队伍已经进入拉斯维加斯,即便进入了统治局区域,也是位于一个极为接近中继器陷阱世界的地方。通往那边的“入口”已经打开,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是偶然的结果,还是早已经注定的必然,抵达这个距离的人们,都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深刻地感受到来自中继器的压力。
中继器的影响力,在深入接触它之前,就一直存在,只是在这个时候,愈发明显得呈现在诸人面前。
“……如果接受不了,你也可以不去想这么多。”我说:“有些东西,即便猜对了,也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帮助。”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思考、行动和结果之间所存在的鸿沟,我早就有过很深刻的体会了。
“不我很好,我没有关系。”铆钉调整了一下呼吸,表情重新恢复正常,顿了顿,说到:“nog的计划是利用这里的物资开辟一个节点。你也知道,一般情况下,节点是无法人为开辟的,没有先知的帮助,开启已经存在的节点,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点点头。
“nog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情报末日真理教已经完成了特殊情况下,人为制造并开启节点的技术,并且,弄到了一部分资料……”铆钉缓了一下,显然,他所说的情况,都像是在暗示,nog和末日真理教的苟合,“我们根据这部分已知的资料搭建了临时营地,然后,利用情报,去伏击末日真理教,以获得缺失的资料部分。”
“这就是伏击战的开始。”希格玛补充到,“因为这些情报和资料,都来得太及时,太恰巧了,所以,让人产生怀疑也是必然的。不过,我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nog的情报,显然是有利于这次计划的,总比一头雾水,不知道从何开始更好。就算是与虎谋皮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攻下拉斯维加斯,否则,纳粹的压力会让人吃不消。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我知道,他的解释是针对我而来的,“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责备什么,仅仅是,想要确认各方面的情报,用以评估和调整自己的计划而已。”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你的计划,和队伍的计划发生冲突的话。”露易丝还是又一次这么确认到。
“在队伍的计划呈现出明显的结果之前,我就只是一个观测者而已。我已经没有力量。去做任何事情。”我看着她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总是处于这种状态。”
“既然你的意志坚定,又为何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呢?我觉得,这种光明正大的态度,正是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正在和中继器陷阱的影响进行抗争。”希格玛说:“所以,你的行为发生了偏差,无法做到彻底站在哪一边去思考问题,无法进行理智而有效率的决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调整偏差,你知道,这是我们火炬之光最擅长的。”来自火炬之光,亦或者说。来自于“偏差”的希格玛,如此微笑起来。
“不,不需要。”我如此回答。我觉得,所有对“火炬之光”有所了解的圈内人士,都不会觉得,将自己的“偏差”交给对方去处理是一件好事。
而且,“希格玛”这个代号,于古老的术语中。就有“偏差值”这样的意义,其真实形态。是一种特指意义的符号,而并非一个常识中的名字。用这样的东西作为自己的代号,不免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沉的黑色幽默,也因此体现出“希格玛”本人于火炬之光组织中的特殊地位。我们是第一次相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是默默无名之辈。
涉及“偏差”这个概念的神秘,或许会从他身上格外体现出来。让这样的神秘专家加入这支队伍,nog的决定还真是够大胆的。
“总而言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启节点。让我们去到那一边。”铆钉回归正题,说到:“至于,节点是如何开启的,基于怎样的原理,会将我们带到什么地方,那就不太清楚了……”
“亚洲。”露易丝突然插口道,“如果,我们凭借这些资料,制造出节点,那就是在亚洲。高川,和你的计划有矛盾吗?”
于是,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是的,实际上,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因为节点已经被打开了。”我说:“对我所在的地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在破坏扩大之前,我以神秘专家的身份进行处理。”
“所以,你来到这里,并决定要执行这个神秘专家的任务?”铆钉说。
“是的,这是我所认可的任务,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节点于我的落脚处开启。”我说:“我欢迎大家进入那个世界,攻略拉斯维加斯,也是我的任务,这一点我从未忘记,只是,我不希望,战端从我的地盘上打响。”
“这不是由我们决定的。”铆钉说。
“我知道,但是,无论是由谁决定的,其实都没关系。”我说:“如果资料是从末日真理教那边获得的,我觉得,应该考虑一下,这些资料的……”
“真实性?我觉得,nog已经考虑过了。”变色龙插口道。
“不,真实性已经被证明了,节点已经开启过,并非是偶然。不过,并不意味着,资料的细节不值得商榷。”我说:“如果我们最终会在亚洲开启节点,或者可以看作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希望我们在亚洲开启节点,所以,有过一番布置。例如,之前被打开的节点,应该不是我们做的吧?”
其他人点点头,我继续说到:“那么,也许是偶然,但也可能是,末日真理教为了确定,我们必然会在亚洲开启节点而做出的行动。我不得不考虑,nog的计划被末日真理教利用的可能,也许,按照原订计划行动,在前期会较为顺利,但是,也要考虑后期的情况,末日真理教可是我们的敌人,绝对不会好心为我们准备好一切的。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哪怕看起来像基于默契或压力,不得已而为之,也觉得不能就这么认定。”
其他人没有说话,我环视他们一眼,认真地提议到:“开启节点是必要的,但是,不能在亚洲开启。”
1095 意料和偏差
如果我将自己的想法隐瞒下来,在暗中确定队伍的路线后再动手脚,或许在很多方面都会有利得多,然而,我的感性让自己不愿意采取这种偷偷摸摸的做法。我的想法和队伍的计划产生冲突,并不是因为我和这只队伍格格不入。虽然我和他们在攻略拉斯维加斯之前没有任何交情,成为队友也不过是近期的事情,对他们的了解远远不足,但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存在于同一个队伍中是一个明确的事实。我并非是为了破坏这次行动而参加这次nog的计划,也一直处于这支队伍的立场去思考各种问题,仅仅为了在行动过程中才突然出现的意外分歧而施以暗手,即便在理性上行得通,但在感性上却说不过去。我宁愿将自己会做的事情明确告诉他们,然后再万一到来的冲突中面对更困难的处境,也不愿意对他们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行为。如果事实上成为敌人,那么,起因无论是出于什么,都不会让他们退让。能够参与这次行动的神秘专家们都可以称得上是意志坚定的人,这并不是说,他们绝对不会软弱,也不会失误,但是,在同样严苛的环境中,他们可以做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我不觉得,排除了“江”的因素后,仅仅是意志、认知、能力和经验上的水准,可以超过这支队伍的所有人,也因此不觉得,一旦队伍做出决定后,我可以改变这个决定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我仍旧来了,当着最高指挥官和三名队长的面,说出这般满怀个人因素的想法。我很固执。正如他们所说,就像个闹别扭,一根筋 ,不通世故的孩子。我无意评价这种说法。因为。我所做的事情,在他们眼前就是这个样子。而我却不可能只因为他们的口舌,就改变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们之间的矛盾,一开始就不存在调和性,这是必然的事情。nog的计划和我的计划。如果有一方必须让步,那么,在他们看来,应该是我让步才对,而在我看来,却是截然相反——我明白,这是多么自私的决定。在可见可推断的范围内,“有利”的因素远小于“不利”的因素。我用“这是末日真理教的期望”这个理由,去反驳nog的计划,看起来有道理。可是,这样由旁观者的立场,去推断出来的理由,真的没有被亲自经历每一个环节的nog考虑过吗?我不这样认为,即便是和末日真理教达成默契,分析情报和制定计划,也必然考虑过末日真理教方面的情况,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谨慎都没有,nog连成立的机会都没有,构成nog常任理事结构的七个神秘组织,包括网络球在内,早就被末日真理教一口吞掉了g并不是以一个神秘组织为核心运作的,每一个神秘组织,只要达到一定的规模,都会和末日真理教打交道,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组织。而成立nog的初衷,最大的,也最确实的敌对目标,就是末日真理教。即便现在看起来,抗争的重点正在往纳粹身上转移,但纳粹的存在,的确一开始,就并非是第一目标。
以末日真理教为对手,战斗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绝对不可能不考虑到。在这种环境下,nog所给予的这份计划,必然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其深度和广度,也必然比我一个人所思所想更加复杂。这也意味着,我所提出的,改变nog计划的理由,其实是很不充分的,也根本就没有必要。虽然就实际作战来说,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拥有临时更改计划的权限,但是,目前来看,并不具备这么做的条件。无论我说的多么动听,仅仅为了我一个人的想法,就改变整个nog组织构思出来的绝密计划,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我也觉得可能性,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可是,仍旧在这里提出来了。这让最高指挥官铆钉和三名队长感到头疼,他们明显把这种想法写在了脸上。实际上,若果是夜鸦夸克还存在的时候,我还有一些实际的筹码,而现在,可以被他们所知的筹码,已经一丁点都不剩了——曾经的三级魔纹使者,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依靠的对象“左江”也已经变成精神病人“真江”,虽然其神秘性导致了种种巧合,从而变得隐晦而深邃,但是,对于已经完成初步整合的几十名神秘专家来会说,也绝对不会认为,“真江”可以强大到解决所有人的地步。
筹码,是必须要让对方认知到,才拥有交易的可能,被深埋起来的,不为人所知的黄金,无论有多少,都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我的筹码很少,尽管我表现出强硬的决心,但是,这种决心可以打动面前的四人吗?对这点,我不抱以侥幸。
也没有什么侥幸。
铆钉说:“改变计划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事情。我们的情报、技术和至今为止的准备,都只有这么一个框架,偏离这个框架,是否可以达成目标……高川,至少,我不觉得应该冒这份风险。神秘是不可认知的,没有逻辑的,哪怕是一点点变化,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现在,我们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我们不了解节点技术,只能依葫芦画瓢地去执行计划上的每一个步骤,还得祈祷自己做得足够惊喜,情报上提供的技术也足够准确。在这种复杂的条件下,要更改计划,恕我无能为力。依循步骤,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已经是极为让人高兴的事情了。能够进入那个世界,并获得在那个世界继续执行计划的力量,这就是这支队伍的目标,在这之外,哪怕有看起来更好的结果,我也不会去尝试。”
铆钉拒绝得很干脆。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无言以对。这是很明显的逻辑,我早就知道,如今得到的结果。完全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地方。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的决定,也许并不完美。但却是成熟的,可以让人安心,值得遵循的。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由此产生的矛盾,也一如所料,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至今为止,我仍旧没能确定,节点在校园中开启,是不是有一个成熟的机制在背后运作,但是。目标是末日真理教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了。我要关闭通往校园的节点,就必须摧毁两个组织手中掌握的资料和设备。甚至于,要进一步调整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环境——可以在这里开启节点,选择在这里开启节点,自然是因为这里有这样的条件,弥漫在废都中,未能被及时处理掉的灰雾,应该是极为关键的因素。
从“加”那里,我听说过,在更早以前,废都区的灰雾并没有这么浓郁。聚集地在确认无法离开这个庞大而封闭的区域后,就一直在尝试修复维多利亚重工遗留下来的物化处理设备,这些设备因为时间和战斗,损坏了很大一部分,但又在聚集地的努力中,恢复了一部分,他们依靠这些设备,不仅完成了树管带的净化,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相对良好的生存环境,还在试图扩大净化范围——即便在和素体生命以及死体兵的战斗中,也没有放弃这样的行动,至今为止,也仍旧在持续。“平”和“加”这样的废都区搜索小队,就是在最危险的环境中,做着这类活儿的专业人员。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聚集地的净化工作一直都很缓慢,但仍旧在前进,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他们无法观测到的地方发生了某些情况,让他们的工作进度,落后于灰雾的产生了。如今废都区灰雾弥漫,只有在树管带才能自由呼吸,对聚集地的人来说,这是极为让人愤怒,又让人不自禁想要一探究竟的情况——带着这样的期望,包括“平”和“加”在内,所有的搜索小队,都在尝试往曾经抵达过和未曾抵达过的区域前进,试图弄清楚原因,并解决原因。最大的怀疑对象,当然集中在他们的老对手,素体生命和安全网络身上,不过,在末日真理教突袭了聚集地之后,我想,他们也应该会将怀疑的目标扩大到末日真理教身上,进而对我们这些外来者都心生警惕。
诚然,就时间上来说,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不可能是灰雾问题的起因,但是,如今队伍所做的事情,会否成为帮凶,就很难说了。如果末日真理教是依靠灰雾的力量,打开了节点,那么,执行nog计划的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自然要依靠同样的因素——灰雾是恶性的,但是很多人,很多事情都需要它的力量,这简直就和导致统治局毁灭的循环没有什么区别。
制造灰雾,利用灰雾,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被灰雾吞噬,所有自以为可以控制的想法都只是侥幸的心理——从某种程度上,其实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放大到整个末日幻境,所有人都在主动或被动地,陷入这样的心理,这样的循环中。
站在病院现实中进行观测,这就是“病变恶性扩大”的体现。我所能观测到的,理解到的“恶性扩大”,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就好似在肉体崩溃后,就会进一步人格精神层面上进行。的确,lcl在理论上是十分稳定的,存在于其中的人格精神,似乎可以用一种“毫无隔阂”的形式,继续构成生存和成长所需的环境。然而,在末日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警告着我,“可以继续生存和成长”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
末日幻境反复崩溃,灰雾循环的扩散和神秘的扩大化,末日进程的体现,以及在其中所呈现出来的种种异常事件和异种存在,绝对不可能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精神没有任何影响。影响是必然存在,而且极为深刻的,否则,又何必出现“末日”这种顾名思义的情况。
无论从什么角度,沿着什么方向,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都是病态的,存在于其中的人和事,也都是病态的,只是体现的程度有所区别而已。我认为自己是精神病人。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是正常的。而仅仅是相对于我来说,比较正常而已。也正因为,这是一个本质病态的世界,所以。稍显日常平和的人事,就显得异常珍贵,让人想要珍惜,想要保存起来。
我也是在感性中沉醉,才会在执行极为理性的计划时,用感性的决定,去打乱自己的步骤。为自己平添诸多麻烦,才会去一赌那“不是最好就是最坏”的结局。
我甚至知道,如今在伦敦的另一个我所做的一切,才是理智来说。最正确也最保险的道路,甚至于,系色和桃乐丝已经站在另一个我那边,而她们的选择,也并非错误。
是的,就是因为认知到这些情况,却仍旧这么走下去的自己,是无可救药的,也已经不需要任何救赎。我无法说服自己的感性,所以,自己斩断了回头的道路。
做什么,不去做什么,回头或不回头,仅仅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我不会后悔,决定是自己所做,所以必须承载,仅此而已。
自相矛盾,不成熟,不理智,异想天开,像个孩子一样固执。我啊,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个“高川”。
所以——
“那就没办法了。”我对最高指挥官铆钉和三个队长说:“你们可以把我关押起来,但是,别指望我会束手就擒。”
“现在的你没有反抗的能力。”铆钉站起来,对我说:“抱歉,虽然我想要珍视队伍里的每一个成员,也愿意聆听大家的想法,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做一些不近人情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希格玛、露易丝和变色龙已经出现在我和真江的身边,将我们两人按在座位上。我感受着他们的精神和身体的细节变化,站在桌子另一端的铆钉也好,和我们两人直接接触的三名队长也好,已经完全处于战斗状态。即便面对的,仅仅是一个过气的三级魔纹使者,和一个看似不中用的精神病女人,也没有任何大意的想法。态度上,完全是当我们两人,仍旧是过去的三级魔纹使者和左江来进行评估。
铆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激活了房间中的“神秘”。光状回路从桌面中心向四周扩散,几个呼吸后就遍及每一个角落。这些回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人觉得,连空间都被固定住了。看不见的力量禁锢着我的身体,让我连一根汗毛都无法动弹,甚至于无法说话,反而是真江那边,似乎没什么效用。
神经质的低语,在这种情况下,愈发明显而诡异。按住真江的露易丝猛然跃开,表情好似受到了惊吓,但有又几分惊疑。她并没有受到攻击,即便其他人问“怎么回事”,她也无法回答,但是,身为一名队长,其能力和经验都值得任何,“没有任何来由的惊悚”就是最大的异常。铆钉和三名队长的目光都定格在真江身上,只用余光关注着我的行动。
我真的毫无行动的余力,刀状临界兵器就挂在腰间也没办法。相比起我的正常,真江的异常,实在太过明显。她仅仅是在低语着让人听不同的话,发出的声音也愈加让人毛骨悚然,即便如此,谨慎的四人并没有立刻做出行动——因为,他们不清楚,该如何行动,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真江无法预判,无法了解,无法用神秘专家的直觉去感受。
越是经验丰富的神秘专家,就越能在细致体会中,明白真江的恐怖,即便,真江不散发出那种令人恐惧到心底的神秘性,也已经足以让人明白,她真的不是软柿子。
“高川,真江……不是人吧?”露易丝突然问到,“她是什么东西?”
不是每一个拥有人形的东西都是人类——每一个神秘专家都会有这样的经验。
可是我无法回答,就算可以回答,也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真江是什么,她和“江”,和“病毒”有深切的关系,有种种的暗示,让我可以去联想她存在的意义。但是,没有证据证明,她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意义。我的猜测和推断,一直都只是猜测和推断而已。
“是吗?你也不知道。”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般,露易丝自言自语地回答到。她是否真的看穿了我的想法,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无法做任何事,也不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我在此时此刻,只是一个不干脆的路人而已。
怀着这样的认知,我默默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许,真江不会反抗,于是我们两人被封印在这个临时会议室中。也许,真江会做出让铆钉他们大吃一惊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任何担忧,对于可以摆脱这个困境,继续自己的行动,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最后,我想知道,江川的情况如何?”我问到最后一个,也是最初的问题。
“……很遗憾,她死了。是进入这个地区后,第一批死掉中的一员,我们甚至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死讯已经被确认了。”铆钉说到。
虽然他的话可信度十足,也没必要骗我,也不觉得是谎言,但是,这样的话真的很难给我带来实感。
“他还没有放弃。”露易丝对其他人说:“虽然有些难以想象,但是,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希格玛点点头,脚下不动声色地跺了跺脚,才说:“偏差已经出现了……我有不好的预感,也许我不应该使用能力。”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将他们两人干掉?这不符合计划。”变色龙的态度,说明了很多东西,我的直白,让他们也在动手的时候,并不完全是以敌人的立场。所以,他们才会在犹豫,是否进一步使用更强烈的暴力。
“就这样吧,让他们留在这里。”铆钉终于下了决定,“这个决定有可能不是正确的。”
“但是让人欣慰。”希格玛说,顿了顿,又说:“偏差正在扩大,我找不到源头。”
“不是真江?”露易丝问到。
“感觉不到,无法断定。”希格玛说:“我们认为我们应该立刻离开。”
“走。”铆钉毫不犹豫地说,就带头离开了房间,三名队长尾随其后,当会议室的门关上时,我再次听到希格玛的声音:“偏差抵达临界点了。”但是,并没有任何具体的体现,反而是遍布房间的回路进一步增殖,就像是为了对抗这种“偏差扩大”而采取的行动。
我不怀疑希格玛的判断,我想,铆钉他们也不会怀疑。来自于火炬之光的神秘专家,对偏差都极为敏感,他们是操作这个概念的行家里手,对其概念所呈现出来的神秘,比任何人都要深入。只是,偏差对于人们来说,很多时候,都并非是一个即时而显性的体现,所以,很难在认知它的存在时,去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
希格玛所确认的,也仅仅是“偏差”的存在而已。然而,虽然他无法找到源头,但是,我却相信,源头就来自于真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铆钉他们四人捡了一条命。
房间中安静无声,只有真江陡然停顿了声音,抬起头朝我看来。我无法动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注视那藏在发丝之后的眼睛。
我看不出任何东西,真江也许真的做了什么。之后,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束缚着我全身的力量消失了。我回过头,就看到江川从门口那里走了进来,就如同这里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1096 渗入
在我看来,铆钉对我的处置没有错误,所采取的行动也十分恰当,多少还带着点人情味。他们没有用“杀死他”的心态来对付已经沦为普通人的我,也许并不完全是因为我是队伍中的一员,也并非完全顾念我如此光明正大地向他们表明态度,而不是暗地里做手脚,真江的神秘性以及跟希格玛所感受到的“偏差”,也必然在他们的顾虑之中。即便如此,我也自觉承了他们的情谊。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亏欠我什么,反而是我的决定有违反契约的嫌疑。虽然在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并没有带着纯善的念头,也经过层层筛选后才能留下来,但入队时对nog做出的承诺,毕竟发自真心,这一点点职业道德观念,我还是拥有的。
我为了一己之私,让计划平添波折,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我将自己的决定明明白白告知铆钉他们,这样的行为看似光明正大,但实际上并没有改变这种行为的本质,以及对整支队伍的影响。换做是我身处他们的位置,或许宁愿希望我没有回到队伍中吧。
我所带来的影响,是一定要消除的,铆钉他们离开之后,必然会采取各种行动,以避免这部分影响我的归来,会阻止nog的计划,否定队伍耗费了大量心血,牺牲了好几名神秘专家才换来的机会,而这样的我并没有被处决,仅仅是被关押起来我想,他们也应该明白,面对一个曾经强大的神秘专家,这样的处理并不充分。
我不觉得,他们会天真到,真的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们会采取一定的措施。而我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何种手段。
神秘是诡异莫测的,神秘专家的力量,除非确定他已经死亡,否则都不容小窥。而我要面对的,则是数十名身经百战的神秘专家。也许在平时的表现中。给人的感觉有强有弱,但是,这种感觉上的判断,并不是十成十的准确,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个神秘专家到底有多强,不放在生死交手中,是无法判断出来的。而一名神秘专家被验证出其真正的实力时,只会有两种可能强者生存。弱者死亡。
所以,在确定杀死对方之前,可以认为对方很弱,但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弱就掉以轻心。
我对自己充满信心,也不会对队伍中“看起来不够强”的神秘专家们掉以轻心。我想,队伍对我的看法也如是。
不过,暂时来说,我的确无法依靠自己摆脱此时的钳制。整个房间被魔法阵回路充斥着,为了对抗不知深浅的真江。这些回路已经复杂到无法利用肉眼去辨析的地步。身体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只有思维和意念在脑海中流转,但是,即便是意识行走者,一般情况下。应该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做更多的事情。铆钉他们并非对意识行走者一无所知,所准备的“囚牢”也一定有着这方面的准备。
然而,我仍旧不觉得,自己真的毫无机会。
真江没有被禁锢,铆钉他们也清楚这一点。他们没有更多布置。就直接退出的原因,就我想来,只能是因为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他们无法做更多的事情。至于这些不确定因素到底都有些什么,我只能猜测一二,而无法全部看穿。
真江没有被禁锢,这个情况或许可以看作是“真江无法被禁锢”,至少,我愿意去这么理解当前的情况。我的眼角余光和真江抬起的目光对上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这个开门声显得突兀,又极为轻巧,丝毫没有“打开囚笼大门”的感觉,我不觉得是铆钉他们回返,那么,进来的人必然有特殊的地方。脚步声传来,果然不是铆钉和三位队长的脚步声。当这人抵达我的身侧时,我看清了她的样子江川!?
来人的身份让我感到意外,但之后又觉得在清理之中。江川的固有结界超能可以融合周围的环境,这让她在理论上,存在打开这个囚笼的能力。这里被神秘力量封禁起来,但却并不意味着,这种神秘可以对抗任何神秘。只要拥有“门”的地方,江川就有随意进出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在更早之前的体验和战斗中,已经显现出来了。尽管,在询问铆钉他们时,得到了“江川已经战死”这个答案。但实际上,这个答案在很多细节上,都让我很难相信。
最初于伏击战的战场上,他们在暗示,江川并没有和左江一起行动,而是被派往执行另一个任务,确切的情况语焉不详,我也没有追问。抵达营地之后,仍旧没有发现江川的踪影,并在这次会议上被告知“她是先期战死者之一”。这些矛盾之处,让人不禁觉得蹊跷,可是,说出这些话的人,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就像是在阐述事实,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是在故意说谎。如果,他们的认知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事实,那么,矛盾之处也就只能用“神秘”来证明了。
对队伍而言,江川已经死了,但是,对我而言,她并没有死亡。如今她踩着铆钉等人的脚后跟出现在这里,无疑证明了我的判断,暂且不提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之前那种矛盾的情况,她的出现让我觉得,她其实一直都在周围,只是现在才现身而已。
“我来接应您了,主人。”江川说着,房间中的神秘回路发生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每一根线条的移动,都让我感到禁锢身体的力量正在松动。回路没有被破坏,只是被改变了,铆钉他们似乎没有察觉,这里始终只有我们三人存在。
十秒后,我的身体一轻,站了起来,正准备跟江川说话,目光转动时却再也没有看到江川的身影。我转身四顾。一开始还以为是视野的问题,可是,这个房间中不存在任何可以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让我几乎忍不住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然而,神秘回路的改变。自己的解放,都是真实不虚的,也没有半点意识被入侵的感觉。房间中只剩下我和真江,江川的消失,似乎一下子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空荡。
“江川?”我不由得喊着她的名字,她曾经进入的门口,此时仍旧封闭着,就如同从来都没有人从那里走进来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么想着,不由得看向真江。如果真的存在什么神秘。产生了这样的结果,我想,大概是真江做了点什么。她之前的异动,连铆钉等人都注意到了,我当然也不会忽略,只是,我们都没能发现,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现在也一样。江川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是十分不自然的。可是,即便发生在眼前,也没有任何痕迹和线索可以找寻。即便可以假定是真江做了什么,也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嘉定。
真江轻轻地呼吸着,她的目光没有焦距,似乎在凝视什么。又似乎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她的状态,让她之前出现的异常,也变得不那么真切起来。
“阿江,刚才江川来过,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忍不住去问到。可是,真江那仿佛心不在焉的沉默,让我明白,根本就不可能从她的口中得知答案。过去也发生过各种怪事,看上去就是以真江为中心爆发的神秘,但也一如现在这般,无法听到她的解释她不解释,亦或者,从未想过要解释,不过,她的样子,更像是连自己都没去注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的眼神,她的态度,她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真的正确,真江究竟是真的明白一切,亦或者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神秘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江川消失了,我感觉不到她存在的痕迹,对铆钉等人来说,或许这才是正常的我的解放,并非是出于一个死人的力量,而是因为我就是一名神秘专家,尽管看起来已经是个普通人,但神秘仍旧环绕在我身上。他们看不到我所看到的,所以,一切的缘由,都会加诸我的身上,而我看到过江川这一情况,被他们知晓后,也只会觉得是我的幻觉吧伴随着神秘力量的展开而产生的幻觉。
我所观测到的,仅仅会在我的主观上留下痕迹,江川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仅仅存在于我的心中。我无法将之当成幻觉,我看向那扇门江川曾经从那里走进来,就如同走进自己家门一样轻巧,她对我说的话,还在我的耳边缭绕:我来接应您了。
江川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人所观测到的,那些连他们自己也没注意的矛盾,其事实本质到底如何?这些问题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可是,没有答案,似乎可以做出解答的真江,此时只是一个陷入癔症中的精神病人而已。
我有些难受,但又不能就此驻足。我会留意关于她的线索,可是,要做的事情,却一件件接踵而来。江川将我解放,所以我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我所观测到的这个事实,似乎在告诉我,江川就在我的身边,注视着我,支援着我这种主观而感性的想法,即便在江川消失的现在,也能成为我摈弃疑惑和惆怅,沿着自己决定的方向走下去的动力。
即便看不到江川,但是,这种“她就伴随在身边”的感觉,渐渐让我摆脱了种种负面的想法。
“我明白了。”我对空无一人的大门处说着,就像是在对不知道身在何处,处于何种状态的江川说着,又是对自己说到。我到底明白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头就好似一片清澈的湖水,明晰透亮,觉得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我握紧了刀状临界兵器,手腕处没有半点魔纹的灼烧感,那普通的握感,甚至无法让人觉得,自己抓住的是一把武器。它没有刀刃,只是一个刀状的轮廓,挥动起来。比起一般的刀具还要沉重,说实话,用现在的刀状临界兵器战斗,恐怕威力还不如使用普通的刀具。可是,即便兵器无法启动,超能和才能消失。只剩下普通人身体,和一个高中生等级的头脑,我也仍旧不觉得,接下来要做的,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一定会困难重重,但是,毫无道理的自信,一直凝聚在我的心中。
“阿江。我们走。”我看了一眼真江,她没有任何表情和回应,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行动起来,她就会跟在我的身后。我抓住她的手,聆听着会议室外的声音。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也没有其它的路可以选择,我们只能从这扇门出去。不管外面有着什么。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推开了房间大门。房间中,神秘回路散发出来的光亮比外界的亮度更高,弥漫着灰雾的废都,似乎总是被夜幕笼罩,从而让任何光亮都变得显眼。我无法判断。是否会有神秘专家关注着这里的变化,我开启大门时,房间中的光亮,会否让这里变得显眼,常理来说。铆钉他们会派人监视这里,但是,当前的情况,却又无法用常理笃之。所以,机会大概是半对半。
灰雾在门缝外流淌着,没有风,但是,这种流动却相当明显。终于可以听到动静,临时营地仍旧在活动,队伍正忙碌着,nog的计划所需要的准备即将完成,我所拥有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我无法阻止这个计划,那么,队伍就会在亚洲登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从校园的旧厕所一带登陆。中继器陷阱世界会对神秘产生压制,这一点,也早在nog的情报中,所以,在登陆的同时,击破这一禁锢也是必然的。我可以想象,在那一瞬间,比以往更强的神秘,会以我所在的校园,我所在的城市爆发开来,哪怕是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力量,也无法阻止事态的扩大化,因为,针对它的力量,并不完全来自于这里,甚至可以说,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引线它要面对的,是末日真理教、网络球和五十一区的中继器。
即便算上纳粹的支援,也是二对三,从一开始,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就处于不利下风,无法改变这种状况,被击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nog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拥有极高的可行性,我们这支队伍虽然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但却不是白白来送死的。
我无法否定nog的计划,哪怕是考虑到末日真理教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如今为止所了解到的计划轮廓,也已经体现出,我所没能想到的高度。对了解这项计划,执行这项计划的人来说,它或许都已经是尽可能的完美了,唯一的缺点,也仅仅存在于我的眼中而已。
我无法认同的,是他人已经认同的。所以,原本是队友的我们,立场开始对立。我对自己要做什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拥有充分的认知。破坏了nog的计划后,如何继续执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攻略,也有了大概的轮廓。然而,也仅仅是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说出来也绝对不会得到铆钉他们的认可,因为,条理不明晰,理由不充分,可行性实在太低了,成功几率,大概只有nog计划的百分之一。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比起nog的计划来说,简直就像是个孩子气的玩笑。不,那或许就是孩子气的玩笑。可是,认真地去思考,并决定执行这个玩笑计划的我,可是认真的。哪怕是以一个普通人之躯,面对所有的神秘专家和末日真理教巫师,也从未有过犹豫。
“八景,咲夜,玛索……”我自言自语,念着她们的名字,踏出大门。
似乎没有被人注意到,灰雾弥漫,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更远的地方有动静传来,但是,并没有立刻接近这边的感觉。会议室的位置,在一大片建筑群的内部,密集的房间挤在一起,让人有一种快要被压扁的窒息感,灰雾从每一个缝隙和窗洞中钻进来,隐约可以看到右侧有一条歪歪曲曲的阶梯,一路向下绵延。我走出大门后所在的地方,和最初进入会议室的地方,有着明显的区别,就像是空间转换了一样。我猛然回头,就发现,自己走出的房间,也已经不是会议室的样子,虽然样式是相同的,但是,细节方面,足以证明,这是其它的房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神秘回路的力量在起作用,亦或者,是江川的力量在起作用,也无从分辨,但是,情况于我而言是有利的,我也宁愿相信,的确是江川在协助我,即便,我看不到她。我牵着真江穿过好几处房间,来到绵延又曲折的阶梯上,沿着动静最为活跃的方向走去。我已经事先了解过nog计划的施工地点和施工情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队伍是不会转移位置的,要制造并开启节点,并不是那么随意的事情。队伍所处的位置,所能利用的东西,所面对的环境,都有许多细节上的要求,一旦改动,就有可能让成功率降低。
即便考虑到我的情况,铆钉他们也不会迁移地点。我的能力,虽然没有全力在他们面前施展,但是,他们同样对自身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要阻止nog的计划,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制造和开启节点的装置,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装置是用构造体制造的,需要足够强度的攻击才能破坏。我必须想办法,制造出这种强度的破坏力。自身当前的状态,让我有些为难,不过,在最坏的情况下,真江也仍旧是可以使用刀状临界兵器的。
这么一路思考着,阶梯开始偏离动静产生的方向。我和真江不得不翻过建筑,走不太正规的路线。不过,翻墙钻洞也已经是老本行了。我的战斗风衣中,准备有相应的道具,在超能还存在的时候,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装饰,不过,在这个时候,就是确实可以依靠的东西。我调整好臂甲上的发射装置,回忆着自己还不是那么强大时,所锻练出来的行动能力,然后一抬手,将勾绳射了出去。
钩爪锁住的声音相对于当前的环境来说并不算响,灰雾有减音和遮蔽视线的作用,应该可以将影响削弱到最低。我一边评估着,一边背起真江。现在的真江,就像一个牵一下才会走一步的木偶,不过,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她于我而言,也不是负担。她趴在我的背上,份量很轻,让我觉得她的体重似乎要消失了,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我用力拉扯了一下勾绳,借助电机自动回收的力量迅速向上去。还拥有魔纹时的行动感,让现在的动作都显得颇为笨拙,不过,比起病院现实时,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要更轻盈一些。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宛如猫科动物一样,在建筑群中游走、攀爬,窜过空荡荡的房间,仅仅依靠耳朵,聆听着四周的动静,利用直觉,去判断神秘专家的位置。每前进一步,都让我的脚步更轻盈,更有力一些,熟悉的感觉,从指尖和脚底板传来,动作也更加熟练,更加干脆而迅捷。
越是接近队伍活动的范围核心,那种被严密封锁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即便看不到神秘专家的身影,也能感受到他们无处不在的气息。我时而匍匐,时而闪躲,即便感官中没有观测到任何东西,但是,依循着感觉,神秘专家们可不是每一个都在参与施工。越是接近工程地带,安全警戒就越是严密。说不定,会有超能时刻覆盖着那一带吧。我贴着墙壁,感受着足音的有一次远离,静静地思考着。
1097 伏笔
有人接近了,我带着真江回到房间中,蹲下身后不一会,就真的有人从窗口路过,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反复在我藏身的房间外转了几圈,好几次都从窗台处探进头来,却没能察觉到就躲藏在窗台下方的我们。又过了一会,他的脚步声远去,我蹲在地上,半晌没有站起来,我开始觉得有些怪异,这些神秘专家的举动有些反常,该说是太粗心大意了,亦或者其它什么……我说不清,只是,自己可以用普通人的方式渗透到这里,即便近在咫尺,也没有被巡逻的人发现。不,甚至可以说,这种巡逻本身就很古怪,队伍中的神秘专家定然有擅长范围性监控的超能,假设我仅仅是普通人,那么被发现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但是,如今安全躲过之后,却又觉得,如此顺利并非是因为自己身上拥有的潜在神秘在起作用。
我的感受和认知有些矛盾,可是,我却找不到异常的源头,这让我稍微有些不安。我环视着四周,弥漫的灰雾让景状的轮廓显得模糊,专注盯着某一处,往往会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外边的人声似乎正在朝这边靠近,渐渐大了起来,可是,之前没有注意到,当我专心去聆听的时候,这些声音总是很模糊。这些嘈杂的声响,给人一种繁忙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想要分辨繁忙之中的各种细节,却是做不到的。
我牵扯真江的手,突然有一种这只手的温度正在下降的感觉。我不由得朝她望去,却猛然发现,自己抓住的仅仅是一只手臂,真江整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这只手臂正从血肉迅速蜕化成一种冷冰冰的材质。我不由得放在这只手臂。向右打了个滚。手臂掉在地上,发出沉重实物的碰撞声,继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就像一根棍子,连手臂的轮廓都没有了。
真江彻底消失在眼前,我心中的怪异感一下子爆发出来。传入耳中的声响也在此时开始变调,从繁忙而有活力的感觉。变成了一种生硬而冰冷的感觉,到了后来,根本就不是人声了,也无法让人联想到,是有什么人在那边活动。
我按下惊悸,明白自己已经陷入“神秘”之中,只是,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如何陷入这个“神秘”中的。却很难肯定。我抬起头,朝自己将要去往的方向眺望,在层层的空隙中,之前还存在的人们,已经彻底消失,留在那里的身影,已经不像是人的身影,倒像是某些类人形的怪物。它们在巷道、阶梯和房间中游荡。好似幽灵,又像是幻影。可是。在我盯着它们看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侧影从视野中一晃而过。
我不由追上去。前方的身影走得越来越快,我已经失去了躲避其他人形的从容,然而,即便是和那些看似神秘专家的人形差身而过,他们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即便和他们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就连身体和衣装的轮廓,也变得比之前还要模糊,只能从大概的印象,得出他们是队伍中的神秘专家的结论。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在此时也无从辨认。为了躲避这些人形,我之前小心翼翼,只是,前方远去的身影,却带有莫大的吸引力,让我忘乎所以地向前奔驰,即便明白自己的动静很大,也无法停止脚步,因为,“追上那个身影”是比“躲避神秘专家们”更加紧要的事情。
这样的感性怂恿着我,在确认到,自己的动作,并不会被这些看似神秘专家们的人形察觉后,我抛下藏匿的心理,一直追了上去。我尽全力地跑,普通人的身体很快就抵达了速度的临界点,体力的下滑可以清晰感觉得到。我用力地喘息,就像是要将身边的空气一口气吸入肺里,我的肺部和喉咙干涩又火辣,可是仍旧追不上那个身影。
身影走过的地方,很快就不再是正经的道路,或者说,明明在它走过的时候,还依稀是小巷或阶梯,可是当我赶上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这么正常的道路了。亦或者是房间挡在前方,亦或是一些奇怪的构造体,而穿过间隙,在惊鸿一瞥的时候,就能看到身影消失在前方。不过,这点阻拦无法阻止我想要赶上去的决心,我翻墙穿窗,从构造体狭窄又不规则的罅隙间钻过,走上悬危的墙壁外侧,只有脚跟面积大的地方可以落足。站在高处向下看,被灰雾覆盖的下方,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景状,建筑的轮廓好似在旋转,活动的声响,便是从漩涡的中心抛了出来,又像是一双双无形的大手,要将我拽下去。
摔下去的话就会死,我所在的位置实在太高太险峻了,让我觉得,只要有一股风吹来,自己就会摇摇晃晃地摔下去。我贴着墙,一步步挨着行去,最初自己是如何上来的?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脑子有些迷糊,只是越来越确定,我所置身的此处,并非统治局的常态,但是,也不觉得,这是来自统治局的神秘在作祟。我的心中有一个肯定的想法,只要追上那个身影,我就能明白过来。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但是,到底是谁呢?我的脑海中却完全浮现不出印象来。
仿佛,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上这个身影。
不,我知道,自己最初的目标并非这个,可是,看到那个身影,我连最初的目的,也觉得好似不那么重要了不,不是这样,我最初的目标,并非是在这里可以达成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呢?
记忆好似这个被灰雾笼罩的世界,也一同被迷雾笼罩起来。我知道现在的追逐,也明白,这种追逐同样是异常的,可是,无法停止。我无法思考下去。
终于回到正常的巷道中时,那个身影已经停下脚步。我不由得也放缓了脚步,这个时候,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我们两者之外,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气氛变得诡异,我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一点。立刻止住了脚步,隔着十米,注视着前方的背影。灰雾在流动,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排开,让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是一个女孩,大约在十三岁上下,身上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右手拽着比她的个头还大的熊布偶。这身装束和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沾满了污渍和鲜血,说不出到底是她受了伤。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鲜血沾染到她的身上。这些血液的斑渍起初还很干涸,可是,一转眼就流淌下来,沿着白色的肌肤,漫过灰色的污渍,滑落在巨大的熊布偶身上。熊布偶原本破破烂烂,纽扣的眼睛半脱落下来。宛如内脏的棉花也暴露在外,显得脏兮兮的。可是,当血液淌在它的身上时,它就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纽扣睛缩回它本该在的位置,内脏处的棉花,也变成一片乌黑的色泽,倒流回破缝中。透过那缝隙,只见熊布偶的内部已经不再是棉花,而是某种粘腻的浑浊的东西。
熊布偶好似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变成巨大的怪物,而拖着这样怪异的熊布偶的女孩。轻轻侧过头来,让我看到了她的右眼翡翠色的,剔透的存在感,压倒了这片迷蒙的环境,就连隔着十米外的我,也能一眼就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的身影。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想不起来呢?
“桃乐丝!”我喊道。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我于这个末日幻境中复苏后,还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她面对面,不,我甚至有想过,其实她就在另一个我的身边。亦或者,她其实和“江”一样,并不会随着世界的毁灭而重新开始。桃乐丝,这个名字无论以末日幻境的角度,还是病院现实的角度,都有着和八景她们所不具备的特殊之处。
她,就像是模仿“江”的存在。在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的确就是“最终兵器”的仿制品,在和她相处的那短暂的时间中,我彻底体会到,她和“真江”到底有怎样的区别,又有哪些相似之处。在病院现实中,我只能从侧面收集她的信息,而从未找到她,只能从回忆和右眼处,确认她的存在感。在末日幻境中,我和她正常相处的时间,只是一场战役,在病院现实中,她只存在于“高川”的回忆中,而在曾经的我身上,她却又是以异常的方式,和我相处时间最久的存在之一右眼,我的右眼,在那场战役之后,就已经被她的右眼所取代,就像是,和真江交换了左眼一样。
而如今,她再一次以极为特殊的方式,站在我的身前。她想对我说什么?她想对我做什么?我至今所遭遇的怪异,就是因为她在召唤我吗?为什么,她是也这样的形象出现?太多的疑问,仿佛存留着太多的暗示,交织在一起,将本来可以猜测的东西,变得浑浊不清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有我再三叫着她的名字:“桃乐丝……”我想走上前,抓住她,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对她倾述出去,可是,在迈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脚宛如石化了一般,一步都走不动。我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就在这个时候,桃乐丝终于完全转过身来,巨大的熊布偶拖拉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流淌的血迹便在两者的脚边积了一滩,和“江”的力量释放时,所产生的那无比浓稠的血色液体不一样,桃乐丝身上流淌的血并不算很浓,但是,颜色更加深沉,就好似在接触空气之后就会变质,变得紫红,变得紫黑,最终变成浑浊的,粘稠的黑色,只有在这个时候,液体的浓度才会和“江”显得极为类似。
“江”是深沉而恶意的红色,而“桃乐丝”,则是浑浊又衰败的黑色。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两者此时的处境。
“江”是生命蓬勃的异常,而“桃乐丝”即便和“江”相似,但本质也不过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已。
在被“病毒”侵蚀破坏,病变异常这一点上,桃乐丝和我,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于,其实系色也是如此。
我们之间的差别,仅仅是在病变之后的遭遇和体现方式不一样,但终究,都只是病人罢了。
“桃乐丝……太好了。你还活着。”虽然她不说话,显得十分压抑,让我觉得,她其实并不带着善意而来,但是,没有关系,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因此厌恶责怪她,能够再次看到她。证明她的确还生存着,就已经足够了,“我在病院里找不到你,每个人都当你已经死了,但是,我一直都希望,你只是藏了起来。所以,你真的是藏了起来。对吗?”
“阿川……”桃乐丝的语气微微波动着,仿佛在掩饰着她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现在的这个你,其实,你不应该复活过来。为什么要复活过来呢?”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我却觉得。她的内心,其实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她在寻求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其实我也没有。我回想着自己于“死亡状态”下发生过的一切,但是,没有印象,只有自己“死过”的感觉。我想得起来的,只有彻底死亡之前,以及复苏之后的记忆。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的确将自己未能完成的一切,托付给之后的“高川”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复苏过来,因此,也从未主动去想过“如果自己可以复活”这样的假设。
我当初真的以为,那一刻,就是我身而为我的真正的终结。现在反刍那段记忆,或许可以找到各种理由,例如“江”的存在,例如“有可能心有不甘”之类,然而,这样刻意找到的理由,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我也从来都没有用这些理由来说服自己。
我仅仅是因为“活了过来”,所以,继续自己的行动,仅此而已。并非是为了什么,所以必须活过来,必须活着采取行动我在病院现实中死亡的时候,的确已经以自己的死亡作为最终的觉悟,而交托了身为高川的一切。我不清楚,后继的高川会如何行动,我最后的信念,最后的妄想,会否传递到他的身上,我曾经拥有的力量,是否会被他继承,这一切,在当时,根本就无法去确认。
明明带着彻底死亡的觉悟,去面对那中断的结局,可是,在某一时刻,却突然“苏醒”过来,然后,直接在意识中,拥有了“死而复生”的印象,以及各种朦胧的,仿佛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记忆。其实,刚苏醒的时候,我甚至已经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甚至于,是不是人类。只有“我是高川”这个认知,顽固地扎根在脑海中,然后,迅速统合了一切。我的记忆、人格和意志,都来自于“病院现实的死亡”之前,所以,我是延续着那个时候因为死亡而中断的“高川”。
对于桃乐丝的问题“为什么要复活”,我无法回答,因为,对我而言,死亡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可以复活。只有在已经复活的基础上,问“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这类的问题,才是有效的。只是,桃乐丝看起来,并没有想过这类问题,或者,其实在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判断。
桃乐丝知道我和“江”的关系,将我身上所产生的异常,和“江”联系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她对待“江”的态度和看法,从一开始就很不好,其中当然有很多因素,但是,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觉得,是“江”导致了一切吧这里面,有多少“江就是病毒”的成份,亦或者,是否也有着“病院现实中已经死亡的,身为病原携带体的真江”成份,我就不太清楚了。
总而言之,桃乐丝和“江”不对盘是显而易见的,进而,将这种不对盘扩大到我的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的这种“偏见”是否正确,对我来说,其实也很难回答。只是,我就像是爱着亲人一样爱着她,所以,即便这种“偏见”波及到自己的身上,也不会感到为难。她有她的想法,这是好事,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即便,因为想法的不同,往往会导致矛盾冲突。
“抱歉,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再努力一点,所以就没有死彻底。”我找了这样的理由,回答桃乐丝的问题。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你的努力,也已经结束了,为什么那么不干脆呢?”桃乐丝说:“就算你现在复活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不再是你了,这是事实,可是你自己却无法察觉到。你所做的一切,和你想要的东西,完全是南辕北辙!”桃乐丝的语气有些激动。
“就算你这么说……”我微微笑了一下,连自己也分辨不出,里面是不是有些许苦涩的味道。
“你现在做的一切,真的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想法吗?”桃乐丝这么问到,没等我回答,便又自己回答到:“不,即便你觉得是自己的想法,那也并非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只是……变成了江,变成了病毒的傀儡而已。算了……就算这么说,也没有任何用处。你的思维和行动的出发点,是完全以它为核心的,而你却不会怀疑这样的意识形态,不,应该说,现在的你,只认可这样的意识形态吧。”
“也许吧……”我不想反驳桃乐丝的看法,因为,她的想法,其实也谈不上错误。每个事物,从不同的侧面来看,都有着不同的形态,而人类,是无法从理论上的“全面”,去完全解析一个事物的。所以,我不会说桃乐丝的看法是错误的,只是,也同样不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误。
我的想法,我的计划;桃乐丝的想法,桃乐丝的计划。过去高川、系色和桃乐丝的想法和计划;此时此刻的我的想法和计划虽然已经出现矛盾,但在面对“病毒”这样无法认知的存在时,却没有一个是完全正确而可行的。我们的选择不同,但是,最本质的目标,确实是一样的,仅仅是产生行动的出发点,并不相同而已。
“我真的不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最糟糕的路线。”我说。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我来了。”桃乐丝说:“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将‘剧本’中埋藏的伏笔激活,它原来并不用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针对的,也并非是你。”
“你知道剧本?安德医生的那个?”虽然有这么猜测过,但是,亲口听到桃乐丝提起,我仍旧不由得去确认道。
“剧本,原本就是依靠系色才能完成的东西……”桃乐丝回答到:“我是骇客,就像是在程序中开了后门一样,我在剧本中埋下只有自己知道的伏笔,它在平时的时候,看起来只是剧本中正常的环节,但是,却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偏差。”
“偏差”这个词语,让我不由得想到了火炬之光的那群神秘专家,以及希格玛之前提起过的“巨大偏差”。
“是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偏差,也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发挥重要的作用。”桃乐丝说:“本来,这个偏差针对的不是你。”
“是针对江?”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桃乐丝所依仗的,让她认为有机会战胜“江”,战胜“病毒”,战胜“病院”,将一切劣势扭转的力量。
那是以“剧本”为核心,以整个末日幻境的宏观命运为基础的力量。
1098 彼此的战斗
如果“剧本”决定了末日幻境发展的方向,或者说,预示着末日幻境发展的结果,那么,可以干涉“剧本”的人,哪怕是涂改了一点,都会让整个末日幻境发生巨大的变化。“剧本”看起来是由病院现实中的安德医生等人编写的,但实际上,我不觉得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桃乐丝之前也说过,那是依靠系色才能完成的东西。那么,最初的剧本内容,大概取决于三个因素:安德医生等人、系色中枢和“病毒”,而其中,“病毒”决定最基础的底层,安德医生等人决定最表面的现象,系色的作用,大概就是成为两者的枢纽和缓冲带吧。
而桃乐丝依靠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在“剧本”中埋下了自己的东西。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她现在的真实情况,最少也是和系色一样吧例如,不为“病院”所知的一个末日幻境中枢?
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复苏后,所经历过的那些矛盾的怪异,如果是桃乐丝在激活“伏笔”,进而让“剧本”产生了变化,那么,就足以解释那些矛盾和怪异了。世界的进程,在细节上,本该是a的模样,可是,桃乐丝的行为,让它跳到了b。世界看似还是相同的,但实际上,却是如同跳到了另一个在细节上有着细微不同的世界线。
如果,原本世界的收束,是末日性的毁灭,那么,桃乐丝的行为,大概是不会改变这个收束,而仅仅是把“江”加入这个收束中,伴随着一同灭亡。除此之外,在“江”等同于“病毒”的前提下,我想不出任何可以通过“剧本”杀死“江”的可能性。
这简直继续像是。要让剧本的作者,在这个剧本完结时,也一同自杀尽管,这个作者,其实也将自己写入了剧本之中,充当着一个神秘的角色。
然而。这是从“人”的角度,去考虑“人”的行为,才得出的可能性。从这一点来说,大概桃乐丝也是把“江”当作“人”来看的吧,至少,是以她具备人性人格为基础。
而我,虽然爱着江,但实际上,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将它当作人类来看待了。
以上这些想法,都仅仅是我的推测,桃乐丝并不打算将一切都说得分明,当然,也有可能,经过太多的时间和变化,最初最简单的计划,已经复杂到不具备可以说明白的成份了。一切都在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数据化混沌中。依循一个复杂的机理而完成,以人类的形态。无法观测和思考这个复杂的机理。最初“高川”是计划的发起者之一,但是,如今也许只有系色和桃乐丝,才能理解这个在“高川”无数次死亡和诞生之后,愈加变得复杂的计划。她们获得了从末日幻境的宏观层面上,去尝试追寻“病毒”正体的能力。借助两者的其中之一“系色中枢”的力量,“病院”也才能在“无法观测到病毒”的基础上,逐步取得研究上的进展。
那么,桃乐丝呢?我不觉得,她是独自一人。参照系色的情况,她大概也是“无法自由活动”的,需要手足和爪牙,去应对“病院”极其幕后带来的各种麻烦。而在我的情报中,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正在依靠和利用她的力量,那么,在那个病院现实所在的封闭岛屿上,也就只有潜伏着的间谍们了吧。
“病院”依靠系色中枢,“间谍”依靠世界骇客桃乐丝,在力量和情报上,双方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中,想要彻底拔除某一方,另一方都必须承担一定的代价。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博奕的基础,哪怕是安德医生,其实也很明白,“病院”中深藏的危机吧。
过去觉得有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如今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能够再次和桃乐丝见面,真是太好了。可是,也太久了,久到我已经死了一次,再次复苏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行为的对立面上。
过去的我,如今的另一个我,都只是单纯的执行者而已。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我,要执行的,却已经不是众人齐心协力,就连“高川”也已经重复轮回了多次,才最终完成轮廓的计划。
是的,如果桃乐丝十分愤怒,决定要杀死我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我没有在理论上否定她们所做的一切,但在行为上,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背叛”吧。
我拒绝了过去的高川,系色和桃乐丝费劲心思的计划,选择了只基于自己这短短一生的情报和情感,所得出的计划。无论从时间深度、情报量和严密性上,相比起她们的计划,都像是开玩笑一样。而且,这开玩笑一般的计划,切实和她们的计划产生了矛盾。于是,矛盾带来冲突。
我真的明白,在她们的计划中,我是已经死亡的失败者,是不应该复活的。我的复活,大概是计划外的偏差,在她们的眼中,这恐怕就是由“江”,由“病毒”产生的反击。
我的所思所想,无论对自己来说,有着何种重要的意义,在她们的角度来看,也不过是“傀儡”的行径。
如今我们相见,只是一个必然,差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而已。在桃乐丝考虑针对我采取行动的时候,她也必然要考虑“江”的存在,所以,为了准备这次相见,桃乐丝必然做了许多工作,调动了许多力量,以期在一定时间内,屏蔽或转移“江”的注意力,尝试去抑制她的力量。站在我面前的她,还有不在我面前的系色,一定有想过,通过这一次针对我的行动,来完成一次对“江”,对“病毒”作战的预演吧。
所以,这场战斗,我必须考虑最糟糕的情况独自一人,以普通人的身体,去对抗至少是三级魔纹使者等级的桃乐丝。这片战场上没有任何援助,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只剩下一片被灰雾笼罩的寂静,真江也好,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其他神秘专家也好,都不存在于这里。我抵达这里时,所经过的,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大概就是一种“临时数据对冲”的即时现象吧,那些人和事所代表的“数据”,已经在对冲中变得一片混乱,从而变成了怪异的模样,再也无法用常识去认知简单来说,他们存在着,却可以当作是不存在。
桃乐丝究竟是什么时候激活了这次临时数据对冲呢?
“江川……”我不由得想到,恐怕。是从江川的消失开始,如果结合她的“伏笔”宣言去联想,甚至可以得出“江川”和“左江”这些人造人的存在,都是属于伏笔的一部分。而这些人造人的“历史”,的确可以和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搭上关系。结合过去所得到的,末日幻境中的桃乐丝的情报,如果说,“桃乐丝”是编号999。代号“江”的最终兵器的仿制品,那么。江川她们,大概就是“桃乐丝”的仿制品吧。
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末日真理教制造了以“江”为代表的最终兵器系列。网络球参考末日真理教的计划,完成了“桃乐丝”。而在如今的末日幻境中,各方面的名声都显得稍弱一些的雇佣兵协会,若是以“桃乐丝”为范本。启动了“完美战士”计划,完成了江川这批人造人。
将这个情节,对照之前所推导出的结论,就会显得十分合衬。
如果,江川她们就是桃乐丝的伏笔之一。那么,之后所有涉及到她们的情节发展,以及在这些情节中隐约浮现的矛盾和怪异,也就变得依稀可以理解了。
我将刀状临界兵器横在身前,这一场战斗不可避免,虽然可以理解桃乐丝的想法和心情,但我也不想束手待毙。如果我的复苏是存在某种意义,那么,我希望这个意义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下去”,而不是被桃乐丝当成反角,在这里被干掉。既然已经站在这里,我就有着生存下去的欲望,也有对未来的期待,这些东西并不会因为被人说“不正确”,就真的变成不正确。
是的,即便知道,自己的复苏是多么诡异,其必然有种种如今的自己所无法观测到的黑幕,但是,这些种种让人可憎,哪怕真的是“不幸”的理由,都不应该是就此止步的理由。无论他人从什么角度去观测我,我所可以观测到的自己,仅仅只有一个狭隘的角度而已从自己的角度来说,正确和错误,一直都是分明的,那些徘徊在正确和错误之间的忐忑,仅仅是对结果的不释然所产生的错觉,自己想不想去做某件事,去做一件事情是否违心,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站在一个选择点上,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仅仅能预见,出现某种结果的可能性有多大而已。为了让好结果的可能性更大,而硬下心来做违背当时心意的选择,是十分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为了赌一个几率最小,但也最好的结果,而去遵从自己的想法,背水一战,也是十分常见的情况。
我如今可以背水一战,前提就在于我复苏了。对于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前提,又会在接下去产生怎样的结果,我心中也有疑惑和担忧,但是,仅仅对于“复苏”这一情况而言,我的确是打心底感到高兴的。
没有人会想死,即便死前有所觉悟,将一切托付出去,可是,能不死,能够重新踏上前进的道路,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谁会为自己的复苏而愤怒,而不去珍惜呢?不,应该会有吧,那种被形容为大彻大悟的人,可是,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我想活下去,想要成为英雄,想要去背负什么,去拯救什么,去做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哪怕,这样的事情不存在,也愿意去寻找。
“桃乐丝,你大概一直都在注视我吧。从我诞生的时候开始……”我平静地微笑着,因为,站在面前的,并不是仇敌,哪怕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我对她也没有丝毫怨愤。我所做的抗争,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所有要打倒我,阻断我前路的东西,“所以。你应该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高川,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对她说,也对自己说:“我很强!我对自己的选择,毫无后悔,也没有怀疑。所以,想要阻止我的话”
我没将话说完,因为。这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了。叙旧已经结束,我们了解彼此,语言从一开始,就是无力的,说话,仅仅是因为,不想就这样开始。可是,要开始的。终究都会开始。桃乐丝的熊布偶眨眼间就膨胀到三层楼的高度,肥胖而憨态的身躯。变得臃肿而狰狞,虚假的五官,肮脏的毛发和粗大的针脚,在放大了十几倍后,显得怪异又惊悚。
下一眨眼,它的拳头就已经挥下来。发出呼呼的风声。喧嚣的风儿,拍打着我的衣襟,铺天盖地的阴影,就好似那一片的天空都塌陷下来。而在充满毁灭性的力量露出端倪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奔驰。即便只是普通人的身体,但是,战斗意识却没有任何缩减,不需要思考,本能裹挟着我朝建筑最密集的地方窜去。前脚刚离开,巨大的冲击就紧跟着后脚扑来,将我一下子撞入房间之中。我扑倒在地,向角落拼命打滚,许多构造体碎片擦身而过,如同散弹般扎入墙壁和地面上。
我的身体多处被擦破,即便是战斗风衣下嵌入内甲的地方,也没能完全抵挡这种程度的冲击。情势有多糟糕,我早就明白,可是,躲过这一击后,即便遍体鳞伤,那沸腾的血液和斗志,却愈加灼热起来。面对强敌,逆战战胜,这不是战斗的正道,可是,在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我心中的犹豫,却全都消失了。
因为,没办法呀,不这么做,不去做到这种事情,就无法前进。任何犹豫,任何迷惘,任何觉得“不可能,没希望”的想法,都于事无补。
我奔驰,跳跃,翻滚,狼狈地钻进钻出,如同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老鼠。熊布偶的重拳,就好似打桩机一样,一下就能摧毁一栋构造体房间。因为体型庞大而看起来的迟缓,只是错觉罢了,速度也好,力量也好,都远超普通人,两者相加的威力,甚至让我就算找到看似破绽和缝隙的时机,也没办法深入反击。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都已经是竭尽全力,我的肺部和喉咙就好似梗着一口热炭,每一次呼吸,似乎都会让烧毁内脏。
我可以看到,桃乐丝就站在熊布偶的头顶上,她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只是居高临下关注着宛如过街老鼠的我。但是,不管她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是否还有更多的力量,都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专注着,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自己。
我时而射出弩箭,以改变熊布偶的姿势。这些弩箭相对于它的体型来说,连牙签都算不上,然而,将目标对准桃乐丝的时候,它仍旧会抬起一只手挡住这些弩箭。即便只是这一个多余的动作,所导致的攻击动作的微小改变,也能制造出我可以利用的空隙。好几次,我就是用这样的方法,避开了来不及躲开的攻击。
在习惯了这种烈度的追逃后,我甚至可以分心去想,对于桃乐丝本人来说,之前的攻击是否真的有效。如果桃乐丝还没有使出全力,那么,她还在等待什么?毫无疑问,如果她对这场战斗还有迟疑,还有留手,最大的可能性一定是出在“江”身上。
这个战场,是她选择的,这个战斗的时机,也是她选择的,她的目标,看似针对我,但是,实际上却是针对“江”。因为,在她的眼中,我就是“江”的一部分。我现在的情况不好,就只有普通人的力量,但是,对于深知我和“江”的关系的人来说,不可能不考虑“江”的力量即便她之前说过,是提前激活了种种伏笔,才制造了这次机会,可是,即便这个机会是针对“违规高川”,也绝对不可能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完全屏蔽“江”。
不,假设自己处于桃乐丝的位置上,所有的布置,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削弱江”,而并非“隔离江”,才是最有可能的。以“违规高川”为诱饵,让被削弱的“江”出现,然后击败它不,即便无法真正击败它,这一次碰撞,也已经达到了目的。以“江”,以“病毒”为对手的话,寄望于一次临时的阴谋,才是真正可笑的想法,但是,借助这种前期的碰撞,去进一步认知“江”,认知“病毒”的存在性,以为之后的计划提供素材和情报,却是值得的。
所以,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桃乐丝的目标,是通过我去了解“江”,她在等待“江”的出现,恐怕,也已经做好了不敌后撤退的准备。单单从我此时的处境来说,她之前一系列的阴谋,虽然此时仍旧无法完全解析,“江川”和“江”的消失,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也无从了解,但是,效果却很分明。正如桃乐丝所说,她没有大规模改变剧本,仅仅是激活伏笔而已,做为“正剧”的拉斯维加斯攻略没有改变,只是,多了我现在所参与的,这么一小段插曲。
无论小插曲的结果如何,大概对于正剧,都不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吧。但是,桃乐丝应该也没打算,依靠这么一次小插曲,做到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她布置了这么多,仅仅是为了,确保可以对“江”进行试探。
“江”是什么东西,虽然我和她的理解有一些区别,但是,对其本质力量的可怕程度,大概都有着“难以测度”的感觉。所以,才需要花上更大的心力,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去衡量。因为,对她来说,这个“难以测度”的怪物,就是必须要打倒的敌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此时面对这只布偶熊,和她所要面对“江”的情况,本质是一样的,都是要以弱小之身,想方设法达到看似无法战胜的敌人。甚至于,她所面对的难度要比我大上许许多多倍。
这么想着,我的脚步,似乎稍微变得轻盈起来。因为运动量一直维持在极高的水准,所以,肺部呼不上气的感觉,还是很强烈,肌肉疲劳所导致的酸软,也一直存在。我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比最初下降了多少,然而,虽然感觉闪躲变得极为勉强,每一次,都是硬挤出来,自己仍旧还没有被熊布偶切实击中,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事实,让我心中的斗志没有削弱,一想到桃乐丝的处境,就觉得自己所吃到的苦头,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的桃乐丝看似轻松,如同猫戏老鼠一样,玩弄着我,但是她一定明白,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敌人。面对“江”,她做到了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是,要从最不可能中制造出可能,她的挣扎,就是给我的最好答案。
咲夜、八景和玛索,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着什么,无论是否被拯救,都是被动的。但是,系色和桃乐丝还在挣扎,还在期望,还想着结束一切。这样的信念,这样的行动,就算是站在和我不同的道路上,也让我倍受鼓舞。
这么想着,即便情形危在旦夕,但是,我的心情,却也变得愉悦而开朗起来。
熊布偶的拳头擦过我的腰间,巨大的力量让我的肋骨一下子就断了两根,剩下的力量推着我砸在墙壁上,内脏好似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然后,第二击的阴影,就开始在上方浮现。我还是没能躲开这一击,没能在追逐中,找出并抓住熊布偶的破绽,一次有效的反击都没有做到。即便如此,我的心情,却并没有战斗开始之前所以为的,那么遗憾和不甘。
1099 高呼其名
桃乐丝是魔纹使者,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以“魔纹使者”的形态存在于末日i环境中。她的手腕处,有熟悉的三棱形魔纹,参考第一次和她携手作战时的记忆,这只熊布偶也绝对不是她全部的攻击手段,至少,她和我一样,是拥有使魔的魔纹使者。桃乐丝很强,这种强大并非是在某一个末日幻境中展现过多么大的力量,而是一种贯穿全部末日幻境的宏观存在性。即便在这里表现出来的,仅仅是一只熊布偶,其背后所涉及的能力源头,也绝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魔纹超能。
我失去魔纹超能和电子恶魔,无法启动刀状临界兵器,自身的特殊性无法通过神秘力量展现出来,所以,落于下风是早晚的事情。在多次躲闪之后,都未能找到反击的机会,所以,自己最终还是身受重伤,无以为继,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被熊布偶的拳头擦过腰间的时候,伴随着强大的冲击涌来,我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终于还是躲不开了。我重重撞在墙壁上,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散开,内脏也好似要从喉咙中跳出来。我不停地吐血,痛苦只延续了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一片麻木——腰部以下的感觉,已经完全失去了。即便如此,我的心情却没有当初自以为的那么遗憾和不甘,而且,就算到了这种无论怎么看,都极为糟糕的时候,我的心中仍旧没有任何“自己要失败了,要死掉了”的感觉。就好似,此时的下风,不过只是寻常的一道坎。只要再努力一下,就一定能够趟过。
这样的想法是自欺欺人也罢,亦或是不愿认输的倔强,我仔细想了一下。只觉得其实都没什么好在意的。如果自己失败了。那就一定是彻底死亡的时候,那时已经一了百了。而如果自己还活着。无论是处于多么糟糕的状态,都意味着自己还没有失败。对自己来说,其实在精神意识彻底破灭消散之前,不。哪怕是常规意义上的死亡,大概也不是终点吧。
我用唯一还有触感的右手,尽力抓住了刀状临界兵器。来自熊布偶的第二击,没有任何迟疑,紧接着就笼罩了头顶上方。我将刀状临界兵器插入墙壁的裂缝中充当杠杆,将自己扳向一旁,虽然没有被熊布偶的拳头砸中。然而,伴随着拳击掀起的冲击,却裹挟着大量的构造体碎片,劈头盖脸朝这边打来。我只来得及抬起只有大臂处还有知觉的左手挡在脸前。紧紧蜷起身体,就感到七八枚碎片切开肌肤,身体一下子就打了个对穿的感觉。
我还活着,只是呼吸感到极为困难,每吸一口气,似乎都是在榨取最后的体力。鲜血从体内流淌而出的感觉,在这种时候意外地清晰,低头就能看到一大片血洼在身下淌开。然而,血液的流失却没有让身体发冷,反而,有一种针刺般的灼热,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血管和每一寸肌肤,我的耳边,心脏跳动的声音,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一点点轰鸣起来,最后更是只剩下这一种声音在轰鸣作响。明明是十分复杂的情况,可是,却好似在一瞬间就抵达了某个高度,自己的时间和外部环境的时间,顿时出现了巨大的落差。
简直就像是在使用速掠超能时所产生的感觉一样。我十分清楚,自己此时可没有奔跑,只是,身体变化的时间加速了。就好似要在一秒之内流尽所有的鲜血,同时在这一秒之内,修补上身上的创伤。我感受着,宛如幽绿的幼苗在快镜头下迅速茁壮成长的错觉,左眼猛然传来剧痛。在我按住它之前,它已经从眼眶中剥离,顿时坠入地面的血泊中。
在我所能感受到的时间加速状态中,从我体内淌出的血液变成了深红粘稠的物质,宛如有意识般,层层堆积起来,左眼球就位于这滩深红色粘稠血液的顶端,突然滴溜溜一转,涣散的瞳孔顿时充满了生命感。它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而并非是生命的一部分。它转动着,就如同有一个全身透明的人在转动眼球,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当这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后,又很快转向桃乐丝的方向,那里的熊布偶仍旧维持着追击的姿势,只是,本来极为快速的拳头,已经变得极为缓慢,就连站在熊布偶头顶上方的桃乐丝,也变成了这片慢速播放景象的一个镜头。
唯独只有我的思维,和这颗眼球的动作,维持在常态的速度。这样的情况,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虽说速掠超能产生的现象也和此时有些类似,但是,既然是涉及“左眼”和“鲜血”的异常,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是正确的:“江”出现了!
在这个答案浮现于脑海的同时,女性的身体在血洼的边缘“上浮”,虽然可以看作是这些浓稠血液正在构成她的身躯,可是,那种从血洼之内“钻出来”的感觉,也是十分强烈的。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五官、头发和关节都不存在,仅仅能从胸部和臀部的性征,辨认出是一个女性,不过,我再一次眨眼后,头发的线条,和五官的痕迹,已经被勾勒出来了。对我来说,这种呈现是以一个相对正常的速度,但是,相对于外部环境,这种呈现却是极快的。
就在她的腰下部分开始出现分线,以辨别出双脚的时候。本来像是慢动作一样的桃乐丝突然从熊布偶头顶上方跳落,其跃起和下落的速度,和正常的情况没有任何区别。一边下落的同时,还伸出脚踹向血色人形。就是这么简单的攻击,血色人形却没有任何抵抗,直接被踹中了脑袋,就好似在里面嵌了一枚炸弹,啪地一下炸开来。
血色人形从头部到锁骨的位置,都被桃乐丝的飞踢击破了。如此轻易,给人一种极为脆弱的感觉。恍若之前的声势都不过是虚张。可是,如果这就是由“江”产生的怪异,那就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对这点。我有着最直接的体会。那种伴随“江”而来的,巨大的本能恐惧感。并没有随着血色人形的崩溃而结束,反而愈加膨胀起来。我觉得,桃乐丝一定也感觉到了。
没有任何犹豫,桃乐丝一顿拳打脚踢。将人形彻底摧毁,然后抢过我手中的刀状临界兵器,就在我的面前,利用魔纹权限将其开启了。我已经无力去阻止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单单是伴随着“江”的显现,那种打心底的恐惧感,就已经让本就虚弱麻木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刀状临界兵器发出嗡嗡的声响。散发出来的波动,让刀身周遭的空间视觉都产生了扭曲。透过这层扭曲的部分,去看向那血色粘稠的物质,只觉得那就像是有无数的东西。正试图从内部涌出来,如此才让那粘稠的血色呈现出这般怪异的扭曲。
“果然!我的布置还是有效果的。”桃乐丝没有立刻攻击,只是冷眼观测着浓稠血色物质的扭曲,好似要解释给它听般述说着:“江川是人造人,连意识都是人造的,其意识的最深处,不存在与集体潜意识的连接,而是连接着一个伪装成集体潜意识的陷阱。从意识态来说,表面上很难看出来,只要没有深度干涉的话,就不会接触到,也当然不会激活。其实,我对陷阱本身可以起多大作用,不,甚至是,连陷阱本身的隐藏效果有多少,都无法确定。”这么说着,她转过头来,对我说:“通过中继器的方式利用精神统合装置,进而制造出来的‘蜜罐’陷阱,其实早在你刚复苏的时候,就已经打算使用了。”
听着她的解释,我不由得联想起,刚刚复苏的时候,在网络球基地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不协调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都觉得那是一个陷阱,此时终于得到了证明。
“为什么要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呢?”我用仅剩的气力反问到。
“因为,这是正式的宣战,光明正大地宣战!”桃乐丝掷地有声地大声说到:“一切都将开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江,我们拥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干掉你。现在的不过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就在她这么述说的时候,浓稠的血色物质再次凝聚出人形的样子,只是,对于桃乐丝来说,不过就是随受挥上一刀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干掉,但没关系,这一次,本来就只是一个测试而已。”
似乎一切都即将在她挥刀的一刻结束,可是,即便桃乐丝气势汹汹而来,将一切都归结于她自己布置的陷阱,可是,在我的脑海中,仍旧有一个疑惑,未能从这个答案中得到解释。造成我此时的无力局面,起因是我失去了神秘力量,但是,在整个失去的过程中,电子恶魔无疑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如果说,我加入拉斯维加斯攻略,被卷入陷阱世界,神秘性被压制,是一个依循“剧本”而必然碰到的情况,那么,电子恶魔又是怎样的情况?电子恶魔召唤程序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且,虽然是在末日代理人“卡门”前脚跟离开,后脚跟就以“异常”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顺其自然地成为了我的力量,但是,我仍旧不觉得,这是卡门和末日真理教的杰作,在桃乐丝出现的现在,也不觉得是桃乐丝的谋划。
电子恶魔的出现,和当前的情况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却又是发展成当前状况的关键因素——我被中继器陷阱压制神秘性,能够突破这种压制的电子恶魔出现在我的面前,通过另一种方式,将我的神秘性集中体现出来,让我得以在之后的校园怪谈中,深入统治局区域,度过了重重难关,之后,被真江用刀状临界兵器击破,这才让我落入当前面对桃乐丝时,毫无还手之力的下场。
可是,如果电子恶魔的出现,真的并非桃乐丝所为,并非“江”之所为,也并非是卡门和末日真理教入侵陷阱世界的尝试,自然也并非是nog的计划,那么。唯一可以想到的,也就只有“病毒”而已。可是,卡门和末日真理教的行为,在我的理解中。就是“病毒”的行为体现。而这一次,“电子恶魔”事件并非是皆由卡门和末日真理教行动一环的话。那么,在这一系列事态中,“电子恶魔”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变化都是有意义的。有意识的,一切看似的偶然,都为必然。“电子恶魔”这个因素也一定,存在某种针对性的意义。
如果这个世界的进程,是一个庞大的剧本,那就并不存在正常意义上的“未知未来”,只是人类基于自身的存在性无法观测完整的一面而已。涉及这个剧本的存在。至今为止,就我了解,有“病院”、“系色中枢”、“骇客桃乐丝”、“病毒”,但是。整个剧本的最基础的构架,则完全是基于“病毒”,“病院”为其填充骨肉,“系色中枢”作为中枢,应该是负责调节骨肉和构架之间的联系和运转,而“骇客桃乐丝”则是在“病院”填充的“骨肉”中,加塞自己所需要的后门,理论上,可以改变的,就只有“骨肉”的细节而已。但是,为了对抗“病毒”,就必须深入剧本的基础构架,我不知道“骇客桃乐丝”会如何做,但是,现在她的行为,应该是在层层的铺垫后,决定开始尝试对基础构架的干涉,以这样的途径,去找出被她视为“病毒”的“江”。
万事万物的运转都有其规律,虽然从人的存在性,无法看穿全部的规律,但是,以人的角度去研究一项计划的进行,无非就是两个步骤:“确定目标”,然后“干涉目标”。在干涉目标之前,确定目标是必不可少的。“病毒”无法被观测,从病院现实的角度,仅仅是一个被推断出来的存在,基于这个推断,也才能在末日幻境中,从各种现象和情节,去认知到“病毒”的存在。当“病毒”不被认知到的时候,即便身处末日幻境,面对种种神秘和怪异,抵达末日终结,大概也是很难认知到“病毒”的存在吧。即便有模糊的概念,也是一种哲学化的思考方式,而并非确定“病毒”的存在性。
至少,在我的生命中,对“病毒”的认知,对“江”的认知,对“末日幻境”的认知,就是这样一步步形成的。尽管不是极为认可“病院现实”是最终真相,但是,如果缺乏“病院现实”的经历,“高川”的总体人格概念也无法形成,对自己的处境也不会以当前的角度进行认知。
“病院现实”的存在,是认知到“病毒”的基础,而认知到“病毒”,则是至今为止一系列行为的基础,从宏观的角度来说,我的行为,即便抵达了“病院现实”,也仍旧没有脱离“剧本”。因为,我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从一开始,我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在理论上列入“剧本”的情节中。而“病毒”是剧本的基础构造者,那么,我如今所面对的一系列因果,无论多么像是他人的策划,但是,实际上,是否都可以看作是“剧本”注定的呢?
从这点来说,“电子恶魔”的意义,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如果没有“电子恶魔”,那么,桃乐丝此时所表现出来的计划,就不会是如今的结果。从而延伸出一个结论:桃乐丝的行动,以及行动所产生的结果,一直处于“病毒”的剧本基础构架之中。
桃乐丝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她是坚决把“江”当作“病毒”来对待,于是问题来了,如果“江”就是“病毒”,没有任何差异性,那么,假设桃乐丝当前的一系列行动,真的具备对“江”的杀伤力和影响力,而这个行动,是“病毒”的剧本基础构架,那就意味着:“病毒”从一开始就试图自我了解?
毫无疑问,我一点都不相信这样的结论。“病毒”是不可能自杀的,所以,以这个结论反推,桃乐丝的行为,从一开始就无法达成她所设想的目标。
这个逻辑,似乎又从侧面证明了,“江”和“病毒”看似一体两面,但又绝非是完全一致的存在。“江”的存在对“病毒”来说,是不利的,但又并非是“病毒”在常态下,可以依靠自身解决的问题。参照这样的情况,我寻找着自己认知中最为相近的例子,最终找到的,只有“癌症”和“癌症病人”的关系,可以作为参考。
末日症候群患者,是被“病毒”感染的患者,患上的是比癌症更加可怕的绝症。
而“江”,却是“病毒”的癌细胞,对“病毒”不利,却又无法在常态下自愈。“江”的存在,意味着“病毒”自身也患上了癌症。
我不清楚,以上的推断到底有多少接近真相,但是,作为我的计划依据,却是已经足够。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高川”、病人和研究者都在寄望的“血清”,应该是一种可以清理“病毒”的东西。因为“病毒”无法被观测,而由其导致的“末日症候群”又太过复杂,以至于“血清”的制造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进展,即便有“高川”这个相对特殊的实验体,也只是在尝试制造“血清”的时候,意外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副产物”。
于是,在别无它法的情况下,把这种“副产物”当作“血清”注射到了实验体:八景、咲夜、玛索、系色、桃乐丝的身体中,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了五人的“lcl化崩溃”,但是,其副作用也很明显,八景、咲夜和玛索的人格彻底崩溃,系色和桃乐丝产生其它的异化,而这种异化,也是系色成为“系色中枢”,桃乐丝成为“骇客桃乐丝”的基础。
这些实践和实践的结果,虽然不能证明“血清”定然无法制造出来,但是,在无法观测“病毒”的情况下,要针对性制造“血清”的确被证明是难过登天的事情。
相比之下,如果同样是要杀死“病毒”,那么,假设“江”是“病毒”的癌细胞,那么,“江”杀死“病毒”的几率,要比制造“血清”,之后在杀死“病毒”的几率要高,也更加直接。
如同,是为了治愈病人,拯救或崩溃或异化的女孩们,然后从“病院”中逃脱,那么,光光是拥有“血清”,还是不足够的。同理,假设“江”是“病毒”的癌细胞,那么,至少和“病毒”在一个层面上的“江”,会把成功几率提高好几十个百分点。
是的,如果把“江”和“病毒”区分对待,至少,不在任何情况下都混为一谈,那么,我的计划就是可行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帮助“江”更好地,更快地或侵蚀或杀死“病毒”,至少,不能让“病毒”产生对“江”的免疫力。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但是,如果“江”先天就具备这样的本能和意识,那么,我只需要对“江”负责,依循她的引导去做就好。
按照我的这个理解,去看待至今为止,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哪怕是矛盾的、可笑的,残忍的,甚至是看似毫无意义的,实际上,都是有确实意义的,“江”的确得到了帮助。而且,正因为“江”在我的行为中壮大了,所以,身为特殊实验体的“高川”的病情恶化才会如此剧烈,这其中所包含的因素很复杂,但是,其中一个因素,也定然有“病毒”的反击在内。
1100 高呼其名2
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看待至今为止,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哪怕是矛盾的、可笑的,残忍的,甚至是看似毫无意义的,实际上,都是有确实意义的,“江”的确得到了帮助。而且,正因为“江”在我的行为中壮大了,所以,身为特殊实验体的“高川”的病情恶化才会如此剧烈,这其中所包含的因素很复杂,但是,其中一个因素,也定然有“病毒”的反击在内。
在“病毒”的剧本中,“江”出现了,让“病毒”感到不利,而作为“江”的丈夫,我是最直接的行动者,于是,“病毒”反击,我死了,新的“高川”诞生,“剧本”继续进行,而看似利用了“剧本”的桃乐丝,认为自己控制了“剧本”的“病院”,以及身为中枢的系色,其行为仍旧是“剧本”的轨道中。
之后,“江”把我复活,而我的行动,再一次成功击中了“病毒”的某个软肋,于是,“病毒”再次出手,借助桃乐丝加塞的伏笔,进一步调整“剧本”,再次成功把我陷入如今这个不利的境地。桃乐丝此时正面直击“江”的行为,以这个的角度和逻辑去理解,其实就是“病毒”对“江”的反击。
这是一个宏大的,以我的角度,根本无法看到全貌的战争。是“意志”的战争,也是“生命”的战争,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末日症候患者,乃至于每一个接触到“病毒”的人的战争。但是,归根究底,是“江”和“病毒”的战争。
在这个舞台上,人来人往,五光十色。有悲剧也有喜剧,喧嚣的背后,主角却不是人,而是狰狞的“病毒”。
我思索着。整理着。从自己的角度,依循自己的逻辑推断。整合自己的所见所闻,最终,只剩下那个幻听一样的歌声,它一直在我的心中。以我可以理解的方式,述说着“真相”:
“一群木偶般的凡夫俗子
走马灯似地追逐着神明的影幻。
何等的混乱!
他们你追我赶,
却总是回到原来的起点
绕着同样的圆圈。
剧情在表现
人类灵魂的疯狂、罪恶和心灵恐惧的震颤。
一个血红的飞虫
在舞台的一侧出现,
扭动着丑陋的身躯
爬进人们转圈的路线,
把一个个生灵活活吞下
填作果腹的美餐。
看着它那沾满人血的毒牙
天使泪如涌泉。
灯光,灯光一下下地忽闪
一盏盏熄灭
让位给黑暗。
一阵狂风吹过
棺罩似的幕布陡然落悬。
天使面色惨然
站起身,揭开面纱。万千感叹:
这是一出“人类”的悲剧,
征服者飞虫,
是剧中的主演。”
随着我看到的,体验到的“情节”越来越多。对这个歌声内容的理解,也就越来越觉得明了。
桃乐丝的行动,也许真的可以对付“江”,但是,如果“江”并非完全是“病毒”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江”并不完全是“病毒”的结论,也不过是我基于自身经历的推断,没有同样经历的桃乐丝,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打算相信,她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因为,那同样是基于她自身的经历所得出的结论。我们的行动,我们的自信,这些行动和自信的出发点和本质,没有区别,有区别的,只是视角的局限,而这却是无可奈何的。
我可以理解桃乐丝,但是,既然我相信着自己的判断,那么,就不可能让桃乐丝获得成功。对系色和桃乐丝来说,对于一直走在过去道路上的“高川”来说。我的行为,就是背叛,是被“江”腐化的异常,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束手就擒,就算是挣扎着,只要没有死掉,就会想着,带上自己的眼睛和推断,去追寻自己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所以,如果桃乐丝此时的行为,是“病毒”的“剧本”,那么,我就必须阻止她,无论,她是否可以理解。
为了“江”,也为了我们。
因为,“江”并不比“病毒”更弱。
如果如今这个局面是“病毒”刻意制造的,那么,桃乐丝的不利就会比她以为的还要明显。之前的分析,大部分是以“病毒很强大”为前提展开的,因为焦点放在“病毒”身上,所以,就显得“江”处于劣势之中。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江”真的很弱,那么,它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存在着。换句话来说,必然有着某种优势,让“江”在这一系列的对抗中,让“病毒”无所作为,才渐渐导致如今的局面。“江”就在我的身体里,我可以比其他人都要更明确地感受到它那种稳定性的壮大。桃乐丝想要在“病毒”的设局中,如“病毒”所愿地完成“她所期待的试探”,就几率而言,其实是很低的,正因为几率很低,所以很危险。
对于“病毒”来说,桃乐丝失败了到底会变得如何,恐怕并不是特别重要,但是,对我来说,“江”是极为重要的,但是,桃乐丝的重要性也不在它之下。因为,她是我的亲人!正如我不会放任她杀死“江”一样,我也不可能放任她在“江”的反击下遭到毁灭性的创伤。
如今,桃乐丝看似处于最有利的位置,只剩下挥动刀状临界兵器这个步奏,大概就可以完成对“江”的试探,然而,站在我的角度,却觉得,她已经处于生死关头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变化,也许是在她挥刀的一瞬间,也许是在她挥刀之后,“江”的异变就会扭转局势——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也许,桃乐丝自己也做好了准备。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准备,这些准备到底有多大效用,但同样也有一点。是我深信不疑的。那就是:“江”是和“病毒”一个等级的,桃乐丝连“病毒”的威胁都没能挣脱。反而不自觉地落入网中,那么,对付“江”的信心,又何尝不是一种错觉呢?
桃乐丝很强大。在注射了血清研究所产生的副产品之后,异化成可以涉及末日幻境宏观层面的“骇客桃乐丝”,从这一点来说,就算是特殊实验体“高川”也没有达到这种特异性。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无论她如何特殊,仍旧是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是“病毒”的感染受体,无论在病院现实还是在末日幻境中,她仍旧没有“跳出剧本”的征兆,也许。在她看来,自己已经蓄谋已久,时机已经成熟,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依循错觉而做的事情,也许可以在一时得到满足自己期待的结果,但一定不可能抵达最终正确的结果。
我感受着体内“江”的动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地方,这种一如既往的“稳定”,或许正是从侧面验证了我的想法。
桃乐丝危险了!
我一点都不怪她对我做的一切,乃至于将我视为叛徒,布置了种种陷阱。
现在,我想的事情只有一个:我要救下她!
我的处境有些矛盾,我所爱的人彼此成为了敌人,我讨厌这样的“剧本”,但是,当它发生的时候,我也只能竭尽全力去阻止我所能想象的最坏的结果!而且——
“她们是敌人”和“我要同时保护她们”,其实一点都不矛盾,不是吗?
我竭尽全力扭动身体,我仿佛可以听到骨骼和内脏不堪负荷的呻吟,我用意志对抗着所有的痛苦和虚弱。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精神第一性,物质第二性的世界,那么,这个普通的身躯再怎样糟糕都没关系,精神意志,可以成为驱动行为的最初也最终的燃料。
“再燃烧得猛烈一些!”我用力地想着,想象着自己的脑浆迸裂,身体粉碎,如果这样可以压榨出超越这个残躯的力量。
我靠在墙壁上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上半身的力量,就像是虚幻般,有了那么一点点,然后,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可是,我能伸出手了。
我伸出手去,在她高举起刀状临界兵器的时候,抓住了桃乐丝的脚踝。她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可是,就是这么一瞬间,也是我所期望的。
“江!”我高呼其名。
仿佛要将生命的最有一点能量都榨取出来般,用力拉了一下桃乐丝的脚踝。
“快逃……”这是对桃乐丝说的。
然后,巨大的阴影漫过了我的视野,从天空沉甸甸地坠下。我挣扎着,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视野中,桃乐丝的熊布偶已经跳上半空,身体陡然解体。这是桃乐丝在控制吗?我不清楚,但是,桃乐丝的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她并非朝血色的人形挥刀,而是朝天空挥动了刀状临界兵器。
空气产生涟漪,波动让空间扭曲,强烈的震动一下子就从可以感受到的范围,跳进了无法感受的范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切都在崩解的景象。上空紊乱成一团,而从天而降的布偶熊顿时解体,可这并非结束。一如桃乐丝的力量特征,那粘稠而黑色的物质,宛如布偶熊的体液般洒落,看似布偶熊受到了重创,但我十分清楚,那才是布偶熊的“正体”。
然而,这些粘稠而黑色的物质,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已经变成了浓稠的深红色。
桃乐丝的力量,被“江”感染了。
是的,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在我的理解中,“江”就是拥有“病毒”特性的存在。桃乐丝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无法摆脱“病毒”的感染,如果她没有对“病毒”的足够准备,那么,面对“江”的感染,她同样不堪一击。
桃乐丝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动作定格了,就像是身体还在这里,可是灵魂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被我抓住的,不过只是一个空壳。我猜想。她说不定是“离线”了,她真正要应付的战场,根本就不在这里,而在于另一个层面。这一次战斗的关键。不是在末日幻境中以“战斗场景”的方式体现出来的。而是从更宏观的角度,才能观测到的战争。
我可以想象。但却无法观测到,因为,我此时的视角,完全被局限在一个表面化的末日幻境中。
浓稠的深红色液体。好似雨水沿着玻璃向下滑一般,时快时慢地向我和桃乐丝淌来,似乎被巨大的摩擦力拖着,但是向下的势头,却让人感受不到中止的可能。最终,第一滴落在我们的脚边,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更快了,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有被液体打湿的感觉,但是。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深红色的液滴落在桃乐丝的肩膀上,一下子,就将那一块的肌肤深深浸染了下去。
那并非是衣料或肌肤表面被深红色覆盖那么简单,浓稠液体的蠕动和扩散,让人深深感到其侵略性,就像是要一鼓作气钻进桃乐丝的肌肉、骨骼、神经乃至于她的灵魂之中。那一块被染成红色的部位,只让人觉得,恐怕连“细胞核”都被侵蚀了。
淅淅沥沥的深红色液体低落,就如同雨天过后,沿着房檐滴滴答答的雨水。桃乐丝的头发,脖子,半边的身体,都变成了红色,失去了纹理和关节上的细节,好似变成了一团红泥捏成的粗陋形体,就如同一直站在她对面的,那个没有丝毫动作的红色人形。而这个时候,原本只有轮廓的红色人形,则在相对的部位,呈现出细节。就好似桃乐丝每失去一部分身体细节,应该是代表“江”的红色人形,就会得到一部分身体细节。
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但是,一看到现在的桃乐丝,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虽然依旧强烈,却仿佛算不得什么了。我攀住她的脚,支起还稍微有点知觉的上半身,用力拽她抓着刀状临界兵器的手。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是否可以拽出来,但就事实来说,正因为我的拖拽,桃乐丝被浸染成红色,失去了细节,变得如软泥一样脆弱的右半身,立刻被扯裂了,就像是一个泥人被我撕断一般。
桃乐丝没有任何反应,她此时的五官,只剩下依稀的轮廓,无法让人判断到底有没有表情。我将刀状临界兵器扯下来,刀柄上,还粘着右手的形状,但也只剩下一个大概的形状而已,皮肤的纹理,指甲和关节的细节,都完全消失了,稍一震动,就如软泥一样塌落下去。我所看到的桃乐丝,这个被撕裂的桃乐丝,其身体内部,一点内脏都没有,就是一团红色的软泥。
即便如此,我仍旧觉得,桃乐丝还没有完全失败,因为,她的左半身,还有三分之一的部分,还在苦苦坚持,没有立刻被侵蚀转化。就算这个时候夺回了刀状临界兵器,我又能做什么?我没有答案,但是,也没有仔细思考过,只是依循着感觉,抓住那团掉落在地上的,原本是桃乐丝右手的红色泥块,然后用刀状临界兵器支撑起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我感受到了有手腕,传来一阵焦灼的痛楚。即便不去看,这熟悉的感觉,也让我明白,是“魔纹”出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在过去的末日幻境里,要成为魔纹使者,有好几种途径,从末日代理人卡门那里获得,杀死恶魔后获得,经过统治局验证获得,以及——从另一个魔纹使者身上夺取!
原本所需要的步骤是杀死魔纹使者,但是,桃乐丝此时的状态,当然也并非正常状态,所以,才让我产生了,可以夺取桃乐丝的魔纹的感觉吧——桃乐丝在这里,是以“三级魔纹使者”的形态出现的,毫无疑问,当我从她身上夺取了魔纹后,这就绝对不仅仅是巧合。
魔纹就好似要在灵魂上打下烙印,传来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极为熟悉的神秘力量,好似岩浆一样,从手腕处的血管流进来,伴随着血液循环,在短短的呼吸间就贯穿了全身。神经好似有电流窜动,深深扎入大脑中,然后,视野中的一切,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即便不借助刀状临界兵器的支撑,我也能“站”起来了,即便,下半身仍旧没有什么感觉。
视野中的事物失去了表壳,仅以“线”的方式交织成轮廓,它是透明的,无限延伸的,彻底变成线构人形的桃乐丝,好似木偶一般,被许多线吊在半空之中。整个人形轮廓看似静止的,但是,构成她的线却在剧烈变化。我感到鼻端一热,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大脑也好似即将烧毁般,难以进行思考。
真是熟悉的感觉。我想着,过载了吗?但是,这是必要的。
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连“目标”都找不到。过载之后,才能看到,构成桃乐丝的“线”是如此混乱,那种剧烈而增殖的运动,复杂到根本就无法理清,也无法理解。但是,需要“斩断”的东西,却也因此可以看清了。
那就是“全部”!
把一团乱麻的地方,全都一刀两断!
这是直觉告诉我的,我并不知道理由,也不需要思考是否正确。因为,这是一名神秘专家的直觉,而信任自己的直觉,正是一名神秘专家该有的素质。
“进行统治局安全网络认证。”
——连接失败,无法获取安全名单。
——临时安全等级检测,lov.3。
——临界兵器型号确认,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三型。
——登录使用者。
“高川。”
——安全码验证,验证完毕。
“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启动!”
——临界兵器相应使用权限解放。
——极限功率70%。
——启动完成。
熟悉的震动感,从刀状临界装置的手臂处传来。我的眼前,无法被直接观测到的战斗,正从连锁判定超负荷运作所形成的线构世界中,依稀露出端倪。如果我的使命,我的情感,我的期望,只有借由这样的方式才能传达的话也无所谓。
我毫不犹豫,将刀状临界兵器挥下。
一瞬间,前方的“线”剧烈了地震动起来。然后,我失去了视野。
眼前的黑暗和光亮,交替闪现,下一刻,视野恢复正常,而我的大脑就好似被重重捶了一拳,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推飞了。我还没有摔在地上,就看到桃乐丝的身体开始瓦解,已经变成红色泥块状的身体,再度变成一滩浓稠的液体,只剩下小小的肉质部分,“啪”地一下,分解成粉末,继而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我重重摔在地上,没有半点缓冲,也没有力气再调整平衡,就这么,硬邦邦地摔在地上。我只觉得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好似全都断裂了一般,脑袋也无法转动,只能茫茫然停在某一刻。我看着头顶上方,那一片遥远的穹顶,显得幽深而黑暗,灯光就如同星光一样,只是,每一粒光都在快速地移动着,交织着复杂的路线。
我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在呼吸,但是,没有窒息感,只是觉得一切都结束般,全身心都松脱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我的脑海才重新开始转动,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痛楚,只是,虽然身体很痛苦,但是,心灵上却很平静。我没有想太多,直觉告诉我,我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无法观测到,但是,桃乐丝和“江”的战斗,没有出现最糟糕的结果。桃乐丝失败了,理所当然地失败了,但是,没关系,她还活着,这已经是足够庆幸的结果。
我很疲累,接下来会变得怎样,我不想思考,只想着,就这么看着宛如星空般的穹顶,感受这片被灰雾弥漫的,死寂般的世界。
这么想着,我闭上了眼睛。
1102 恶性反馈2
就在研究室中的专家们收拾现场的时候,重启被启动的摄像头将门外的人员映在屏幕上,专家们愣了一下,纷纷松了一口气。阮黎医生和同事们彼此看了一眼,觉得这次异常事件总算是完结了。研究室中的动静规律起来,尽管还有一大半的屏幕还呈现出深红色和乱码,但已经不再带给他们之前那种深刻的恐惧感,就好似某种一直在注视他们的东西悄然远离,让人下意识觉得,让人心惊胆战的异变暂且告一段落,甚至于,直到此时依旧没有呈现出感染症状的其他人,也不会再被感染。受害者就只有一人,那个倒霉专家留下的,完全无法称之为尸体的东西,将成为其他人在后继一段时间中提供大量的标本数据。
当然,正因为有人出现恶性感染的症状,所以,其他人即便看似什么事情都没有,依旧还得进行末日症候群的相关身体检查。不过,在那之前,专家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在三天之内,他们都会将研究室彻底封闭,继续在这里工作,然后从外部释放最新研究出来的“药物”,直到所有人认可,才会将研究室重新开放。
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做仅仅是求取一个心理安慰而已,他们的技术还不足以达成真正的消毒条件。所使用的药物虽然是最新研究出来的,但却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就是针对自己这些人。
阮黎医生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其背后的意义到底有多么深刻,到底是何种原因。导致这起事件的产生,都仍旧是谜团重重。她有一种模糊,却又十分强烈的预感,导致这一次事件的关键。有可能不是“病毒”自身的变化所造成的。而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病毒”。只是,这种刺激到底有多钟。在刺激中,“病毒”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却是几乎没办法观测到的。
既然最先发出警报的地方在“桃乐丝”那边,“桃乐丝”所占据的事件起因比重自然很大。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情报和直观的参照物,所以,很难判断具体的情况。“桃乐丝”的状态事关重大,然而,正如同没有人可以理解“病毒”一样,想要去正确理解和判断“桃乐丝”的状态。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因为无法理解,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就算想为“桃乐丝”提供帮助也无法做到。阮黎医生在这种时候。格外觉得自己虽然参与到了研究中,却仍旧在边缘徘徊。而且,也不觉得仅有自己是这样,这个研究室中的所有专家,即便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怀揣着那么强烈的热情,都仍旧徘徊在门外而不得入。
不过,阮黎医生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对未知物事的研究就是这样,缺乏理论,就只能通过已知理论尝试推导,在无数次错误和无用功中,明确自己在整个研究中的位置,直至在偶然般的一次灵感和机会中,触碰到那扇通往成功的大门。但是,即便触碰到了大门,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开启大门的情况,也是极为常见的。
目前潜伏者组织的研究团队所遇到的困境,和病院的研究团队曾经遇到过,至今为止也尚未解决的困境差不多。病院那边已经转移了第一目标,而这边还在坚持,这本就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想到这里,阮黎医生忍不住又一次想起“高川”,那个身为特殊实验体的孩子,本是病院研究的核心角色,他的存在,不仅仅被看作是血清制造的关键,更是《人类补完计划》的亲身体验者。因为,“高川”的存在,展现出对“病毒”的高抗性。然而,这么一个孩子,最终也步入了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后尘,彻底崩溃为lcl,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自身所具备的“抗性”大概也已经无效了吧。但是,到底是为什么会无效,是“病毒”的感染特性增强了?亦或者,是因为那些充满副作用的调制,终于在某个阶段,让他彻底丧失了这种“抗性”?实际上,那些调制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可以更具备对“病毒”的抵抗力。无论是血清制造,亦或者《人类补完计划》,都要求实验体可以维持自身的肉体和人格的完整,才有实现的可能。
理论上,如果“病毒”无法击倒“高川”,那么,“高川”在这种顽强又复杂的抗性中,自行诞生出具备对“病毒”免疫的结构也是极为可能的,这本就是在“进化学说”和“适应学说”中,极为出名的论断。
而在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中,“高川”本就是核心的实验体,计划中一切手段,都是针对他的特殊性而计较成功率的。
在“高川”已经崩溃的现在,安德医生所率领的研究团队如何重新展开实验,如何对支持方进行解释,都是阮黎医生无法知晓的了。不过,她在日常观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安德医生本人有任何心理上的压力。她十分相信自己在心理专业的水平,完全不相信,这种从容仅仅是安德医生的伪装。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感觉到比以前更大的压力,因为,如果安德医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那么,他的观念、主张和态度,一定是自己研究的最大障碍。
一面要躲开安德医生的视线,一面要尝试加快自己的进度——后者是无法从主观上实现的事情,阮黎医生知道,但却无法彻底用理性去看待,一种被某种危机追赶的感觉,一直都深藏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一次的异常事态,让她更加敏感——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加速变化,可是自己的研究进度,却赶不上这种变化,似乎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成果欢呼,下一秒自己的成果就过时了,无效了。对于研究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情况。
阮黎医生思绪纷繁,只是习惯性操弄手边的工具,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样本的收集和整理上。幸好。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其他同事和研究室外安保人员的沟通,也没有唤醒她的注意力。直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随口应了一声,才逐渐从大脑的记录中,翻出他们之前谈话的内容。
“超级骇客桃乐丝”那边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是。同样出现了必须由专家判断的异常情况。如果说,研究室这边的情况仅仅是被殃及池鱼的话,那么,桃乐丝那边的情况可谓是这起异常的核心所在,出现“非专家就不能解决”的问题,简直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于。“就算是专家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也很有可能发生,几率高达六成以上。
“阮黎医生,你也过去吧。”一名正在检查那滩浓稠血水。通过好几种方式采制样本的专家抬头说:“我估计那边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桃乐丝遇到了大问题,我们无法解决实际上的问题,但是,阮黎医生你可以给她提供心理上的帮助。”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态度,打算让心理学方面有独到之处的阮黎医生,以及另外三名化学和生物等领域的专家和安保部门的人前往“超级骇客桃乐丝”的安置密室。阮黎医生并不奇怪之前那位专家的说法,他的用词方式,是将“超级骇客桃乐丝”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但这样的态度,就是这个潜伏者组织的研究团队的共识——超级骇客桃乐丝并不是系色中枢那种将人格深深埋藏,甚至于让人怀疑是否还具备独立人格的“生体机器”,仅仅是一个生命形态被异化的,在某种程度上,仍旧具备人性的“知性生命体”。
所以,人类心理学科的专家阮黎医生,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极为宝贵。对于“病毒”的问题,并没有一个成熟的解决方法,但是,对于“人性心理”的问题,阮黎医生可以提供最好的帮助。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观察、判断和缓解“超级骇客桃乐丝”的人格精神状态,是最重要的工作。
因为,潜伏者组织找不到“高川”这样的特殊实验体,但是,“超级骇客桃乐丝”同样特殊,同样可以作为整个研究计划中核心环节来看待。
“桃乐丝”是病人,是研究者,也是被研究者,更是为其他专家们提升研究能力的存在。潜伏者组织失去“桃乐丝”的话,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桃乐丝”那边出了状况,自然让人感到担忧,不过,前去探查的安保人员成功回归,看起态度和说法,也没有直接带来坏消息,让人在紧张之余,又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最坏的情况。
专家们要派遣自己认为最合适当下情况的成员,前往现场检查情况,是为后继的处理提供专业性的协助,也是为了确认自己等人的后继实验,会因这次异变产生何种的困扰。所以,派出的阮黎医生和另外三名专家,都是他们认为最适合的人选。
阮黎医生没有推辞,也不可能推辞,她的确想要在第一时间了解“桃乐丝”的情况,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研究室的外部安全锁已经解除,却被专家们从内部锁了起来,出口被转移到一个备用通道上。这个通道平时不使用,但一直都维持在随时可以激活的状态下。通道本身就是专家们研究成果的累积,层层的净化装置,可以达到目前潜伏者组织所具备的最高防疫水准,理论上,如果这些东西都无法对“病毒”生效,那就意味着目前为止所有的积累和成果都是无用的。只是,虽然专家们对自己的成果具备一定的信心,却因为无法直接观测“病毒”,也没有更好的实验体,所以,无法判断这些成果到底有多大的效能。
直到今天,它才第一次被启动,就是为了替阮黎医生和三名专家进行“消毒”,毕竟,研究室中那位倒霉的专家所呈现的病况可是历历在目,那么剧烈的病变,几乎可以认为,所有呆在研究室中的人。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靠近“病毒”。正因为“病毒”极其活跃,而研究者们自身,又是直接接触者,所以。让自己成为自己过去成果的实践对象。对一群研究狂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阮黎医生和三名专家同时也没有异议。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当然,研究室外的人员,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实际上。在异变当时靠近“桃乐丝”的那些安保人员,已经成为研究员们内心中最新鲜,且拥有极高价值的标本。他们之中,有人出事了,有人没有,但是,就算看起来没有出事的人。也一定不可能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更证明,这是值得研究的情况。毕竟,他们也是近距离接近了“病毒”的人。
目送阮黎医生三人开启安全阀。走进净化通道中,专家们立刻凑在显示屏前,注视着每一个数据的变化。之前计算机出现乱码,差点让众人觉得,自己存放于其中的资料都被毁了,可是,在修复了程序后,才察觉大部分资料还保留着,只有一部分变成了乱码,而这部分乱码结构也被解剖保存起来,作为后继研究的样本。经过紧急处理,研究室内部的大部分功能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他们为净化通道重新调整了参数,以便更适合对阮黎医生等四人的观察和处理。
尽管已经做好了出现意外的准备,但是,整个净化消毒过程,和预估的标准情况没有太大的起伏。阮黎医生和三名专家同事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通过一道道手续后,他们成功抵达了通道的另一端,将通往外侧的阀门打开了。
门外早有人在等候,横向贯通的通道充斥着警报用的红光,虽然没有警报声,但这样的情况,仍旧证明事态并没有被确认完全安稳下来。三名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孔的士兵默不作声地在前方带路。对于阮黎医生来说,这个秘密研究所的规模和人员,都大得出乎意料,让人觉得,没有被“病院”捣毁,真的是很意外的事情。病院所在的岛屿虽然很大,但是,因为进行的是禁忌研究,所以病院在监控安全方面的态度极为严厉。在各种措施的保证下,阮黎医生一直觉得,潜伏者必然是一个小型化的组织,只能借助病院的设施,在私下完成研究,却完全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宽敞的研究基地,就坐落在病院的眼皮子底下,似乎还一直都过得十分安稳。
这里的研究员大都是病院的医生,但是安保人员是否也来自于病院的警卫安保部门,就无法判断了,他们的装束彻底遮掩了他们的外表,就算是有过一眼之缘的人,也无从辨认。不过,这里的安保人员很多,如果他们在平时,还要负责“病院”安全巡检的话,充当病院的安保警卫,真的不会被发现吗?但是,如果他们是专职为潜伏者组织工作的,在病院中没有司职,那么,他们到底是如何进入岛屿的?毕竟,“病院”早就对外封闭,就阮黎医生所知道的,已经很长时间,除了病人之外,没有新的工作人员来到岛上了,就算接受新人,也定然严格把关,潜伏者组织在这种情况下,仍旧可以“偷渡”自己人吗?
如果,潜伏者组织真的这么神通广大,那么,其背后的支持者,也定然是一个庞然大物。
阮黎医生的思维稍微发散了一下,很快就集中起来,因为,再穿过前方的阀门,就是“超级骇客桃乐丝”的安置之处了。通道外还残留着血迹,不是一般的血迹,阮黎医生和三名同事专家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确认,那是和研究室中,那名倒霉专家所化作的浓稠血液液体类似的东西,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里也出现了相同的异变。
现场没有清理过,但是,如果参照研究室内的情况,这里由足足九名安保人员所异化的血水,未免也太少了一些。
“……其实本来有很多的。”一直把守这里的人有些紧张地看了几眼血迹,“目测是符合九人体格的数量,只是……”他似乎吞了吞口水,“很快就渗出去了。”
“渗出去?”阮黎医生和其他人好一会在真正理解“渗透”的意义,在这个由致密性极高的特种合金打造而成的通道中,那些浓稠的血色液体就好似水渗透宣纸一样,直接渗透了通道壁面,而且,即便是现在,残留的血迹也还在缓慢向壁内渗去。
“我们扫描过了,不过,这些合金的致密性太好,所以,结果并不是很清楚。”一名负责交代情况的安保专家说:“我们可以确认,血液是渗了进去,但是,却无法确认,到底渗到了什么地步,是否还残留在合金之中。我个人倒是觉得,以当时的情况,那些血液现在有可能已经完全脱离了——专家们,告诉我,那奇怪的血液是由意识,有生命的东西吗?”
“初步判断是另一种形态的lcl,lcl并不是普通的液体,产生这样的异变,成为活体的情况,也时有可能的。”一名专家思考了一下,给出这样的回答。
“那么……如果它离开了,又会去往什么地方呢?那样的东西,若没有事先布置,不可能阻止它的活动。”安保专家深深吐了一口气,放弃了追究这个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说到:“我现在就开启大门,我们的人在里面被干掉了三十多个,都是感染后出现了融化现象,我不太理解,但是,从现象来看,就是这种特殊的lcl化。不过,现在里面大概也不剩下什么了吧。”
阮黎医生和三名专家同时面面相觑,有了对比,就不禁觉得,研究室内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异化,而且,在异态血水“渗透”之前,就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样本。不过,即便只剩下一点,这些由不同人病变异化而成的血色液体,也仍旧是有研究价值的。只有拥有足够的样本进行对比,才能从区别和相似中,找出关键的东西。
一名专家留在门外处理残留的血迹,阮黎和另外两人进了开启的密室大门。
和安保专家所想的一样,里面三十多名受害者的痕迹,已经残留不多了。密室中有过一阵激烈的战斗,弹壳还残留在地上,微微散发着热气,受害者曾经用过的高科技防护服和武器,呈现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异化。阮黎医生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异化,只见原本是无机材质的部分,长出了血肉——并非是血肉涂抹在表面,通过随身携带的仪器进行观察,可以发现这些东西是从微观结构开始“有机化”,直接生长出血肉来。
他们戴着手套摸了摸这些血肉,和普通血肉的触感极为相似,可是,一种可怕的侵蚀性,立刻让他们大惊失色。手套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被异化侵蚀,长出类似的血肉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安保专家忍不住问到。
专家们默不作声,阮黎医生看了看四周,问到:“桃乐丝在哪?”
这时,其他几人才醒悟过来,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桃乐丝”的状态,采集样本并非最重要的目的。可是,本该坐落在这里的“桃乐丝”不见踪影,只剩下宽阔的空间,以及血管神经一般,交织得密密麻麻的管线。
“被收容起来了。”安保专家说:“她的情况不太好,我们按照最高等级的处理方式,将它浸入维生箱中。”这么说着,他按下另一个开关,明显是基座的位置,开裂出一圈又一圈的光状螺纹。随即,有什么东西从下方升了起来。
1103 截
在异常事态中感染“病毒”而产生急剧病变,最终导致身体崩溃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他们的身体所异化而成的浓稠深红色液体很快就渗透了,只在通道和密室的表面留下些许残余。阮黎医生知道这种变化的背后隐藏着许多疑点,但却因为缺少线索和能力,无法继续追索下去,如果说那些消失的血色液体会成为新的感染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在这个岛屿上,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大概都充斥着“病毒”吧。没有变化的人,不能说没有被感染,只能说,还没有发生病变。“病毒”是不可观测的,只有从病人的病症中进行推断,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出现病症,那么,“病毒”是否存在也就是只存于猜想中的结论。
从最坏的角度来说,在这个岛屿上的所有人都可能已经被感染了,只是有人产生病变,有的人没有,然而,即便采取无事之人的生物样本进行研究,也无法找到证据,更无法找到他们没有病变的原因。在这个最坏的假设上,去看待已经渗透消失的血色液体——它看起来像是血液,但是,阮黎医生等专家更愿意将其视为另一种形态的lcl——即便成为新的感染源,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
研究员们已经采集到了足够研究用的样本,也拿已经消失的部分没有任何办法,最终能做的事情,就是专注眼前。“桃乐丝”有可能是这次异变的关键,只要可以确认“桃乐丝”没有像这些倒霉者一样变成一滩浓稠的血色液体,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本该坐落在密室中的“桃乐丝”不见踪影,只剩下宽阔的空间,以及血管神经一般,交织得密密麻麻的管线。阮黎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是,在阴暗的环境中。视觉上的光影交错,以及管线交织所产生的联想,仍旧会让她不禁觉得,仿佛整个密室就是“桃乐丝”的身体。而自己等人就处于它的体内。
“桃乐丝呢?”阮黎医生问到。
陪同而来的专家们沉默着,脸色一直都不太好,之前经历了耸人听闻的一幕,现在就必须面对可能更糟糕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很难乐观起来。
“被收容起来了。”安保专家说:“她的情况不太好,我们按照最高等级的处理方式,将它浸入维生箱中。”这么说着,他按下另一个开关,明显是基座的位置,开裂出一圈又一圈的光状螺纹。随即。有什么东西从下方升了起来。
那是一个仿佛棺材一样的容器,整体用玻璃板透明的材质制造而成,内部充满了淡黄色的lcl,“桃乐丝”一直都浸泡在其中。阮黎医生知道,单纯的棺材容器并非维生装置的本体。其实整个密室的地下都被改造过。容器下沉后所在的位置,是整个维生装置的中心,用处仅仅是“尽可能为桃乐丝提供lcl”。
lcl是极为稳定的,十分奇异的有机物质,它的用处说上三天都说不完,但是,对于潜伏者组织的研究来说。最重要的用处之一,就是为“桃乐丝”提供足够的营养和能量。这意味着,lcl是会被消耗的,而且,在特殊情况下,会被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耗掉。阮黎医生就见过病院掌管的系色中枢。在一次异常事件中,前后总共消耗了三十多万人份的lcl,也就是说,有三十多万名末日症候患者从人格到肉体上彻底死亡。先不说,病院从哪里。通过怎样的手段,弄来了三十多万患者崩溃后所形成的lcl,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远超一般战争消耗的人口数量。阮黎医生不敢想象,岛屿外的世界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虽然全球人类超过六十亿人口,但是,一下子就有三十多万人死去,还是十分震撼人心的。
被消耗的lcl就如同众人此时所看到的那样,颜色逐渐变浅,最终变成干净的清水——在这个时候,lcl自身所具备的有机结构和特异性,会完全消失,无论通过怎样的检验,都只能得出“这是没有杂质的纯净水”的结论,给普通人喝下也不会有事。阮黎医生曾经挺过巨大的心理压力,亲口尝了一下这种“纯净水”的味道——没有任何味道,从感官来说,也完全就是一滩水而已。只是一想到这是“人”崩溃后,又被“消化”而成的产物,就不由得产生巨大的心理抗拒。
桃乐丝的情况不妙,因为在专家检查仪表的时候,发现它总共消耗了十万人份的lcl,占据潜伏者组织通过各种手段储备下来的lcl总量的三分之二,这意味着,如果异常再来一次,桃乐丝可能就不会这么好运了。现在她的情况也谈不上有多好,保存在容器中的人形身体只剩下上半身,而且多处呈现出溃烂的症状,连五官都变得残缺,而显得格外狰狞。如果桃乐丝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大概很难活下来吧,因为,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消耗lcl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正因为lcl的储量还算充分,所以,“桃乐丝”虽然形容凄惨,但从生命检测数据上来说,她仍旧活着,而且,还处于可以交流的状态,尽管伤势恢复缓慢,但的确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确认了这一点后,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尽管十万人份的lcl,无论从数量,还是伦理道德上,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可是,并非亲眼看到十万人的死亡,仅仅是事后读取了这份数据,真实感就没有那么强烈。
“桃乐丝”的身体伤势无需担心,但是,其人格精神状态,却让人感到忧虑。尽管“桃乐丝”在严格定义上,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不过,仅仅从宽松的感性概念上,与之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觉得她和人类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即便在此时,她已经消耗了十万人份的lcl。没有亲眼看到过程的话,也不会让研究者产生太大的隔阂感。
毕竟,从外表来看,桃乐丝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而已。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却攸关“病毒”研究的成败,着实难以让人不在意。
很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阮黎医生身上,她是这里最好的心理学专家。
“通信装置没有问题。”负责处理维生装置系统的专家说:“她还醒着,现在就让你们进行通话。”
当仪器上的绿灯亮起的时候,身处容器中的“桃乐丝”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她就只剩下一只右眼了,而且,和平时所看到的幽深干净的色泽不同,那只翠色的右眼。仿佛有点偏色——阮黎医生觉得,是偏向了红色,这让她不由得再一次联系到那种浓稠的红色液体。
“桃乐丝。”阮黎医生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感觉如何?”
“桃乐丝”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目光和阮黎医生对视,阮黎医生觉得。她的那种平静,才是真正的,打心底的平静。显然,这一次的异常冲击,虽然让“桃乐丝”遭到重创,却没有给她产生太大的心理打击,这个判断让阮黎医生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要“桃乐丝”的情绪稳定。那就可以称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
“桃乐丝”似乎在这种状态下无法说话了,只见一道液晶板在阮黎医生的前方升起,上面打出一行字:“很糟糕,我和‘病毒’接触了。”
这个回答让专家们不由得眼神一亮,心中跃跃欲动,不过。还是决定让阮黎医生进行交涉,因为,她就是擅长这种事情。
“你看到病毒了?”阮黎医生和所有人想的一样,在紧张中又带着激动,
“不能说看到。”桃乐丝说:“只是以信息构成的方式。深入刺探了一下,结果惹来了刚才的麻烦。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让我变成这副样子的东西,就是病毒没错。”
“还能锁定它吗?”阮黎医生追问到。
“很遗憾,它的能耐超过我能把握的水准,我得到的东西并不多。”桃乐丝这么说着,将一部分信息显示在屏幕上,“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很糟糕。”安保专家说:“我们的装备完全用不上,被感染的话,立刻就会发生病变,而且还发生了之前没有见到过的现象。”他将那些无机物材质出现有机化的现象说了出来,阮黎医生立刻就发现,桃乐丝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明明在基地中,还是首次发生这种现象,但是,桃乐丝似乎早就知道这种现象了。
“我这边也无法进行更多的判断。”桃乐丝说:“那是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分析出来的病变现象,不过,我觉得既然只是一部分人发生了病变,另一部分人没事,那么,突破口应该很明显了。”
“你是说,我们可以从病变区别中,找到‘病毒’的正体?”阮黎医生问到。
“也许,这不是由我决定的。”屏幕上打出桃乐丝的回答:“我只是一个接触端而已,就理论上的知识和研究能力来说,你们才是专家。我所得到的资讯都已经存档,希望对你们有用。”
“但是,为什么你会突然接触到病毒呢?”阮黎医生追问到:“这是偶然还是……”
“不是偶然,我尝试对病毒设下陷阱,虽然不觉得可以捕捉到它,但是,当前的情况已经证明,它的确是存在的。既然这次可以接触到它,那么,下一次自然也可以。它对我们来说,已经并非是无法观测的状态了。”
阮黎医生愕然,但又必须承认,桃乐丝的说法没有错。过去病人们只是被动地病发,但是,现在因桃乐丝而产生的异常事态,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主动诱发。这种区别自然是很有意义的。无法被观测到,只能从病症侧面证明存在的“病毒”,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是那么隐晦的存在了。
“无论如何,这次出现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们需要时间进行整理。”阮黎医生说:“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可以停止一切行动,你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
“我知道,但是,时不可待。”桃乐丝回答到:“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并非是我找到了病毒,而是病毒变得更加活跃了。我有不详的预感,有可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阮黎医生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但都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股寒意。
“病毒活性一直都在提升。安德医生那边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有可能它的活性已经抵达了一个临界点。病毒不活跃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头疼了,活跃起来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事。”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所有的病人都会在短时间内崩溃?还是感染性更加强烈?”阮黎医生追问到。
“不清楚,只能在事后才能进行判断。但是,我仍旧希望,大家可以通过这次的资料,研究出可以降低病毒活性的药物——虽然我们还做不到彻底清除它,不过。就像是治疗癌症一样,可以压制恶性反应的话,也是有巨大意义的。”桃乐丝这么说着,仅存的右眼缓缓闭合。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对话到此为止了。若在平时,桃乐丝的活动时间和范围相当充分,可是,现在的她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其他人看向阮黎医生,阮黎医生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
“应给没问题,桃乐丝的心理状态并不比平时差太多。”她回答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重新步入正轨,研究者们和安保专家们。必须处理这起异常事件的收尾,预估要三天左右,才能将事情梳理完毕。对阮黎医生等人来说,虽然“桃乐丝”交付了许多情报,可是,要解析这些情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正因为一部分情报太过“新鲜”,完全没有参照,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出结论是不可能的。这就像是。要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去解读从未见过的语言,并了解其构成的内容。他们需要足够的对比、逻辑和联想,一点点去猜测,去拼合,而最终所得到的东西,却也不一定对当前的研究有多大的推动作用——在解读出来之前,没有人可以确定,那到底是有效内容,还是无效内容。
即便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需要面对的困难,也不是刚刚才出现,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除此之外,需要担心的还有病院方面的情况,这一次死了那么多人,消耗了那么多lcl,要处理好手尾,不让对方顺藤摸瓜,也是同样有难度的事情。负责研究的专家们不需要理会这种事,但对于组织安全的负责人来说,也是足够头疼许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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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桃乐丝被击溃的时候,义体高川同样目睹到了她的下场,那种感染溃烂,变成一滩浓稠红色液体的状况,也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江”的特征是如此明显,以至于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他也依稀觉得,自己从灵魂深处,再一次感受到了“江”的存在。桃乐丝的刺探行动,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她的想法和决定,在脑硬体的判断中,也是必须的,而此时桃乐丝的状态恶化,也完全在预料之中。义体高川从来不觉得,桃乐丝的行动会成功,但是,既然她决定那么做,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尽管想要和她一同前去,却被她制止了。
对于桃乐丝的布置,义体高川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一次前去,遇到的可不仅仅是“江”,而是另一个自己——那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强大高川。伴随着另一个高川的复苏,其幕后的复杂情况,是很难做出判断的,但是,从义体高川的角度来说,另一个自己当前的行动,却不具备太大的攻击性,反而是自己这边不得不将之当成敌人来看待。义体高川执行的是系色和桃乐丝的计划,而另一个自己,却是执行只有他才能执行的计划,义体高川无法判断哪一个计划才是正确的,才是最好的,才是真正有实现希望的,但毫无疑问,从理论和情理上,更偏向于自己这边。
所以,虽然可以从“高川”的角度,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却又不能完全认同他的所作所为,甚至于。在对待“江”的态度上,差异性就更加巨大了。甚至于,义体高川觉得,之所以会变成演变成同时存在两个高川的情况。其根源就在于这个差异性上。
无论在什么时候,当自己和对方见面的时候,就一定要分出胜负来,这并非是矫情,而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悸动。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上,义体高川都不觉得,两个“高川”同时存在是好事,也相信,对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确定自己这边可以应对“江”之前。义体高川不觉得,自己这边有任何胜算。
最好的攻击时机,其实早就错过了,在另一个自己刚复苏的时候,在网络球的基地里所布置的陷阱才是最有可能的——因为。近江就在这里。
近江本身就是陷阱,而且,也只有近江,才是真正对“江”有效的陷阱。这不仅仅出自桃乐丝的原话,也是一种直觉,若要说证据的话,义体高川觉得。近江身上所体现出的神秘性,就是最好的证据。至今为止,近江所体现出来的,和“江”的联系性,和“江”类似的神秘性,让她简直就像是“江”的一个身份映射。就连义体高川至今为止也仍旧对“近江是对付江的陷阱”这一结论有着相当的怀疑。“近江”真的是桃乐丝和系色制造出来的吗?
他一直觉得,近江就是“江”的体现,要不,就是“病毒”的体现。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他也不认可桃乐丝所认为的,“江”完全等同于“病毒”,“江的身份只是病毒的阴谋”的论断。只是,就系色和桃乐丝的计划来说,这样的论断可以让行动理由更加充分和彻底,所以,义体高川并不反对这样的论断。
是的,仅仅是不反对而已。
正是这种**,但也足够坚决的态度,让义体高川并没有十分坚定的,现在就去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想法。他不喜欢拖延,只是,在各种信息纠缠中,自己所做出的判断,其实更加直接——无论另一个自己和“江”的意图是什么,无论自己这边,是否可以阻止他们,其实都并不是关键。关键仍旧在于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只要将这两样抓在手中,无论事态如何变化,自己这边都能掌握主动权。
桃乐丝去试探“江”,试探“病毒”,想要为最后的决战储备经验的做法,在义体高川来看,并不是多么必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多余的。所以,在桃乐丝严词拒绝之后,义体高川就没有跟去参战。如今桃乐丝的情况惨淡,但也在意料之中,而且,近江也已经有所准备,义体高川的内心,和他的表面一样足够镇定。
无论是否认可桃乐丝的行动,她的态度和坚持,都是必须珍惜的。义体高川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离开了安置桃乐丝的工房。即便目标一样,计划的总纲也没有偏差,但是,在细节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义体高川也是如此,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远在大海另一边的拉斯维加斯会发生什么,都不是当前的要点,最重要的,是“在网络球的引导下,nog和伦敦中继器都将精力聚焦在拉斯维加斯那边,乃至于在面对纳粹侵攻国内本土的时候,都仅仅采取消极的防御态度”这个事实。要夺取精神统合装置,此时就是一个相当成熟的机会。
不过,为了避免nog失去中继器后,在纳粹侵攻中落入下风,在夺取精神统合装置之前,必须先清剿纳粹部队。而且,即便种种理由暂且不提,光是纳粹在攻破每一个据点之后,都会进行无差别屠杀和献祭这一点,就足以让义体高川行动起来了。这一次,就算nog不受理也无所谓,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他要一口气摧毁正在肆虐的纳粹们。因为,他是要成为英雄的人。
1104 贯穿
我猛然清醒过来,有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灼烙的痛感。我不怎么清醒,就像是遗忘了梦中的什么事情,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另一双眼睛。真江就坐在对面和我对视着,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从她那幽深黑暗的眼眸中脱离出来。没一会,桃乐丝被侵蚀异化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可是当时的环境和此时一点都不匹配。我定了定神,观察四周的景状,这里是一个密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大门被锁了起来,门面上交错着粗大的锁链,用巨大的锁头扣上了。锁链的另一端一直向墙侧延伸,一点点没入墙壁中,以光状回路的形态向四周蔓延。
地面、墙壁、天花板,乃至于桌椅,都被这些光状回路覆盖了,从感觉来说,更像是“被锁住了”。这样的场景比记忆中的更加严苛记忆,是的,记忆,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就是曾经和铆钉四人商谈的会议室。我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而不是在外面通往临时营地工房的道路上。前一刻还保有强烈印象的,和桃乐丝的相遇,在这一刻就好似只是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我并没有脱离被铆钉他们封闭的会议室?我用力搓了搓脸,毫无疑问,就当前来说,我应该是没有离开会议室吧,但是,和桃乐丝发生的事情,应该也不一场梦,否则我手腕上的魔纹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我凝视着三枚棱形的魔纹,手掌中,曾经抓住桃乐丝时的触感还残留着。那温度,触感,都相当真实。
可是,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惊醒”在这个会议室中。仿佛被关押的处境一直都没有改变。我不自觉看向大门,那里的封印比“上一次被困在这里”时还要严密,江川也没有打开门走进来。江川……桃乐丝……我在心中念着她们的名字,再次看向真江她就像定格了般,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这边,姿势完全没有变化。我从她的眼眸中,瞧不出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只有“她在盯着我”这一点是确定的。
说实话,被她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的确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她当然是美丽的,可是,全身都散发着大量说不出来的,阴暗负面的东西,多少抵消了她的美丽外表给人的吸引力。反而产生一种让人心中发寒的对比。
我是爱她的,即便是这个样子的她,即便,在我的本能深处,恐惧的战栗依旧存在,但我确信,自己是强烈地爱着她的。或许,正是这种爱。让我可以直视她的眼睛。
只是,即便和她继续对视下去。她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我甚至觉得,她的思维并不存在于当前的情况上。她在想什么,之前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我所遇到的那些情况,是否真实发生过……这些问题。都不能奢望可以从她这里得到解答。
无论如何,将此事的一切当作“既成事实”来看待的话,我似乎一直都没能摆脱这个被神秘封印起来的会议室,但却重新获得了魔纹。这多少也是个好消息。
我仍旧担心桃乐丝的情况,我无法将她的出现纯粹当作一个梦境。江川的情况也类似于此。尽管,在那如梦似幻的碰面中,桃乐丝提到过,所谓的“江川”只是她所设置的陷阱。
事情很诡异,很复杂,我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时间又“跳回”了被关押在会议室中的时刻,在这个时刻,江川和桃乐丝的出现,都是还没有发生的故事。
联想起真江的注视,以及刚被“惊醒”的时候,那种从她的双眸中脱离的感觉,我就更不禁觉得,这一切怪异都是“江”的所为。
“现在几点了?”我问真江,但没有想过会得到回答,自己取了怀表查看。事实也是如此,真江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稍稍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唧唧哼哼地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我查看了时间,对照记忆中,铆钉等人离开的时间,这才明确意识到,从这个会议室被封闭,到我突然醒来,之间的时间要远远短于记忆中“自己两人脱离会议室到桃乐丝败走”这一系列事件所花费的时间。也意味着,即便江川和桃乐丝真的出现过,在此时此刻,也因为异常的状况,仅仅是一场梦而已。唯一可以验证其真实性的,只有我手腕上重新浮现的魔纹。
我夺走了桃乐丝的魔纹,再度成为魔纹使者。在和桃乐丝碰面时,自己所做出的推断还历历在目。或许,使用“魔纹”的高川,和使用“电子恶魔”的高川,是拥有很大不同的。如果“电子恶魔”的获取,是出自于“病毒”的控制,那么,重新获得“魔纹”,则意味着“江”的反击。
不过,既然已经重新成为三级魔纹使者,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吧。
我只是稍微判断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就没再犹豫,手中抓紧的刀状临界兵器,再次发出仿佛连空间都在颤抖的震动。
无论是怎样的情况,我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再一次脱出而已。我不知道,这次离开之后,又会发生何种异常情况,会不会又有一种终点,让我重新回到当前被禁闭的状况。但是,手腕上的魔纹并非假象。而且,不离开这里的话,什么事情都无法开始。
我伸出左手抱住真江,右手朝大门挥动刀状临界兵器。剧烈到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前方的一切尽皆扭曲,轰然一声传来的时候,我已经施展速掠,穿梭于崩落的构造体碎片中。第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来到门外,负责看守这里的神秘专家僵化在一种惊吓的状态。他似乎根本就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攻击,直接在囚室中爆发,以至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实际上,就算出乎意料,神秘专家的本能也会让他们产生惯性反应。只是,这种反应即便快捷,在面对我的速掠超能时,仍旧没有优势。我相遇对任何选为参照的“运动”,都要更快。
比思维的速度更快。
比本能的反应更快。
比生物电在神经中的传递更快。
我站在神秘专家的身后,然后站在第二个神秘专家的身后。依次来到穿行于这条通道中的每一个神秘专家的身后,在我离开之后,他们才被抛飞,砸在四周的墙壁上。我没有杀死他们,但是在攻击上,也没有半点留情,这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强大实力,可不是面前这一星半点。我要做的事情,会破坏众人付出了大量心血的计划。一旦被他们反应过来,需要逃之夭夭的就是我了。而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利用速度上的绝对优势,尽量削减人数累积所造成的差距,绝对是非常必要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应该在正面的战场上,一次性和过百的神秘专家作战。身为同队之谊,我已经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告诉了铆钉他们,这种程度的光明正大。已经是我可以做到的极限。比起他们,八景和咲夜那边更加重要,这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这种纯粹感性的偏向,不是英雄所为,但没关系。我无法成为所有人的英雄,所以,才要去成为什么人的英雄。
我的思维很清晰,目的很明确,拥有足够的觉悟。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安。我尽全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自己认为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在行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迷惘。
所以,不需要过分杀戮,也不需要手下留情。我游走于同伴和敌人的界限上,游走在正面和负面的感性上,我奔驰,攻击,然后将这一路上,任何将会成为敌人的同伴打倒。在我穿过会议室所在的通道中,来到大街外时,刀状临界兵器所引发的冲击波,已经掀开了直线五十多米内的建筑构造。巨大的动静,以及击溃通道中的所有神秘专家需要的时间,已经让外面的神秘专家们勉强做出反应。
和通道中的神秘专家们根本来不及展开神秘的的情况不同,我奔驰在大街上时,至少有十名神秘专家在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我的速度很快,间接证明他们的速度也同样很快,相对我的缓慢,相对于其他人,就是高速性质超能的体现。
而且,他们的速度还在提升,其中三人通过奇妙的方式,在几个眨眼中,就突然拉近了和我之间的距离那种闪现的现象,自然是在“速度”之外,还存在别的什么性质的超能,例如涉及空间的能力。除了这十名,在我的相对速度观测中,处于提速活动状态之外,其他看似没什么反应的神秘专家,也有着各自的应对方式。
和在通道中,轻易击溃的那七名神秘专家不同。囚室和通道之间的距离,囚室和大街之间的距离,虽然在高速运动中,并不存在太明显的差距,从这边抵达那边,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相距甚短,但是,即便只是这一点点差距,就会因为更多数量的神秘专家所带来的更多样化的神秘,带来处境上的质变。
毕竟,对于不少神秘专家来说,释放自己的神秘,就如同呼吸一样,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就足以对自身提供保护。拥有“高速”性质的神秘并不在少数,每一个可以存活到现在的神秘专家,都清楚“高速”的威胁,并思考和整合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应对方式。
通道中神秘专家的溃败,仅仅是临时突变的状况,超过了他们的应对极限而已但是,这也只能说,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可以在速度上,完全突破一名神秘专家的极限,而让对方无法完成抵抗,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换算成神秘事件的烈度,也是在网络球的记录中,平均遭遇几率在百分之一以下的情况。
无形的高速通道曲曲折折,从大街上每一个神秘专家的身旁掠过。我奔驰在这条通道中,以同样的方式,完成对三名神秘专家的急速打击,却在第四名神秘专家的身上,开始出现抵抗的效果。第四名神秘专家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但是。当我用停止启动的刀状临界兵器击中他的身体时,却完全感受不到受力,利用速度差,我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旋身来到他的侧后,击中了他的膝盖。这才确定,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化。
若非如此,人类身体的击打感,绝对不会和软泥一样。
第三击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将双手抬起,一副想要抱头消极防御的样子,但是,刀状临界兵器仍旧在速度差的作用下,穿过他的双手。击中他的后脑勺,这一次,击打感终于出现,只是,削弱到这种程度,绝对是无法对其造成重伤的。他的身体还才刚刚歪斜的时候,我已经再度穿过其他三名神秘专家的身旁,完成三次成功的连击。
这条大街上。可以用连锁判定观测到的神秘专家还有十八人。这里的道路,是通往临时营地工房的一段路径。正有人操纵着六足武装机械搬运材料,其他人也大都是在忙碌工房的事情,所以,神秘专家的数量相对也比较密集。我所早有准备的,神秘专家的数量优势所带来的麻烦,就在击溃街道路线上的第七名神秘专家时出现了。
下一个目标还在十米之外。提速运动的神秘专家还在二十米之外,四周十米方圆内,没有感应到攻击者的存在,但是,攻击的确到来了。而且,无法用肉眼观测到。只在异常发生的时候,战斗直觉传来警讯。
我依循直觉,陡然改变移动路线,朝侧旁滑开。一个直径一米的深坑陡然出现在自己原先的落足点上,就像是被某个透明的怪物用力咬了一口。
直到这个时候,我也仍旧无法观测,也无法感知到这个神秘力量的使用者。
在神秘专家之间的战斗中,速度的差距一般体现为本能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之间的差值,本能反应在大多数时候,比意识反应更快,完全可以默认为和突发情况同步,即便是超越光速,甚至于情况尚未开始之前,就已经可以做出反应。然而,就算本能反应过来,要将这个反应执行到具体的动作中,却需要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敏捷”所代表的意义,越是敏捷的人,这段时间就越短,然而,对于拥有高速性质神秘的神秘专家来说,这段执行时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速效用体现时间。在大多数时候,高速性质神秘都可以将这段时间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短暂放大到一个极为漫长的地步。
我的速掠超能也是符合这个规律,即便速掠超能的特性是“相对快”,但这个性质是提升速度的方法,而并非利用速度的方法。只是,速掠超能在利用本能反应到执行动作的这段时间间隔的能力上,比大多数高速性质的神秘更有利,这种有利,也完全是出于“速度”本身的特性。
也正因为,速掠超能也是一种速度体现的神秘,所以,它的特长和弱点,也完全符合“速度”的定义,且也同样被局限在“速度”的定义上。从这个角度来说,速掠超能就是一种相当死板的力量。对于超越,或者根本就不在“速度”概念定义范围内的情况,它的效果并不比其它神秘来得出色。
这一次毫无征兆的攻击,就出于“速度”概念定义的范围之外。即便只是第一次攻击,我也已经感受到,它并不具备过程。被“吃”掉的那一块地,并没有“吃掉”的过程,准确来说,那一块地是“以被吃掉的形状消失了”。没有过程,就是一种极为明显的,普遍对高速性质的能力具有高抗性的情况。虽然,它并不一定会在面对“高速”时占据上风,但也不会受到“高速”的压制。
敌人的正体不明,释放这种神秘的家伙,并不确定是在连锁判定观测范围内的哪一个神秘专家。这样的能力在发动的时候具有很强的隐蔽性,且具备极高的神秘性。我的速掠超能,没有让我的本能反应到执行行动的这段时间,只是为我争取到这段时间的相对延长。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不处于速掠状态,有可能在那名神秘专家第一击的时候,就因为本能反应和执行行动的时间差身受重伤,乃至于死亡。
没有“过程”的神秘,总是充满了特别的味道和杀伤力。拥有这种力量的神秘专家,并非是我所认识的那几名队伍成员。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成员太多了,行动时间又很匆忙,临时聚集起来的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认识其他人。况且,我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就被提前卷入中继器陷阱世界而脱队。
虽然不认识,但是,队伍中拥有这种高强度神秘性的神秘专家,也在预料之中。我并没有因为这一击的出现而慌乱,亦或者感到意外。在决定将实话告诉铆钉,并坚决执行自己的计划时,会在刚脱离囚笼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一个,乃至于更多强大的神秘专家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在铆钉的面前,我已经失去神秘力量,但是,对于铆钉等人来说,这种“失去力量”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大概根本就是“不必要考虑”的因素吧。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在这种万事繁杂且诡秘的情况下,将一个曾经为三级魔纹使者,却出现“失去力量”情况的人,仍旧当作是三级魔纹使者来看待。
我不确定,这个在能力效果上,充满了对“高速”的针对性的神秘专家,是不是铆钉等人刻意安排的观察者,不过,既然无论如何,都需要突破到工房的话,这样的神秘专家迟早都会出现在眼前。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并非太早,而是理所当然。
尽管出现了被针对的情况,但是,我仍旧不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下风。对我来说,依靠速掠超能近身攻击,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战斗手段而已,我最擅长的,却并非是这样的攻击方式。毕竟,相比起富江的格斗天赋,我在近距离内的攻击手段,显得极为频繁而单调,仅仅是利用“速度”而已。与之相比,我最擅长的攻击方式自然是
左轮从我的袖管中落下,这并非我从网络球中带出来的武器,严格来说,也并非神秘造物,不过就是在厕所怪谈事件中,从那些雇佣兵身上拿到的战利品。但是,就以常规热武器来说,这把手枪的威力仍旧很大,射程很远,是一些身强体壮,对“大威力手枪”拥有特别爱好的雇佣兵特质的极品。比起我刚踏入神秘圈时所使用过左轮,已经强大太多。
型号:m600
全枪长480毫米,枪管270毫米,高165毫米;空枪质量2.32公斤。
口径十四毫米,最大装弹量五发。
配备一种常规弹头,两种特种弹头。
不过,即便是常规弹头,也能一枪打死一头大象。
剩余弹量:100发。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那名雇佣兵会为这种大威力手枪准备那么多的子弹。就我对常规战场的认知,这种手枪能够用掉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是很少的。不过,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拥有足够的弹药量,也就能打一场超常规的战斗了。
对手人数只有十八人,算上对常规大口径热武器有强化防御能力的人,也已经足够了。神秘专家的超能,除非是无时无刻无死角防御的类型,对我来说,就满是弱点。因为
“我的子弹没有死角。”
1105 贯穿2
能够在随意使用跳弹,这本就是一种神秘性的体现。我在第一次死亡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这种神秘性。毕竟,并非所有的子弹,所有的攻击情况,都是符合跳弹标准的。就连ky3000那样的武器都能打出跳弹效果,我可不觉得,这把m600会做不到。
坚信自己可以做到,这本就是在这个精神第一性的世界,最好的思维方式。
我在速掠状态下闪躲着,在观测范围内的所有神秘专家,都处于“缓速运动”的现象时,那种没有过程的神秘,准确地出现在我的行动路线上,且避开了己方所有的神秘专家。这个对手的情况,有可能是“意识发动”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只需要产生攻击意识,就会同步实现攻击效果,而且,在攻击意识上,可以附带一定的限制,例如不伤害某某人这样一来,就不需要计算,也不会因为“计算”产生额外的时间。
的确是很麻烦的类型,不过,只要这个神秘专家处于观测范围内,即便无法确定具体的目标也无所谓了。
只要解决观测范围内的所有人就好。
子弹确认,目标锁定,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内,每一个人形都在我的脑海中,被勾勒出准星。我不需要打死他们,所以,攻击的地方都并非要害之处。只是,就算是神秘专家,被这么大口径的子弹击中,重伤也是很常见的。他们的身体,若非经过特别的强化,再强也不会强过钢铁。
第一枪。
我扣下了扳机。
感觉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精细。击锤跳起,我可以感觉到。那一瞬间在枪膛中绽放的火花。子弹沿着膛线旋转起来,暴力撕开了前方的空气,在巨大的声闻波动中,夹杂一股尖锐。
在子弹射出枪口的同时,巨大的后坐力沿着枪柄传递到手腕上,推起腕部的关节。而自己的肌肉则在和这股力道绞着劲。我缓缓抬起手臂,向后急速滑动,原来所在的位置再度被啃噬掉一块。不过,他慢了一步,仅仅用意念进行瞄准,并同步执行攻击的话,的确很快速,但是,在很多时候。这样的攻击只能针对单体,而我则还有99发子弹。我可不相信,他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仅仅通过对单体攻击的模式,将99枚子弹全都“啃噬”。
即便他拥有针对复数的攻击模式,每一次攻击的间隔和针对性的数量,同样是有待商榷的问题。我奔驰的速度很快,我开枪的速度也很快。我的子弹飞快,而且没有死角。他可以抓住我每一次射击的间隔吗?即便抓住了。可以识破所有的跳弹规律吗?我不觉得。
他的“神秘”的确棘手,可以抵消“高速”的优势,但却并不意味着,他总能在“频率”中占据优势。
我游走,开枪,继续游走。继续开枪,“啃噬”的神秘追赶着我,却无法捕捉到看似千钧一发的机会。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只要本能直觉可以在对方的攻击意识产生时,同步感受到危险。就足以将这“千钧一发”的生死罅隙,通过速度差值扩展到足以从容应付的程度。
短短的一秒内,那名神秘专家的攻击就已经产生六次,而更多的神秘专家则在这一秒内完成自己的反应动作。但并非每一个神秘专家在面对危机时,都会有相同的选择。一部分神秘专家直接完成防御,而另一部分神秘专家还在试图锁定我的位置,预谋着反击。我不再去靠近这些神秘专家,哪怕他们看起来中门大开,全身都是破绽,但却很有可能是陷阱。既然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他们完成反应,那么,即便看不到效果,他们的神秘也必然已经生效。
在面对高速移动的敌人时,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几乎是共识无论敌人移动得多快,但是,只要自己可以布置好防御,一旦高速敌人接近自身到一定距离,神秘专家就有足够多的办法,在这个距离内完成反杀。
而这个距离,在完成反击之前,几乎是无法估量的。在更多的时候,都可以将其判定为以神秘专家自身为中心的一个密不透风的球形。这个俗称“防御圈”的防守反击形态,除非依靠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生生扯碎,否则攻击者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种防守反击,虽然并非是每一个神秘专家在遭遇高速突袭时都会采取的应对,但却是大部分神秘专家都会采用的应对。在连锁判定观测范围内的十八名神秘专家中,按照比例来换算,至少会有十二人这么做。
对我来说,即便速掠超能拥有“相对快”的特性,可以在常规条件下达成“压倒性的速度”,但靠近这些已经完成反应的神秘专家,仍旧不是什么好选择。
高速奔驰、接近敌人,近距离完成攻击这样的攻击模式看似单调,却在细节上拥有很高的需求,诸如奔驰的速度选择、频率选择、路线选择,以何种方向和变向去接近敌人,在接近的同时所完成的动作,又应该如何在出手攻击的时候进行搭配,如何预防敌人的反击,包括格斗经验上,虚招和实招的变化。在面对多个敌人时,每一次攻击也都必须考虑到如何才能连锁下一步攻击。
这是通过肢体和整体,通过频率和节奏,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局部调动,修订全局战术的艺术。
只有将这些细节做到最好,才能完全体现出这种攻击模式的威力。
而我受到自身能力的限制,只有在敌人“无法反应”的情况下,速掠优势才能发挥到最大这就是最粗糙,最单调,也最为死板的高速突袭。对许多神秘专家来说,只要有同伴可以拖延那么一点时间,让自己反应过来,都可以用一定的代价完成反杀。
现在。这些神秘专家的确有同伴做到了这种事情,我那单调又死板的高速突袭,已经失去优势。
幸好,我的攻击手段,可并不只有这么单调的一招。
我在他们得以完成反应的一秒内,完成了两轮总共十发子弹的速射。子弹在我的视野中。缓慢却又无可阻挡地飞翔着,在预想中的位置,按照预想中的状态完成碰撞。它们宛如弹珠游戏里的弹珠一样弹起来,又彼此碰撞,在碰撞中数次改变自己的弹道。
两发子弹在穿行中被“啃噬”掉,三发子弹在碰撞中被“啃噬”掉。然而,和我所预想的一样,对方最终未能完成对所有子弹的阻截。五发子弹如同钻头一样,从目标无法看到的角度钻进了他们的身体。
两发子弹被目标自身的神秘给阻截了。但是,还有三发子弹,直接洞穿了目标的身体,挖走了一大块血肉并非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做出正确的判断,即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也不一定具备针对性的能力。
大威力的热武器。仍旧是对不少神秘专家有威胁的。只要可以击中身体,就能产生效果。是的。前提是可以击中但是,对我来说,这真的不是太难的前提。换做是网络球那搭载了s机关的武器,这种威胁就更大。
三名神秘专家的手脚和腹部炸裂的时候。不少神秘专家的目光开始游移,他们被同伴的情况引开了一部分注意力,只有“啃噬”的神秘。毫不松懈地追赶着我,只是,对方的攻击模式似乎没有更多的变化了,高速移动的我,所获得的相对时间在他们看来很短暂。但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适应这样的攻击,并进行自身的调整。应付着毫无变化的攻击,已经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我游走于墙壁,穿梭于建筑的缝隙,奔驰在建筑的顶层,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运动频率和活动路线。在这期间,又五轮总共二十五发子弹的射击。
三秒钟。
无论是我,还是身为对手的神秘专家们都做了很多事情,但从本能的反应到策略的执行,也不过是三秒钟的时间。每一秒,都有神秘专家被子弹贯穿,三秒之后,追逐着我的“啃噬”停止了。三发子弹还在空中飞驰,和这三发子弹抵达目标的时机同步,我和这仅剩的三名神秘专家依次擦身而过。他们的确拥有特备的防御技巧,但是,在子弹和我的刀状临界兵器之间,他们需要做出选择。因为,他们都拥有同一个弱点无法同时防御两个同时抵达的高强度攻击。
这并非是他们唯一的弱点,却是他们泄露出来了,而可以被我抓住的,唯一的弱点。
一个眨眼的时间,奔驰在无形高速通道中的我从他们之间穿插而去。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覆盖在我的身上,让我不由得停顿下来我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即便在奔驰的时候,视野中的所有参照物距离,都没有发生变化。我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这样的异常:我在运动,但是,这种运动和环境的联系,被作用于自身的“神秘”割裂了。
我于环境中的相对位置被固定下来,理所当然,“高速”的效果就无法体现。
这就是那三名神秘专家中,唯一在我近身时,完成了防守反击的神秘吗?这样的神秘体现,如果早一步完成,大概我会更加狼狈吧。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的同伴了。
我没有回头,连锁判定中,最后的那三名神秘专家或是肢体爆裂,或是被巨力抛起,重重砸入侧旁的建筑中。在穿过他们身边的一瞬间,我已经确定自己完成了攻击。
但是,就在我再次施展速掠超能的同时,又一股力量就猛然于我的腹部爆发又有一个神秘专家完成了防守反击,他的“神秘”充满了攻击性,一下子就给我的肚子开了个大洞。但下一刻,真江伸出手,这些本已经飞溅的血肉,就在空中融化成血色液体,被伤口吸了回去。
子弹还剩六十五发,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人数下降到百名以下。考虑到我的速度,抵达工房的时候,预估会有一半的神秘专家参与到战斗中。这也是之前没有继续使用远程攻击,在那三名神秘专家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仍旧近身攻击的原因,即便有被反击的危险。也不得不行险一搏,以减少弹药的用量。三名神秘专家一共可能给我造成的反击伤害,在理论上在安全线内,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的情况,可以说,在我的预估中,是命运极差才会遇到的。
然而,几率的不确定性,以及神秘的诡秘。终究是没能让情况走向较好的一面。其实,我也有考虑到真江的力量,但是,那种力量涉及到“江”,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常数列入考虑对象。即便如此。真江的力量仍旧出现了。
“阿江,可以战斗吗?”我一边速掠着。一边问到。
“嗯……”真江只是低声回答了这么一句,随即又想到了其他的什么,嘻嘻笑了起来。我猜想,她大概一点都不关注当前的情况吧。
无论真江的目光停留在何处,脑子里到底想着什么,对我而言。最切实的东西就在这里,此时此刻。我无法理解真江,这样的情况已经存在很久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分心去理解。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中,已经出现不少神秘专家的踪影。也许是工房的原因,越是接近工房,灰雾对连锁判定的影响就越来越弱,接近工房到一定距离,这些灰雾给我的感觉,已经和平时所接触的灰雾没什么区别了。
之前和神秘专家的战斗,已经引起了更大范围的关注。在我疾驰的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神秘专家以包抄的阵型压缩过来,包括六足战车在内的各种重型武器也已经调转炮口,这些运作在我的脑海中,以一种缓慢又清晰的方式呈现着。我不断修正自己的路线和节奏,以保持和那些神秘专家之间的距离,这些神秘专家之中定然有在“远程打击”方面有独特技巧的人,只是,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位神秘专家那种“无过程”的神秘性,亦或者,覆盖面积和打击密度都达到一个超常的水准,否则都对我没有太大的威胁。
我的推进速度很快,这是在突袭中极占便宜的优势。在任何“运动”中,都不会有比我更快的人,即便是激光束也一样布置在工房四周的炮台阵列已经从建筑中升起,呈半月形包围着工房的入口,实际上,工房入口没有独特的修饰,和四周的建筑群没有区别,也只有通过工作人员的流动和武装程度来判断,即便如此,如果层层封锁的地方,并非是入口而是陷阱,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真假虚实的布置,对于铆钉那些人来说并非难事。可是,无论是真是假,亦或者布置有何种陷阱,我也只有一种方法去面对不给他们调整的时间,依靠速度一路打通下去,陷阱也好,假饵也好,都会留下真迹的线索。只要有足够快的速度,就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去寻找,去思考,去突破。nog的情报中,应该有关于我的能力描述,然而,就算他们可以认定我是“高速”性质的能力者,也绝对不可能知道,我的“高速”本质是什么。有太多的神秘可以实现“高速”,但是,仅仅是针对“高速”,是无法针对制造“高速”的神秘的。我遇到过太多在“高速”的性质上相似,亦或者对“高速”有针对性的敌人,但是,最终都是我获得胜利,正是因为,他们制造“高速”或针对“高速”的神秘性太过明显,却不明白我的“高速”的神秘性是什么。
说到底,“相对快”这样的概念,可不是光看表象就能轻易解析出来的。
从囚笼脱离,一路贯穿到入口前,我只花费了不到十秒,一路上遇到的神秘专家,有九成被抛在身后,只有距离入口较近的神秘专家完成整合,即便如此,防御工事却没能完全调动过来。那些巨大的机械拥有强大的火力,但是,在攻击准备时间上,却相对显得“笨重”。对我发动狙击的,仍旧是神秘专家自身的能力。
我如同流光一样,抵达他们的身前,然后被巨大的阻力推动。我保持着速度,向侧旁绕行,即便是垂直的墙壁,倒挂的天顶,都可以成为我的掩体和落脚处,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重力试图将我扯住。他们拖延了我一秒的时间,完成调整的炮火一股脑倾泄下来,其中就有八道交错的激光束,构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然而,这就是他们的失误之处。
意识在我的脑海中闪烁,就如同将开关拨到下一格。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中,激光束喷出的一刹那,就已经被锁定为参照物。在我的眼前,世界开始定格,增大的重力也好,增加的阻力也好,也已经不再具备影响力。现在的我,相对于“激光”更快。
这个速度,几乎是我至今为止最快的速掠。我一直都不清楚自己的速掠到底可以加速到何种境界,但现在看来,就算是光速也不是我的极限。只要有合适的参照物,我就能更快。这种超常规的力量,会对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也是不能确定的,我一直避免加速得太快,毕竟,自己没有感觉,并不意味着真的没任何副作用。
比光还快就算真的做到了,也会让自己有些胆战心惊。这种胆战心惊也许是出于常识的禁锢,但是,这里就是一个精神第一性的世界,常识也会产生可怕的力量。就如同重力的默认数值一样,无论我在意还是不在意,它仍旧是这个数值,神秘出现的时候,或许可以将这个数值改变,但是,最终还是会变成人们常识中的那个常数。这就是临时数据对冲的体现它只是临时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因常识的禁锢而产生的胆战心惊,不正是从另一个角度,暗示着超越常识时所具备的危险吗?在我的常识中,光速是一个十分独特的数值,这样的认知,一定不可能是“粉碎了也没关系”的。在心理学中,常识被粉碎,会产生相当严重的病态。
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法停下。对手是nog的精英,我无法对他们下死手。只有十多人的话,在毫无征兆的突袭中,可以做到仅仅重创他们,但是,对于拥有好几秒进行准备的神秘专家,而且数量更多,我根本不觉得,自己的速掠超能还能常态下达成压倒性优势,之前三名神秘专家的反击,有两名神秘专家成功了,其中一人让我一度受到重创。这也足以证明,这些神秘专家的精英程度。
如果将那三名神秘专家的程度作为标准,来衡量整支队伍的平均实力,在我的预估中,可以在我处于常态速掠下完成反击的神秘专家,至少有三十多人。常态的速掠,虽然仍旧可怕,但已经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必须进入超常态的速掠。
即便,那样的速掠,会比光更快。但是,常识中,光在大气中的速度无法抵达理论值,尤其是在这种雾气浓郁的环境下,即便超过这种环境下的光速,也仍旧跟“理论光速”有一定距离,这样的认知,也一定是有帮助的吧在只穿着普通衣物的状态下,达到这种程度的速度,也已经叫人胆颤心惊了。
我的速度,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在这样的心情中,我贯穿了宛如定格的画面,直投入工房的入口中。
1106 贯穿3
我沿着工房的通路疾驰着,一路上的陷阱几乎在同一时间被触发,然而,大部分的陷阱运作都显得如此缓慢,近乎定格一般。只有那些毫无道理,没有过程,乃至于连作用渠道都不明的“神秘”才能无视这种绝对的速度差值。正因为这些神秘力量的运作,和“速度”概念完全没有关系,乃至于和“空间”、“时间”都没有关系,所以,才显得可怕。对“时间”、“空间”和“运动”有着固有观念的人,这些“神秘”就是不可理喻的,不可理解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常识的破坏,可是,从“临时数据对冲”的角度来说,也就只有这种“神秘”,才是完全意义上的数据对冲对构成这个世界的固有常识数据发起冲击,在短时间内,将其存在形态内破坏,进而体现出可怕的力量。
超越常识,超越固有认知,超出理解范围,这才是“神秘的本质。而这样的“神秘”,也才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人们理论中,常识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对“神秘”来说,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即便对人们来说,是不可复制的“奇迹”,站在“神秘”的角度上,也只是一种寻常的体现。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速掠超能这种涉及“速度”概念的力量,也并非无敌。因为,当“速度”这个词汇出现的时候,本就意味着人们对这个状态有了固有概念,“速度”本身,就是一种常识。即便是“唯快不破”的理论,以及由“速度”概念延伸涉及的“空间”和“时间”概念,也都是一种已经被认知到的东西。而对于这种处于人们固有认知中的物事。“神秘”却是最具备破坏力的。
因此,通过临时数据对冲,完成“以人体达到相对快概念”这种神秘现象的速掠超能,因为并没有完全摆脱人们的想象力和认知现象,就必然会被其他的“神秘”对冲掉。过去并非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席森神父的超能。虽然冠名为“气压控制”,也以“气压控制”的现象作为体现,但是,其本质仍旧是“神秘”,而并非单纯是人们可以认知和理解的“气压控制”,所以,才能在战斗中,完成对我的速掠超能的干涉神秘和神秘之间的交锋,也正因为“神秘无法理解”的本质。变得无比复杂,本就无法认知的东西,又如何去判断高下呢?所以,才出现了“神秘性”这个概念的描述。
当“神秘”相互作用的时候,表面现象是否出现克制的情况,其实并非最关键的,通过对超能的“名字”去理解生克作用,去揣测是否可以取得优势。也是极为浅薄的想法。毕竟,表面现象也好。名字也好,都无法完全代表其能力的本质,但在实际作战的时候,人们却极为需要一个“标准概念”,去衡量那些不确定的因素,必须要有一个概念。去为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的“神秘”分等级这是极为矛盾的情况,但是,人类就是这样的生命,对于一个切实存在于眼前的东西。就必须去定义,去用一个概念哪怕这种概念是错误的去描绘。
在很多时候,神秘专家会用自己的常识和理论,去考虑“神秘”的状态,去判断“神秘”的交锋,但却又必须明白,自己的做法实际并不是正确的,或者说,是存在巨大偏差的。即便最后的结果应证了自己用常识理论去做出的判断,也并不代表什么,只能说是“运气好”。
是的,仅仅是运气问题罢了。就像是赌博一样,你可以用自己的理解,去猜测和判断骰子的点数,而这个筛子的运作,却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也无力去干涉。如果猜对了,也不代表自己对骰子运作规律的想法和判断是正确的,仅仅是运气比较好。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即便本质是运气赌博,也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列举出一个个自己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理论、概念、公式、设定、计算和证例。
人类,是没有“概念”就会在精神上死亡的生物,也因此惧怕着,任何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旦那样的东西出现,无论正误与否,都要冠上一个“概念”。
这无关乎思哲,而仅仅是知性生物在精神上的求生本能。
为了在不可认知,不可理解的“神秘”中生存下来,为了在遍布“神秘”的环境中发展,即便明明知道,用自己的常识和已知的理论去看待“神秘”并不正确,但也必须这么做。将实际只能撞运气的情况,纳入明明知道是错误的理论认知中,也是神秘专家所必须学会的生存方式。而为了进一步强化这种生存方式,“神秘性”的概念被引入。
“神秘性”无法被观测到,只从实际碰撞的结果得出。它并非是一个可以预判的东西,而仅仅存在于实践中。因此,即便它的概念是如此**,但仍旧被视为“真理”。这种“真理”,只以“结果”的方式体现出来。
当“神秘”交锋的时候,出现了超出理论常识判断的结果,那就意味着,只能用“神秘性”重新衡量“神秘”的强弱。胜出的一方,就是神秘性更强的一方。但是,在用“神秘性”衡量“神秘”的时候,就是“结果”已经出现的时候。也就是说,正因为某一方取得了“胜利的果实”,所以,才能判断它的神秘性更强,这个时候,无论在交锋前,“神秘”所体现出的表面现象,具备何种性质和特征,亦或者在常识理论中,是否会被克制,都已经无所谓了。
说得通俗一些,用“神秘性”进行判断,只是一个马后炮的行为,然而,这种马后炮却又是必须的因为,它至少可以在事后对“无法理解”的情况。做出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如果连这种解释都没有,大概会让人崩溃吧。
知性的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思考,就是为了理解而生的行为,“无法被理解”的神秘,和思考有着本质性的冲突。也意味着,和知性有本质性的冲突。虽然,也可以在面对神秘时,选择“不去思考”,但是,任何有知性的人类,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即便当时主观决定不去思考,人类自身所具备的知性也不会因此停下来。你假装遗忘,但已经有一颗种子埋在你的心底。无法抗拒,也无法摆脱,它会化身一个噩梦,紧紧缠绕在你的生命中。
只有不具备“知性”的东西,才是真正意义上,于精神上不被“神秘”克制的东西。
我怀疑,“病毒”就是这样的东西。尽管,从很多细节上。都存在“深远布局”的影子,但是。如果存在“深远的布局”,就意味着“拥有知性”。如果“病毒”有知性,那它就会思考,如果它思考,也一定会被上帝嘲笑,被“神秘”影响。可是。从末日幻境的构造认知来判断,“病毒”才是这个世界的“神秘”的基础。
因它而生的“神秘”,反过来会影响它这本就是一种极为矛盾的理解。
然而,即便这是矛盾的,也必须通过思考。对其进行解释,哪怕这种解释过程,所依赖的证据是扭曲的,错误的,也没有关系。人类,不去思考,失去知性,不赋予事物概念,不通过这种概念去解释未知,就会从精神上死去。所以,我也一样。
我的肉体和精神,已经不同于狭义中的“人类”概念,但是,却仍旧包括在广义的“人类”概念中。
在面对“神秘”的时候,我也必须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使用“神秘性”这个概念,去衡量“神秘”的强弱。正如现在,作为陷阱布置在工房中的“神秘”,以看似可以理解的现象和运动体现出来,并在我的速掠超能下呈现弱势,但却并不意味着,这些“神秘”对我的拦截结果,就是这样的发展。
而实际上,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行动,会真的如表面上那么轻易,所以,当麻烦出现的时候,也不觉得意外。“神秘性”是基于“结果”才有意义的,在和这些布置为陷阱的“神秘”的碰撞,彻底尘埃落定之前,都意味着,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速掠超能的神秘性,一定超过这里的所有“神秘”的神秘性吗?只有在碰撞的结果出来前,才能得出结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结果是检验神秘性的唯一标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看到了铆钉和三名队长,他们站在一片巨大又奇异的构造体机械组件下方。加上一路上遇到的神秘专家,总共有三十多名神秘专家以“定格”般的姿态,存在于工房中。此时此刻,就连铆钉和三名队长,也处于“定格”的状态。偏偏在他们的头顶上方,那巨大又奇异的机械组件,正以笨重又迟缓,但却一刻都不停息的状态运转着。
这种鹤立鸡群般的运转,就是一种体现出神秘性的结果。在速掠超能当前的速度下,仍旧可以清晰观测到它的运转,就证明了,速掠超能此时的神秘性,仍旧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想要仅仅利用速掠超能,去击破这些组件,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如此强大的神秘性,让我觉得,这里就是真正的工房,nog计划中,通往中继器陷阱世界的“大门”,将通过它开启。我无法判断它是否已经完整,如果还没有完整,那么,在完整后的形态又是何状。在我眼中呈现的这些组件,并不具备一个可以联想的轮廓,齿轮、杠杆、管线和容器彼此连接着,交错着,向着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地方蔓延,即便是连锁判定,也无法观测到全貌。
轰鸣声无视于我此时的速度,以正常的节奏钻入我的耳中。而这本就意味着不同寻常。
我没有丝毫犹豫,收回大口径左轮,启动了手中的刀状临界兵器。然而,就在刀状临界兵器启动的一瞬间,持刀的右手就失去了感觉。但是,魔纹还在工作。临界兵器的震动一下子膨胀起来。
我没有想过闪避,也没有去寻找这个攻击的源头。既然是在nog计划的工房中,仅想着依靠高速就能分好无损才是最荒谬的想法。如果没有一击摧毁整个工房的打算,攻击源头就算找到了,大概也是无法破坏的,甚至于。这种攻击会利用整个工房崩溃所产生的能量进行反击,也完全在nog的能力范围内。对于攻击者来说,除了在短短时间内,硬撑着“神秘”对自身的影响,完成自己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想杀死铆钉他们,我也不觉得,临界兵器的一击,真的可以杀死这里所有的神秘专家。我的目标由始至终只有一个。这是即便自身承受着“神秘”的威胁,也必须完成的任务。
八景、咲夜、玛索……我的脑海中回放着她们的音容笑貌,最终停止在病院现实中,那三个人格破碎的女孩身上。
在右手的无知觉现象蔓延到另一只手前,我旋转身体,甩动着肩膀,完成了“劈砍”的动作。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了我的身体。连内脏都打碎了。我看不到这个攻击的征兆,它根本就没有征兆。直接就作用在我的身体内部,紧接着点燃了血液我可以清晰感觉到,全身的液体都在沸腾,随后,身体重重砸到工房的墙壁上。
速掠超能停止了,只剩下连锁判定笼罩着这片区域。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巨大的痛苦反而在萎缩,也许是因为,我的神经早就不堪负荷了吧。即便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幸存理由的伤势,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夺走我的意识。因为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精神第一性的世界,那么。坚强的精神意志,一定可以在肉体毁灭之后,持续一段时间吧。在常识中,身体毁灭之后,精神也无法存留,但没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神秘”真正体现其异常之处的时候。强大的精神意识所造成的数据,应该可以对冲掉常识赋予的常数,如果这种对冲不够强烈,那么,常数迟早都能修正这些异常的数据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想的是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在我的认知中,这才是精神第一性,却无法摆脱常识制约的体现,也是自己能够对末日幻境的“神秘”所做出的,最大的解释。
常识和非常识的互动,精神和物质的转化,数据和数据的对冲,病体中的异变和病体自身的免疫力之间对抗。这一切,都在这个世界中,以“神秘”的方式体现出来。这里的一切构成,人、非人和各类异常的事物,都是这个复杂的交互影响的呈现方式,而“病毒”的正体也一定会在这种互动中体现出来。干涉这种体现,反过来也会影响到更实际性的交互,在这个理论上,出现了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以及最初“高川”和系色、桃乐丝两人制定的血清计划只要在这里杀死“病毒”的体现,那么,一旦这个结果反馈到“高川”体内,就有可能产生可以杀死病毒的“血清”吧。
计划的核心,其实是很简单的,就是从知性生物的精神层面干涉投影到对应这个精神世界体现的有机实体,类似于“积极向上的精神,有助于击败癌症”的事实,唯一的差别,就是深入程度不同。这个血清计划和“人类补完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不,或许最初“高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和安德医生进行了交流,这才是“人类补完计划”的起因不过,这个猜想是否正确,已经不重要了。除非当时的情况存留有档案,否则,即便是安德医生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大概我也不会完全相信的吧。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太多关于“过去”的信息,但是,我所遇到的一切,都让我不断思考着,去补完那个“过去”。
这个被补完的“过去”或许不是真正的过去,却是属于我自身精神上的“过去”。
这个“过去”支撑着我如今一系列的行动。而支撑这个“过去”的理论,则支撑着现今所相信着的一切。
我“补完”了自己的过去,这个“补完”,则让我在身体被摧毁到“常识理论中已经死亡”的时候,意识却还活跃着,就如同硬拖着一股气,注视着短短时间中,在空气中膨胀起来的波动。
刀状临界兵器的振动冲击,在速掠超能结束的一瞬间,狰狞扑向庞大又奇异的组件群。
它是如此之快,如此之强,从爆发到击中,没有任何“神秘”可以完成阻拦,在连锁判定中,铆钉他们只是长大了嘴巴,瞪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们的身体无法做出反应行动,但是,既然有“神秘”可以在我发动攻击的一刻进行反击,就意味着,这样的“神秘”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在刀状临界兵器的冲击抵达之前,对其进行拦截。
可是,由始至终,在临界兵器的冲击下,没有任何“神秘”体现出来,就好似,在这一刻,工房中就只剩下临界兵器的“神秘”。
神秘性的高下,是由结果证明的。因此,临界兵器的神秘性,再一次被证明其高高在上。
nog设计图中的这个巨大机器所具备的神秘,可以在中继器陷阱世界的外壳上凿开一个大洞,但是,也仍旧屈居于这把灰粒子放射性共鸣装置的神秘性之下。巨大的,深入阴影中,不知道蔓延到何处的组件构造,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裂痕出现在每一个齿轮、杠杆和熔炉上,并从攻击点的最中心向四周蔓延。
复杂结构已经停止运作,取代轰鸣声的,是一阵阵崩解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牙齿咬碎了骨头,碎砸不时掉落在地上。
咔嚓,咔嚓充满了节奏的声响,让我觉得,就仿佛是自己的心跳。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不是产生“抬头”这个意识,而是一种更切实的感觉,我的左眼一阵钻心的痛楚,就好似什么在搅拌,这种痛苦,让肉体的实质感更加明显了。好似有触手在眼眶中搅动,在它停止的一瞬间,我的视野清晰起来,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到了,本已经被神秘力量压爆的眼球,正以完好的姿态,观测着前方的一切。
这只眼球左右转动,完全不在我的意识控制中,但是,它所看到的,就是我所看到的。
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当痛楚再一次传遍全身,让我切身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活过来”的时候,真江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铆钉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投向我这边。
我不知道,此时他们的眼中,我的形象到底是如何狼狈。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做到了,阻止外来者于中继器陷阱世界的校园中登陆,这个计划,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我的右手已经恢复知觉,尽管,伴随着的,是巨大的痛苦。我将手臂从墙壁的凹陷中拔下来,这里的墙壁都是构造体,我被砸入其中的时候,大概连骨头都在作用力下变成一滩烂泥了吧,但是,这样“常识中会死”的情况,被另一种“神秘”对冲掉了。
我不知道这种“神秘”是什么,不过,不是出自于“真江”,就是出自于“江”吧。
1107 脱团
“江”就在我的身体中,虽然总会在一些特别的时候,尤其是在我身处危机的时候释放力量,但我总感觉,它并非是因为“我身处危机”才释放力量。只是在我身处危机的时候,所面对的境况往往和它的目的重叠。真江、左江和富江的出现和行动,也并非是因为“我需要她们的帮助”这样的理由。我无法用“只要自己面临危机,江就会伸出援手”作为理由,去期待它的行动。其实,虽然我有很多次,都因为它的力量而度过危机,但也并非是所有的危机,都依赖它的出手才转危为安。
在我看来,“江”的力量是否会展现出来,取决于一种更为复杂的规律。我不止一次觉得,如果自己可以掌握这个规律,就可以进一步了解“江”,乃至于去了解“病毒”。然而,愚蠢的我,直到现在,仍旧只能看到“自己身处危机的时候,江就有可能出手”这一点。
将自己所做的事情,所要取得的胜利,建立在这种走钢丝一样的现象上,是我打心底有些抗拒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的力量算上,但真正出现的时候,也谈不上什么惊喜。我只是普通的,理所当然的,接受着这样的事实。
我感觉到,自己的恢复比预想的还快。
我张开嘴巴,有一股灼热的气体喷出来,是灰色的,如同灰雾一样。
我的意念一动,四周的灰雾呈现巨大的漩涡,一股脑钻入了魔纹之中。我的身体就好似被修补完好的破布袋,内脏再一次填充了空荡荡的体内。
对面的铆钉、三名队长和更多的神秘专家,只是对当前的状况瞠目结舌。他们大概也没想过,真的有人可以突破队伍精心布置的防线。在这么多精英之前,一口气摧毁了这座神秘性极高的机器吧。即便他们知道,我是一名在“高速移动”上有特别技巧的强者。
“高川?”铆钉等人似乎终于认出我了。
我撑着墙壁,将自己从巨大的墙体凹陷中拔出来。刚落在地上,就听到了澎湃的水流声从高处传来。
我不由得抬起视线,铆钉等人也察觉到了异常。朝相同的方向投去目光。然后就看到多处破碎,近乎解体的巨大机械上方,那被阴影和灰雾遮蔽,看得不太真切的地方,好似裂开了一道口子,浓稠的血色液体宛如决堤般汹涌扑出,哗啦一声拍打在摇摇欲坠的机械上,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个血色的瀑布。毫无疑问,这是“江”在行动。
被浇灌的机械构造迅速融化。碎裂的部位被补完,隐约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浓稠的血色液体淹没了五分之四的机械表面,落到地上之后,迅速向四周蔓延。铆钉等人迅速后撤,然而,血色液体溅起的部分,霎时间变成数十条触手直扑他们,而更多的触手则拍打在工房四周的墙壁上。散成一摊摊液体粘在上面,迅速朝构造体内部渗透。
铆钉等人在第一时间展开神秘。各种有运动轨迹,和直接凭空作用的力量落在浓稠的血色液体中,却完全没有效果,就好似石头落尽了深潭中,只有水面上的噗通一响。他们不得不迅速后退,躲避穿插而来的众多触手。
“这是什么鬼东西!”有一名女性神秘专家惊叫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触手缠住了脚踝,即便我用连锁判定覆盖了这一带,也完全没能观测到过程。她被触手甩起来,随即就是铆钉他们集中朝他那边释放力量。试图将他解救下来。然而,还是没有效果,即便只是手臂大小的触手,在面对二十多种“神秘”的攻击时,也没有半点被影响的迹象。
“神秘性太高了!”另外的神秘专家叫起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名被触手卷起的女性神秘专家顿时被其它扑上来的触手贯穿了这些触手从她的下身处挤入她的身体中,身体内部因为有外物的蠕动,而在肌肤下显现出蚯蚓状的起伏。几个呼吸间,蚯蚓状的凸起痕迹便蔓延到她的脸上,让她本是平凡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在铆钉等人决定撤退之后,又有好几个女性神秘专家落入同样的下场。她们被血色触手侵入之后,立刻被卷入血色瀑布下的机械组件中,和看似融化状态的组件融合在一起,而这些机械构造也因为这些人体的加入,进一步产生形态上的变化。人体和机械的融合,让整个巨大机械隐约可见的轮廓,变得极其诡异而危险。
“高川!这是什么东西?”铆钉和三位队长撤退到我的身边,严厉地质问到。我的突袭和此时的变化,无法让人相信,其中没有半点联系。恐怕在他们的心中,这片可怕的,高度神秘的血色液体,就是我刻意带来的吧当然,这样的想法没有错误,它的确是伴随我而来的。
“最终兵器999。”我把“江”在末日幻境中,更为被人熟悉的代号作为答案,回答他们的质问。
对在末日幻境中土生土长的他们来说,“最终兵器”自然比“江”更加可以理解。
“最终兵器?”铆钉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由得错愕了一下,“最终兵器999?”他再度重复了一遍,就像是要理解这个代号出现在此时此地的意义。
“是末日真理教?”来自黑巢的队长露易丝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其他摆脱了触手攻击的神秘专家也已经集中在周围,层层将我包围起来。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显,那些浓稠的血色液体在蔓延到一定的范围之后,就不再扩大,而是原地淤积起来。血色液体构成的触手,似乎也没打算攻击我所在的位置。这样的景象势必让他们产生更大的联想。
他们的敌意完全不加以掩饰。
“nog不是和末日真理教有交易吗?”一名神秘专家向铆钉质问到,“现在的情况又算什么?倒戈一击?”
“不,这仅仅是我个人的行为。”我平静地说:“虽然是最终兵器,但它是属于我的。我早就说过了,如果你们无法改变nog计划细节。那么,我就会破坏这个计划。我说到做到。”
“你!”不少神秘专家都露出愤慨的表情,充满了攻击性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仿佛要将我的身体刺穿。
“你的神秘不是已经消失了吗?”铆钉皱着眉头,看着我的右手:“临界兵器?”
不只是铆钉,在这场异变中幸存下来的神秘专家。有不少也在注视着刀状临界兵器。仅仅是三级魔纹使者,并不具备足够的威慑力,但是,临界兵器和最终兵器的名头,却远远要来得吓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高川!”铆钉的开口,让蠢蠢欲动的家伙们按捺下来,只听到铆钉说:“你知道吗?你破坏了nog的计划,就意味着我们这次任务无法完成。没有nog的支持,我们连中继器的核心都进不去。你杀死了队伍里的同伴。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有交代。”我摇摇头,仍旧平静地回答到:“最终兵器999是我所仅见的异常,它到底要做什么,我也无法给出答案,也无法控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它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你们快走吧,这里很快就要毁灭了。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那来自本能的恐惧。那应该很明显。很强烈才对。”我的声音平静,但是。我的身体也快压制不住,在目睹到“江”的力量时,发自本能的恐惧了。我觉得它不会袭击我,却无法控制那种压倒性的恶意。
浓稠的血色液体还在涌出,但是,在地表上的血洼范围却没有扩大。只是,整台机器已经彻底被这些血色液体吞没了,就连轮廓都已经无法看到,映入眼中的,只有从阴暗的高处淌下的血色瀑布。
“你这个混蛋!”一名神秘专家瞪着我。咬牙切齿的骂到。而在他的声音落下之前,本能直觉让我展开速掠,瞬息间穿过多名神秘专家的包围。
在我移动的同时,不少诡秘的攻击也作用在我的身上,但是,在这极短的时间中,我已经踩入浓稠的血泊中。这些血色液体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搅动,顿时从地上喷涌起来,在冲刷我的身体的同时,挡住了好几道追逐而来的有形和无形的攻击。作用在我身上的神秘消失了,在我的感觉中,就像是被冲刷身体的血色液体吞噬掉了,而被挡在血色液体之外的攻击,顿时产生了以肉眼可见的环状冲击现象,朝四周辐射而去。
凡是被这股冲击席卷的地方,都产生了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和轰鸣,构造体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纹,足以证明这道冲击的强度是多么惊人,不太结实的物件纷纷被吹飞,粉碎,能够存留下来的物质,就好似一枚枚子弹,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铆钉等神秘专家也无法忽视这种强度的冲击,在冲击抵达的时候,神秘的力量包围着众人,在可见的乱流中,呈现出半球体的护罩形态。冲击波和被裹挟其中的碎物拍打上去,就好似遇到了坚固的礁石,完全拿他们没有半点奈何。
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血色液体阻挡了所有可见和不可见的,对此时的我充满了破坏力的存在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是带有神秘性的,亦或者没有神秘性的。当“江”的力量呈现时,几乎就意味着结果已经注定,无论这个结果,是否我想要的结果。
这一次也一样,当前的结果,也不是我预想中的。这些血色液体的出现方式,和过去不太一样,它并非从我的体内流出,而是凭空撕开了一个裂口,从更远的地方灌输进来。这意味着什么?我很难去想象,也无法做出肯定的猜测,但是,这样与众不同的现象,足以证明“江”的确发生了某些变化。要说是更“强大”,也不尽然,实际上,因为从一开始就无法断定“江”有多强,所以,“更强大”就无从说起。
在冲击波削弱之后。作为护盾的血色液体如同正常的液体一样,在重力作用下洒落,对面就是铆钉等人的冷峻目光。我的袭击给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带来了相当严重的伤害,不仅破坏了nog计划,还死了好几个神秘专家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队伍里的成员。就算是在突围的时候,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也仍旧没将致死性的攻击释放到拦截者身上。然而,“江”的力量体现,仍旧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了。
即便现在,血色液体没再主动攻击铆钉等人,却不见得真的那么平静。埋足于浓稠的血泊中,我可以深切感受到,那种若有实质的恶意。它仿佛从深渊最黑暗的底层释放出来。经过如此遥远的距离,仍旧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就好似在虚无中,伸出一双双手,要将自己的灵魂拽入深渊之下。
我不知道铆钉他们的感受如何,但是,在我看来,这就是“江”是怪物的证明。它的本质。和我所认知的一切格格不入,对我的存在性也同样充满了威胁。所以才会让我感到无比的恶意并非是敌意。而是对异物的排斥,以及对不可抗拒的异物所产生的恐惧,纠缠在一起产生的复杂感觉。
存在恶意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遇到危险,至少,我是相信“江”的,一直相信都这么毫无理由地相信着。我转身。趟着血泊朝血色瀑布前进。冥冥中的感觉,指引着我,让我相信,自己的计划虽然不是以自己的方式达成,却终究会达成。
“高川!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铆钉充满了复杂情感的质问声传来。他们没有贸然对我再次发动攻击。我相信,他们也一定感受到了,那非同寻常的恶意。站在血泊中的我,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阻挡的了。
“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你们进入中继器里。”我一步步走进血色瀑布中,一边大声说到:“请大家耐心等待。”
“你杀了自己人!”一名神秘专家突然大叫起来。
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眼中的不信任表示理解。我的行为是自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从未掩饰,正因为这种自私的举动,才导致一系列的死伤。尽管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是,“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便它做了我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但既然我无法约束它的行为,那么,就必须将这份责任承载起来。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正因为接受了这一点,所以,就算被这些临时召集起来的同伴们排斥,我也毫无怨言,更不会有任何委屈和愤怒。
我会以自己的方法协助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但是,从这一刻起,我再也无法回到这个队伍了。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一个对杀死同伴抱有觉悟的人投以信任,没有信任,聚集在一起行动反而更加危险。
我不能肯定“江”的力量会导致这种状况,但是,这样的状况,的确在我的意料当中。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平静地和他对视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血色瀑布中。
浓稠的血色液体淋遍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己在融化,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灵魂,也似乎在一种温暖的感觉中分解。我感受到恶意,感受到恐怖,却偏偏没有任何痛苦。我再也看不见周围的景象,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触感,没有味道,一切五官可以感受到的,全都没了迹象。唯一还能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就是自己还在思考这一事实。人格精神的存在性,是比人形肉体更加基础的存在性,正因为思考的存在,我才能在这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中,维持自我的认知。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外物,没有凭依,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突然再次想起“江川”。“江川”的出现和消失是如此的诡异,让我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死是活,又处于怎样的状态,怎样的环境中。虽然桃乐丝说她只是一个针对“江”的陷阱,就好似她并非一个生命,而只是单纯的伪生命造物,实际上,她在末日幻境中的身份,也是参考“最终兵器”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只是技术上的缘故,并不具备“最终兵器”的神秘性。她的人格,在很多方面,也的确呈现出人造物的“死板”一面,从而让她被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时,充满了种种怪异。
即便如此,我仍旧觉得,如果她可以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一定可以接纳她。她的诞生,基于某个目的,被安排好了命运,她的思维和决定,或许并不具备自主性,然而,从更大的角度来看,我的情况不也是和她一样吗?同样是基于某个目的,行走在既定的计划中,虽然我认为自己有主观的判断和想法,拥有自由的思维,然而,在量子运动也成为常数的高维层面去观测我的存在,我的想法,我的人生,构成我如今思维方式的所有因素,又是否同样是一个常数呢?
即便时间倒转,在自身和外在的任何条件都未曾更改的情况下,我也确定,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路程,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任何向着未来推进的行动,都是基于过去的影响,而于现在做出的决定,当现在变成过去,变成过去的现在,便又回成为影响新的现在的因素命运,就在这样的运作中体现出来,它未曾改变,也不会改变。
在既定的命运中,我这个“自由人”和江川这个“人造人”,并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的肉体、精神和生命轨迹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是,从我的角度来观测她,觉得她的“既定”更加明显,但也更让我对她的存在感同身受。
我不希望她死去,可以再回到我的身边。就如同我也不想死去,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回到自己所爱的人身百年。
所以,就算“江川”是陷阱,也没关系。况且,在桃乐丝的试探计划已经失败的现在,“江川”这个被启用的陷阱,大概也算是完成了与生俱来的使命吧,完成了桃乐丝赋予她的“陷阱”的使命。如果她还活着,是否意味着,接下来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更贴近于“自由人”的人生呢?她身为人造人,精神和人格上都充满缺陷,但是,如果她还活着,不再具备与生俱来的使命,会否在那自由的生命中,重新成长壮大,成为更接近真实完美的人呢?我观测她,就好似从一个更高的角度,观测着自己。
也许,我只是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到我的未来的影子吧。
不光是“江川”,还有“左江”也是如此。两人有太多的相似性,让我不得不认为,“左江”也是一个针对“江”的陷阱,只是没有触发而已,两个同样的陷阱,只要触发了一个,第二个可以认为是已经失效。从这个角度来说,桃乐丝准备了类似陷阱,大概也只是存着“保险”的念头吧。在“江川”陷阱已经失效的现在,“左江”应该从她与生俱来的,相同的使命中解放了。
如果她们都还活着,我会为她们感到高兴。不,应该说,我打心底希望,她们依旧还活着,在某个时间地点,我们会再次相遇。那个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敌对还是有爱,无论是狼狈地活着,还是濒临死亡,我都会很开心吧。
我希望,即便是死亡,她们也能以一个比她们过去更加自由的生命形式死去。
1108 游
在我存在于末日幻境的短暂人生中,我从许多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那些人没有一个可以迎来,我心目中他们应该可以获得的好结局。如今,我又不自觉,想要在江川和左川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希望从她们身上,可以看到曙光——并非单纯只是活着,而是以一种比过去更加自由方式活着,在一种升华中死去。对于“自由”和“升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而我所期待的,却仅仅是属于自己的解释。
我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想,会否愿意,会否高兴,会否觉得,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我的这个希望仍旧充满了自私,即便如此,我仍旧如此希望着。
我思考着,回想着,希望着,一边翻看自己的过去,一边梦想自己的未来。在这个一切都糟糕透顶的命运中,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加温暖的事情了。在除了自己的念头,没有任何感知的空白中,我静静享受着这样的温暖。
我的心情很平静,“江”的恶意和恐惧,在我的灵魂中翻滚着,让我不觉得自己是孤独寂寞的。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恶意和恐惧,反而让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有这么一个“她”,和我永不分离地结合在一起,在这个一切都糟糕透顶的命运中,“她”的存在感,无论以这样的方式展现,都像是一束光照耀着我。而我也希望,自己所能感受的美好和爱,从内心深处滋生的平静和温暖,可以传递过去。
然后,在某个时刻,我觉得自己应该睁开眼睛,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察觉自己站在一处建筑群深渊的边缘,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废都的样子。仍旧是那么一成不变,厚重的灰雾中,远处的灯光一闪一闪地划过,仿佛那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唯一还在活动的东西。我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庞大的机器矗立在十米外的地上,我站在这个距离,甚至看不到机器的边缘。这个机器有许多地方的构造,就如同人形的肢体,齿轮、杠杆、容器、管道,不停地交互运作着,发出巨人般的呼吸声。
它的确在排气,排出的。是一片片浓郁的灰雾团,这些灰雾和遍布废墟中的灰雾有什么区别,“江”把它放置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被机器释放出来的灰雾,同样是通往中继器陷阱世界的“门”开启的要素,也同样会让陷阱世界的抑制神秘能力产生紊乱,继续让神秘爆发,引导陷阱世界走向末日。但不同的地方在于。新的灰雾,至少可以让“门”不再出现于我所珍视的城市中,甚至于,不再是中继器陷阱世界的亚洲。
也许,新的灰雾还有其它的效果,“江”的动作。自然带有它的目标,但是没关系,我的计划的确完成了第一步,虽然过程不是自己所想,但是。最初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剩下的,就是为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找到新的“门”。
我知道那扇“门”会在什么地方。如果nog的计划基于末日真理教的计划,那么,这里当然还会有一个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建设着属于他们的“门”。无论nog和末日真理教有怎样的默契和协定,末日真理教都会按照自己的步骤走下去。
如果我可以找到那个基地,就有机会夺取他们的“门”。在过去的计划中,摧毁nog的“门”,夺取末日真理教的“门”,将夺来的“门”交给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使用,就是我预测中,自己可以做到的程度。因为,末日真理教的“门”有很大可能,并不是在中继器陷阱世界的亚洲区域开启,因为,nog的“门”会在那里开启,两者之间如果因为纳粹的缘故,产生了默契和协定,就不会一开始就落足于同一片区域,尽量避免过早地发生大规模碰撞。
在这个前提下,末日真理教对自身提供的技术进行限制,以强制限定nog的降临地点,也就可以得到解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相信nog也不会优先选择亚洲区域为落足点,毕竟,即便是一个神秘受到限制,而一直处于正常态的世界,对于组织重心位于欧洲的nog来说,在亚洲行动仍旧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是文化、人种、习惯和思维方式的差异性所带来的麻烦,根本无法避免。但是,nog无法完全破解末日真理教的技术核心限制,也只能从表面进行相对符合自己战略的修订。
我相信,铆钉他们已经考虑过,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进入亚洲之后,如何才能站稳脚跟。各个成员的神秘都是值得依赖的力量,再加上,从我口中得知的,中继器陷阱世界显化后,整个世界所呈现的末日化倾向,将“混乱”扩大应该是第一选择。只有混乱,才能让人力相对稀缺,却足够精英化的队伍逐步占据优势,奠定下一步行动的基础。
放任nog进入亚洲,进入我所在的城市,混乱将会遽增到耳语者无法控制的地步,毕竟,我作为耳语者的最强战力,也仅仅是一个人而已。从这一点来说,就算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摧毁nog的“门”,让他们使用末日真理教的“门”,就是我的初步计划。当然,我也猜测过,nog或许也考虑过袭击末日真理教,夺取他们的“门”,但很显然,这样毫无顾忌的行事,会遭到末日真理教的强烈反击,对于目标直指中继器和纳粹的nog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nog有nog的顾虑,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因为nog的考量,就放弃自己的想法。我和铆钉他们的分裂,因为我在中继器陷阱世界中的经历,而被大大提前了。
虽然在分裂的过程中,“江”的举动让这种分裂更加彻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决裂,但是。“江”的力量侵蚀了制造“门”的机器,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如今的这台机器,为我的行动初衷提供了保险。虽然我猜测末日真理教的“门”是直通中继器陷阱世界的欧美区域。但也仅仅是猜想而已,而被“江”侵蚀的机器,确保了这不再是一个猜想,而是一个决定性的转折——被这台机器释放出来的灰雾,可以保证所有的“门”,都会强制指向欧洲的某一块区域。
末日真理教,素体生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我抓紧刀状临界兵器,朝左侧看去,真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旁,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为这样的神出鬼没感到惊讶了。她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之前在工房的异变发生任何变化,看着她。就觉得她好似和之前的事情一点干系都没有。甚至,她的眼神,她的呢喃,都让人觉得,她的脑海中并不存在任何“计划性”的东西——她就像只是一个陷入自我世界中的精神病人而已,即便有任何异常和她有关,也只是她无意识造成的。
我无法判断。如果说。“江”在用我的眼睛,去注视我身边发生的变化,那么,“真江”这个体现,对于“江”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真江所具备的多人格特异性。又暗示着怎样的意义呢?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只是,没有人可以弄明白,那最真实而完整的意义。
我中止思考。把真江抱在怀中。她没有任何抗拒,但那出神的模样,也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被我抱在怀中。当我准备速掠的时候,她突然呵呵笑了几声,让我不由得去看她的表情,她的长发总是披散着,藏在长长刘海后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出神的模样。她凝视着我,那目光诡异又危险,就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就像是突破了我的身体,注视着我那被剥光后赤裸裸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她抚摸着我的脸,说:“小宝贝,不要怕……阿川……不要害怕……”
我无法理解,她到底在指什么?是指我接触她时,本能生出的,根本就无法遏制,也无法消除的恐惧?一或者是我在一路前行时,所面对的种种困难?更甚或是,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我只是在簌簌发抖的孩子?我不明白,不理解,这种时候,即便我和“江”融为一体,即便我爱着她,也在精神的层面上,相隔着遥远的距离。
并非都是精神病人,就是可以理解的。我的思考,基于我可以观测到的部分,但显然,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也许和真江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世界,并不一样吧。我只是幼稚愚蠢,而她则是彻底的怪异。
我定了定神,这个时候,真江那种诡异的表情和注视却已经不见了,仿佛之前看到的,都是恍惚中出现的幻觉。她仍旧在低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将视线和表情,掩盖在垂下的黑色刘海中。
我毫不犹豫,展开速掠向直觉印象中的方向奔驰而去。在这个区域庞大的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仅仅是废都部分就已经足以稀释此时生存于这里的每一个活物。这里存在着死体兵、素体生命、原住民、末日真理教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但即便将全体数量加起来,相对于仅仅一个废都面积来说,都只能占据一个微小的角落。想要找到末日真理教的人,没有一个明确的地点,仅仅要碰运气的话,大概是很难行得通的。
这并非是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不行,只是,如果有更实在的方法,自然不会只寄望于运气。
末日真理教汇同素体生命袭击了原住民的树管带聚集地,势必会引起原住民巨大的反弹。虽然末日真理教行踪诡秘,素体生命也极为强大,但是,原住民既然可以在这里生存,就必然掌握着一定程度的统治局以技术,这些技术也定然不仅仅是破坏性的。判断危险、侦测敌踪——在任何危险的条件下生存,这类技巧都是不可或缺的。我相信,原住民有能力对末日真理教进行追踪。
尽管,我在离开聚集地的时候,和原住民势力的关系已经恶化,被我带出来的“平”也在意外中死去,连尸骨都没有剩下,彼此之间的关系大概是很难有什么缓和可能了吧。我在聚集地中认知的那些原住民。会为我说话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十,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找上他们。通过巧妙的交谈去获取情报,也比在广阔的废都区撞运气更好,何况,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可不一定就在废都之中。
抵达这个统治局层落之后,我相继遇到了很多人和事,这些人事让我觉得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过,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中继器陷阱世界中又相对过去了多少时间,还是无法有一个正常的概念。我在建筑群中速掠奔驰,穿过一座座相似的山渊。越过架在悬崖上,像是某种巨大机械残骸的桥梁,目送着奇异的建设机器远去,却在感觉很长的时间中,没有遇到任何活着的生命。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是废都中的哪个部分,我只是沿着自己直觉的方向奔驰,直觉告诉我,这个方向通往树管带,但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时间变得漫长。也让本来模糊的方向感,变得更加模糊。
虽然说,我相信,只要顺着直觉前进,总会在某个时候,遇到搭载离线机在废都中游弋的聚集地搜索小队。但是,单调又寂静的景状,实在是让人觉得,心灵好似被这种空旷和无声一点点啃噬的感觉。我用无止尽的思考,抵抗着这种啃噬。但是,思考让人精神恍惚,也让时间感变得扭曲。我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统计,自己距离进入这个统治局层落时,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
速掠超能维持在正常状态下使用,不会给我带来半点压力,我的身体经过三级魔纹的强化,也比普通人的身体,对饥渴的耐性更高。可是,我仍旧无法脱离食物,凭空给身体制造能量。魔纹吸收的灰雾,也不会给维持生理活动提供任何帮助。我察觉到,太长时间的单调活动,让身体已经承受过多的负荷。不去寻找食物和水的话,身体机能会持续恶化下去。
我决定在这片不知方位的区域中寻找生活物资,就如同“加”和“平”那些聚集地的搜索队一样。虽然聚集地已经可以自行生产最基础的生活物资,但是,搜索队仍旧会在废都中进行包括食物在内的,任何可用物资的搜罗。统治局安全网络已经失控,建设机器的无规则建设,不仅仅只有安居性质的民房,凡是记录在建设机器资讯体中,乃至于,存在于安全网络之中,联网的建设机器有资格调用的建筑和设备,都处于修建列表中,而且,正因为安全网络失控,所以原本在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禁止建设的东西,也都会有一定的概率被建造出来。
唯一让搜索工作麻烦重重的情况,就是建设机器的建设模块似乎也出现了问题,往往会将某一模板的部件,搭载于其他模板上。造成建设出来的东西无法使用,甚至于还会出现自毁的危险。具“加”所说,在废都中时常可以看到的,某种机器零部件夹杂在建筑中,充当一部分建筑结构功能的情况,就是建设机器将其他模块中的部件,搭载到了其他的模块中。在大多数时候,进入这样的建筑,并不会有危险,因为这些“风格迥异”的零部件,仅仅是依靠自身的体积、形状和重量,充当桥梁和支柱之类的结构,但是,在一些“制造类”的工房中,却往往会接驳到错误的位置,进而变成危险的陷阱。
如果只是爆炸还好,最危险的,是形成类似于安全卫士的自律武器。这些武器没有任何约束,也无法接驳到安全网络之中,自身的自律程序也极为混乱,加上错误的身体构造,往往会出人意表地强大。搜索队的成员丧生在这种“疯狂机器”手中的几率,要比被安全警卫和素体生命捕杀的几率要大得多。从某种意义上,这些疯狂机器,才是聚集地最主要的敌人。甚至有传闻说,在废都某处有一些疯狂机器的统合构造体,以及阴差阳错,被失控的建设机器制造出来的,可以转化灰雾,形成恶魔的设备。当然,前者的可信度比后者更大,但都仅仅是“传闻”之类,没有任何证据的事。
这片统治局层落的广袤,以及大规模的失控感,总会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也会让人充满遐想——不能说,那些传闻都只是心中恐惧的体现,因为这里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区域,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总而言之,在废都中行走,看似荒寂让人疯狂,但真正会置人于死地的东西,往往就潜伏在看似风格单调的建筑群中。谁都不清楚,在某个看似普通的房间中,到底存在何种危险的东西,亦或者,保存着珍贵又有用的东西。
正常的食物和水,即便在废都搜索队的遭遇中,也是很少见的。更多的是一种没有味道的固体合成食物,可以为“平”这样的原生体提供包括水分在内的营养,也转化为“加”这样的改造体提供活动所需的能量。制造这种食物的机器不在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制造名单中,但却又是所有食物制造和加工设备的序列中,最基础的一种,所以,在一切都失控后,反而是最有可能出现的食物生产设备,如果这种设备被建设机器制造出来,往往会自行进行生产加工,直到储满自身配备的容仓。
搜索队的人一旦找到这种设备,就会连设备带容仓一起搬回聚集地。只是,建设机器的活跃,就意味着,这些设备根本就不可能被搬完。
我要填报肚子,现在就寄望于这种设备了。
巨大的建设机器就位于我驻足之处的上方,巨大的阴影笼罩了百米方圆,它正缓缓朝一处火星四溅的受损机械部件爬去,尽管在我看来,那个受损部件,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主体,只是一块孤零零的,连系两栋建筑之间的“桥梁”。我要感谢“加”,她虽然是个对外来者没半点兴趣的改造人,却不反对告诉我一些在这个层落中生存所需要的基础知识,尽管,这得需要我想到了,自己提出来,才会得到解答。
到了这个时候,从她口中得到的情报,就显得格外重要。我寻找着她提到过的,有可能存在食物的线索,尽量避开看似一样,但危险几率更高的建筑和房间。建设机器停留的地方,存在食物的可能性更大,就是我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带着真江寻找了挺长的时间,才在一处宛如地下水道入口的圆形翻盖处找到类似于“加”提到过的线索。建设机器已经“修好”损坏的“桥梁”,向着远方爬去,巨大的轰鸣声和震感,让一些不稳定的地方落下细细碎碎的东西,似乎也触发了什么,导致圆形翻盖陡然闭锁。我摆弄了半点,它也没有半点打开的迹象。按照“加”的说法,这个时候用暴力突破,往往会引来危险。不过,我已经又饿又渴,不想在重新找寻新的地方。
我带着真江向后退了几步,刀状临界兵器开始鸣叫起来。我突然感到,那个圆形翻盖之后的区域,对刀状临界兵器的启动产生了某种细微的共鸣。这个感觉立刻就得到证实,翻盖猛然解锁,仪表灯却变成了红色。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撞开翻盖,朝我这边扑来。
1109 击
盖子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推开,那东西猛然扑来,霎时间,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勾勒出一个怪异的形象:人形的头部就如同模特假人,构造体特有的材质色泽,五官只有轮廓,看上去只是装饰,额头以上的部位被挖出一个碗口,之内是各种芯片和管线,怪异又惊悚,让人觉得它好似被科学怪人改造后才成为这般形象。许多管线纠缠在一起,同时也充当颈椎和脊椎,还有一部分延伸到入口内部,让人觉得就像是个牵线木偶。
它身体露出了大部分骨架,残破的蒙皮根本无法遮掩其内部的杂乱构造。除了有一颗人形的脑袋,其他的身体部分,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蜥蜴骨架,同时又吸附着诸多零碎的物体,显得极为粗壮。它的剧烈运动让身上一些零件散落下来,但对它的完整构不成任何损害,
这样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料想就是“加”提到过的疯狂机器,它的身体就好似胡乱拼凑起来的,逻辑程序也已经混乱,型号根本就不在统治局安全网络中,完全就是建设机器因为自身的错乱而诞生的存在。面对这种东西,沟通是没有意义,也没有人会想去花大功夫调整它的自律程序。对原住民聚集地的搜索队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但又特别难缠的存在。它往往无法离开诞生地太远,就像是在最初构成的时候,就已经遭到限制。
我毫不犹疑挥动刀状临界兵器,强烈的震动在空间中扩散,扭曲的形状就如同一道直射而去的半透明柱体,将疯狂机器笼罩其中。它的行动停止,惯性也不复存在,直接从快速的移动定格成一副画面。继而,这副画面开始崩溃。疯狂机械的构造体从最细小的零件开始粉碎,眨眼之间就化作一阵飞灰。
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来到洞口,用连锁判定观测里面的情况,在不少时候会出现复数的疯狂机器这种时候。这些疯狂机器其实是一个复联系统的组件不过我面对的并非这种情况。这个建筑的入口和里面的构造,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洞穴,就如同有什么人刻意将这个洞穴改造成基地,遍布统治局风格的管线和设备。里面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也不清楚从什么地方打开,甚至于,或许建设机器建造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布置灯具。我抱起真江跳下去,速掠超能一直在待机。但并没有触发任何陷阱,似乎除了之前的疯狂机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防备。
我翻了一下战斗风衣中的便携设备,发现大部分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坏,唯独全金属合金的定制型诺基亚手机还能使用。它的款式已经很老了,而且从系统来说也只是功能机,不过,固定的软件里。仍旧可以满足日常和战斗时的一些琐碎需求。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充当电筒,虽然有连锁判定可以扫描环境。但果然还是使用照明才更加符合习惯。
圆状的光斑掠过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几台奇怪的设备,看起来像是维生舱,椭圆形,有着半透明的盖子,我上前朝舱内看了一眼。最靠前的几台空无一物,只有最后两台,一台里面充满了绿色的液体,显得油腻肮脏,就像是重工业排出的废水。另一台则似乎有什么东西漂浮在同样的液体中。肉眼看得不太清楚,被照亮的时候,那东西翻滚了一下,沉到废水的深处。让人不由得去联想,它是不是有生命的。
虽然有些警惕,但我还是没有破坏这台设备。统治局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封闭这些东西的容器,或许是培养皿,但同样也是一种限制保护措施,贸然摧毁容器,并一定可以摧毁里面的东西,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既然我进来之后,这个洞穴中没有启动安全防御措施,我也不想做多余的事情。
不做就不会死,这个道理无论在小说故事中,还是在遍布“神秘”的地方,都是通用的。
我谨慎地继续往洞穴深处探寻,没有遇到更多的困难,我就找到了“加”描述过的,用来制造和存储食物的设备。它相比起洞穴中的其它设备有些独特,不仅仅体型是最大的,而且,拥有完整的传送带和直径六米的圆形加工仓。它已经彻底停止工作了,我尝试开启控制板,但是无论怎么摆弄,仪表灯都不曾亮起。周围有一些块状物体散落在地上,我摸了一下,又硬又粗糙,符合“加”对这种食物的描述,不过,除非是找不到保存得更好的食物,否则我可不想捡起来吃掉。
问题在于,不开启舱门的话,即便存储舱内保存有完好的食物,我也拿不到,而这台食物制造机已经彻底罢工了,只能想办法破坏舱门我不清楚舱门的坚固程度如何,虽然从外表来看,整台设备都是构造体材质,但是,构造体材质也有不同的强度,使用刀状临界兵器的话,有可能会连带整台设备一起摧毁。
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发出“滴”的一声。我倏然转头,只看到真江站在控制台前,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仪表灯已经亮起了。这个时候,真江的身姿看起来比之前要正常许多。
她抬头看过来,眼神多了一些知性和清醒:“已经修好了。”她这么说,可是,到底是怎么修好的?我有些愕然,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为好,就当是“神秘”在起作用吧。难得真江可以“清醒”过来,我一点都不想聊那么无趣的话题。
“你肚子也饿了吗?”我一边问着,舱门发出了解锁声,但似乎年久失修还是怎么的,无法完全自行打开。我不得不双手抓住舱门的把手,用力将它拉开来。这台食物制造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存储仓内的灯光亮起来,连带着周围十米范围也被照亮了,真江朝这边走过来。我检查了一下舱内,确认没有表面上的危险,就从中取出一个储物箱。将印有指示的锁扣解开。
箱子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那种块状食物,从色泽上,看不出任何区别,所以,也无法判断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是否已经过期。看起来像是压缩食物,但是。从外观来看,可比正常的压缩食物坚硬得多了。我尝试抓起一根,挺沉的,大概有三公斤左右,深灰色的表面印有一些纹路,就如同大了好几倍的精装巧克力一样,我一口下去,也只能咬住一个角吧。
这种重量和外表给人的印象,真让人很难下嘴。我看了半晌。递给真江:“尝尝?”
真江接过去,左右翻动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就咬掉了一个角,就好似拒绝饼干般,几下子就嚼碎了吞下去。
“没有味道。”真江平静地说,然后递还回来。
这一次,我也没办法犹豫了。定定神。用力咬了她之前咬过的地方,果然很硬。让我觉得可以轻松咬下那么一大块的真江,牙齿可真是够犀利的。至少,对我来说,这种食物硬的就像是猪的大腿骨。好不容易咬碎了一块,还得咀嚼才能咽下去。味道就不要提了,正如真江说的。味如嚼蜡,但是,吃下去后,很快就有了满腹感,口渴程度也迅速减少。按照这种补充速度。一天只需要三口就能解决温饱问题,而这样的一整块“能量块”,足以支持一般人七天的用量。
我没有想太多,直接提起箱子,里面的空间一共可以保存十二根。我突然有点想把这种食物安全带回中继器陷阱世界里,让八景和咲夜也都尝尝。虽然很难吃,但是作为险恶环境中的战时补充,却是相当合格的食品。
“还要吗?”我将手中的那根朝真江递了递,她摇摇头,我也不勉强,权当磨牙,继续啃咬起来。我发现,虽然这种食物可以填充饥渴感,但是,却似乎不会有吃撑的现象。因为食物很新奇,所以,就算味如嚼蜡,我也想试试,自己可以吃多少。或许,这种食物释放的能量,和一般的食物有所区别,才会造成这种不会吃撑的现象。
既然找到了食物,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将存储仓关闭后,朝洞穴出口走去。不过刚接近出口,地面就出现震感,紧接着是爆炸的声音,一股气浪猛然冲进洞口中,吹的洞穴呼呼作响,头顶上有一些管线断裂了,耷拉下来。
这样的动静可不寻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任何动静了,所以,勉强也算是好事吧。听起来像是战斗的声音,我和真江彼此看了一眼,迅速爬出洞口,找寻动静的源头爆炸产生的光影在这片一直都保持死寂的废都中,显得格外显眼。有一台离线机从比我们所在位置更高的地方坠落,巨大的集装箱外表已经扭曲破碎多处,裸露出来的内部结构上,有不少人在战斗。
“是搜索队。”我说。那些战士穿着富有聚集地风格的厚重防护服,但行动却并不笨重,他们的靴子拥有动力装置,让他们在倾斜角度超过四十五度的离线机里,也能自如吸附和滑动。有一部分人正在使用矛枪,而另一部分人则使用刀状临界兵器的仿制品,他们的对手是两个素体生命和四个正式巫师。
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一边啃咬着能量块,一边这么想到。无论是抓住哪一方,都应该有办法找到末日真理教基地的线索。当然,比起对付原住民,我更倾向于干掉那两个素体生命。无论如何,原住民当初都给我提供了一定的帮助,尽管我之后的事情做得不地道,大概也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但是,相比起来,果然还是末日真理教更是优先的敌人。
“阿江,人格保存装置在你那里?”他们的出现,让我不由得想起,真江摧毁电子恶魔时的情况。
“嗯。”真江应声到。
“那玩意有用吗?”我问。
“有。”真江回答得很简洁。
“怎么用?”我又问。
“吃掉。”真江的回答还是简练又让人惊悚。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答案。
“吃掉?”我不由得重复了一次。
“吃掉。”真江点点头,说:“我已经吃掉了,很好吃。”
“……八景和咲夜怎么办?”我并不反对真江的做法,她在存在性上比我更接近“病毒”,对于如何处理人格保存装置,在这个意义上。交给她处理才是正确的。但既然知道人格保存装置的功用,我还是忍不住为咲夜和八景感到担心,在末日幻境里,人格保存装置能有多少个呢?
“不要担心,阿川。”真江只是微微笑着,抚摸着我的眉头。仿佛是错觉般。她的眼神似乎又微微变回了那神经质的状态,有些恍惚地呢喃着:
“目标理想乡的人,顺流而下寻找钥匙。
顺川而下走到尽头,终会到达“里”之所在。
在这里寻找两人之岸。
此处沉眠着通往理想乡的钥匙。
手持钥匙的人啊,应遵循以下所记出发前往理想乡。
第一夜,奉上钥匙选中的活祭。
第二夜,余下来的人啊,撕碎紧靠的两人。
第三夜,余下来的人啊,赞颂吾高贵之名。
第四夜,剜头杀之。
第五夜。剜胸杀之。
第六夜,剜腹杀之。
第七夜,剜膝杀之。
第八夜,剜足杀之。
第九夜,魔女复苏,无人生还。
第十夜,旅途结束,终至理想之乡。
歌颂吾吧。吾将赐予四件宝物。
一件复苏所有死者的灵魂。
一件复苏曾经死去的爱。
一件使魔女永眠。
一件愿汝安详沉睡。”
我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辞,但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时候曾经听过。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充满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诅咒。不过,这样的感觉,反而可以证明。应该是来自于“江”,尽管真江这次所说的这些词句,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和富江、真江曾经说过的,充满了类似预言感的东西不太一样。可是,反而更加契合我对“江”的感受。真江所说的这些内容,细究起来可以得出各种不详的结论,可到底是有怎样的深意,却是完全无可捉摸。我不想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生搬硬套到这些词句中,尽管这些词句的内容比过去更加直白,也更加容易代入一些情况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末日真理教的东西。
说起来,真江、富江和左江在末日幻境中的身份,就是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而且,从编号来看,都给人一种“最终的最终兵器”的感觉,连带着由她而产生的各种异常,都充满了诸多不详的深意。
“999”这个数字,在神秘学中,往往是“666”的替指,反转的形态,在许多时候,意味着“未成形却已经注定的恶性终结”。在偏向宗教的神秘学中,“13”才是最常见的不详,而“666”则更偏向魔性,是极为明确的魔王代指。999和666,就如同双生子一样,一个象征末日降临之前,一个象征着末日降临之时。
这些神秘性的深意,进一步验证了我对“江”和“病毒”的猜想。其实,也同样证明了系色和桃乐丝的猜想。我希望999不会翻转成666,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比较不合理”。光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系色和桃乐丝的想法也是正确的999和666是一样的,因为666就是999的未来,翻转将不可避免。在神秘学中,在666这个数字出现之前,古老的神秘学者们,会毫无疏漏地清理每一个和“999”有关的象征。
末日真理教在自己的“最终兵器”没有足够数量的情况下,仍旧把999这个编号固定下来,仅此一点,就足以在神秘学中定性为“邪教”。
所以,身为“编号999”的最终兵器真江,在恍惚中所说的一切,看似预言的词句,充满了恶意和不详,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坚持“999”不会成为“666”的话,无视这种内容上的恶意和不详,不将任何糟糕的情状倾向附会到这些内容上,本就是最基本的要求。
所以,无论富江、左江和真江在什么情况下说了什么,又有多少情况似乎贴合这些话语的内容,无论她们的存在,伴随着多大的,可以直观体会到的恶意和不详。我仍旧会坚持自己的做法。尽管,在很多人眼中,这就如同鸵鸟将头埋在地下躲避危险一样可笑,充满了不可理喻的唯心,但如果连我都无法支持这样的行,又如何能说,自己的目标是“最完美的大团圆结局”呢?我一直都这么想,在这种时候,只要稍微退让一步,结局就一定会出现缺憾。
“真江?”我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恢复成了精神病人的状态,只有那碑文一样的言辞,一直在嘴边呢喃着,而且,好似渐渐扭曲一样,变成另一种听不懂,完全不可理解的呓语。不过,在这种时候,这种不可理解的呓语反而更像是碑文内容的真正形状,让人觉得,能够听懂的那些,其实只不过是虚假的表象,或是基于自身所限,而只能片面解读的内容。
我不再打扰她。离线机从我们的头顶上划过一道生硬的轨迹,硬生生砸入百米外的建筑群中,摩擦时闪烁的火花,耀眼得就如同是从炼钢炉中跳出来的一般。坠毁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杀死正在战斗的双方,很快就有许多人影从半空落下,迅速在阴影中滑动。离线机开始爆炸,绽放的光芒,拖曳出一道道怪异绝伦的影子,其中就有素体生命的。它们并没有立刻追赶那些原住民战士,因为,他们根本就逃不掉。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已经封堵了所有的退路,被离线机撞毁的建筑碎片,在巨大的灰雾漩涡中凝聚起来,变成一个个半身巨人,挡在原住民战士们撤退的路线上。
这些人的出现,在我的感觉中,完全符合“命运的巧合”这样的说法。就如同我想着需要这么一个变化,于是它就到来了。不过,从末日幻境的本质来说,或许也有这么一回事。事实似乎在告诉我,的确不需要为下一步自寻烦恼,我的道路看似朦胧,但其实一直都很清晰。
“真是干脆利落的运气呢。”
我嚼碎了一口的能量块,将剩下的部分塞进口袋中,抱起真江一跃而起,速掠而去。
世界因为我的速度而减缓了流动,灰雾和空气变得格外浓稠,素体生命的逼迫也好,末日真理教巫师的施法也好,半身巨人的拔起和原住民战士的应变也好,就像是被从时间中割裂出来。这种感觉,一种都是“高速移动”中最令人着迷的景状。它意味着力量,意味着改变,意味着胜利。尽管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神秘”可以针对“高速移动”,但我仍旧认为,“无以伦比的速度”即便不是最强的力量,也是最强的之一。
我沿着建筑群的侧壁,盘旋着爬升到比战场更高的地方,然后从一栋房间的窗口跃出。沉重的空气传来巨大的托举感,我觉得自己即便没有翅膀也在滑翔。这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奔行于都市高楼中的夜晚,自己就是最自由的精灵。脚下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似乎一步就能跨过曾经无法跨越的高壁。
俯瞰着脚下的半身巨人,我高高举起刀状临界兵器。
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