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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79 体检

    在前往体检处的路上,机长“加”和我说起不少关于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事情。相比起“平”的沉默,因为存在形态的缘故,似乎应该显得更加死板的“加”反而要亲切一些,即便她十分直接地告诉我:“我最怕麻烦,所以,万一出事的话别来找我”这样的话。

    从这些交谈中,我已经对“外来者”给聚集地带来的焦躁感多少有些了解。目前可以确认的外来者,除了我和一些零散人士之外,主要为两批势力,一方是末日真理教,另一方则是拉斯维加斯特殊行动部队,当然,对这些原住民来说,要细化分辨我们这些外来者的立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在彼此的冲突和对话中,仍旧可以渐渐区分出“外来者”和“外来者”之间的差别。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外来者,对聚集地的生活状态都有一定的影响,因为,“外来者”身上带有十分浓厚的异类气息,他们的出现,在众多原住民眼中,代表了“联通外界”的意义,尽管这些原住民已经在树管核心定居了很长时间,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循环更替,然而,对当前生存环境的不满,仍旧存在于不少人心中。

    “因为仅仅是一百多年的时间,当时逃亡到这一代的先祖们也携带了足够的资讯保存设备,所以,关于外界的印象,传承到今天已经相当模糊了,但是,重要的记忆却没有失去。先祖们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也通过这些记忆资讯保留下来。我们这里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灌输了这部分记忆资讯,以确保文明不会因为记忆的断代而遗失。但也因为这样,或多或少也会被先祖们寄托在这份记忆资讯中的怀念所感染。”加如此说到。

    “你已经变成这副样子,记忆也已经数据化,也会受到这样的感染吗?”我问到。

    “数据化的人格看似没有情绪。但是。却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加盯着我,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存在某种若有若无的东西:“那种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情绪,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变得清晰起来。没有将人格数据化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种感觉的。那绝非令人愉快的事情。就像是,自己应该拥有的东西,却突然找不到了,让人不自禁焦躁起来,而一旦突然察觉到它就在这里时,又会担心它什么时候就会遗失。”

    “抱歉。”我不由得说。

    “嗯,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加说:“我记得很清楚。自己也有过‘离开聚集地,搜索通往外界的渠道’的想法,而且,一度很热衷。其他人也是如此。在年轻的时候,总想延续故人所未能实现的事情。找到出口,离开这个物化区,前往更适宜生存的地方,这里的年轻人大都有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因为现实原因,无法付之行动而已。不过,你们这些外来者的出现,让不少人看到了希望。因为,你们和我们一样是人类,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比起素体生命应该更好对付。我们无法从素体生命那里得到的资讯,一定可以在你们这里得到吧?”

    加的声音很平静,不过,话里的内容,可没有这么平静。外来者给原住民带来的冲击,的确在预料之中,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这些冲击不会变成实际性的冲突。这个聚集地在长年累月的战斗中,培养出了足够的武力自信,不过,无论是在末日真理教那边,还是在我们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这边,这种武力自信都没什么意义。如果发生战斗的话,根据之前的猜测,大概是聚集地最先崩溃的几率最大。

    可是,就算聚集地崩溃了,对我们这些外来者又有什么好处呢?

    从加透露出来的部分关于外来者的行动踪迹来看,误入这片物化区的普通人很快就死掉了,偶尔被聚集地的人找到,也仅仅是残破的尸体而已;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和聚集地的接触也不多,彼此采取警惕观望的态度,也许在期间,大部队也展现出自身的实力,让聚集地不得不再次对危险进行评估;至于末日真理教,则是更加行踪飘渺的一群家伙,就连经常外出寻找物资的加,也对末日真理教的标志没什么印象。

    正因为,在所有外来者之中,相对和聚集地最为接近的,就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所以,聚集地对使用暴力的顾虑,也大概只会限制在特殊作战部队的范围吧。感觉上,能够按捺下来,不将事态激化的可能性,也只有五五分。在这种情况下,我独自一人深入聚集地,即便报上大部队的名头,大概也不会得到优待吧。

    “加”所指的麻烦,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的事情已经被上报,很快就会有地位更高的人前来接手。他们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都已经不是“加”和“平”所能影响的范畴。我不能对他们说“不需要担心”,因为,这种话意味着,我拥有对聚集地造成严重伤害的能力,对他们来说,这反而是最让人担心的情况。他们虽然因为承了“江”的人情,对我没那么敌视,但也绝对谈不上善意,更别提站在我这边了。我越是强大,对他们来说,就越会感到巨大的威胁。

    因此,虽然“加”和我交谈时显得十分自然,没有“平”那么刻意的排斥,但是,在“加”的心中,这种交流大概也只是阐述部分事实,对我加以“警告”和“试探”而已。

    我观察着这些原住民的态度,考量接下来要面对的考验。不过,认知到现实情况,也无法给自己带来根本性的帮助,因为,我不能在获取情报上投入太多的时间。我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所有行动,都必须以“最快”的路线去完成,如果聚集地方面不打算用直接的态度来交涉,那么。我就必须单方面做出直接的行动。

    在这个物化区,对原住民来说,最重要的生存设备就是维多利亚重工解体后存留下来的灰雾物化装置。他们对灰雾的了解,自然比我们这些外来者更多。我提及关于灰雾净化的事情。因为。虽然也有过“灰雾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认知,但是。在统治局中,大量的灰雾被当成“污染源”进行处理,仍旧是让人感到意外。从外表上,我无从区分自己常见的。可以转化为神秘力量的灰雾,和弥漫在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中的灰雾有什么区别。

    灰雾理所当然是一种精密的产物,可是,如何对灰雾进行区分和处理,大概连网络球都没有清晰资料吧。

    “从外表上当然看不出来。”加的声调和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我直觉认为,如果她有情绪的话。一定会是讶异吧,毕竟,从她的成长环境来看,这部分认知都是一些基础知识。不掌握这些知识的话,很难在统治局中生存下来——我觉得,既然她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仅仅是统治局遗址的一个区域,而前人先祖的记忆资讯没有遗失,那么,就一定明白“统治局”这个概念,也会因为自身所处环境之局限,而将“外来者”这个名词的范围,定性为“从统治局其他区域过来的人”。

    对这些原住民来说,“在统治局之外还有另一个文化和环境都不同的世界”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他们想要去到“外面”,也大约是在先人记忆资讯的影响下,想要前往统治局的其他区域而已。我们这些外来者来自于“统治局之外的世界”,应该不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答案。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情报,而他们最初想要从素体生命那里取得情报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可是,我无法将实际情况向他们说明,对于“统治局之外还有世界”的认知,一旦出现在他们的概念中,会产生怎样的变化,我无法肯定,但也不觉得,那一定就会是美好的事情。例如,大家一起搬出这个被灰雾严重异化的世界,去往新世界展开新生活——其结果,应该会加剧“新世界”的神秘化吧,这些人所拥有的技术和武力,以及彻底打通的节点,很可能会让统治局中许多不好的东西,一股脑涌出去。

    何况,现在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所连接的“新世界”,本身就已经有很大的麻烦了,无论是被纳粹侵攻的整体末日幻境世界,亦或者正在异变的中继器陷阱世界,都不会欢迎统治局的重现。让统治局维持在“末日遗址”的状态,是保持当前脆弱均衡局势的一个重要基础。

    当然,这样的想法,大概就是站在nog的立场上,才会去考虑的事情,换做是末日真理教,有“重启统治局”的想法也不奇怪。不过,也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觉得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大概是不会用自身掌握的节点资讯,和聚集地进行情报交换的。因此,我认为,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没有和聚集地进行“深入”的交流,或许也是必然的情况,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需要聚集地的帮助”的可能性也很高。

    即便如此,身为聚集地的地头蛇,也一定对外来者有一定的监视能力,仅仅换取这份情报,而不寻求更多的帮助,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聚集地高层希望从我的身上,获取怎样的利益?我可以给予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认真交涉起来,一定是谎话连篇吧,这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处境。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队伍已经鱼贯穿过长长的隧道,进入一个内部被彻底改造的管道中。管道的内表面上布满了茧状的透明舱室,一条桥型的构造体从管道的一端,凌空横贯至另一端,抬起头,低下头,左右眺望,都能看到透明舱室外闪烁的指示灯汇聚而成的迷离光雾。这一带,就是完全由这些氤氲的光雾照亮,显得有些阴郁,让人觉得好似欠缺了许多东西。

    我们没有走完这条长桥,中途就沿着一道回旋向下的阶梯往管道下方而去。这种回旋向下的阶梯有许多条,间距大约是二十米,从这边眺望那一边的阶梯。同样可以看到不少和我们这边一样行动的原住民们。或许是受到这个区域冰冷沉默的气氛所感染,整个空间只听到鞋跟和金属阶梯碰撞的脚步声。气氛有些紧张,“平”和他的队友都有些神情严肃,让人觉得“体检”其实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事实。“加”之前也说过。除了物化装置正常运作的树管核心区域,其它地方。尤其是废都,灰雾的异化污染十分严重,原住民不带任何防护就出去是十分危险的,就算穿上防护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灰雾侵蚀,也并非是罕见的事情。

    即便如此,在很多情况下,仍旧有人会在那样的地方脱下防护服,暴露在灰雾之中。

    “平”在和我碰面时,就那么做了,那当然是违规的行为。

    “加”正是在过去有过类似的举动。没能侥幸逃过“体检”,被侵蚀的身体部分不得不接受改造,从此失去了“原人”的身份。虽然被改造之后,也不会产生地位和实力下滑之类的不良反应。甚至可以说,在数据化层面上拥有“原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对灰雾异化的抗性也会提升好几倍,所以会承担一些独立的工作。然而,失去原人的身份,对正常人来说也都是很难适应的过程。

    “体检”就是为了判断外出时,灰雾对身体的影响有多大,是否可以在安全限度内消除不良影响,这是一种“诊病”行为。对大多数人来说,被医生断言自己生病了,都会感到不安,更何况在这种被强化教育过的“灰雾异化”情况。

    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太过在意,“灰雾异化”在聚集地的发展中,已经并非不治之症,也有人希望得到类似于“加”的身体改造和人格数据化,从而故意让身体暴露在灰雾中进行异化,因为,改造所需要的前提条件,就有一个是“身体异化”。

    在和我碰面时暴露自己身体的“平”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他也是想要进行身体改造,以“更自由”地在外面的世界中活动吧。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活动范围被局限在树管核心这片小小的区域中,即便更加安全,也是很憋屈的。

    想要去往更广阔的世界,哪怕那里很危险,想要找到封闭层落的出口,这些想法都证明了这个聚集地仍旧拥有积极向上的活性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这样的想法,本身是一件好事,却也会为“安稳”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此时此刻,弥漫在管道中的压抑,在我看来,其实就是这种旺盛的生命欲望和保守的生存本能之间的对抗。

    抵达管道底部的时候,有专门的人员前来处理“体检”前的预备工作,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用终端进行资料验证,如此一来,我的特殊自然就暴露无遗,不过,也许是“加”已经事先通知过的缘故,负责人仅仅是多看了我两眼,就让一名女性属下带领我前往专用的体检舱。

    这位女性是一名体格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直到将我带到体检舱处——也就是在桥上看到的,附着在管道内壁的那些茧状舱室,我所使用的舱室紧贴着管底,左右一排的其他舱室都空着——之后,她用终端说了一句我可以听懂的话:“进去。”

    是的,由始至终,她对我这个外来者,都没有过多的了解欲望,甚至让我觉得,连“进去”两个字都是很勉强才说出来的。舱门被她麻利地打开了,然后,她就站在一旁盯着我。她的身上是充满塑胶感的连体大褂,戴着手套、口罩和发套,全身上下只有眼睛一带才裸露出肤色。被这样的人盯着,即便对方有可能是一名少女,也有可能是一名“美少女”,也不是多么愉悦的事情。

    我正准备钻进舱室,她又说了第二句话:“脱光衣服。”然后,那双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先不说她的目光如何如何,单单是被陌生的年轻女人注视着,主动脱光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足够让我觉得尴尬了。即便如此,她也毫无所觉般,没有半点避开的意思。

    “可以不要盯着看吗?”我尝试了几次,也没能将裤子脱下来,只能硬着头皮问到。

    “不行。”从终端发出的电子音十分干脆,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我也想不出任何“被看着就不脱”的理由,僵持在这里也没有半点好处。因此,虽然在感性上有些为难,但是,理性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一口气将最后的掩饰都脱光了,一股脑钻进舱室中。唯一让人觉得安心的是,从头看到尾的年轻女性完全没有任何神态和目光上的变化。在我进去之后,舱门浮现文字和图案,女人就当着我的面操作了几下,转身离开了。

    舱门逐渐灰暗下来,外界的景象变得朦胧,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在这狭小的,视野被封闭的空间中,反而觉得让人安心。随后,有液体喷出来,冰冷地温度浇在肌肤上,立刻让人不由得紧缩起来,越来越多的液体从越来越多的空洞中喷出,将我从头淋到脚,就像是沐浴一样,不过,一点都不舒服,当这些液体淤积起来,缓缓填满整个舱室,气闷感也随之出现——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病院现实里的经验,让我明白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我解除下意识的屏息,让液体从气管进入肺部,呼吸上没有问题,只是,比浸泡在lcl液体中更加刺激,冰冷的感觉,就好似沿着气管一路切割下去。这个时候,体外的液体也开始搅动起来,似乎在轻抚我的每一寸肌肤,敏感的部分也不由得产生奇怪的感觉。好不容易适应过来,舱内就浮现起淡淡的黄色光泽,似乎是液体自身绽放出来的,一些安置在角落中的仪器表盘也能看清了,虽然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但连猜带想,也大致明白是关于我的身体数据。

    整个体检过程虽然谈不上愉快,但也没有“加”形容得那么严重,我的情况似乎没有问题,仪器表盘上没有出现类似于“警告”的迹象。大约二十分钟后,液体回流,负责处理我的年轻女性捧着一套类似于病人服的回到这里,将我从舱室中拉出来。

    “穿上。”她的意思仍旧简单明了。

    “我的衣服呢?”我问。

    “消毒中,会直接送到分配给你的房间中。”她如此回答到。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她也没有提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这么在前方带路,片刻之后,我们没有回到最初的集合点,而是单独走进另一条路线,来到一处升降轨道前。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我和“加”他们汇合了,对我这个外来者,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暂时也不能分辨。我不觉得他们可以从我的衣物中得到什么情报,电子恶魔一直在我的阴影中,除此之外的其他武器都不带神秘性,对他们的技术而言,也就是“简单的工具”而已。即便是那张丑角面具,也不过是一种唤醒精神的暗示物品罢了。我倒是希望这种“一无所获”的结果,可以让他们尽快决定面见我,而不是就这么将我晾在聚集地内等待时机。

    这么想来,也许聚集地的高层会用我的到来作为理由,主动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进行接触?这倒是会省却许多麻烦。

1080 袭击

    ps:

    大家国庆快乐。总感觉每逢过节分外累啊……

    我在体检后没能和“加”等人汇合,负责人直接将我带离来时的旋转阶梯,抵达一处没有安置舱室的管壁边,这里有对接的管道直通上边和下边,和当前身处的管道交接的一段管壁被挖开了,可以看到对面内壁处的升降轨道,看起来就像是“电梯”。不过,我也觉得是承担了同样的功用。年轻的女性原住民走到一侧的控制台,用力拉下手闸,按住键钮说了几句话,电子声回应后,大约十秒的时间,箱型的舱室从升降管道的上方落下,轨道上摩擦而生的火花溅射出来,让人感到这种降落方式的粗暴。相当大的风压从我身边卷过,一旁的女性原住民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箱型舱室传来被固定的金属声,舱门在一阵排气中打开,一个身体构造和“加”类似的男人从门后钻出半身,他显然也是经过改造了,工作的时候,身体可以和升降舱融为一体,以便更有效率,更为精细地进行操作。不过和“加”比起来,他的改造程度似乎更深,右半边脸已经彻底仪器化,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摄像头,看向我的时候,这些镜头或伸长或收缩,散发出来的冷光,给人一种机械般冷酷的感觉。

    他说了一串“高速语言”,回应他的不是女性原住民,而是附近的操纵台,之后,他又和走近的女性原住民交谈了几句,再次看向我的时候,从身体中发出翻译后的终端电子声:“上来吧。”他并不打算跟我说更多的话,十分干脆地钻进了升降舱中。女性原住民朝我招招手,也钻了进去。

    我走进舱内,只觉得里面格外下载,除了负责操纵的机长座之外。只余下四个乘客的座位。以两个为一排,背靠背挨在一起。不过。因为原住民的体格都相当健壮,所以,座位也比正常人的体积更大。女性原住民已经坐了进去,我连忙跟上。待我坐好之后。她从上方拉下安全锁,将我们牢牢固定在位置上。

    尽管这些细节,早就让我明白,这个升降舱也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运输方式,不过,当它开动起来的时候,这副普通人的身体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因为加速能力出众。所以传到身体上的作用力就相当巨大,感觉整个人光是忍受这种压力,就已经连发声都没有办法了。而且舱内的颤抖十分严重,让人怀疑是否根本就没有安装减震装置。换做平衡感稍微弱一些的人,大概会立刻吐出来吧。

    总之,这个聚集地的技术给我一种十分严重的山寨印象,在基础功能上都能达到使用的程度,不过,细节上十分粗糙,舒适程度几乎可以说没有。就好似有更优秀的参照物,却因为自身技术问题,而无法完全再现出来,又极为需要类似的功能,只能在细节上进行妥协。不过,鉴于“加”提起过的这个聚集地的历史,也不难想象,他们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努力,以及受到的限制。他们的技术知识和生产条件,都因为地域缘故受到严重的封锁和限制,能够发展到当前的模样,也是好几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升降舱完全封闭,还在不断加速,除了机长显得游刃有余,坐在我身边的女性原住民也已经将眉头都皱了起来,一副苦苦忍受的模样。加速上升持续了五分钟,我觉得仿佛连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了,因此,当它稍微缓和的时候,已经不堪负荷的神经就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女性原住民长长吁了一口气,对机长抱怨了几句,虽然听不懂,但语气中带有相当明显的情绪,机长没有说话,只是在我们前上方的显示板上打出一排文字,应该是对女性原住民的回应吧。女性原住民的表情相当精彩,显然那并非是什么抱歉的话。

    “坐稳了!”她突然用翻译器对我说到。

    我刚反应过来,立刻就是一股巨大的作用力挤压过来,刺耳的摩擦声钻进舱室中,显然,升降舱已经开始减速,而且,比加速时更加粗暴。如果没有安全锁,我们一定会被抛出去。

    这样不堪忍受的体验终于抵达了终点,女性原住民用力拉起安全锁,在舱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踉跄地冲了出去,跪在舱门外呕吐起来。她的个头很高,但是,身体的负荷能力,却比我弱了一些。我只是觉得双脚有些发软,但并没有晕眩和呕吐的迹象。在我走出舱门后,打算安抚一下这位年轻女性原住民的时候,升降舱再次关闭,在剧烈的摩擦声和飞溅的火花中,又一次加速上升,几个眨眼后就彻底隐没于管壁的阴影中。

    “还好吧?”我朝年轻的女性原住民伸出手。

    她看了我一眼,擦去嘴角的脏渍,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抓住我的手,借我的发力站起来。

    “跟我来。”她的情绪再次恢复平静,至少,脸色又变成那副刻板的样子,直接朝升降梯站台一侧的架桥走去。我们没有更多的交谈,穿过这条架桥时,也没有碰到其他同行的人,不过,从架桥的一侧,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架桥上似乎有人的样子。这条管道极大,身处其中,几乎感觉不到是一条管道的样子,而且光线十分阴森,衬托出桥对面的亮光很是刺眼和温暖,充满了吸引力。

    我们直直通过架桥,走进那边光亮中,入眼之处是一片由构造体形成的建筑群,不过,样式和废都的建筑不一样,轮廓多是呈现圆弧状,给人柔和的感觉,而且,在规划上也给人一种秩序感,一个个区域之间,交错着格子状的街道。我和女性原住民此时所在的位置,处于建筑群中较高的地方,俯瞰下去,并不拥挤却也谈不上稀少的原住民们在过道、阶梯、天桥和半开放的建筑走廊上流淌着,顿时有一股和废都区截然不同的生命活力扑面而来。

    我们沿着裸露在建筑表面的阶梯向下走,这条阶梯在最外侧没有栏杆。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的样子,在这片生活区中,随处都可以见到类似的阶梯缠绕在一栋栋建筑外侧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和我们一样穿梭其中。

    这个地方。真的是在某条管道内部吗?我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天顶,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最真切的模样。只给人一种模糊的无色感。光线很充足,却让人深切感觉到,并非是由“太阳”散发出来的,是某种人造冷光。

    是的。这光很亮,但没有温度,建筑群的一部分被大块的阴影挡住,走在房间之外的人们,其阴影也显得十分深刻。整个景象,就像是刻意渲染过的黑白画,白和黑的部分。被用浓厚的色块填充着,对比相当强雷。

    “我们要去哪?”我第一次问到,因为,我们已经走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在这片建筑群中,虽然也并非没有交通工具的存在,但更多的,却是步行的人们,就如现在的我们一样,如此一来,给人一种相当缓慢的生活节奏感。也许对这些生存在封闭空间中的原住民来说,变化一直都是极为缓慢的,有了技术,寿命也能得到延长,因为缺乏资源,所以也没有什么格外紧迫的事情。可是,对我来说,时间却是十分宝贵的。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们的高层?”女性原住民没有回答,于是我又问到。

    “我不知道。”女性原住民终于开口了,她停下脚步,盯着我说:“我的任务只是负责将你安置下来,更多的事情不是我能了解的。”

    果然是这样吗?我不禁这么想到。这样的放置处理,无疑是比暴力对待更糟糕的处境。但是,即便我想更主动一些,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分辨东南西北,这里的建筑群范围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而且,因为语言的缘故,很难同一般人进行交流,想要得到关于高层方位的情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在这里大闹一番,致使严重的破坏,即便可以强迫高层会面,但也会留下极大的后遗症,在没有弄清当前的事态,以及各方势力的状况前,将看似中立的人推向敌人那一边,是相当不理智的行为。

    我觉得,虽然情况有些不对,但还不是采取极端行动的时候。

    之后,我们没有更多的交谈,女性原住民将我带进一处半圆形的建筑中,应该是个人房间,位置大概就是“半山腰”的感觉,从窗口处可以俯瞰到相当壮观的景色。房间中只有一张床,两张椅子、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全都是和房间一体成形的,这样的风格倒是类似于废都的那些房间。我被换洗的衣物已经摆放在桌子上,直接用战斗风衣裹成一团,我解开清数的时候,女性原住民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真的是一点告别的客气都没有。

    我所接触的这些原住民,包括和我聊了好一阵的“加”在内,都给我一种深深的隔阂感,让我觉得,他们并不打算了解我,也不打算让我了解他们。或许,对每个外来者,他们都是这样的态度吧。可是,如此一来,“进行交流以换取情报”的想法就没有用武之地。他们如果真的对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者说,并不打算从我这个个体上获取情报,而将目标放在外来者整个群体身上,那么,我的存在价值,对他们来说,真的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如果有“加”和“平”的情报,或许可以找上门去,把他们当作跳板,不过,聚集地直接将我和他们分隔开来了。我独自站在窗边,眺望着这片生活圈,有种“自己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陌生的大海中”的感觉,虽然自身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对于“大海”来说,根本就是渺小到不会进行关注的事情吧。

    于是,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突然袭来。

    我用力将这种孤独感抛出脑后,感受着自己心跳,将自己的情绪和状态调整到适度紧张的作战状态,然后穿上原来的战斗衣物,将武器一一配置好。正如我之前预料的那样,聚集地的人对这些没有神秘度的“简陋武器”完全看不上眼。不过。如果是临界兵器还在的话,大概会被他们强制没收吧,一开始就没有“冷处理”的可能性。

    我自娱自乐地想着,正打算出门。突然从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街道上轰然传来爆炸的声响。人们的喧嚣一下子沸腾起来,之前一直都很平稳的生活感。一下子就变得尖锐起来,给人很不好的感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窗口处只能看到从天顶落下大量的杂物,就好似上方的管道顶壁崩溃了一般。而碎片砸落的地方,则被好几层建筑挡住,不过,根据距离推算那些碎片的体积,普遍都有十米以上的直径,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无疑是很可怕的情况。建筑因为是由构造体制成的,十分坚实,本应不会有大规模崩塌的状况出现,然而。在我努力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一片建筑被一束光穿透,又这道光束横向切割,被拦腰斩断后,上半截部分整齐地滑落下来。

    由此看来,不是普通的事故,而是这片居住地遭到了敌人的攻击,能够贯穿管道,横扫构造体建筑,所用的武器相当强劲。“是素体生命?”这样的攻击强度让我不禁如此想到,也不觉得这样的念头很荒谬。的确,聚集地的生活区理所当然地拥有极高程度的安全防御措施,能够发展到现在这般繁华的景象,这一带想必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被袭击过了吧。然而,这并不代表素体生命就一定不能攻进来。

    虽然说,聚集地成功在素体生命和死体兵的夹缝中成长了起来,在废都区域活动时,也要面对两者的威胁,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聚集地,在各个方面都相当强大,于不少情况下,达成了和两者的抗衡,维持着脆弱的均势。然而,当这种表面上的强大,在以“素体生命的全力”做对比时,又能达到怎样的程度呢?我觉得,恐怕就连聚集地的高层自己也不太清楚吧,因为,聚集地的生存,一直是建立在不和素体生命正面对抗的基础上的。

    如果说,在面对素体生命时,聚集地的防御措施不堪一击,是让原住民们很难接受的事实,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正视这种事实了。

    破坏在继续,坠落物不断敲打着建筑的外壳,桥梁和阶梯,在这种剧烈的碰撞中终于崩塌,人们的惊叫声很快就蔓延开来,在事发中心,很多人已经都朝一个方向逃跑,但很快,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倾斜,于是,大多数人就如同下锅的饺子般,一个劲地从高空跌落,不需要亲眼目睹,都能想象最后的惨状。素体生命的身影,就在这些倾塌的建筑,难以逃离的人群中,偶尔显露出来,又迅速隐没下去。我在观察的同时没觉得它们的行动是很有针对性的,应该是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不过,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停留在这里罢了。

    对这里的破坏工作,对它们来说,恐怕仅仅是随手而为,并没有太过主动的想法,也不存在停手的意思。如此大动静的破坏,理所当然会惊动聚集地的保护者,也许在最初的时候,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有追击者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他们的打扮大都是和“平”他们相同,身体和四肢安装的推进器,让他们拥有极强的活动能力,一次跳跃,就好似滑翔一样。

    身处半空的时候,一部分保护者就已经用随身携带的鱼枪武器进行攻击,不过,那些放电的枪头击中素体生命时,造成的破坏并没有想象中大。回想起来,“平”他们插手我和素体生命的战局,也并非是攻击素体生命本人,而是破坏它的立身之处,迫使它坠落。而且,当时使用的枪头,是从离线机上释放出来的,无论体积还是威力,都要比如今这些保护者们手持的便携型更大更强。假设“平”等人认为离线机的直接攻击,也不会对素体生命起作用,那么,这些保护者看似密集的攻势,其实对素体生命完全无效,也就可以理解。

    而保护者们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远距离攻击可以起效,在电弧和烟尘模糊了视野的时候,一部分保护者在射击的掩护下,从腰间拔出长刀状的装置,直扑素体生命而去。他们的手持刀具,并没有锋利的刃部,仅仅是在形状上可以称为“刀状”而已,但正是这种形态,和我曾经拥有的临界兵器十分相似。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些近战武器都是仿制品。

    这让我不禁想到,如果有仿制品的话,会不会存在真品?这个聚集地之所以可以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拥有某种,甚至是好几种临界兵器吗?亦或者,在武器制作水平上,已经接近临界兵器的水准?答案似乎就在保护者的一人,成功用长刀击中一个素体生命的时候。

    那名素体生命的姿势突然变得僵硬,虽然最后还是将这名保护者击打出去,但很快就有好几把长刀斩中它的身体。电弧缠绕着这个素体生命的全身,让它不由得半跪在地上,显得有些吃力,但是,它并非只有一个人,连襟而来的另一个体格极为健壮的素体生命,以可怕的力量横扫了这些围攻同伴的保护者们。

    试图进一步压迫受创的素体生命的人,一下子就被打飞了,防护服在半空中就已经解体,托了这身防护服的福,他们才没有立刻死亡,但是,也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一度被压制的素体生命成功站起来,看似没有太严重的伤害,仅仅是构造体表面留下了被攻击的痕迹。看来,那些长刀虽然也算有点效果,但在面对素体生命时,仍旧有很大的确认。如果仅仅是围攻一个素体生命的话,也许有胜利的可能,但是,我可以观测到的素体生命,总共有五人——这已经是在拥有临界兵器的情况下,也会感到麻烦的数量。

    保护者们舍生忘死地进攻着,素体生命的推进暂时被延缓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素体生命都已经出手,一个身材近乎十米高,身躯上布满天线状物体的素体生命就如同高塔一样,伫立在当下的位置,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其他素体生命则是保护他不被干扰,将陆续袭来的保护者们击出范围之外。

    我对这个生活区于整个聚集地的位置都不太了解,不过,这些素体生命如果真的带有某种目的而来,那么,似乎也可以从侧面证明,这片生活区距离“聚集地的紧要区域”十分接近,甚至于,本身的生活区形态,就不过是对本区域更核心功能的一种掩饰而已。

    无论是对这个聚集地,还是对素体生命的目的,我都还不太了解。一路上遇到的原住民,给我的印象都十分排外。我不清楚,如果自己使用夜鸦夸克的话,情况会变得怎样。“平”提醒过不要放出夜鸦夸克,否则会给他人带来恐慌,这意味着,这个聚集地里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如他那般,可以轻易接受那种如同素体生命般的存在。

    将夜鸦夸克放出来,就算获胜了,事实上给予了聚集地帮助,在固有警惕的观念下,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平”的暗示,一直都给我这样的感觉。

    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这是很痛苦的,违反英雄守则的行为。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这个聚集地需要的,不是身为“外来者”和“过路人”的我。我并非他们的英雄。

1081 上线

    素体生命的入侵力度十分之大,光是陆续出现在视野中的就有五人。聚集地的守护者在人数上的优势明显,但是,总体实力的加成,却在面对这些个位数的素体生命时显得捉襟见肘。在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中,武装到牙齿的守护者们已经落于下风,他们身上看似同样由构造体制造的防护服无法完全承受肉搏时的冲击,尽管在几次击打下都不会破碎,但是,被击中的人连爬起来都显得吃力,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若是动用武器,彼此之间的差距就显得更大。素体生命的随意一击,只要击中了,都会直接贯穿构造体建筑,守护者身上的防护服即便更加坚固,也会在一击之下变得支离破碎。而守护者们的远程攻击对素体生命们没有造成实际有效的伤害,而仅仅是借助冲击和烟雾,对近距离的攻击进行掩护。

    这些人手中的刀状武器看起来就像是临界兵器的仿制品,和我记忆中的好几个类型的统治局武器比较起来,大概比一般的限界兵器强上一些,当然,也普遍超过网络球的量产型“s机关”的威力,但是,却远远不如真正的临界兵器。外型上的相似,无法填补神秘技术关要上的缺陷。即便如此,对素体生命造成的伤害,也超过远距离武器。之前好几名守护者联手,用这种刀状武器几乎击倒了一名素体生命——尽管,仅仅是击倒,从后继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造成切实的伤害。

    一切不利的因素,都在实际战斗中暴露出来,神秘度上的差距,显得围攻素体生命的守护者们有些徒劳。在素体生命那边看来,如果它们有情绪的话,大概就是“不耐烦”吧。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名素体生命发出了一记格外有力的攻击。看不见具体的攻击形态。但是,扬起的风暴。却直接夷平了周遭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凸起物,让素体生命们所在的地方,呈现出一片平坦的圆形。

    在这一击下死亡的守护者起码有参战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好在平民们早在战斗开始时。不是死亡就是已经撤离,否则,死亡数字还会上升吧。在素体生命侵攻时,因为建筑被大规模破坏而无法逃生的原住民已经不在少数,这片生活区的好几处地方,已经陷入废墟的状态。持续的崩塌声,呼喊哭救的声音。以及武器攻击的声音纠缠在一起,让人觉得水深火热。

    这是十分恐怖的情况,大规模的破坏和伤亡,呈现出一副末日的景象。简直就是“末日幻境”的最佳衬托。这样的景象我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但是,数量最多的,却还是这种场面结束之后,遗留下来的废墟痕迹,此时再次亲眼目睹,仍旧觉得于心不忍。即便如此,我仍旧没有出手。面对需要拯救的人而束手旁观,是严重违反英雄道义的行为,这样的认知,就好似刀锋一样切割着我的内心,换做很早以前的高川,一定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切入战场吧,然而,我真的已经改变了——我能忍受这种内心的折磨,和蠢蠢欲动的心理,这在很多富有传奇的勇者剧本中,定然是反面配角的描述,是用来衬托真正被人颂扬的“英雄勇者”的阴暗角色。明明知道,但是,在我按捺下来的时候,已经足以证明,自己已经有了成为这种角色的觉悟。

    而导致这种改变的理由只有一个——我无法拯救所有的人,即便我努力去这么做,也无法改变什么,也许“去做而不成功”和“不去做”拥有截然不同的意义,可是,在我的心中,真的无法将每个需要拯救的人,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一视同仁地去拯救。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英雄行为,有可能会对自己去拯救那些“比任何人的份量都重的重要之人”的行动,造成相当的负面影响时,我已经会在迟疑中停下脚步。

    “不前进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前进”,这样的道理,一定会有很多人不认可吧,而这样的想法,就是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最重要的区别。

    可是,并不会因为有所觉悟,就不会痛苦。或者说,正是因为对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有深刻的认知,才会觉得它违背了真正的“完美”,所以会更加痛苦。

    或许我已经将眼前不断挣扎,不断死去的原住民,当作砝码摆上了交易的天平吧?对我来说,这真的是很沉重的砝码。

    不管这些素体生命到底是为何而来,在没有聚集地的认可前,我不会展露“可怕”的电子恶魔。“平”的警告犹在耳边,聚集地对电子恶魔这种形态上和素体生命类似的神秘,到底抱有何种态度,也可以想象出来。如果真的要充当英雄,当然是“即便事后也不被认可”也要上,可是,对我来说,得到聚集地的认可,或者说,让聚集地不得不许可这种力量的展现,才是更重要的。

    因为,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在和聚集地的对话中,不落于下风的最好办法了。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只能用自己的判断,执行自己权衡后认为最好的行动,就是独自一人时必须面对的事实。

    这个聚集地是封闭的,为了生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又在巨大的压力中,必然出现一些“不会用人命价值来衡量”的保守观念。而这些保守观念,既然可以传承到现在,必然是一直保护着他们,让他们维持内部的凝聚力。我很担心,自己推断中的这些保守观念,很可能就有“即便保护了许多人,也不会承认任何看似与素体生命挂钩的力量”这样的想法在内——即便,他们使用的力量,素体生命的力量,都是从同一源头演化出来的。

    看似很矛盾,但是,这就是保守观念的特征之一。

    不被认可。进而被敌视,在拯救了许多原住民之后,反而成为了聚集地的讨伐对象,如果发生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也许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但是。如此宝贵的时间,却无法花在解决这种观念带来的矛盾上。

    这里的原住民,其生命的价值,虽然很沉重。但是,在我心中的天平上,却远远不如在空间另一端的八景和咲夜她们。我已经在心中承诺过,要尽快解决厕所怪谈的问题,要守护自己所在的城市,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所以——

    “对不起。”我无法解释自己力量的由来,也无法改变电子恶魔的形态。更无法证明,电子恶魔和素体生命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当我的感官搭载在电子恶魔身上时,那些直接联想到素体生命的想法。是切实存在的。在我本人看来都有点那么回事,在其他人眼中,一定更加是这么回事吧。

    我沉默地观测着眼前的战斗和死亡,冲击波的气浪,形成大风穿过窗口,发出巨大的呼啸声。人们肢体分离,血肉飞溅,然后在扭曲的波动中,彻底被碾为粉末。鲜血浓浓地泼洒在墙壁上,又在顷刻之间,被分崩离析的墙体掩埋。战争的硝烟,混合着歇斯底里的叫嚷,变得格外的炙热。

    好热,好似整个区域的空气,都要沸腾起来了。

    一个个守护者倒下,又有一波波新的守护者陆续赶来。素体生命仍旧没有推进,被动地维持着自身的防线,在它们的最中间,那个身材如同高塔一样,浑身都是天线状突起物的素体生命,似乎在分析着什么,寻找着什么,确认着什么。它们的举动不同寻常,每一个细节,都在暗示,在这个看似正常普通的生活区中,隐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是素体生命的目标。

    素体生命的入侵对这个聚集地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许久已经没有发生?还是已经成为习惯?——这些我都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深入树管核心,生活区的防御,也一定是聚集地的重中之重。素体生命可以突破层层拦截,势如破竹地来到这里,一定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它们在树管带外层就已经被发现,生活区就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布置防御,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被单方面打得晕头转向。如今的慌乱和伤亡,无一不体现出这片生活区的毫无准备。抵达这里的守护者的总数,虽然一直都在增加,但是,面对素体生命所需的更强大的武器却没有展现出来,我不觉得,他们如今所使用的武器,已经是整个聚集地中最强的杀手锏,因为,只有这种程度,根本就不可能在最初的抗争中,从素体生命和死体兵的夹攻中幸存下来,更别提发展壮大成如今的规模了。所以,只能说明,对于素体生命的袭击,聚集地的高层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所以才反应迟缓。如果这里真的存在必须掩盖起来的重要之物,那么,聚集地方面面对素体生命的步步紧逼,又有怎样的打算呢?而素体生命,到底是如何进来的,又想要什么呢?

    怀着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我等待着进一步的变化——既然聚集地方面已经做好安置我的工作,那么,我的存在就一定是在他们的注视中,而“平”和“加”的报告中,很可能也包括夜鸦夸克的情况——我希望他们可以主动对我表达出“希望进行援手”的态度。然而,他们到底会怎么做,却很难估量出来,毕竟,我对这片聚集地实在太陌生了。从“加”那里得到的大概印象,并不足以做出更深入的判断。

    头顶上方再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密布天空的“模糊”消散了,巨大的豁口清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那是被素体生命开凿出来的,而这个时候,从豁口边缘开始,管道顶壁进一步解体——这一次解体,有着明显的秩序感,并非是破坏崩塌,更像是,从结构上进行调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细腻而急促的震动感在空气中传播,扫过我的身体时,让我觉得好似整个人要从细胞层面上解体一般。极其难受。这大概是具备神秘性的某种攻击吧,藏匿着夜鸦夸克的影子一阵波动,就好似要将之掀开,将夜鸦夸克逼出来。

    不过。神秘性虽然很强烈。但是,程度上还是不足以动摇夜鸦夸克的神秘。在这种波动中。守护者们的长刀好似共鸣般响彻起来,尖锐得就如同千鸟齐鸣,格外剧烈的电弧纠缠在刀身上,让受持者也显得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勉强把持住。之后。这些电弧在眨眼之间,就囊括了他们全身,将他们彼此串联起来。

    这种肉眼可见的剧烈变化,让守护者们的气势高强度提升起来。他们开始奔跑,以超出之前许多的速度和灵敏,一下就渗透到素体生命的防御圈中。素体生命那如同面具的脸没有表情,但是。从出手的节奏来看,应该是有些措手不及。

    一把刀,两把刀,三把刀……呼吸间。守在外围的四名素体生命介于各自反应能力的不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最严重的,是一名块头巨大,身材宽厚,如同穿着重型装甲的素体生命,在电弧的缠绕中,不少地方都出现焦黑的症状——虽然看起来是被层层装甲保护起来,但严格来说,那身装甲其实也是这名素体生命身体的一部分,只是呈现出特殊的形状,具备特殊的性质而已。这些电弧,似乎对它的特性格外具有针对性。

    其他的三个素体生命,有一名在躲闪中,被从空中击飞,另外两名则勉强将守护者们的这一波攻势撑下来,保持着防御圈的存在,并在攻势到了尽头时,对守护者们进行了同样强有力的反击。试图冲击高塔状素体生命的守护者们,全都在这个素体生命的攻击中崩溃了。出其不意的攻击,在带来更好的攻击效果时,也让这些守护者们的防御空隙格外明显,两个素体生命的反击,没有一名守护者可以抵挡下来。

    又是一圈冲击波以素体生命的防御圈为中心向私下扩散,守护者们在空中翻腾着,身上的防护服碎裂开来,不少人的肢体呈现出折断的歪曲。运气不好的,头部直接被击中,头盔被打烂的同时,整个脸颊也粉碎了,眼珠子都被压了出来。

    守护者们的气势再一次被削弱,之前被攻击得有些狼狈的两个素体生命,也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它们的脸上没有情绪,可是在杀戮时,却显得比之前更加利索。它们没有回到防御圈,而是主动向外面进行冲击,以更主动的态度,清除着在场的守护者。

    高塔般的素体生命终于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与此同时,遍布在全身上下的天线,也有“眼睛”状的纹路显露出来。这些“眼睛”在发光,而与之共鸣的,还有来自天顶的震荡。我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更加巨大的“眼球”硬生生挤开尚未分解完毕的管道顶壁,从上方徐徐落下,因为体积巨大的缘故,所以这种下落的姿态格外给人沉重和缓慢的感觉。

    素体生命第一次发出声音,夹杂在更剧烈的动静中,仿佛只是幻听一样,但是,我直觉感到了,那真的是它们在对话——用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以极快的速度传达着巨大的信息量。可以从这么远的地方,观测到这些细节,连锁判定的作用不言而喻,虽然五十米半径,是正常使用范围,不过,那仅仅是以“适当的清晰度”而言。关注这些素体生命的行动时,并不需要那么清晰的感应度,它们的存在感实在太特殊,太强烈了,哪怕是再模糊的信息,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素体生命在交流的同时,也开始再次移动,从天而降的“眼球”状巨大构造体装置,似乎给了他们挺大的压力。而在它们行动的同时,我也清晰感觉到,这个“眼球”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就像是压上了一个成年人的份量。

    “重力吗?”我不由得如此想到。

    位于眼球攻击重心的素体生命,所遭遇的情况更加明显,这种攻击的强度似乎是随着范围的扩大而削弱的,身在战场边缘地带的我都感觉到两倍重力,被直接针对的素体生命就更不用说了。它们的速度明显减缓,身体似乎有下陷的趋势。然而,同样靠近战场的守护者们,尤其是那些已经身受重伤的守护者们,在这种强度的,不分敌我的攻击中,损伤进一步严重起来。

    高塔状的素体生命猛然抬起头,和巨大的“眼球”对视着,之间的气氛,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传递,在交锋,几个呼吸后,“眼球”的表面产生强烈的爆炸,火焰在“伤口”处熊熊灼烧起来,随之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伤口处”游走,似乎在进行修复,可是,这仍旧是一次成功的破坏。我清晰感觉到,施加在重力一下子就减弱了。而眼球也只是静静悬浮在半空,没有进一步逼近那些重新开始移动的素体生命们。

    素体生命趁着这份空档,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觉得它们并非是撤退,而是找到了目标所在之地。我决定跟上去,然而,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之前负责我的安置工作的年轻女原住民带着“平”正朝着这边走来。因为和战场有一段距离,这一带的道路倒还算完整,两人的样子却并不轻松。他们都穿上了臃肿的防护服,表面的破碎程度,证明了他们也参与了之前的战斗,可以幸存下来,已经足以证明他们都是精锐。

    “平”的胳膊已经断了,其他地方的伤势也很严重,必须依靠女性原住民的搀扶才行行走。女性原住民的状态好一些,不过,挂在腰间的头盔,其护面也已经严重破损,应该是面部遭到了攻击,只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太严重的痕迹。

    “你要去哪里?”平走近了,用终端发音问到。

    “观战。”我平静地回答。

    他沉默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对我说:“有外来者协助了那些素体生命,你认识这东西吗?”

    我从他手中接过面具,严格来说,那是一个将头脸彻底遮掩起来,在五官部位画着奇异图案的头套。真是眼熟的东西,我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类似的东西。其实,在他们“清理”我的衣物时,也一定发现了它了,只是,并没有没收。

    “是的,我认识。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吗?”我平静的回答到,他们的出现,根本就没有半点出乎意料地地方。或者说,“平”此时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好的解释了这次素体生命的突袭,为何如此成功。末日真理教的巫师虽然在直接破坏力上,普遍比素体生命弱上一筹,可是,气息古怪的法术,却让他们战术多端,难以猜度。更何况,“平”手中的面具,明显来自于精英巫师,那种等级的巫师,已经是连三级魔纹使者也会头疼的等级了。不过,这玩意在“平”的手中,也足以证明,这个聚集地至少拥有干掉落单的三级魔纹使者的实力。

    “那是一群古怪又势力强大的人,和我是敌对关系……你们被他们纠缠住了?”我再次观察他们身上的伤势,“不是被素体生命打成这副样子的吗?”

    “敌对关系?”平用严厉的视线盯着我,有着很强烈的不信任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概在他们看来,所有的“外来者”都是一丘之貉吧。就算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来历也会变得让他们更加警惕。

    “需要帮忙吗?”我直接说到,“只要干掉他们,就可以证明我和他们的关系了。”

1082 出击

    “平”的到来,为我带来了关于这场突袭战的更多信息,正如我所想的那样,素体生命之所以可以长驱直入,进入这片深藏在树管带核心的聚集地生活区,真的得到了末日真理教巫师的协助。就直接的破坏力来说,末日真理教巫师或许要逊上一筹,但是,巫师法术的多变性,让他们总能在行动上获得更多的便利。素体生命的行动被他们屏蔽了,因此聚集地很少接触这些外来者的能力,所以在防御的针对性上有所不足,实际上,即便他们已经和末日真理教提前打过交道,我仍旧认为,他们也是没办法彻底完成对末日真理教巫师力量的屏蔽。

    悄无声息的渗透,是末日真理教最擅长的手段,他们借助自己神秘力量的特殊性,在灰雾遍布的地区,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尽管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灰雾和平时使用的灰雾有所不同,其内在更具备“负面”的因子,即便是统治局原住民,也必须在“净化”后的区域中,才能正常生活。然而,我十分怀疑,这种灰雾的强烈负面性,是否对末日真理教巫师也有同样深刻的影响。从过去和末日真理教的对峙和冲突来看,这些巫师似乎更擅长操纵这种对一般人宛如毒素般的神秘力量。他们的面罩,他们的施法方式,他们对自身的改造,以及观念的萌发,无不展现着极为负面的细节。

    统治局的改造技术既然可以延伸出素体生命这样和人类截然不同的存在,以及“加”那种看似还在理解中的改造形态,那么,获得了这部分技术资料的末日真理教所衍伸出来的巫师技术,也必然在本质上,不会落后太多。更甚者,拥有更开阔的视野和野心的末日真理教,会比封闭在一隅的聚集地,以及很久都没发生改变的素体生命,在技术开发上的进展更大。

    我一直在想,即便没有卡门的帮助。单纯以末日真理教的力量,也足以对抗素体生命不落下风吧。从这个角度去看待末日真理教比其他任何神秘组织更充分的资料储备,以及更深入的统治局遗址发掘,就可以更好地进行理解了他们一直具备的优势,表面上看来,和其他人的差距并不大,但在关键的地方,却能保证他们在统治局遗址中的安全。

    末日真理教是可怕的,强大的。让人不安的,所到之处就像是天灾一般带来的破坏。素体生命和这样的家伙们联手,会突然放弃长久以来的脆弱均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说,过去的聚集地有什么地方,拿捏着素体生命的弱点,让它们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来击溃聚集地,那么。如今又了末日真理教的帮助,素体生命们很可能已经认为聚集地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惧了。

    一直都显得沉稳的“平”,在此露出焦躁的情绪。我认为,左江曾经救过他,所以在主观上,给他施加了正面的影响,尽管在固有的保守观念中。这种影响不大,但这种主观印象的存在,却和此时外来者对聚集地的破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可能在他此时的想法中,“外来者也许并不全是不好”的想法,已经被当前的惨状彻底改变了。

    “外来者都是一丘之貉。”这样的声音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的情绪化,已经完全在神色中表现出来。他和协同而来的,之前负责安置我的那名年轻女原住民,在说话和注视的时候,都带有极为强烈的敌意。即便我辩解“自己和末日真理教是敌人”,也无法让他们在第一时间相信。反而让“平”变得更像是刺猬了,他直接对我说:“那些敌人是你们引来的!”

    “很遗憾。”我说,“我没有这样的魅力,虽然我和他们是对头,但是,他们的行动只遵循自己的纲领,不会因为我在这里,就发动这次袭击。其实你也明白的吧?平,末日真理教的人插手这里的局势,仅仅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许,那东西必须从你们这里获得。素体生命到底想要什么呢?”

    平很努力地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身体微微颤抖,他受伤的地方,再一次渗出血迹。他还能思考我所说的话,这样很好,这样就可以继续交流下去。一旁搀扶着他的女性原住民,比他更加冷静。

    “素体生命想要的,就是末日真理教想要的吗?”年轻女性说:“末日真理教的人,相比起素体生命,都是正常的人类吧?我很肯定,素体生命需要的东西,对末日真理教毫无用处。”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我如此对她说:“即便素体生命正在寻求的东西,对末日真理教来说毫无意义,但是,素体生命本身对末日真理教是有意义的。”

    “素体生命在寻找人格保存装置和质转仪。”平终于插口道。

    人格保存装置?这个名词可真是熟悉,但是,却又是在所有“被人看重”的东西中,最为不起眼的存在。在末日幻境里,人人都在追寻着精神统合装置,而人格保存装置就像是在这个过程中的副产物一样。就连“江”所需求的,也只是精神统合装置而已,那样的东西,已经以中继器的形态,体现出可怕的潜力。然而,对我……不,应该说,对“高川”来说,人格保存装置反而是现阶段最重要的,最特殊的东西。统合精神也许有必要,但在“拯救”的程序上,却是极为后期的事情,在那之前,想方设法,让自己所认识的每一个“八景”、“咲夜”和“玛索”都保存下来,即便整个末日幻境都被摧毁,也能保证她们在“人格”上可以幸存下来。

    是的,幸存下来,这才是面对毁灭的人,最为急迫需要的。

    在获得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印象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从他人口中,再听到“人格保存装置”这个名字了。如今。却从“平”的口中说出来那就是素体生命在寻找的东西。

    之前从“加”的形态,就已经让我不禁联想,这个聚集地中很可能有“人格保存装置”相关的情报,此时此刻,已经被验证了。这些人,在知识系统中。拥有这方面的认知。

    “人格保存装置吗?”我不由得问到:“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为了保证自己种族的繁衍,所以才让这个聚集地一直存在下去,因为,你们掌握着量产人类的方法。”

    “过去,我们也曾经这么认为。”平神情凝重地说:“不过,在和素体生命逐渐加深了解后,我们确定了,只有人类和符合条件的灰雾。是无法让素体生命诞生的。在素体生命的转化仪式中,人格保存装置是极为重要的道具。而质转仪则可以对仪式所需的一切有质之物进行预处理,以确保整个过程的成功率。素体生命已经很久都没有繁衍过了,它们很难杀死,但是,在聚集地的统计中,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即便他们每次都能夺走很多人口。但在转化仪式上很少成功,反而催生出安全警卫。和充满更多杂质的灰雾。”

    “他们知道你们拥有人格保存装置和质转仪?”我不禁问到。

    “实际上,这两样东西,都是提高量产人类效率的关键。”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我解释到:“这方面的情报是绝密,但是,我觉得素体生命会从聚集地的量产人类频率和成功率上推断出来。我们这里应该也对数据进行调整。以掩饰真正的产能,不过,素体生命已经观测我们很长时间,所以,获得最接近的数值。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就是说,它们在观察中,认为你们有这两样东西,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发动了进攻?”我反问,“而在这之前,之所以达成平衡,是因为它们还在怀疑中,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才忍受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它们完成一切准备?”这样的解释,已经完美地将我和末日真理教的插局抛在一边了,末日真理教或许是强有力的帮手,但是,即便没有他们,素体生命也会发动进攻按照平的说法,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聚集地一直都有如今这种被入侵的危险。

    “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平的脸色有些惨淡,“因为素体生命一直没有异动,所以,我们完全无法进行调整。完全进入战争防御,会极大损害聚集地的发展。大家都不愿意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过上那种战战兢兢的生活……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大战了。”

    “可以理解。”我点点头,“那么,你来我这里,除了质问末日真理教的事情,还一定有别的想法吧。否则,就不需要跟我说那么多。聚集地已经认可你的行动了吗?”

    “不,我并没有上报任何关于你的力量的事情……”平正了正脸色,对我说:“这次前来,是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但是,我并没有征求聚集地的许可。我不觉得,他们了解你之后,会许可那样的事情。你的那东西……”他看了一眼我脚下的阴影,“实在和素体生命太相似了,我可以忍耐,但是,高层会有种种顾虑。这一点,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如果我在所有人面前,用电子恶魔驱逐了那些素体生命,聚集地的态度会是怎样?”因为“平”是认真地在寻求帮助,所以,我也十分认真而诚恳地反问:“请以你身为本地人的了解,来回答这个问题。”

    平变得沉默起来,而女性原住民似乎也没从平那里得到相关的情报,所以,只能静静站在一旁。

    “……我想,最好的情况……”平终于平静下来,郑重地回答到:“也是驱逐。不过,几率只有三成。”

    “也就是说,有七成会变成更恶劣的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所以我一直没有出手。”我对他如此说到:“你们有伤害我的能力,即便我能逃走,你们也仍旧是地头蛇,会让我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我在这里还有要做的事情,不想处处树敌。现在,有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就已经够头疼了,我的同伴……曾经救过你的江,以及和江在一起的其他人,还不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平断然说:“我知道这方面的情报,也许聚集地那边的情报更多,但却不可能给你。江离开之前。告诉过我关于她们那些人的大概行动方向。只要你帮助我们,我可以为你带路。离开聚集地,去寻找你的同伴,这些我都能帮上忙,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我明白,“平”的许诺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一旦展现电子恶魔的神秘,沦为聚集地的敌人,更有可能在战后,将对素体生命的敌意。转移到我的身上,因为,我只是孤身一人,要找茬的话,付出的代价看起来更少。为了平息聚集地的愤怒和悲伤,以完成战时状态的推进,将我视为“间谍”,将黑锅都扔到我的身上。采取极为激烈的行为,也都是可能性很高的事情。在层层戒备。不断追击的状况下,即便“平”愿意帮忙,但就算他不惜生命,可以达到的效果又有多少呢?

    身为聚集地的一个个体,他的价值和力量,实在太普通了。

    是的。出手帮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造成的恶果和获得的价值,有着相当遥远的差距。理智的想想,的确是不值得的事情。然而

    “我明白了。这是约定好的事情。”我对他说:“你要负责带我离开这里,前往我的同伴所在的地方。”

    因为,除了“平”之外,这里没有更值得信任的人。他曾经被左江救过,并将我带到这里,才遇到了这些事情,得到了不少的情报,仅仅是对这样有缘的他施以援手的话,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所谓的“价值”,在理性面前,和在感性面前,完全是不一样的质量。

    承担恶果,并不是为了拯救聚集地,而仅仅是其中的某人。不是很衬托我如今的身份吗?

    我认为不是英雄,但是,即便不是英雄,在认识的有缘人,可能会是朋友的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而做出正面的恳求时,也绝对不应该用平时的价值观去衡量这样的交换。因为,对方是认真的,所以,必须以认真的态度去面对。

    我想成为英雄,而做出承诺的“平”,让我看到了一点“英雄”的影子。

    我曾经也拥有这样的影子吧?

    这么想着,我抓住拳头。在开始之前,扫了女性原住民一眼:“让她看到没关系吗?”

    “啊,反正,迟早都要被看到的,不是吗?”平说。

    虽然因为终端翻译发音的缘故,声音并没有起伏,节奏也不会变化,但是,两人身上的思维和情绪,却比往时更清晰地,从身体上流露出来。相比起“平”的决意,年轻的女性原住民,则是一头雾水的感觉。

    不过,正如“平”所说,既然要展现力量,那么,就不需要有太大的顾忌了。

    “夸克!”我喊道。

    回应着呼唤,电子恶魔,夜鸦夸克,带着惊人的气焰,从我的阴影中徐徐升起。我的心脏宛如鼓点般跃动,血液的流动,脉搏的澎湃,在耳边响起浪潮般的幻音。连锁判定的敏锐,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因为夜鸦夸克的显现而格外强烈的气流。呼呼的风声,从我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朝视野的远处扩散。

    轰轰轰

    明晃耀眼的火焰之发,在夜鸦夸克的上方招展,在废墟的背景中,显得格外显眼。在我们的头顶上方,是解体的顶壁,在我们的脚下,建筑已经破碎,生命在哭嚎。在我的身边,目睹这一切的两人,其中一个带着觉悟而来。而我也已经做好了,承载这份恶果的准备。

    素体生命已经消失在视野所见的尽头,巨大的眼球,已经再次启动,以挤压空气般的气势,朝素体生命离去的方向追赶。

    是的,敌人已经不在我的视野中。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

    “我的子弹没有死角!”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连锁判定以逼近极限的趋势扩散开来。

    我看到了掩住嘴巴,脸上前所未有地激动和惶恐的年轻女孩,看到了惊叹又同样恐惧着的“平”,即便是请求者,是希望我可以伸出援手的人,对这份力量,也是充满了抗拒之心。即便如此,他们仍旧需要这份力量,而寻求这份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力量,就是一种觉悟。

    视野在蔓延,在年轻女孩发出声音前,夜鸦夸克抓住了我的原身和“平”,从高高的阶梯边一跃而出。半空中,宛如阴影膨胀般,在背后掀开一双的黑色翅膀。我最后看了一眼还处于震惊中的年轻女孩,便投入速掠的无形高速通道中。

    我并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因为,因为这个选择而到来的一切,无论是好是还,都已经做好了承载的准备。没有人可以阻止以自己的决心前进的人。我的耳边,仿佛在回响着一个清亮的歌声,我曾经无数次聆听到,这一次,又再次听到。它也许来自于“江”,也许来自于属于高川的灵魂,但它来自哪里,预示着什么,其实都无所谓。我从这个宛如幻听般的歌声中获得了力量,迈开一度停下的脚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一个词语是梦想,

    从沉睡中,

    把我内心的秘密悄悄地带出来。

    第二个词语是风,

    让我摆动翅膀飞向上帝的臂弯,

    数着已消逝的悲伤往事,

    金色的苹果,又有一个掉下来。

    第三个词语是希望,

    让我在冰冷的夜里醒来

    ……

    ……”

    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歌声中,夜鸦夸克展开双翼,朝敌人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

    穿过一层又一层建筑,穿过如同开凿在山腰上的阶梯,穿过战斗的烟尘和痛苦的喧嚣,在人们因为看清瞬间而过的身影而产生恐惧之前,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我的速度很快,即便没有更快的参照物,但仍旧很快。这片生活带的范围很广阔,但在十几个呼吸后,也已经到了边缘,视野的尽头,管道的边缘就如同地平线一样接近着。爆炸声和冲击波扑面而来,随即又裹挟着风,从我的两侧擦过,这一切,无法成为阻挡我的障碍。

    我看到了,五名素体生命兔起鹊落,最终落于一个毫不起眼的平台上,即便身材高大,如同高塔一般的素体生命,也完全在速度上不落后于他人。在天空飞翔着的巨大眼球已经被抛在身外,它再一次睁开“眼帘”,体表滋生出大量如同鸡皮疙瘩的凸起,随即就是成百的飞弹和激光束划破空间,朝我和素体生命所在的方向包围而来。

    清晰的轨迹线在飞弹的身后拖曳着,最先抵达的激光束擦过我们的身体,笔直极打在素体生命所在的地方,攻击的层次十分分明。操控着巨大眼球的人,已经注意到了气势嚣张的我们,并将我们归入打击圈内,激光束并非针对“落后”的我们而来,但是,上百枚飞弹,却的确是以我们为目标。

    夜鸦夸克再次振动黑翼,以“比导弹”更快的速度,在之间穿插着,在它们被引爆之后,又以“飞溅的残片”为参照物,再一次提速。若是没有无形的高速通道,大概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超越音速的巨响吧。但是,利用无形高速轨道无声加速的我们,只是以超出所有人和非人想象的加速度,几个呼吸后就来到一名素体生命的身后。

    在这个素体生命做出反应之前,就用臂刃斩在它的颈脖上。

    一蓬火花顿时飞溅起来。

1083 砰

    原住民聚集地中是否真的存在人格保存装置,素体生命的判断是否正确,被夺走了人类量产线之后,这片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局势会变得如何。我插手其中,能否从两边人马手中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毫无所获之后,又被聚集地视为敌人,即便“平”让我找到大部队,是否又是值得。甚至于,“平”的承诺,在聚集地的阴影笼罩下,又有多少可以实现的几率这些问题在我决定插局的时候都已经无所谓了,存在于我心中,束缚着感性行为的枷锁已经被挣断,我找到了一个理由,让自己加入战斗之中,去面对宛若天生的死敌,这就足以让心中无比畅快。

    末日真理教的巫师,素体生命,可怕的敌人,在期许和恐惧中希望得到拯救的人们,这一切简直是绝妙的剧本,我无法说自己的内心中,抗拒这场战斗,反而是,我的内心中,是渴望加入这场战斗的吧。那无关乎敌人是谁,只在于是否存在敌人,是否存在为之战斗的理由。

    如此发展的“剧情”,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

    敌人就在眼前,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战胜它们,就是这么简单。

    夜鸦夸克穿梭在上百的飞弹群中,以引爆后溅射的残片为参照物,进一步加速,看似瞬间就会被击中的距离,被迅速拉长了剧烈的爆炸腾起火光和烟云,夜鸦夸克带着我的原身和“平”,在看似惊险的千钧一发,硬生生从中钻了出来,然后将这些以极快速度辐射开来的物体抛在身后。在无形的高速通道中,这种爆发性的加速完全不会产生反作用力。在我的脑海中。通往素体生命的道路就无比开阔和平坦。

    夜鸦夸克在半空旋转,坠落到紧贴地面的程度,沿着弧线奔驰,自由自在的,就如同钻出牢笼的鸟儿。火焰的热力,在心中释放。就如同往蒸汽炉中投入一大块助燃剂,这般急速的身影在他人的眼中到底是何模样?我没有在素体生命的眼中看到这个身影。因为,在它们的视线追上来之前,夜鸦夸克已经抵达了一名素体生命的身后。

    这名素体生命和它的同类相比,并没有太多凸显个性的外表特征,但是,正是这个家伙,可能是这里五名素体生命中反应最敏锐的家伙。在之前聚集地守护者们的突然反击中,它比其他同伴更游刃有余。正是它的存在,让守护者们的反攻图谋还是破产了。这样的强者,也没能从夜鸦夸克的高速突袭中及时完成防御动作。

    抵达它身后的同时,我的原身和“平”被放下,夜鸦夸克双臂弹出的刀刃,干脆利落地斩在它的颈脖上。

    嘶哑的摩擦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蓬溅起的火星。

    不愧是素体生命,身体可真够硬的。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从刀刃处传来的感觉同样可以感受到。刀刃无法进行有效切割。但是,攻击的力道却完完全全施加在这名素体生命的身上,一举将它打得扑倒在地。

    这一击的停顿,让其它素体生命也反应过来。就在它们刚有动作的时候,悬浮在高空的“眼球”式战斗堡垒再一次激射出威力巨大的光束,眨眼间就在我们之间和四周留下深深的痕迹。这里的管道、建筑和道路。完全是用构造体制成的,即便如此,仍旧在接触光束的时候,宛如奶酪般,或被洞穿。或被切割。素体生命也不敢托大,纷纷中止对我们的反击,四下闪避开来。

    这些光束的速度很快,但是,在激发的一刻起,其轨迹也是笔直的,加上太过明显的发射征兆,即便不选为参照物,夜鸦夸克的速掠也足以“快上一步”。在我的感官搭载下,夜鸦夸克一把抓起我的原身和“平”向外侧转移。

    唯独被夜鸦夸克击倒在地上的那名素体生命被殃及,它在之前的攻击中,虽然没有实际上的伤势,但行动上的迟钝也是显而易见的。巨大“眼球”的光束攻击格外照顾了它所在的地方,将它压制得无法立刻爬起来,只能翻滚躲避,如此拘束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避开所有的攻击。被光束击中的腿脚,就像是被烧焦一般变黑,似乎连动弹都有些困难了。幸好在这个时候,它的同胞及时赶到,将它拖起来,躲过“眼球”第二波的攻击

    夜鸦夸克每一次抬足,脚下都宛如有一片气垫,轻盈的身体在速掠的时候,就好似在溜冰一样,它带着我的原身和“平”不断穿插。针对性没那么强烈的光束,纷纷在距离身体外半米的地方擦过。“眼球”的分段攻击根本不打算让人喘息,第三波紧接着到来,眨眼之间,我们所在的战场,就已经遍布洞眼和被犁过般的痕迹。也真更因为如此,平台状结构的异常,也就更加显而易见了。

    无怪乎素体生命们在这里停留下来,因为它们大概已经找到了目标。

    构建平台的构造体从外表看来,和一般建筑所用没有明显的区别,只是在这种高强度的攻击洗礼下,体现出更高的强度,就连素体生命的身体,在接触光束之后也会出现损伤,但是,平台却在这样的攻击中没有半点变化。相比起此时的地面,没有丝毫变化的平台显得格外醒目。

    第四波光束攻击没有到来,“眼球”的炮口蓄能,让它仿佛点缀着星光,取而代之进行牵制的,是更多的飞弹,只是,这些飞弹就威力来说,也只能作为“烟雾弹”使用而已。素体生命的速度、反应和身体强度,让它们对这种程度的攻击视若无睹。

    夜鸦夸克再一次速掠上前,但是,同样的速度已经不足以让素体生命措手不及。就速度而言,仍旧是我们这边更快,但是,面对攻击的素体生命完全放弃防御的想法。进行交叉攻击的时候,战斗开始变得有点麻烦起来。我们这边没有足够大威力的武器去伤害到它们,将它们打倒,也只是牵制它们的行动而已,无法从根源上阻断它们的行动。

    素体生命也在第一次被击倒后,意识到这一点。才制定了这样的战斗方案吧。它们的行动和夜鸦夸克对比起来,是极为笨重的,即便是以“轻快高速”为特征的素体生命,也无法追上夜鸦夸克的行动,但是,它们并不需要追上。

    仅仅是防守的话,只要缩小面积,挤压高速移动者的的活动空间,就能筑起一道坚硬的墙壁。当然。这是在“眼球”的攻击力度下降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不过,事实就是如此,“眼球”在三波攻击后,必须进行蓄能。在此期间,夜鸦夸克快速的攻击,被素体生命们用身体硬生生拦截下来。即便凭借速掠的优势,此时所能达到的速度差值。也只能在它们反应过来前,击倒其中两个。而另外两个就会有默契地填补空隙,让我们无法侵入到高塔状素体生命的身边。

    如果可以放下我的原身和“平”,在行动的速度和自由度上,或更加放得开吧,但是,在我的判断中。极限也只是“击到三个素体生命,然后被防御的最后一个素体生命拦下”这样的程度。对比起抛下原身和“平”所要面临的风险,根本就不值得一试。

    无论夜鸦夸克有多厉害,原身和“平”的强度,在这个战场上。脆弱得就如同一只不起眼的虫子,就连目前看似毫无作用的飞弹群,也充满了致命的危险。飞弹的爆炸,并不一定是在击中了什么物体之后,凭空爆炸的时候,所产生的溅射物在威力上要更胜一筹。之所以无法让素体生命们分心,仅仅是因为素体生命的身体强度太大,而并非飞弹威力不足。

    事实上,我有想过,将原身和“平”留在更安全的远处,可是,在这种波及范围极广的战斗中,离得再远也是有风险的。即便风险程度降低,但只要不是零,我仍旧觉得,呆在夜鸦夸克的近侧更加安全,即便为了照顾原身和“平”,会牵扯夜鸦夸克的行动。

    击杀敌人和保全自己,看似两全,但在战斗之中,很多时候都是矛盾的命题。如何选择,也只是出乎个人判断,而以“最终的结果”作为定论。每个战士,都会在权衡的时候,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的判断也有可能出错,不过,我此时此刻,仍旧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即便分心他顾,就无法让夜鸦夸克的战斗力完全发挥出来,面对素体生命坚强的防御圈,不由得陷入速度优势状态下的拉锯战,可是,至少我和“平”没有后顾之忧。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无论是否可以阻止素体生命,都有极大的几率要面临聚集地的倒戈一击。实际上,即便“平”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也没有让“眼球”的控制者留手,聚集地的攻击侧重点是素体生命,然而,对于已经用行动表现出立场的我们,也没有丝毫照顾的想法。无论飞弹还是光束射线,每一下都的确是提前锁定了我们和素体生命。

    这样的敌意,已经明显到连“平”都没有辩解的余地了。也许,他之前还想过,自己在我身边的话,或许可以给聚集地提个醒,但此时的情况,是要将他一起干掉的发展。可以说,事态的发展完全和最初所设想的糟糕情况一致。

    夜鸦夸克仍旧在锲而不舍地攻击,在轰鸣的爆炸声,和从四面挤压过来的冲击波中,劈开一条速进速退的道路。在所有面对过的敌人中,素体生命也的确是最难缠的一类,它们的速度并不低,自身的防御强度更是高得可怕。在十秒的时间中,夜鸦夸克无法越雷池一步,只能让眼睁睁看着高塔状的素体生命在同胞的掩护下踏上平台核心。

    在“眼球”的光束蓄能结束前,高塔状的素体生命已经击破了平台核心的伪装,从脚下硬生生拽出隐藏起来的终端。平台的外壳十分坚硬,但却并非是密封的,素体生命无法短时间内击破外壳,但是,高塔状的素体生命却有能力入侵“系统”。破解“安全锁”。至少,看到这一幕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它的身材和身上天现状的凸起,都带有浓郁的暗示性。

    第十三秒,“眼球”身上的光点已经璀璨得要爆发出来。光束射线的充能已经结束,但是。素体生命似乎打定了注意要停留在平台上,四人挤在一起,以密集的方式,同时面对夜鸦夸克和“眼球”要塞的压力,守护高塔状的同胞完成最后的破解。高塔状的素体生命也没有任何动摇,身上的天线进一步展开,电弧状的闪烁,在不同的天线之间流窜,它的身体构造在变化中。开始和平台终端融为一体,看上去,就和“加”与离线机融合的情况极为相似。

    “眼球”要塞的攻击,是从“重力变化”开始的。空气传来剧烈的波动时,地面就好似充满了磁力,硬生生拽住了夜鸦夸克的双脚。对素体生命来说,只是反应速度从“慢一步”变成“慢好几步”而已,但是。对我们来说,速度的突然降低。是极为危险的状况。素体生命抓住这个空隙,全力攻击过来,无论它们选择的是近程武器还是远程武器,这次的反击,都明显是在之前的被动中积蓄好的力量,威力出奇极大。正面被击中的话,就算夜鸦夸克的身体拥有和素体生命相等的强度,也绝对不会好过。因为,这是极度接近或已经达到“临界兵器”水准的力量,联手一击之下。被正面波及的物体,毫无争议地被“撕烂”了。即便是从侧面被波及的地方,也一副皮开肉绽的模样。

    因为从一开始就一直都有在意“眼球”方面的动作,“重力变化”的攻击,在之前也施展过一次,所以,在相同的攻击出现时,即便受到影响,也可以在极快地调整过来。夜鸦夸克在素体生命蓄谋已久的反击前辗转后撤,避开直面的攻击,余波虽然也很强力,但是,对夜鸦夸克的身体强度而言,也仅仅是被“锤”了一下的程度。我的原身和“平”都被很好地保护下来,但也因此失去了再攻击的时机。

    躲闪开素体生命们的反击后,我不打算继续攻击了,“眼球”的重力攻击,更像是一种牵制行为,重点在于下一击,被困在平台这个狭小范围的话,就只能正面承受。素体生命们似乎已经做好了直面这次攻击的准备,在释放了一次高强度的反击后,立刻龟缩起来,解开身上的一种圆柱状物件,用力扎在脚边。

    这些圆柱状物体迅速解体,膨胀,彼此串联,形成一张半球形的丝网,遮挡在它们的身前,似乎要凭借这张看似脆弱的“盾牌”,正面迎接“眼球”的强力一击。而这样的行为,也完全没有干扰高塔状素体生命的行动,它和平台终端的融合已经完成了,终端的指示灯闪烁着,急促却有着呼吸般的节奏。我相信,如果这里真的封锁了对聚集地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那么,素体生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行完全破解。

    在进行侵入的同时,屏蔽聚集地对相关安全措施的控制也是极为必要的,否则,在极端情况下,聚集地完全可以开启自毁程序。

    在解锁的过程中,素体生命们的活动被限制住了,这是它们至今为止处境最为艰难的一刻。只能被动进行防御的话,即便是整体实力较弱的聚集地,也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杀手锏,即便被攻击之处,就有自己一方隐藏的秘密。不过,如果不放手攻击的话,更加无法阻挡素体生命。

    胜负的关键,就在于,高塔状的素体生命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破解,以及,它们是否还有更多的后手。

    在双方的焦点碰撞在一起时,我操纵着夜鸦夸克朝更远的方向后撤。尽管这次碰撞看起来是决定性的,但是,协助素体生命进入聚集地的末日真理教巫师还没出现,这就意味着,即便素体生命真的濒临死亡,也不见得是计划失败。

    出现在这里的五名素体生命,并非物化区素体生命的全部数量,还有多少素体生命被派来参与这次行动,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的意图又是如何,仅仅从“平”给予的情报中,是无法完全肯定的。当然,现在的情况,和“平”所说的极为相近素体生命们得到了情报,拥有了助力,所以前来掠夺对它们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然而,在结果真正出来之前,这个平台之下,是否真的存在“人格保存装置”和“质转仪”这些东西,也还有待观察。毕竟,“平”的身份无法接触到这么深入的情报,说这里是聚集地特地设下的陷阱,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如果真的存在“人格保存装置”,我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阻止素体生命”和“窃取战果”并不违背,反正,聚集地这边也没有和我做“好朋友”的意思。就算是面对“平”的质问,我也有充分的理由,因为,这一切的开始,仅仅是因为聚集地无法抵抗素体生命,而我的插局,从一开始,也并非是“协助聚集地抵抗素体生命”,而仅仅是“对付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从强盗那里强夺的战果,如果是主观上的需要,那么,即便受到诘问也不会为难。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坐山观虎斗都是此时最好的选择。继续攻击素体生命,也只会成为下一次高强度碰撞的炮灰而已。

    重力变化覆盖的范围,局限在以平台为中心的狭小范围内,这样的攻击,强度、范围和间隔,都应该拥有极高的限制,无法作为常态攻击使用。用来束缚敌人行动的话,倒是十分有效,即便如此,我想,聚集地最初是不认为素体生命会死扛,所以才优先动用了这种攻击吧。然而,素体生命的应对,让人觉得,它们从一开始就决定驻守平台,为此,也有着相当的准备。

    那层看似脆弱的半球形防护网,在连接完成之后,并没有更多的变化。而就在夜鸦库克朝预判冲击的外围冲刺的时候,“眼球”的正面已经扩张出一个巨大的黑洞,看起来,就像是“黑黝黝的瞳孔睁大了”一样,可是,其情状给人的感觉,只有“异常”和“恐怖”可以形容。

    仿佛,那颗“眼球”突然活了过来,或者说,本是从某种强大异类身上挖下来的,还有着生命胎动的东西。它的“注视”,意味着攻击的轨道,整个过程显得迟缓,也很呆板,如果没有重力陷阱的话,大概是很难击中高速活动的敌人。不过,这种迟缓而呆板的瞄准、锁定、蓄能和释放过程,却充满了压迫力。

    几个呼吸后,格外巨大的光束猛然从那只“黑深的瞳孔”中喷涌出来。

    重力陷阱的影响本来已经被修正,可是,巨大的光束释放出来时,强烈的波动再次影响了包括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包括“重力”之内的所有数值。时间和空间,也依稀受到了影响,在我搭载于素体生命的感觉中,仿佛整个战场,就好似水波中的幻境一样,不断摇晃波动,似乎随时都会碎裂。

    临界兵器!?

    我下意识想到,但是,另一个意识在反驳我。

    这可不是普通的临界兵器!

    据说,在统治局中,存在威力更在临界兵器等级以上的限制级武器。

    不,应该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我在心中判断着。

1084 逆流

    从“眼球”的瞳孔中喷射出来的巨大光束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已经轰在平台上,这道圆柱状的光束白亮得刺眼,肉眼无法目视,我也是利用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的感官才能进行观测。被夜鸦夸克夹在肋下的“平”紧闭着眼睛大喊着,他的声音被掩盖了,因为光耀而泛白的世界,就好似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影子,轮廓顿时变得不那么立体。光柱的体积已经超过了平台,平台周围的地面就如同融化的蜡烛般不断下陷。这片白亮的景色,很快就遮盖了平台上所有的物事,素体生命们再也无法观测到了,继而是观测视野中,所有的物事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听不到声音,即便知道覆盖一切的是光,但却如同面对黑暗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也无法判断自身所在的方向,时间的感觉变得紊乱,说不出是过去了多少秒,亦或者,过去了多少分钟。夜鸦夸克仍旧朝着一个方向飞驰着,尽管从感觉上来说,速度应该没有降低,却因为没有参照物而无法辨别到底有多快,即便是连锁判定的力量,也好似释放在空处。好似很快,又好似极慢,直到抵达某个时间点,其它的颜色渐渐在视野中呈现出来,就好似水墨渗透了宣纸,一点点加浓加深。

    先是黑色回来了,然后是三原色,继而相互融汇成更多的颜色,事物的轮廓也逐渐看得分明。直到可以锁定参照物的时候,才察觉夜鸦夸克前进的距离比预想中还要近。夜鸦夸克的速度是很快的,只是飞速后退的景象,偶尔会重复出现在身边,这很明显是空间属性的神秘。“眼球”的可怕炮击,对这片区域的整体构成数据都产生了临时而强烈的影响。

    在这种强烈的炮击下。素体生命被直接命中的话,绝对没有幸存之理,这可是远超出三级魔纹使者使用临界兵器时所能释放出来的力量。它们可以依靠的,我想也就只有那层半球状防御网了。只是。那纤细又遍布网眼的脆弱形态。完全让人生不出信心来,即便心中知道。神秘物事不能用外观和常理去推断。

    随着时间流逝,感觉、视野和位移,都在朝“正常”靠拢,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事后冲击波从背后追上来,夜鸦夸克紧贴着地面,但仍旧有一种被用力推了一把的感觉,随之是震荡的感觉贯穿了全身,我的原身和“平”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在夜鸦夸克视角的观测中。身体表面和内脏都受到严重的伤害,之前被夜鸦夸克保护得很好,但此时也终于力所不及。“平”已经昏迷过去,身上的防护服已经碎裂。露出血淋淋龟裂着的肌肤,我的原身情况更加糟糕,只是,我的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感觉不到重伤的痛楚,也不会因为生理因素而昏迷,但在夜鸦夸克的观测中,身体机能的确已经处于一个休眠的状态。

    竟然会在被波及的时候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虽然也在最初的可能性预判中,但是,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仅仅会是一个极小的概率而已。然而,事实发生后,无论当初的概率多么微小,现下也是百分之百需要面对的现实。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在这次战斗中所做下的种种判断,可谓错漏多多,让我不禁想到,如果当时选择将原身和“平”留在远处,结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我甩了甩头,将这种假设抛出脑后。正如我当时觉得如今的身受重伤只是极小概率的情况,将原身和“平”留下,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更好。在事实呈现之前,最初的判断,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更改的,即便重来一次,在所有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我仍旧会做出当时的选择,根本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重来一次就能怎样怎样”的前提。

    是的,当时决定思维的任何条件都没有变更,回到过去,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毕竟,看似灵活多变的想法,在即时产生的时候,其实也是“必然会是那样的想法”,因为,这种想法,是由各种无法改变的“过去因素”所决定的。

    “过去”无法改变,所以,由“过去”决定的“现在”无法改变;而“现在”无法改变,由“现在”决定的“未来”也就无法改变。命运从干这个角度去观测,就是早已注定的,多想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操纵着夜鸦夸克停驻于远离战场的一栋废弃建筑中,借助承重柱抵挡着尚未停息的风暴,并从原身的战斗风衣中取出治疗物品,给原身和“平”进行粗陋的止血和包扎。我没有高明的治疗手段,所学的,只是普通的急救措施而已,而此时的物质条件,也无法支持更深入的治疗,只能向人体自身的坚韧进行祈祷。

    原身和“平”已经不方便再移动了,战斗状态下不可能彻底消弭对两者的负荷,这么严重的伤势,让人觉得哪怕是再一次撞击,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即便如此,我仍旧想要重返战场,去观测后继结果,“人格保存装置”存在的可能性,让我无法对现场的情况无动于衷。

    将重伤的身体留在这里,很有可能是“错上加错”。

    然而——

    这个险值得一冒,我是这样判断的。理智只能从“几率”上去针几率最大的情况,但是,感性的判断机制,却和“几率”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关系。从理性上来说,留在本地才是最保险的抉择,就如同最初决定一直携带原身和“平”一样。可是,和当时不同,如今的我,感性更要占据上风,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人格保存装置”的诱惑力太大了。

    “真是鸟为食亡啊。”我自嘲着想着,操使着夜鸦夸克顶着风暴朝战场中心冲去。

    冲击波的力量已经削弱到最初的三分之一,不过,扬起的碎片仍旧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滂湃的烟尘遮蔽了视野,时不时也会有巨大的硬物扑面而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使用连锁判定进行大范围的观测,要比平时更加吃力。不过,夜鸦夸克的神秘性足以承担极高的负荷,在原身重伤。彻底将感光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电子恶魔的优势,以及彻底将自己的人格意识转移到这具身体上的诱惑。即便是我。也不禁在偶尔的时候,有“原身如果就此崩溃的话……”这样轻微的念头。

    我还不清楚,电子恶魔到底配给了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会面临这种似乎会“被迫做出决定”的景况,我仍旧觉得,这样的诱惑,即便“被迫”是事实使然,事后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会后悔吧。甚至有“这样也好”的想法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对于电子恶魔的幕后黑手,就更加警惕起来。对方到底想要达成怎样的目的。在没有亲历结局之前,根本就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这样躲闪的,**的阴影,充满了最初在末日幻境中。面对那种种“巧合”般的情况时,所产生的感觉。

    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概率最大却不一定就是事实,明明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并且下定决心要这么做,可是,当真正去做了之后,碰到的种种“巧合”,却让自己不得不再一次审视自己的决定。

    后悔、犹豫、想要重新来过,这样的心情比比皆是,但是,想要活着,想要前进,就必须硬下心来,承受选择的后果,背负着种种懊悔和沉重去前进。不,准确地说,当承受了那些负面的想法,而决定必须前进的时候,那些让人觉得“恨不得重新来过”的想法,反而会成为推动自己的强硬动力。

    因为,“有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不能后悔,在这样的想法出现前就抹杀掉,“前进”或者“死亡”——将种种“有可能的其他选择”从主观上排斥,只留下这两种。

    我明白,这是自己极为主观而且偏激的行为,然而,不这么做的话,我觉得自己一定会逃避吧。不想逃避的话,就将自己逼入无法逃避的境地,这就是我的选择。

    所以,从这个选择确定时开始,就再也没有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机能虚弱的缘故,在夜鸦夸克疾驰的短短时间中,我的思绪,不断发散着,无法完全集中在现下的状况,只是,所想到的东西,却似乎从灵魂深处,释放出新的力量,让精神从不利的因素中迅速振奋起来。

    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

    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误,如果事实证明自己错了,那也要等到事实前来证明,在那之前,不能怀疑自己的决定,不能迟疑,不能左顾右盼,优柔寡断。

    不断地如此想着,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夜鸦夸克撕开浑浊的气浪,“眼球”的轮廓已经在这段时间中,更加逼近了平台,但是,它仍旧没有去到平台上方,而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悬停在半空。其实,仅仅是这个庞大的体积,也有足够的重量,直接压垮素体生命吧。素体生命被迫驻守平台,失去了移动上的优势,如果可以提前确定这一点的话,其实这个“眼球”状的要塞可以选择更多的攻击手段,然而,那已经都是假设了。原住民和我一样,在各种几率的可能中,选择了“自己认为最保险”的方式,只是,事实证明,并非所有“自己认为最保险”的,都是“最正确的”。

    夜鸦夸克的逼近,很快就被“眼球”察觉,只是,之前的光束炮击似乎已经消耗了它大量的能源,最终也仅仅是发射飞弹,聊胜于无。这些飞弹就算击中夜鸦夸克,也无法破坏它的身体,更何况,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仅仅是“参照物”而已,乃至于在极端条件下,也许“光”也可以变成参照物——我下意识觉得,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做得那么极端比较好,将“波动”和“电子”等级的存在视为参照物的话。即便是“没有极限”的超能达成了,也不一定会如以往那般没有任何副作用。

    夜鸦夸克随意击破一些飞弹,以爆炸的残片初速度为参照,瞬间进入状态之中。千米的距离一晃即过。从“眼球”下方穿行的时候。连锁判定已经触及平台,将那一带的情况反馈到我的脑海中。虽然有些模糊。但是,素体生命的个体还是可以区分出来,五个人都立着,最外层的防御网似乎已经崩溃了。大量的微粒在那一带极为剧烈的运动着,呈现出高热的状态。平台表面在攻击结束后,似乎变得更光滑了,但并没有严重破损,而周遭的地面,就像是浓稠的沥青一样,不再有坚硬的感觉。但是,让人一点都不想触碰到。

    空气中有大量排气的声音,烟尘中,原本不存在的灰雾。已经用肉眼都可以分辨出来了。这些灰雾的出现,是不是“构造体被分解”的缘故,我不得而知,但是,这样的想法足以让人不寒而栗。我使用临界兵器的时候,最大的效果,也不过是将构造体粉碎而已。恶魔会在死亡之后变成灰雾消散掉,素体生命似乎也会产生类似的变化,但是,纯粹由构造体形成的非生命物体,例如建筑之列,被摧毁后分解成灰雾的情况,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连锁判定传来的感觉,让我深信,那五名素体生命还活着,哪怕是身受重伤,也仍旧还活着。

    它们可没有变成灰雾,身躯顽强地立足于平台之上。

    更接近了,呼吸间,我看清了它们的身影。平台终端已经彻底被高塔状素体生命包容,指示灯疯狂闪速,而负责保护它的另外素体生命,全身上下都是龟裂的缝隙,原本平整的表面,宛如随时会解体,面对光束炮击时稍微靠前的两个素体生命,腰部以下都呈现熔融状态,腰腿的细节已经很难区分了。这样的它们,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若要将它们拔起来,就只会带走上半身而已——就是这样的,让人稍微想象,都觉得很痛的样子。

    另外的两名素体生命虽然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势,但是,也不让人觉得还有多少战斗能力。它们那宛如面具的脸都已经开裂,就像是破碎的瓷娃娃,似乎稍微剧烈的运动,都会进一步让身体崩溃。现在的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如同我的原身和“平”一样。

    最外围保护它们的那张半球状防御网的只剩下吸附在平台上的支架部分,虽然形状凄惨,但是,它的确消弭了光束炮击的极大威力,让素体生命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死亡。

    即便如此,它们也只是樯橹之末了。“眼球”在认定这一点后,释放出大量的飞弹,铺天盖地将平台笼罩起来。夜鸦夸克的接近更快,穿过灼热的外围,撕裂灰雾和烟尘跳上平台,再次面对素体生命的时候,原先可以阻挡自己的顽强防御已经不存在了。

    夜鸦夸克的行动,只是让素体生命微微伸出手,可就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引来一阵连锁崩溃,它们身上龟裂的部分,纷纷落下碎片。真是凄惨,但是,既然都要死了,那么,我对“平”的许诺,就已经完成。虽然我的插手,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并非是决定性的,不过,大概也没有“毫无作用”那么不堪。

    夜鸦夸克看向唯一还在剧烈活动的高塔状素体生命,它和平台融合之后,活动的并非身体,而是意识数据之类,对平台终端的破解似乎已经抵达了最后的关头。我没有阻止它,尽管它的伤势比其他人都要轻,但是,看它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人性的情状,就觉得已经不需要去管它了。

    与之相对的——

    在我的操控下,夜鸦夸克猛然向上飞窜,将覆盖平台的飞弹通通在半空引爆。素体生命已经毫无用武之地感,“平”也处于重伤昏迷的状态,如此剧烈的战场,其他守护者也不会冒险涉足,在“眼球”要塞再次恢复光束炮击的能量前,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平台终端的指示灯陡然全都亮起,又全都熄灭,高塔状素体生命的细微动作,就此停顿下来。夜鸦夸克击溃了飞弹群,落回平台上时,便感受到脚下传来沉沉的震动感。素体生命仍旧又往自己的目标前进了一步,尽管,它们已经筋疲力竭了,也看不到有任何增援的迹象。

    当然,对我来说,这场渔翁之利也近在咫尺。此时唯一可以做的,并非是彻底摧毁素体生命,而是祈祷里面真的存在“人格保存装置”。对我来说,“质转仪”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但是,“人格保存装置”是必须到手的物件。

    平台的中心出现裂缝,就像是左右拉开的大门,从缝隙后流露出光来。

    “眼球”要塞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大量的守护者从它的身体中喷射出来,就好似四溅的孢子。对他们来说,素体生命即便已经狼狈不堪,应该还是充满了威慑力,之前飞弹被夜鸦夸克击落的情况,以及夜鸦夸克和素体生命分庭抗礼的战斗,也都留有印象。所以,他们的动作才让我觉得僵硬吧。

    能够在那种可怕的炮击中幸存下来,的确足以让人感到恐惧。夜鸦夸克的完好回归,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一种已经确定的威胁。若是不击坠飞弹,而是选择阻止高塔状素体生命,将所有的素体生命杀死的话,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斗,最后被一个外来者一锤定音,这也算是个“投名状”吧。

    不过,我不需要聚集地的好感和认同,我需要的,是“人格保存装置”!

    大门开启了,那光芒越来越诱人,然而,在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我操纵着夜鸦夸克急速后退。

    凝聚的光束在这一瞬间,和夜鸦夸克擦身而过,随即就是更多的光束,直接穿透了平台,就好似从内部扎出来的长枪。这些光束射线完全错过了濒临崩溃的素体生命,仅仅是针对夜鸦夸克而来,在我完成闪避后,便将高塔状素体生命唯一还看得出样子的脑袋切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操作极为迅捷干脆,在夜鸦夸克俯冲的时候,立刻撞在无形的护罩上。护罩上泛起涟漪,才被肉眼观测到,面积已经覆盖了整个平台。这样的护罩样式,和印象中的巫师法术重叠在一起。

    “末日真理教!”我在心中肯定了。夜鸦夸克再次抬手挥去,臂刃的斩击,让护罩顿时碎裂。而抵达攻击距离的守护者们,已经在第二波飞弹群的掩护下,将武器彼此连接,构成轮廓更巨大,看起来更有威力的武器形态,对这边完成了瞄准。

    但是,就在这个时间差中,巫师法术已经完成释放,灰雾凝聚的“蛇”在素体生命的残躯上游走着,迅速将之束缚起来,裹成“茧”的形态,被跳上平台的巫师背负在身后。看这些巫师的打扮,都在“正式巫师”之上,已经走到前台的,更有装束和正常人一样,面罩的纹路更加奇特个性的“精英巫师”。随后,更强大的家伙从平台下方跃出,那是全身构造体材质的重装铠甲,更在背后有一片翅膀的“飞翼骑士”,是比“精英巫师”更上层的存在。我也只在玛尔琼斯家的老巢见过,其战斗力相当惊人,不过,当时遇到的,是拥有一对翅膀的“飞翼骑士”,寓意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现在的这位,但从翅膀的数量上看,给人一种“半成品”的感觉。

    灰黑色的甲壳仿生铠甲,无论从色泽上,还是样式上,和统治局常规风格的差距很大,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他们并非本地人。

1085 芯

    平台已经完全敞开,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并非聚集地的物事,而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一共十五名正式等级的巫师从下方跃出,头目“片翼骑士”的出场,更是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气息。在所有人争夺的最后,巫师们的登场显得格外醒目。为什么他们会从这个地方出来?不,我突然想到,也许“平”说的没错,聚集地中的确存在某些重要的东西,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就是为此而来,但是,说素体生命的突袭是在末日真理教的辅助下,夺取人格保存装置和质转仪之类的重要物事,有可能并不那么正确。

    到头来,其实这五个素体生命才是佯攻吗?不,不完全都是佯攻,否则不必坚守在平台上,它们想做的,是为真正执行强夺行动的末日真理教巫师打开一条撤退的道路?

    在转瞬间的思维,并没有让我停止行动。不管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的配合究竟是何种模样,它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也就是说,如果目标真的是“人格保存装置”和“质转仪”,那么,这些东西此时就在末日真理教的一行人身上。

    不管这个平台究竟是“入口”还是“出口”,素体生命既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让末日真理教从里面出来,那就一定意味着,只要离开平台,他们就有更大的把握直接进行撤退转移。“眼球”释放的飞弹再次覆盖上空,突进的守卫者们排兵布阵,齐齐开火,但是,这种程度的火力是奈何不了末日真理教这群人的。精英巫师换算成魔纹使者的等级,至少要在二级魔纹之上才能对抗。片翼骑士比之更强,不是十分擅长战斗的三级魔纹使者,大概几个照面就会落于下风。这一队巫师的精英化,让他们整体上拥有更高的神秘性,“眼球”无法释放主炮的现在,飞弹也好。常规的光束射线也好,即便真的拥有“伤害”他们的可能性,但是,不击中的话就是空谈。

    只要是正式等级的巫师,其移动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防御能力超出“一般”的水准。之前夜鸦夸克无法直接突破那层防护罩就是证明,即便没有用上全力,但也完全没有放水的意思,就算只是“普通攻击”。也比那些飞弹和守护者远程武器的威力更大。

    如雨落下的攻击在平台周围就被拦截下来,淡淡的涟漪在遍布灰雾的空气中荡漾着,呈现出半透明的形状。果然,刚才被夜鸦夸克击破了一次防护罩后,就立刻提高了防御力吗?巫师们的法术既可以单独释放,也可以彼此联合释放,后者呈现出来的威力,自然不是个体释放时可以相提并论的。我觉得。如果面前这些正式等级的巫师联手释放防御法术,大概夜鸦夸克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吧。防御力有了。之后是行动力,以及破坏力……

    我的感知锁定在片翼骑士身上,连锁判定扫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细节。甲壳状的重装铠甲只在关节处留下缝隙,就连眼部也被墨镜般的材质覆盖着,隐约有红色的光点浮现,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而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其他的正式巫师和精英巫师都是他的手下,这一点已经确认无疑,这意味着,重要物品放在他身上的可能性更大。

    我并不害怕这个大家伙,他的登场的确威风凛凛。但是,覆盖全场的气势并不意味着,在实际战斗力上,也有碾压全场的优势。实际上,若非“眼球”的主炮还在调整阶段,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在刚爬上来后,就会立刻逃亡吧?那种超出一般临界兵器的威力,可不是区区的联合防御法术可以抵抗的。亦或者,这些巫师带来了临界兵器……?

    如此说来,之前那五名素体生命用以挡住“眼球”光束主炮的防御网,在效果上,的确有一点临界兵器的苗头。只是,此时已经损毁,也没有时间对残骸进行调查。

    注视观察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所有的决定,都在这一瞬间完成。在聚集地的火力聚焦在平台上,打得大型防护罩涟漪阵阵的时候,夜鸦夸克已经从正式巫师之间穿过。在无形的高速通道中观测他们的动作,就像是在看视频慢放一样,精英巫师倒是可以完成更大幅度的动作,但也不足以拦截我们,唯独片翼骑士的目光,让人觉得他早已经有所防备。

    感觉,就像是早就知道我的速度惊人是从“卡门”那里听说过“高川”的事情吗?

    转瞬即逝的想法闪过,夜鸦夸克的臂刃和片翼骑士抬起的手臂撞在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带着异常的酥麻感传来,就好似普通人打了他人之后,自己的手臂也阵阵发麻。可是,对夜鸦夸克的身体硬度来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感受。在片翼骑士的手臂上,一定附着有某种神秘,否则,仅仅是硬碰硬的力量,是不应该产生这种感觉的。

    我的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尤其清晰地感觉到,这只手臂已经“发软”了,无法和平时一样立刻接续下一步动作。酥麻感和作用力,就像是油和水一样分开了。酥麻感沿着手臂上行,而作用力,则和平时一样顺利卸下。夜鸦夸克接着这股力道,旋身抵达片翼骑士的侧身,另一只臂刃直插他的腋下。那里的细节,看上去像是关节缝隙。

    这一次,我们的速度更快,但片翼骑士还是及时反应过来了,虽然动作有些勉强,已经走形,却成功在被击中之前,偏转了那个部位。夜鸦夸克的臂刃刺在他的胸膛上,弧形表面的甲胄传来不一样的坚硬感并非是击中某种坚硬物质的感觉,更像是,在切实击中之前,就已经碰上了十分油滑的东西,刃部的力量被转移了一大部分。

    随后,我看到被击中的甲胄部位。闪过一丝眼熟的涟漪,然后,呈现有微光表面呈现出龟裂的迹象。这一次,轮到片翼骑士扭转身体,做出反击了,他早在我行动的之后。就已经开始,只是,速度上的差距,让他必须承担一次攻击后才能完成反击动作。这本是劣势,然而,铠甲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些不足。

    是固化了护罩类法术吗?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闪烁着,毕竟,在交战的这短短时间里,其他巫师根本来不及为首领施加临时法术。巫师的法术多样化。保证了他们对战斗和生存环境的强大适应能力,相比起大多数神秘力量持有者,他们的能力更加全面,没有明显的弱点。要说有什么不足,大概就是,法术的施展时间普遍比超能更长,在力量释放的频率上处于劣势。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我早就觉得,巫师法术是有办法避开“吟唱时间”的。

    在很多想象力的作品中。对“法术”的描述,都有“固化法术”这样的类型。和即时释放的法术不同,这种法术拥有自动触发,有效期长的优点,当然,比通常临时释放法术时。所花费的代价更大,即便如此,的确可以避免“来不及释放法术”的情况。

    片翼骑士的铠甲固化了防御类的法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震惊的。毕竟,片翼骑士也是由巫师“晋升”而来的。在精英巫师的等级,都已经出现了和超能性质十分相似的“特有法术”,更高等级的片翼骑士,进一步减免法术的发动时间,呈现出固化法术的形态,也完全可以想象。

    虽然可以理解,也不会因此震惊,但是,当事实呈现时,所带来的麻烦并没有减小。夜鸦夸克的速攻很快,但片翼骑士也就慢了一步而已。周围的正式巫师还在转身,精英巫师已经出现施展发出的预兆,灰雾的流动异常惊人,就在这样呈现出强烈对比的慢镜头中,片翼骑士完成了标准的发力动作,以“普通”的速度摘下巨大的斩马刀劈砍而来。

    夜鸦夸克的手臂上蔓延的酥麻感还没有彻底褪去,效力之长,有点让人在意,不过,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并非是最初碰撞时反作用力的效果,更像是某种固化法术。也就是说,这个片翼骑士的身上,固化的法术可不止“防护罩”一个。

    斩马刀切开了空气,所过之处,灰雾也被明显斩成两半。还好,相对速度并不快不,应该说,就算很快,夜鸦夸克也能“更加快”。仅仅是快速的攻击,对我们是无效的。在我的操控下,夜鸦夸克低头俯身,在斩马刀从头上划过的同时,猛然向前爆发了一步!

    “点火装置!”

    巨大的力量,一瞬间从细胞深处挤压出来。就像是从密封的罐子内部进行引爆,那股膨胀的,灼热的感觉,好似要连身体和感官一起融化了。本以为第二次使用,副作用的感觉会因为习惯而好上一些,但是,此时明显是比在旧厕所时还要强烈。这种“很强大,但是,是被压榨着”的感觉,让人心中有些不安,即便如此,我仍旧没有犹豫。

    试探已经结束了,已经确认敌人很强,所以,有了机会,就必须一锤定音。

    这样的念头,反馈到战斗本能中,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点火装置已经下意识开启,瞬间提升了数倍的爆发力。在我感知中的片翼骑士,动作宛如定格了一般。

    斩!

    手臂上的酥麻感,在澎湃的力量中恢复知觉。双手的臂刃自上而下,在片翼骑士的胸膛上切开“x”型的轨迹。在点火装置爆发的力量下,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是不是应该从铠甲的缝隙切入”这样的念头。燃烧的热力,将思维一起点燃了,感官上的暴走,反馈到夜鸦夸克身上,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攻击已经完成。

    片翼骑士的铠甲迸溅出大量半透明的碎片,那是防护罩法术崩溃的现象,然后,在被劈中的地方,两道深深地“x”型伤痕烙印下来。夜鸦夸克在斩击后,动作停顿了一下,它以结束动作半跪在地上,因为,我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关闭点火装置。

    才这么一次斩击的时间,已经给我比第一次使用时更加深刻的透支感。

    我们和周遭的相对速度平衡起来,转眼间,正式巫师已经朝这边转来视线,而精英巫师的法术攻击已经完成了。把握最后一线时间,关闭了点火装置的夜鸦夸克。在可以观测到的攻击法术抵达前,就已经再度启动速掠。

    看似千钧一发的差距,在“相对快”的效果下无限延长,夜鸦夸克轻盈穿过巫师法术之间的缝隙,强大的神秘性,让精英巫师匆匆释放的法术,并没有太强力的效果。速度没有降低,就意味着,夜鸦夸克仍旧立于不败之地。在连锁判定的锁定中。我们挥舞着臂刃,将一路上的正式巫师拦腰斩成两半,又和其中一名精英巫师交错了一记,她勉强利用防御法术保住一条命,却被狠狠击飞出去。

    夜鸦夸克抓住她身后,由素体生命形成的“茧”,倏然间就抵达了平台的另一端。

    尽管战斗十分激烈,但是。速度和频率都不正常,所以。聚集地的攻击还没有过去。失去几名正式巫师的力量供给,笼罩平台的联合防御法术也有些摇摇欲坠,继而被精英巫师们支持下来。

    在我的感官搭载中,夜鸦夸克手中的“茧”传来古怪的波动,就好似女性怀孕时的胎动一样。受到了重创的素体生命正在恢复,这一点已经确认无疑。直觉告诉我。距离它们醒来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换句话说,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可以从之前那破破烂烂的样子,恢复到可以战斗的水平,这种治愈速度真的十分惊人。

    “不要想着使用传送法术。”我对这些末日真理教巫师说到:“你们不会有这样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点火装置的爆发下,狠狠吃了一记的片翼骑士这才恢复活动,他所要忍受的痛苦和无力,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跪着,撑住膝盖,以维持平衡。被切开的“x”状伤痕,激射出大量的灰雾,就好似蒸汽机被破坏了一般。他没有任由这些灰雾流逝,这些巫师所使用的灰雾,应该也和寻常的灰雾不一样,给人一种“种子”的感觉,只有利用这些“种子”才能更好地对寻常的灰雾进行转化。因此,每一点存储于自身的灰雾,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片翼骑士用力吸气,从伤口处流出的灰雾,有一部分被他吸回头盔中,然而,仍旧有一部分混淆在周遭的灰雾中了。

    “高川?”片翼骑士第一次发出声音,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藏在全身重铠中的,并非是一个健壮的男性,而是一个拥有娇嫩嗓音的女性有点幼小女孩的感觉。在精英巫师准备攻击的时候,她倏然抬手阻止了这些手下。

    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是,她的声音,给我带来的感觉不怎么好,之前那狠狠的一击,如果对象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再爽气不过了。可是,这样的声音,真的让人无法想象,自己的对手究竟是怎样。就算再怎么杀伐果决,对象是一个幼女的话,可不是“提不起劲”这么简单。不过,声音并不代表真实年龄和外貌正因为有这种认知,所以,我尽可能在脑海中抹杀了那些“形象和声音对比强烈”的糟糕形象。

    “你知道我?”我反问,虽然夜鸦夸克的脸就如同素体生命一样,宛如坚硬的雕塑,但是,意外地,可以在适应后传达“声音”,这种“声音”并非是用嘴巴说出来的,但的确可以传递出去。当然,和神秘常识中的心灵传感之类有些区别,因为,这个声音无法让语言不通者直接明白内容,有许多近似于正常对话的限制。

    “哼……”片翼骑士用鼻子沉沉吐气,声线变得瓮闷,“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如果你有想要的,不妨做个交易。否则,你就算可以挡住我们,也不可能从我们这里带走你想要的东西。”

    “交易?”我顿了顿,诸多权衡在脑海中闪过,“可以,我要人格保存装置,然后,我要你们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平身受重伤,已经无法带路,若是不依靠末日真理教巫师的法术,说不定真的很难离开树管带。这些末日真理教巫师的行动明显蓄谋已久,进入和撤退都很有章程,他们的渠道要更加安全。

    “也就是说,要走就一起走?”片翼骑士点点头,爽快地说:“可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手甲宛如鳞片般张开,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这就是人格保存装置?我的印象中,有极为相似的东西,那是在最初的末日幻境终期前,与玛尔琼斯家的战斗中,曾经引发了间谍战的“神秘芯片”。在之后,因为那枚芯片所引发的异变,也猜测过它的实际功用,觉得那是“人格技术”的范畴。

    如今由片翼骑士呈现出来的“人格保存装置”,从外表上,简直就是当时那枚神秘芯片的“精致版”。在反光下,层层复杂的回路浮现于芯片表面,宛如神经一般,但是,反光稍微闪烁,表面又变回平常的状态。那种神秘的感觉,和最初看到过的“神秘芯片”如出一辙。

    “……你知道这东西?”片翼骑士似乎有些惊讶,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我不由得谨慎起来,她的反应,有点儿像是“心灵感知”的范畴。

    我没有回答,她顿了顿,直接将芯片扔过来。在我接住的时候,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实际上,在夜鸦夸克的优势速度下,任何速度不足的偷袭都是无用的。严格来说,是大部分的偷袭,都会“慢上一步”。

    芯片在夜鸦夸克的手掌停留了一阵,然后在我的“收藏”意念下,夜鸦夸克的胸膛被它轻易撕开了,稍微有点“黏胶”的感觉,但里面本应该是心腔的地方,只余下一个空洞,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插口平台,出现在这个时候,就像是在暗示着:“将人格保存装置插上去。”

    有一种预见到此时的情况,专门留下这个接口的感觉。好似有一个眼睛,直觉穿透了时间和命运,定格在此时的自己身上。

    这种宛如错觉的感性并没有让我心生犹豫,因为,其实我也十分好奇,将人格保存装置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之后,会产生怎样的情况。而且,如果不亲身尝试过,我也无法就这么直接对八景和咲夜使用,更甚者,根本就不知道除此之外的使用方法。

    无论如何,浅浅漂浮在脑海中的悸动,让我将这枚芯片,插入了心腔的接口中。

    一种极为特殊的,无法形容的感觉,从心脏处蔓延。平时没有注意到,也不太可能注意到,但是,将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打开心腔,看到空荡荡的空间时,格外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就像是,必须拥有的东西,不存在于它本该在的地方。这样的空虚感和不安感,在插入了芯片之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鸦夸克没有心脏,但是,此时已经存在了核“芯”。

    是的,有了“心”,感性的说法,就好似这样的感觉。

    将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的我,也随之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充实感。之前因为启动“点火装置”而消耗的东西,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补满了。那是一种,从灵魂到身体,所有的缝隙都被弥补的感觉。夜鸦夸克没有自我意识,却有灵性,所以,我觉得它一定也能感受到吧。

    它正在“进一步”地活过来。

1086 传送

    人格保存装置竟然就是当初在玛尔琼斯家的战场上遇见的那枚神秘芯片奇特的滋味油然从我的心中升起。我曾经得到过它,又失去了它,现在它又一次回转到我的手中。当夜鸦夸克撕开胸膛的时候,心脏处安置基座的呈现是如此的“巧合”。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在这样的念头下,仿佛又能看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线索呈现于眼前,是的,我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命运仿佛早已经编织完毕。但是,无论这个命运的编织者是谁,所编织而成的命运究竟走向何方,我能做的,就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而已,假设真的存在什么,将这样的想法也编织在命运中,自己又谈何反抗呢?即便如此,没有“反抗”的想法,也是不真实的,或者说,当自己可以感受到“真实”的时候,就在于这种反抗的想法和行动中。

    我即便活在一个被编织的命运中,我也仍旧觉得自己活得真实,无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期盼,自己的反抗和决意,在命运的尽头看来,是如此徒劳而无意义,仿佛无论做或不做,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只会是达到同样的终点,甚至于,假设自己这一刻的“想法”和“行为”,都是命运使然,那么,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为这些“想法”和“行为”找原因的举动,都会显得无意义。

    即便如此……

    它也并非毫无意义的。

    人只能看到以自己为中心的,极为狭隘的范围,只能思考以自己为中心的,极为狭隘的概念,单单只是从蛛丝马迹中看到命运的轨迹,就足以让心情起伏。思绪不可自己。然而,在这种狭隘和波动中,体现出来的,仍旧是那一刻的“真实”。

    是的,即便被注定,那也是真实的。

    所有的想法和行为。并不会因为“大概是早就注定的”,就真的会变得没有意义。因为,它真实存在,且真实地影响了其它的物事,并促成那些物事的“命运”。

    我意识到这一点,并珍惜着这样的想法如果我不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会真的“不一样”。并不存在真正“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如何”的东西,如果本该存在的某个物事。某个人,某种行动和想法不存在了,哪怕那是极为渺小的东西,也会影响到涉及它的整个“运转系统”,只是,人因为自己观测范围的狭隘,无法察觉到这种改变,所以才觉得“即便失去了。也可以找到很多替代”。

    是的,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真实的,一直在交互影响着它物的东西,都是不可替代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持续做着“怀疑、反抗、自问、烦恼”这些可笑的事情。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正如现在。我体会着,那不断浮现的“命运轨迹”,就好似有人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我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从眼前的片翼骑士手中接过“人格保存装置”,安置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电子恶魔“夜鸦夸克”的心脏中。我想,很多人都会为此迟疑,且感到极大的愤怒吧?亦或者,踌躇而不可思议?可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在思考着“背后的黑幕”这样可笑的问题,一边怀着“如果照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好奇,然后,毫不迟疑地将芯片插入夜鸦夸克心脏基座的接口中。

    之后,夜鸦夸克似乎有了“心”,将感官搭载于它身上的我依稀感到,它“活”了过来。

    有一种活性的力量,填补着因为开启“点火装置”而干涸的灵魂,渗透每一寸每一丝的缝隙中,逐渐填满了自己的内在。即便我的原身还在远处,即便安置芯片的是夜鸦夸克,即便,此时的我,仅仅是将感官搭载着,这股甘霖般的活力也穿透了时空,有形和无形,有质和无质,从不可思议的渠道,传达到我的身上。

    这一刻,我感到,自己和夜鸦夸克是一体的,虽然只存在一个念头,那是我的念头,但自己却又并非夜鸦夸克。若用神秘学的说法,只有“两位一体”这样的概念,才能描述这种奇妙的感觉。

    夜鸦夸克更强了,这种强大,是触及了最基础层面上的强大。就像是,有了“心”,和没有“心”的区别。

    由此,我自己也变得更强了,这是触及了心灵层面上的感觉。

    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插入了芯片的心脏基座,泛起复杂的光状回路,就如同一根根血管,一条条神经,向四下蔓延开来。随之传来巨大的力量,将夜鸦夸克自行撕开的胸膛“砰”地关上。我感受到夜鸦夸克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涨”出来,猛然发出“嗞”的喷气声,就好似过量的压力,不得不经由排气宣泄一样。

    “人格保存装置”竟然会给夜鸦夸克带来这样巨大的改变?顾名思义,我原本只以为,它仅仅是“保存人格”,若更进一步,就是“促进人格”的效能。可是,这种经由“活过来”的感觉,而产生出来的力量,并非只是一种错觉。

    可是,这样的玩意,到底该如何对八景、咲夜和玛索使用?我不由得想到。在脑海中,有着当初与玛尔琼斯家一战的末期,玛索最终变成的非人形态。若是那样的,宛如“终端”一般的形态,倒是和夜鸦夸克极为相似,要搭载芯片也是可行的吧?

    “高川,可以离开了吗?”一下子变得很好商量的片翼骑士打断了我的想法。不管她还是他,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变得好说话,面前的片翼骑士仍旧是敌人,这个对立的立场仍旧是存在的。怀着这样的警惕,我问到:“你怎么知道我是高川?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可不是人类的形态。”

    “我们也有自己的渠道,何况卡门也提到过,出现了一种叫做电子恶魔的东西。和我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十分相似……”片翼骑士平稳地回答到:“现在亲眼看到,倒是觉得,是不是有人窃取了我们的实验成果。”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语气,显得一点都不在意。

    “也许你还有很多问题。但是,我希望可以离开这里再谈。”她再一次说到。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巫师们因为片翼骑士的决定而安静下来,全力维持着防护罩,但也有一些精英巫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眼球”和守护者们的进攻还在持续,而且有越来越强的迹象,如果巫师们继续维持相等程度的防御,那么,大约会在五分钟后,被击破防护罩。

    拖延时间,等到巫师们被一网打尽这样的想法很有诱惑力。但是,与之相对的,没有聚集地更多情报的我也会因此陷入被围剿的麻烦中。再加上,我已经拿走了对聚集地而言,应该同样重要的“人格保存装置”,双方之间的对立,大概是不会有缓和的机会了。

    中立的聚集地变成了敌人,末日真理教原本就是敌人。面对新的敌人,必须和旧敌联手。这样的情况还真是讽刺。不过,片翼骑士之所以如此爽快地交出“人格保存装置”,大概也有这个层面上的考量。我从来都不觉得,对方那么听话,是因为他们在我的强势下“害怕”了。末日真理教的教徒,从来都不会因为“死亡”而产生恐惧。

    我的强大。对他们来说,并不具备心灵上的威胁。

    所以,他们用“人格保存装置”交换我的暂时停火,仅仅是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样做比“将人格保存装置带在身上”更有价值而已。

    我如此想着,对他们说:“我要拿一些东西。”

    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一旦摆脱了当前的被动防御情况,就会对我动手吧?离开聚集地后,遍布灰雾的外界,对他们而言,有着天生的优势,即便是落于下风,也有游击的退路,更何况,他们在外边应该还有接应的人。而且,到时因为携带了身受重伤的原身和“平”,势必只能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对我来说,在广阔的地带,和更加强大的末日真理教战斗,也比在这个狭隘的地方,和聚集地的人战斗更好。

    片翼骑士的面容被头盔遮掩着,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她所有的行为,没有半点犹豫,无论是战斗还是妥协,都让人觉得,她早就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早有准备。所有的对话和行为,只是“按部就班”罢了。

    她藏在偷窥下的脸,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我无法窥视。

    “……十五秒。”片翼骑士说出了一个时间,“十五秒后,传送门就会启动。”顿了顿,又补充到:“如果是担心我们逃走,那大可不必,我想,和我们打过不少交道后,你也应该知道,越是大型的法术,就越需要时间准备。如果是担心我们使用联合防御法术,在你离开后将平台封锁,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已经展现诚意,你要的东西,也已经交了出去。反倒是高川你,一直在对我们做要求,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合作的态度。”她的头盔眼部有红点闪现,“要知道,我们可不是落于下风而被迫谈判的。”

    果然,试探的底限就到这里了吗?我在心中判断着,点点头,说:“十五秒足够了,在我离开之后,你们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任何事情……希望十五秒后,我们还可以继续这样友好的交谈。”我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任何“交好”的意义在其中,再三强调“十五秒”,就是为了加深他们的心理印象。

    一个被反复确认的时间,很容易就会成为心理活动的标准时间长度。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真的是以“十五秒”为单位,去思考问题,布置行动的话,就已经落入了我的陷阱中。

    我不知道,这样小小的落子是否可以产生理想的影响,不过,在这个时候,我的选择也不多。

    巫师们看向片翼骑士,他们的表情全都被掩藏起来,根本就无法判断。他们是否已经受到了影响,而且,片翼骑士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迟疑和思索的样子。她打了个手势,背对聚集地进攻方向的平台后侧,景色似乎清晰了一些。半透明的防护罩呈现时,那个位置出现了“空洞”。

    不需要交代,无形的高速通道穿过“空洞”,绕上半空,拐向原身和“平”所在的方向,从聚集地的大军中穿插而过。夜鸦夸克的速掠,在瞬间就摆脱了周遭人的“注视”,在他们重新用视线抓住身影前,我们已经展翅飞上半空。再一次加速后,引入眼帘的,只剩下一片近乎静止的景色。

    这片战场,就仿佛是涂抹在画布上,而我就如同游客一般,徐徐从中掠过。

    没有重力变化,没有光束主炮,即便是体积庞大。充满了威慑力的“眼球”,也只是徒有虚表而已。更别提在神秘性上,连巫师都不如的聚集地原住民了。尽管一些原住民,将自己的身体改造过,可是,反应和速度上,和夜鸦夸克的差距。就成为彼此之间最大的差距,而他们无法像素体生命和巫师那样,依靠别的什么,填补这种差距。

    飞弹在夜鸦夸克的穿行中一路被引爆,飞溅的残片。以及稀稀落落汇集而来的炮火,在“出膛”的一瞬间,就会被参照,进而变得无比缓慢。夜鸦夸克自由地穿梭其中,只花了三秒,就将“眼球”和守护者们甩在身后。

    在夜鸦夸克展开的飞翼下,宛如安置了一对新的喷射引擎,那种动力澎湃的感觉,让人只想要就这么一直飞下去。

    加速,再加速,然后,声音消失,画面静止,这个身体,没有跳动的心脏,也没有奔流的血液,然而,同样充满了活性的爆发力,仿佛可以让人听到心跳,感受到某种温热,在体内急促地循环流动。

    五秒,夜鸦夸克抵达原身和“平”所在的地方,速度瞬间由最高速变为零。没有任何勉强的感觉,就像是天生就能摆脱惯性,即便感受不到反作用力,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同样也是速掠的神秘体现,是否要维持“惯性”所带来的力量,也是自由的。

    在我一念之间,夜鸦夸克已经抓起原身和“平”。两个身体虽然都经过初步治疗,但因为设备和手法都十分简陋的缘故,不恶化得太快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如果不和末日真理教合作,也很难在聚集地里找到合适的治疗方式,也许可以使用威胁的方式,不过,以我对聚集地的印象和判断,怕是宁愿接受战损,也要拖住我的可能性更大。

    没办法,虽然不想和当地人为敌,但是,既然他们拥有“人格保存装置”,那就只能接受这个成为敌人的现实了。

    夜鸦夸克再一次进入速掠状态,再一次穿插于安静又近乎静止的战场上,回返的时候,只用了四秒。平台的防护罩依旧坚挺,我已经准备好,从出来时的地方凿开一个大洞,但是,片翼骑士倒是很守信,没有多做手脚,让夜鸦夸克轻而易举钻入了平台中。

    我们抵达之后一秒,巫师们这才反应过来,观测他们的动作细节,似乎是有些吃惊。不过,片翼骑士仅仅是头盔上,那宛如墨镜覆盖的眼部,再次闪过一丝红光,表明她并非没有任何想法,就没有更多的波动。

    巫师们的联合传送法术与我曾经看到过的又有了一些变化,这一次,他们使用了更巨大的媒介一扇灰黑色,仿佛天生纹理的大门。好似石材,又好似金属材质,但应该是构造体的一种,而且,还是极为贴近灰雾原始色泽感的材质,就像是直接将灰雾压缩成固态一样。

    素体生命曾经用奇特的“网”挡住了“眼球”的主炮,这扇更加直接体现“神秘”、“原初”、“穿行”、“开启”等等概念的“大门”,应该也是神秘度上相当的道具。我可不觉得,这个聚集地本身一点神秘度都没有,可以让正式巫师直接用普通的传送门法术也能穿行。就看他们从平台下方出来的时候,也不得不由素体生命从外侧破解封锁,就足以认为,他们虽然可以“不走正门”,但这种活动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门”被树立起来的时候,之前被拦腰斩杀的巫师,也有一部分被同伴救活过来,毕竟,被拦腰斩断并不意味着立刻就会死亡。人体医学上,对“死亡”的判断,其实算是十分宽松的,而对“灵魂”死亡的判断,就更加宽裕。在这个限度内,用千奇百怪,富有神秘色彩的法术进行快速治疗,也是理所当然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之前随手扔下的素体生命之茧,也已经被他们收了起来。

    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被我斩断的巫师再活一次,再交手时也无法逃离被斩断的命运,至于素体生命,当初也只是好奇“茧”的状态,对素体生命本身,我并无特别的想法。正因为不是太在乎,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些事物当作之前战斗的“战利品”来看待。

    第十三秒,为“门”提供能量的正式巫师已经全数退场,只剩下精英巫师们,片翼骑士只是拄着斩马刀,在一旁监督。平台防护罩的能量攻击,已经从巫师自主提供,转变为使用特殊的设备提供。比起过去的末日真理教,如今的末日真理教显得更加“现代化”。

    维持防护罩的设备上,显示能量供给的信号开始频繁闪烁,让人觉得它是不是快要不行了。不过,这个时候,“门”终于被开启。没有太大的声势,就如同正常的传送法术一样,有漩涡状的灰雾,在门中反时钟向旋转着,盯着看就好似灵魂都要被吸入一般。

    “门”的后方到底通往哪里,从这边也看不到,只有末日真理教巫师自己可以确定。考虑得严重一下,或许这个目的地,连他们都无法肯定。当然,仅仅从“准备”上来说,当然是已经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然而,正是他们自己也无法确认的情况,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如果他们对于传送布置游刃有余,可以精细控制,那么,要借助他们的“门”穿行的我们这边,反而才需要考虑更大的麻烦。

    第十五秒,第一名正式巫师走进漩涡中,身体好似被“绞”成一团,随即就消失了,看到这样的景色,也的确让人觉得没那么安心。

    之后是第二名正式巫师,第三名正式巫师……直到所有还活着的正式巫师都进入漩涡中,才轮到精英巫师。由此,片翼骑士自然是最后一个。在整个行动中,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就像是完全无视了我们的存在。

    巫师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目睹到这样景象的聚集地,攻击愈发猛烈起来。维持防护罩的设备,似乎也被开启到了极限,有一丝丝电弧从部件的缝隙中跳出来。

    我曾经想过,最先进入传送门,然而,正因为不清楚巫师们到底是如何布置的,传送本身,以及传送之后,又会面临怎样的情况,所以,才没有抢在第一步。直到精英巫师们离开了三分之二,我操纵着夜鸦夸克越过剩下的所有人,猛然投入其中。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商量。在“更加谨慎”和“出其不意”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即便,没有足够的线索,证明这个判断的正确性。仅仅是,必须要在无法确定哪一个才是正确的选项中,做出一个选择而已。

    在投入其中的瞬间,夜鸦夸克的飞翼覆盖了全身,将原身和“平”也包裹其中,开启了阴影跳跃的能力,尽可能去感受传送中的每一个细节。

1087 非物质化

    为了避免排序上可能产生的麻烦,我刻意打乱了进入传送门的顺序,尽管如此,仍旧无法完全避免末日真理教在传送上动手脚的可能性。他们的法术是如何布置的,已经进行了怎样的调整,这些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我也不会借助身为敌人末日真理教的力量。比起在聚集地的老巢里应对整个聚集地的力量,目前的选择虽然危险而被动,但却让我觉得相对好一些。

    夜鸦夸克的飞翼就如同披风一样,包裹住我的原身和“平”,在钻入灰雾漩涡中的同时,展开了在阴影中穿梭的超能。灰雾漩涡当然不是阴影,传送门和阴影跳跃,在形态上区别极大的空间性质神秘,但是,追溯其本质的话,却可以找到许多相似点。通过阴影跳跃的神秘性,去感受传送门的神秘性,进而避免在传送过程中出现人为意外,我这样的想法,并不只是一时兴起。

    我在过去,已经有好几次利用末日真理教巫师的传送门法术的情况。当时虽然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对方的确没能在法术力量展现的过程中进行调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等级更高,所使用的器物也更加高级,但是,他们为了达成传送,所要对抗的神秘性,也更加强大。如果他们可以随意在聚集地内传送,那就没有必要做出那么多的布置。尽管不清楚,他们最初是如何抵达平台之内的,亦或者,平台内部也仅仅是一个通道,通往真正存放重要物事的储藏地,但是。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依靠素体生命打开了出口,这已经足以代表某些问题。

    现在也是一样,必须依靠“门”,才能联合施法,这在我所知道的。末日真理教巫师法术中,也是极为少见的。他们在完成“传送”任务时,还剩余多少力量去排斥同处在“通道”中的我们?这个问题在我投入灰雾漩涡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着。

    答案,只能由事实来回答。而我所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传送过程中,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的袭击,也看不到其他人。仿佛我们被丢入了一个没有方向,也没有时间的黑匣子中。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东西,却无法进一步去确认那是什么。自己的运动似乎已经停止,即便想要移动,也感觉不到有任何力量加载于身上,夜鸦夸克的双翼无法展开,即便双脚活动,也仿佛原地踏步。施展速掠超能的话,无形的高速通道也没有成形。即便在感觉上。这里有什么存在,通过连锁判定去侦测的时候,却什么都无法感应到。

    这种状态,就如同自身所拥有的神秘性,一下子都荡然无存了。不过,这应该仅仅是“超能没有产生可以感受到的实质性效果”而产生的错觉。毕竟。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性的地方,它让巫师们可以无视大多数障碍,自由出入不同的空间中,就如同一个中转地带。

    问题是。巫师们是如何在这种地方活动的?亦或者,并不需要刻意活动,自行就会抵达预设的地方?当前的感觉,和自己使用阴影跳跃,以及抓住巫师,让其被迫带着进行传送的感觉截然不同。

    没有“活动”的感觉。

    似乎这种静止,要无休止地保持下去。

    黑暗,静谧,虽然有施展手脚的空间,却无法呈现活动的实质,当只有思维在转动,只有感觉去探索的时候,就像是要连感觉和思维,也要在无答案,也无休止地探索中渐渐麻木。

    让人忍不住去想:自己是否已经被困在这里,巫师们早已经利用自己的办法离开了?贸然利用末日真理教的力量,是否就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这里的黑暗,和阴影跳跃时,那种仿佛置身于由阴影聚集而成的大海中,自己可以接触这些如有实质的阴影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阴影本就有“阴暗”的意义,而“阴暗”又是最贴近“黑暗”的词义,在神秘学中,相近的概念所产生的力量,都拥有某种“连接”起来的方法。在我打算利用末日真理教的传送门时,这类神秘学知识为我提供了信心上的依据。所以,在尝试后失败,并由超能效果的丧失,进而产生出各种负面的情绪和想法,并没有在我的内心中盘踞太久。一开始就拥有的信心,只是几次尝试就丧失殆尽的话,这种信心不是一开始就如同玩笑一样吗?

    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笑话。

    没有时间感的话,也可以看作是,这里没有正常意义上的时间流动,也就不需要担心时间的缺乏。

    没有空间感的话,也可以看作是,这里没有正常意义上的空间结构,也就不需要担心空间的迷失。

    所谓的“无法活动”,也可以视为错觉,仅仅是因为没有“参照物”而已。

    既然巫师们的确是经由这里,去往不同的地方,那就证明,一定存在某种正确而有效的移动方式。如果自身并非已经在“推进”,那就是,必须依靠法术,独立进行“推进”。因为,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拥有的神秘,就只是法术而已。

    巫师法术的根本,是对“灰雾”的利用。

    而夜鸦夸克的神秘性,虽然并非直接和“灰雾”挂钩,但是,却在性质上,和“灰雾”所形成的构造体极为相近,而且,夜鸦夸克的构成,充满了我的“特质”,魔纹力量作为“特质”的一种,也必然存在于它的形态中。“魔纹”,是统治局的技术造物,其性质自然也会涉及对灰雾的利用,甚至于,比巫师法术的利用率更高。说到底,末日真理教巫师的形成,也很有可能是参考了统治局制造“魔纹使者”的神秘技术。

    仔细思考,将过去有所感觉。但是,并不足够深刻明晰的想法,一一辨析整理,在观念上,获得一个相对明确的认知。不管这种认知是否正确,但是。却能带来一个让内心安定下来的立足点。如果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末日幻境的本质就是一个“由精神构成的世界”,那么,内心、心灵、情绪这样无有实质的东西,对自身和环境的影响,要比物质世界来得更大。

    也许,在平时,习惯上将整个末日幻境也区分为物质和精神两种状态,但是。在面对看似无解的神秘状态时,将其重新归为“精神”一种,也是神秘专家解决问题常用的手段是的,并非只有体验过“病院现实”的我,才会将整个世界看作是“精神”的映像,在正常文化中,以唯心的角度,去看待和理解整个世界的哲学。也不在少数,而这本就是从精神角度去认知世界的体现。

    而在东方。唯心学说,对正常人的影响,甚至比唯物学说更大。它并不直接体现于科技对物质的改造中,却涉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东方,“只认可唯物主义,无法从精神的角度去看待世界”才是异端。是只有极少人,才能做到的“异常”。

    是的,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成长,构成了自己人生观、世界观并认知自己和世界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被束缚在“无实质”的困境中呢?

    没可能的。

    神秘学、哲学和心理学知识,在我的心中流淌着,连锁判定的运作对象,似乎也在我构建自我的唯心视角时,也在发生存在形态上的变化。原本只能感觉到,却无法观测到的“东西”,似乎渐渐可以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中呈现了。在我的脑海中,呈现出淡淡的轨迹,就像是铅笔在白纸上随意画了一条线,歪歪曲曲,浅浓不一,继而,更多的线也开始浮现出来,彼此纠缠着,以不断复杂,难以理解,也完全找不出规律,找不到起点和终点的形态,在身下周遭扩展着。

    夜鸦夸克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的景象,一瞬间直接反馈到夜鸦夸克的视野中。原本空荡荡的黑暗死寂的地方,变成了一团乱麻般的“线”所勾勒出来的立体空间。虽然凌乱,但是,在这一刻,有了上下左右的方向。“线”本身,就成为了确定自身空间状态的参照物。

    这些“线”并非静止的,它颤动着,就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一端拨动了线头,而这种颤动,又引起了其它“线”的连锁反应,于是,整个凌乱的线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不断涌动的大海。

    当“运动”产生时,“时间”也就呈现出来。即便无法锁定每一根线的运动细节,难以观测线和线之间的连锁,一旦集中注意力,就会感受到无比强烈的负荷,但是,这个原本看似一切皆无的地方,变成了真正存在着某些东西的地方。

    无法观测单体“线”的细节,也无法从整体上,去总览线构世界的运动痕迹。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运动,就像是一片虚影。然而,这种运动,仍旧是有规律的,在我的感觉中,线构大海的每一次涌动,都能让自己感觉到,存在某种指向性的暗示。

    我细细咀嚼着这种感觉,沿着这种感觉,进一步压缩着连锁判定的范围。于是,通过夜鸦夸克的眼睛呈现出来的视野中,四下蔓延的线构世界也开始缩小,在一万三千三百六十五次“涌动”之后,余下的“线”交织成夜鸦夸克脚下的“道路”,一直向某个方向延伸而去。

    我没有丝毫犹豫,夜鸦夸克踏上这条“道路”疾驰而去,似乎就是在动身的下一刻,整个世界陡然一变。被灰雾笼罩的建筑群又再度环绕于身周。急剧的变化,让人难以立刻反应过来,不过,在停下脚步的同时,我确认了,自己的确已经离开聚集地,离开那个看似什么都没有的传送门,抵达了废都之中。

    夜鸦夸克悬浮在半空中,这是一条由无规则建筑群所构成的“大峡谷”,正如我最初离开“厕所”时,所看到的景色,建筑群在两侧堆叠起来。构成了山崖。可是,这里的“峡谷”比之前遇到的还要巨大,其顶部,一直延续到我可以眺望的距离之外。天空越往上就越是狭窄,只剩下一条线般的光芒,似乎在最顶上。存在大量的,亦或者巨大的发光体,这些光可以直接穿透层层灰雾,抵达我们所在的距离。

    灰雾在流动,向上看,虽然因为“光”的存在,似乎是很稀薄的,但实际上,除了这“一线天”之外。太高的地方,连建筑的轮廓都看不清。在“峡谷山壁”上,也只有灰雾偶然变得稀薄时,才能看到闪烁的,仿佛有什么机器在运作的光点。更多时候,山壁上的建筑群也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

    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就在我的脚下,连锁判定似乎还没有从那个传送门的世界中调整过来,整个世界。是我最初于末日幻境,以超负荷的状态驱动连锁判定时。所能观测到线构世界。就如同在白纸上,仅仅用最简单的笔线,勾勒出物事的立体透视图。视野所见到的,和反馈到脑海中的,并非完全一致的景象,而脑海中的景象。则飞快侵蚀着视野所见到的景象,直到只剩下一个完全线构的世界,展现于自己的眼前。

    巫师们的身形,就是一个线构的大体轮廓,不过。他们的装束带有很强烈的特征,这一点于构图中表现出来了。

    还活着的正式巫师,精英巫师,被精英巫师背负的素体生命之茧,以及片翼骑士。

    数量和形态,完全匹配,他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出来的顺序上,全都比我快了一步。他们没有停留的意思,但也仅仅是开拔上路,他们在这里等待过了吗?也许没有,也许,即便停留了一阵,也仅仅是对“门”进行调整,以便于将我封锁在其中。身为敌人的立场,我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是因为觉得我无法太快离开传送门,或者说,根本就无法离开那样的世界,所以,此时的队形,和整支队伍的风气面貌,才给我一种“放松”的感觉吗?

    夜鸦夸克立于更高的地方,俯瞰着他们,在线构的情状中,只具备“人形轮廓”的他们,就像是可以随意“擦除”的孩童涂鸦。这样的感觉,并没有让我觉得自己很冷漠,但也不存在任何想要战斗的热血,极为平淡,但是,不将人当人看,无视对方的存在,或者才是最冷酷的吧。只有思维在正常转动的我,不由得这么想着。

    即便这样想着,也没有办法,将“杀死他们”当成是很特殊的,值得在意的事情。

    因为不值得在意,所以,可以选择动手和不动手,而我最终选择了不动手,也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就这么沉默着,在他们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他们利用法术的力量向一侧崖壁飞去。夜鸦夸克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前脚踩着后脚进入建筑群中,在时而凌乱狭窄,时而开阔却在半途中断的路径中飞驰着。线构世界的视角一直在持续,我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境,正是受到了这种视角的影响,因为,这种视角是从“精神”出发而呈现出来的,所以,也意味着,是“精神”上的问题。

    只是,认知归认知,要重新调整,回归“物质第一性”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线构世界是立体的,透视的,即便建筑再密集,也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夜鸦夸克并不完全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而仅仅是呆在“可以持续观测”的位置。他们的移动速度,也不可能面对速掠时具备半点优势。他们无法在行进中注意到夜鸦夸克的尾行,这一点认知,极为深信地浮现于我的内心中,就如同,这就是事实。

    其实,不尾行这些家伙,我也没有别的去处,这里已经和我最初过来的地方,不处于相近坐标范围,要在这片广阔而凌乱的建筑群中识别方向和位置,大概就算是聚集地的原住民,没有相应设备,也是做不到的吧。“加”说过,废都范围的扩展,比他们的探索行动要还快速,聚集地所确认的位置范围,仅仅是以树管带为核心的周边,以及遭遇过素体生命和安全网络运作正常的地方。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废都的确切范围,早就无法人为确定,因为,从来没有人去到尽头,传回信息。

    大部队在什么地方,在“平”醒来前,无法确认,在他醒来之后,因为位置是传送过来的,所以,也有可能无法确定。聚集地对末日真理教的认知,还是十分匮乏的,所以才会轻易被他们渗透到内部,既然不了解末日真理教,自然就无法确定末日真理教的落脚处。

    反过来说,如果“平”醒来之后,可以确定自己的位置,末日真理教的落脚处自然就会暴露。

    我相信,身前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可不会毫无目的地乱跑。他们不曾离开过夜鸦夸克的线构视野,虽然在行进中做了复杂的穿插,但是总体方向却很有规律,在线构的视野中,这种坐标的指向性要比正常的视野更加清晰。

    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到大部队的话,就必须另找它途,以解决原身和“平”的伤势问题,然后再进一步展开行动。

    从这样的思维出发,末日真理教的落足点也充满价值。

    然而,事情比我认为的还要有戏剧性。就在末日真理教行进了十五分钟,初步将建筑群构成的“大峡谷”甩在身后,已然看不见时,新的“线构人形”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出乎意外的攻击猛然落到了巫师们的头上。他们应该没有察觉到两侧的埋伏,被打了个正着。在夜鸦夸克的视野中,藏在建筑物内部、角落和曲折巷道中的人形,有三分之二跳了出来,其中又有三分之一的人,乘坐在六足的载具上。尽管无法从细节方面去确认,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些六足载具的形状,实在太眼熟了。

    是拉斯维加斯特别行动部队的人马!他们在这里伏击了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战斗一打响就立刻进入白热化,六足载具以金属风暴般的饱和射击初步压制了巫师们的行动,他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维持防御法术。可以反击的人,就只有三名精英巫师和片翼骑士而已,但是,这四人都被更多的神秘专家针对性照顾起来。

    这一队巫师即便在全盛的时候,和拉斯维加斯特别行动部队比起来,精锐性也有所不如,更别提已经被夜鸦夸克和聚集地重创过一轮了。五名素体生命只能维持在“茧”状,即便它们没有受伤,我也觉得,大部队有足够的办法,将它们调离。甚至于,我不由得想到,大部队有可能通过某些途径,确认这一队末日真理教人马的情报,才布置了这次进攻。

    身为占据优势的一方,拉斯维加斯的神秘专家们,已经比最初刚进入拉斯维加斯时,更有配合的韵律,进退有序,个人能力交替转换,以弥补单一化的缺点。巫师们的法术自然更加多面性,只是,在被偷袭的短短时间内,无法体现出太大的优势,反而是施展时间,作为缺点被放大了。

    我观测着双方在分离的这一段时间,所产生的各种变化,一边搜索着熟识之人的身影。

    左江、左川、江川和约翰牛……我的小队在哪里?

1088 攻壳

    夜鸦夸克观测着线构的立体世界,这种连锁判定的展现形态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过去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说,“才能”并非“超能”,而是人类自身可以达到的理论极限,但是,这样的形态,不止一次让我觉得,它已经超出了“才能”的极限,达到了“神秘”的境地。这样的变化,也让我觉得,以往区分“才能”和“超能”的分界线,其实是很模糊的。不过,连锁判定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实质上已经变得如何,其实都不重要,至少,在我的心中,这种变化的根源,是来自于自己,它的变化,只是为了适应环境,去突破困境。

    正因为连锁判定变化了,所以,我才能从传送门中离开。在我看来,末日真理教的那些家伙,可没有半点想要把我拖出来的想法。对于连锁判定的变化,我是持肯定态度的,即便,离开传送门,进入废都之后,似乎有副作用一样的状态在延续,让我对身周事物的感受性,和以往产生了巨大的差别,但是,这种肯定的态度,仍旧不会发生转变。

    我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种态度上的变化,却不在意这样的变化。或者说,就连“在意”的念头都没有,却可以注意到这种“不在意”的想法。很奇特,让我觉得矛盾,而且,在过去连锁判定发生类似的观测效果时,也都没有这样的感受。甚至于,就连“矛盾的感受”,也仅仅是一种淡漠的认知,无法激起主观的情绪反应。

    若要形容的话我在以一个超乎世界的视角,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测着在自己身上。以及自己身周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最接近的描述了。仅仅是没有代入感地注视着,操纵着……仿佛存在于这里的“自我”,也不过是外部的一个虚幻的念头。

    这是我认为的,将自我存在和末日幻境“分割”得最彻底的一次。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夜鸦夸克尾行着末日真理教一行人,并在进入废都深处时。目睹到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对这支末日真理教精英小队的袭击。战斗打响得十分突然,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一方早有准备,而另一方则完全没能提前感应到,被突袭得相当彻底。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神秘专家们,比刚进入拉斯维加斯时,在配合上更加默契了,就像是在我离开之后,已经得到了相当的磨练。己方超能的协同配合,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变化不足”的弱点,巫师们的法术在释放上较为缓慢的弱点,便相对地被放大了。

    末日真理教的队伍在回过神来之前,就被神秘专家们分割成好几块,几个呼吸后,好几名正式巫师的防护罩就被击碎。整个人连逃跑的动作都没有,就被格杀当场。而精英巫师和片翼骑士则被在防御上有特殊能力的神秘专家纠缠着。即便片翼骑士在个体战斗力上胜过和他交手的任何一个神秘专家,但是,却无法突破复数神秘专家的封锁,去支援自己的属下。精英巫师已经抛下素体生命之茧,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若不如此。他们也要步入正式巫师的后尘。

    nog特别召集而来的神秘专家们,大部分人的战斗力,都可以和精英巫师分庭抗礼,也就是提前领悟超能的二级魔纹使者到被动获得超能的三级魔纹使者之间的力量。片翼骑士要达到三级魔纹使者中强者的水平,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杀神秘专家如屠狗,何况,前来牵制他的那些神秘专家,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即便是反击,也只是防御的一种策略,彼此之间的配合,也十分密切。面对这样的状况,我也觉得,只有在超能上,拥有一项绝对性的优势,例如,绝对的速度差距,或者,绝对的力量差距,例如,我的速掠超能,才能打开一条缺口进行突围。

    然而,片翼骑士的强大,就在于它的稳定和全能。在过去我和“骑士”等级的巫师交手的经验中,他们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某一方面特别优秀,正如在“巫师”阶段,法术就以“全面”和“多样化”著称一样,即便升级到了“骑士”,也不过是在“全面”这一特性上加以强化,然后填起“法术时间”这一短板而已,在能力特性的本质上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进化。

    即便如此,在很多时候,“全面”又“稳定”,不会受到法术时间拖累的巫师骑士,仍旧是最可怕的一种敌人。他们也许不能很快就攻破敌阵,但也不会轻易失败,纠缠起来,往往能将某一方面特别突出,以弥补了短板,显得在总体实力上更强的神秘专家拖入死亡的境地。

    不过,眼前的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对这样的片翼骑士施展了很有针对性的战斗策略,让人觉得,队伍中有人对骑士等级的巫师十分了解,甚至于,对当前这支末日真理教巫师小队的构成特点十分熟悉。

    这或许是一场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有所预谋的袭击。在末日真理教的这支巫师小队前往聚集地执行特别任务时,就已经被拉斯维加斯的特殊作战部队盯上了。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出其它可以解释当前状况的理由。

    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末日真理教的行动应该是隐秘的,而且,从学生会的报告中,这里有关末日真理教的痕迹,都充满了“遗迹”的感觉,这个情报,应该可以反映末日真理教相对于中继器陷阱世界的体现,以及他们在这个维多利亚重工区的经营状况他们很早就已经来到这个地方,并进行了某些活动,直到最近,才体现出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陷阱世界的侵略性,或许,一直以来的活动。就是为了达成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入侵。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末日真理教在这里的布置,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刚刚组建起来,不久前才踏足此地的nog部队识破,并如此有效地利用起来。本来。在我的想法中,应该是nog出于某些缘故,得到了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入侵计划,就如同仿造“天门计划”一样,完成了自己的中继器入侵计划。而且,为了保密的缘故,直到进入拉斯维加斯的颠倒之城中,才开始由知情者实施这个计划。我这支小队的失散,也只是在可接受战损比例之内的意外。

    然而

    似乎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手中拥有的。关于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情报,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连素体生命、末日真理教、聚集地、统治局安全网络等等势力的情况,都提前摸得一清二楚,那么,这份情报的来历,就让人格外在意。

    我曾经设想过,在纳粹出现之后才得以成立的nog,和本为死敌的末日真理教之间。具备某种“默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究竟是nog总体战略上。面对纳粹的压迫,而不得不转移第一矛盾,亦或者,是网络球的意向对nog整体产生了干涉?却是很难确定。不过,以我对网络球的了解,他们如果真的这么想。这么做了,那也并非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确,网络球对待末日真理教的态度,一直都是一致的,但是。网络球却并非死板僵化的组织,它比任何神秘组织都更有“政治性”,表面的态度强硬,手段却相当“柔软”,而这种“柔软”和“政治性”,正是联合国政府愿意接纳它,最终让它发展壮大的根本原因。

    在当前的末日幻境中,网络球要面对的情势,要比过去的末日幻境更加复杂,可是,在我的观察中,它那十分独特的“政治性”和“柔软性”,却仍旧一如既往。

    如果,在联合国的推动下,网络球真的和末日真理教达成默契,以敌对的状态,完成了情报交换,在各种“情势巧合”中,维持着脆弱平衡,最终达成将矛头共同指向“纳粹”的目的,那么,眼前的突袭战所带来的种种疑惑,就有了解释。

    这的确是一场出乎末日真理教巫师小队的突袭,但是,对于整个末日真理教来说,却是一次和网络球,亦或者,和整个nog的交易。在这支巫师小队的身上,存在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必需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和“入侵中继器陷阱世界”有关正如过去泄露了包括制造中继器的“天门计划”在内的种种计划一样,末日真理教这一次泄露的,是自身针对“纳粹”的种种可行性计划。

    也许,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有很多人只会觉得,这是一种巧合,但在我看来,这里面有太多幕后的阴影。

    当然,这样的答案,并不足以让我做出行动。网络球或nog的想法,以及他们如何与“纳粹”,如何与末日真理教战斗,采取怎样的方式进行战斗,都已经和我无关了。我此时的解析,仅仅是因为本能地对情报进行解析而已。我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所设想的是否正确,当这样的解析进行时,我的目光放在对所有出现于观测范围内的人形特点身上。

    无论nog和末日真理教打算做什么,打算如何去做,都已经没有阻止的可能。他们的行动所产生的影响,也已经在我的经历中展现出来,我也不打算去阻止但是,有一个前提,那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不希望这种影响从中继器陷阱世界中,我所在的城市为起点扩散开来。

    他们要入侵,可以,没有问题,打破世界的神秘性封锁,导致整个世界加速异化,步入末日,这是我无法阻挡的。然而,他们不能在什么地方开始这么做,却是可以由我决定的。无论预谋也好,手段也好,主动也好,被迫也好,无论是上辈子有交情的网络球,亦或者一直都是敌人的末日真理教,想要在我的城市打开“入口”,就是我的敌人。

    我毫不犹豫地这么想着。而且,这也是在更早以前,对情势做出猜测后,就已经有了轮廓的想法。现在,只不过是让这种想法更加清晰起来了而已。

    所以,我并立刻加入战斗中。而是寻找着自己的帮手那些,在最有可能的阴谋论中,可以断然加入我这边的自己人。

    左江、江川、左川……就只有这三人,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左川和约翰牛在被动卷入中继器陷阱世界时就已经失散,也不知下落如何,是否也已经抵达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和大部队汇合。不过,左江应该是在这里,既然左江在。江川也应该在。只要找到两人,我就不再是独立对付整个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和末日真理教。即便进入中继器陷阱世界后,她们的力量,也是弥足珍贵。

    夜鸦夸克的存在,没有被交战双方观测到,即便,他们理所当然在这里布置了“侦测”中的神秘力量。现在的夜鸦夸克,和之前的夜鸦夸克不是一个等级的。在这场突袭战中。双方所体现出来的力量、技巧和策略,都拥有很高的水平。可是,即便双方加起来,总体实力仍旧不足以对抗此时的夜鸦夸克,我的心中,拥有如此的确信。

    然而,似乎要在线构世界的人形中。很难找出“特殊”的人形。细节方面的缺失,只能让我从轮廓体型上估测性别和所属组织,就算左江和江川都是女性,也仍旧很难在“像是女性的人形”中,将她们分辨出来亦或者。她们不在这里?夜鸦夸克的观测范围,已经达到了半径一百多米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平时的常态范围。

    只有在当前的状态下,我才没有感受到半点勉强,似乎还可以将观测范围扩张下去,但也在另一方面,让我怀疑是否真的应该这么做感受不到负荷,不代表负荷不存在,感觉不到消耗,也不意味着消耗没有产生。甚至于,其实我和夜鸦夸克都已经过负荷,仅仅是无法察觉出来而已,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最危险的情况。

    所以,我没有试探自己可以做到的极限,夜鸦夸克的观测也一直维持在“默认”的水平,这样没办法找到左江和江川的话,也只能再忍耐一下,先接触当前的特殊状态,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了。

    就在我来回确认了三遍的时候,死伤惨重的末日真理教巫师在最后关头完成一次爆发,击破了神秘专家们的阻挠,再次聚集在一起,暂时站稳了脚跟。他们仍旧落于下风,却没有之前那般轻易就会被击杀了。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铆钉”发出指令,战场上的激战气氛稍微有些缓解,就像是在为下一波决定性的攻势蓄积力量。

    我听不到声音,也无法直接从人形上,将他直接分辨出来,但是,当代表他的“人形”做出动作时,却能感受到。

    紧接着,其他人的动作,也让我开始对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一方的具体人物,有了进一步的认知。我所熟悉的,在基地通过了最后筛选,被nog视为“队伍干部”的人,除了约翰牛之外,都已经聚集在这里。

    十分奇特的感觉,就像是情报就这么浮现于脑海之中。然而,在这份情报中,没有左江和江川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事情?左江和江川,也与大部队分开了吗?就在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夜鸦夸克的背后猛然产生“有什么东西贴住”的感觉。完全没有感受到“靠近”的过程,在意识到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是一下子就凭空出现在后背极近的距离。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连锁判定观测,也没能提前觉察到,甚至于,在线构世界中,位于背后的东西,也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浮现线条轮廓。

    而且,一点“人”的形状都没有,就像是纠结成一团乱麻的线,对比起轮廓分明的其它线构景象,格外有一种突兀和惊悚是的,我猛然惊悚起来,一下子就退出了之前那淡漠的状态,而线构世界也陡然变得不稳定,眨眼间就崩溃了,浓雾中的废都,以完整而表面化的景状,再一次浮现于夜鸦夸克的视野中。

    变化是如此突然,就像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愣神的工夫。而我自己,只是从一场怪异的梦中惊醒过来。

    可是,前方被建筑物遮蔽的战斗,清晰传来了声响。

    我下意识想要操纵夜鸦夸克前掠,然而,一种温热的吐息比这个意识更快,从身后拂来,就像是擦过我的颈脖。

    强烈的危机感,巨大的恐惧感,突然的惊醒感,以及,非比一般的异常感,好似喷泉一样,一下子全在我的内心中喷涌出来。我知道那是谁了,这样的感觉,在我的本能认知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即便算上所有遭遇过的“江”,如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最为清晰的。

    “真江?”我有些讶异,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夜鸦夸克的胸膛已经被击穿了一把长刀洞穿了后背,直接从心脏部位射穿,插入对面的墙壁上,然后是手臂,从大洞中穿了出来。清秀修长的手指,捏着原本插入其中的“人格保存装置”。

    “阿川,我的爱人。”这只贯穿了夜鸦夸克的手臂曲折过来,就像要拥抱我一般。

    可是,夜鸦夸克的身体,却传来不堪负荷的解离声。我觉得自己好似被掐住,从夜鸦夸克的身体拽了出来。

    无法反抗,明明利用速掠的话,似乎就可以争取到许多时间。可是,从一开始就没能做出反应,也分不清是我迟钝了,亦或是,真江的动作更快。

    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此时出现在身后的真江,比夜鸦夸克更加有力。她的异常仍旧一如既往,我在这种深入骨髓般的,恐怖得令人发指的异常面前,就如同被蛇咬住的青蛙。无论是正常的我,亦或者,是将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宛如只剩下“灵魂”般存在的我,都必须面对这个已经被证明的事实。

    真江,带着很妖异的不满。即便背对着,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是,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吐息,她的温度,都散发着绝对明晰的气场。

    我被从夜鸦夸克体内“拽”出来,巨大痛苦,从身体上传来,让我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夜鸦夸克支离破碎的身体自天空散落。有人影挡在我的身前,仿佛要遮住阳光般,手掌搭在额头上,眺望着这个景象。

    夜鸦夸克被崩碎得极其彻底,并不仅仅是被“贯穿”了。它被某种力量停滞在半空。刚开始仍旧是几大块,但很快就风化了一般,迅速变成灰烬飘散,宛如一场灰雾废都极为相称的雪景。

    她似乎变得开心起来,发出清亮娇柔,却又充满神经质的笑声,提着连衣裙的裙摆,在原地跳舞般旋转。

    我忍着重伤的原身肉体释放出来的,充满了穿透感的痛苦,将目光艰难地移向建筑的墙壁上。刀状的兵器插入了半截,但是,后半截的样子已经足以让我认出它来。

    临界兵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

    夜鸦夸克,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手持着这把刀状临界兵器的真江干掉了。

    无法理解。

    真江的举动,无法理解,但是,她的出现,却让我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我向后躺倒在地,静静看着自空中落下的灰烬。

1089 怪化江2

    左江不在了,但是,真江却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刻出现在我的身后,手持着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一击之下就摧毁了我引以为傲的电子恶魔“夜鸦夸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放开来联想,去为这样的行为找一个理由,当然可以找到许多种可能性,但是,对于真江来说,这些理由是否真的就是她所认为的呢?不知道。我看不穿她的内心。她的背景,让我觉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深意的,可是,这种深意是否出于她的主观想法呢?

    真江,比我更像是精神病人……不,严格来说,她是比我更恶劣的精神病人。一直以来,许多心理医生都想方设法,意图弄清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们那些奇诡反常的行为。亦或者,在看似正常的行为中,他们的脑子里,是否也存在类似普通人那样正常的精神驱动。不过,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个人可以义正词严地说,自己可以理解精神病人。

    我也同样如此,可以理解普通人,但无法理解精神病人,即便我也是一个精神病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完全一样的精神病人。在所有看似相同的行动中,驱使他们行动的自我精神世界,大概是不一样的吧。我经常忍不住去揣测真江,就如同我偶尔也会用常识,去理解左江和富江一样,不过,我唯一得到的教训,就是“真江比富江、左江以及其它的江都要特别”这个结论。

    在夜鸦夸克被摧毁的一瞬间,我的感官被拽了出来——不知道真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的确做到了——塞回了重伤的原身中,一瞬间,身体内外的严重伤势所产生的痛楚。好似电流一样贯穿了脊髓。我感到自己虚弱得惊人,不仅仅是肉体,连精神也一样,和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时。完全就是天和地的差别。这样的痛苦、虚弱和昏沉。让我一下子好似“活”了过来。是的,将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用夜鸦夸克的身体去感受世界,去承载负面,和用自己的原身做同样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尤其在这个重伤的时候。差别就进一步加剧了。

    我觉得,换做是其他的电子恶魔持有者,一定会有人无比渴望回到那个无坚不摧的构造体身躯中。因为在那么一瞬间,我也本能想要逃离这个“弱小”又“痛苦”的躯壳。只是,即便是这个弱小普通的身体,也有着电子恶魔的身体所无法带来的东西。换做平时,两者都处于正常状态的时候。这种差别是很细小的,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十分在意,但是,都出于不正常的状态时。回归肉体,忍耐着痛苦,目视着夜鸦夸克的身体在空中解体,化作雪花般的灰烬,我突然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反过来想想,既然在破坏了电子恶魔之后,真江露出这副高兴的表情,那么,或许可以认为是,她对制造电子恶魔的幕后黑手表示不认可吧。既然我接受了真江,也认为,她比任何人都要爱着我,那么,她所抵制的东西,大概就是在她的角度来看,对我毫无益处的吧。真江在抗拒着什么,那么,到底是在抗拒着什么呢?会是“病毒”吗?

    在我的假设中,“真江”、“江”和“病毒”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概念,但又在性质上有着极为深刻的联系。我认同自己的假设,并在没有太多证据的情况下,于脑内加以补完,成为一个看似完整可行的理论。所以,我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将三者区分开来,亦或者,在有必要的时候,将三者同一看待。可是,即便如此,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我也不免会将三者造成的影响混淆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谁都不清楚,这些各式各样的“江”,潜伏于我体内的“江”,早就应该死掉的“真江”,以及无法观测的“病毒”,彼此之间的联系究竟深刻到什么地步,又到底由什么联系着,我所察觉到的情况,构成了我进行揣测和联想的基石,可是,这些终归是我主观的想法,实际是不是这一回事,则是完全无法肯定的。

    就如同,科学家在数学理论上,进行推导和猜想,去指出“暂且还无法观测到的事实,无法得到实例证明的理论”,他们自身,也无法肯定,自己当时的推论和猜想,一定是正确的。

    又如同“大一统理论”的出现,最初仅仅是科学家为了“更好地去理解世界”这一目的,而“更好地理解世界”,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这一目的。这个理论的出现,本就证明了,科学家无法很好地理解世界,他们只能看到“片段”,在尝试理解“片段”的过程中,所得到的结论和认知产生了矛盾,却无法证明,矛盾的那一边才是真相,亦或者,全都是假相。他们为此感到苦恼,明明追寻的是真实,却越发察觉到,自己在“不完全真实”的罅隙中徘徊。

    我在做的事情——尝试去理解真江、其它的江,我体内的江,以及病毒的行为——就和以上的情况类似。我永远都在做着假设,而这些假设,仅仅是在解释我所观测到的情况,即便如此,它仍旧在很多时候,是浑浊的,矛盾的,无法得到确切证明的。我深信它是正确的,仅仅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便难以和她们,亦或者它们,亦或者“它”相处下去。

    江,在我的认知中,是全世界中,最难相处的对象。

    真江,又是“江”之中,最难相处的爱人。

    她的情感,所产生的行为,不仅仅有时很难理解,而且,更会灼热到将我烫伤,而我却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过去一样,现在也一样,出现在我面前的真江。即便是不同的末日幻境中,也没有任何变化。让我有一种错觉——她的时间,她的性格,她的整个存在。都是以我为标准的。

    我的身体。发自本能地惧怕她,我的理性。理所当然地排斥她,但是,我的感性,却一直都在尝试接纳她。无论遇到过怎样可怕又痛苦的情况,都没有放弃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即便,唯一的神秘力量“电子恶魔”被她摧毁,感性上也从来不悖于“她爱我”这个基点。而基于“她爱我”,“她不会害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这样的感性出发。她所有无法理解的行为,都会变得可以接受,甚至于,就如同现在这般。让我打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不禁去肯定曾经有过的,“电子恶魔是病毒手段”的这个猜想。

    电子恶魔是“病毒”的手段,所以,真江为了保护我,毫不犹豫就摧毁了它——这个解释从理性来说,有些牵强,从本能来说,无法认可,但是,感性上却完全可以接受。我接受了它,所以感到松了一口气,不再尝试去考虑其它的可能性。

    是的,我这么做了,而且,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接下去的行动,也是基于这样的做法才能有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我基于感性的判断错了,理性和本能才是正确的——这样的假设,在我决定接纳“江”的时候,就已经是毫无意义的念头。

    面对“江”,面对“真江”,想要去接受她,想要去爱她,这样的行为,哪怕有一点理性和本能,都绝对无法做到。而一点不考虑理性和本能因素,完全遵从感性出发,那就是“精神上有问题”的体现。

    所以,我是精神病人。

    也所以,我可以理所当然地爱上真江,可以包容真江,可以尝试去理解真江,对所有由此而来的种种负面都不屑一顾。深信“爱她、包容她、去理解她,要比排斥她、反抗她、憎恨她,更加有富有积极而正面的人生意义。”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在这片徐徐落下的灰烬中,忍受着肉体传来的痛苦,注视着愉悦地起舞旋转的真江。心中很轻松,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就像是过去一样,只要真江在身边,我就能无往不利,我想要做的,去保护什么人,也都能做到。

    每一个“江”都有自己的特色,都能让我感到安心。只有真江,让人提心吊胆,但是,纯粹就“面对神秘”来说,真江是不同的等级,更加强有力。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其他“高川”是否也如此,亦或者,这是我这个“高川”独有的特色,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可爱的弟弟……我最爱的阿川……”真江停下旋转的脚步,黝黑的长发披散着,遮掩住她的面容,只在缝隙中,依稀可以看到她的眼睛,那是熟悉的,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吸引力,黑暗深邃得就如同无底深渊的眸子,她呢喃着,就像是在心中咀嚼着相逢带来的滋味,就像是不知名的野兽在用餐之后,啃咬着剩下的骨头来磨牙。在这片灰暗废弃的建筑群中,她的存在比这里的气氛更来得阴暗,也因此,更加地明晰,宛如在灰暗的底色上,涂抹了一团漆黑的色彩。

    “我又见到你了……我好像见你……”她走过来,我躺在地上,重伤的身体无法动弹,随着她的靠近,那身姿让人发自本能的恐惧,想要后退,想要逃跑,她就像是厄运,一种可以驱散所有厄运,只留下她这个厄运的厄运。膨胀的思维,无论如何用力,也仿佛无法勾勒出她的真面目,仿佛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用人形伪装包裹起来的异物——冤魂,幽灵,恶鬼,凶魅……怎么称呼都好。

    明明没有风,她的长发却飘荡着,赤裸的双脚,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觉得她在透过遮掩面容的长发缝隙,窥视着我,仔仔细细地,不放过哪怕是一丝肌肤的纹理。她仿佛要吞噬我的身体,然后用双手抚摸失去躯壳的灵魂。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姿和举动,即便,她所做的动作,都是人体能够完成的。

    我快要窒息。感性上的情感可以接受这样的她,但是,身体和理性都在发出绝望般的哀嚎,心脏抽搐着。血液冻僵了。就连肌肉也变得生硬。只能这么看着她蹲在身前,一边释放着阴森的。灾厄般的气息,一边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她的手指充满了温度,苍白得仿佛透明般的血肉,柔软又富有弹性。每一寸都是富有魅力的,可是,却完全无法让人本能去欣赏,因为,在手指顺着面颊的肌肉和骨骼游弋的时候,仿佛下一刻,就会插进自己的身体中。

    我的左眼。隐隐发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吐了血,精神上的接纳,不代表身体就能适应。重伤之后遭遇强大的压迫,身体传来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脱离水面,垂死挣扎的鱼儿。我的眼前模糊了一阵,复又在疼痛中清醒了一些,却陡然发现,真江不见了!

    在哪?我倒抽着凉气,尽力移动目光。我看到两侧的建筑群,以及插在墙壁上的刀状临界兵器,头顶上方,夜鸦夸克化作的灰烬,还在稀稀落落地飘洒着。下一刻,左侧方传来剧烈的声响,那一带的建筑被贯穿了,垮塌下来,虽然是构造体材质,表现得却如同普通的砖石一样。巨大的六足战斗机器从洞口处翻滚出来,坐在上面的三个神秘专家飞起来,重重摔在墙壁上,之后,有一个强悍的人影从六足战车下盘顶起来,一口气将六足战车高高举起,猛然砸向那三名神秘专家。

    做完这些事情,人影便没再理会那边的情况,一扫眼就朝我这里转过头来。

    是那名片翼骑士。因为失去了夜鸦夸克,此时不过一介普通人的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战局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产生变化的。很明显,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神秘专家们,没能继续牵制片翼骑士。这个家伙的反击,也必然意味着巫师们的反击。在我和她对视的时候,一连串的爆炸声环绕在四周响起,灰雾剧烈涌动起来,好似一口气被抽调了三分之二,连视野都变得清晰起来。

    将灰雾利用到如此强度的神秘,我窃以为,在这里就只有巫师们才能做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正在放手一搏,而这样激烈的战斗,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神秘专家们没有一点损失,似乎也是不可能的。我一口气在脑海中推测着战况,但是,无论如何,都有这么一种感觉——真江的出现,就真的像是灾厄的征兆,其他人都被她影响了。

    但是,真江在哪?之前所感受到的,那强烈的恐惧,仍旧让肌肤生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面前释放着强悍个人力量的片翼骑士,反而在这种恐惧中,变成了不值一提的事物。我和她对视着,但是,我所在意的方向,并不是她那边,也不是被一通狠揍的神秘专家那里。

    后面!

    只有身后,无法看到,所以,真江一定在身后!

    这样的想法,好似电流一样,贯穿了神经和脊髓,宛如印证着我的判断。一双手臂从我的颈脖后环绕过来,就这么轻轻拦住我,柔软、温暖、丰满,带着女性特有气息的身体压上来。然而,我的背脊僵硬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恐惧。

    我看到了,片翼骑士一定也看到了,她僵住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个身影,却让我觉得,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东西?是真江?真江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环绕在胸前的手臂,只能感受到背后之人的丰满身体,但是,那片面的感觉,是否只是一种掩饰?无数杂乱的,负面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沸腾着。

    然后,我用力抬起手,搭在环抱着我的胳膊上。

    “真江?”

    吐息轻抚着我的颈脖,她的声音紧贴着耳廓传来:“……我爱你,阿川,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她的低吟,渐渐变得更低了,似乎变成了另一种声音,另一种语言,就像是在诅咒,但却是我最熟悉的声音。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无数次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言,好似神经质一般,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对我说的,但有时,她却说是在对其他的“江”说话,让我觉得,她能比左江和富江她们,更加准确清晰地确认她们的存在。有时,她即便在盯着我说话,但眼神却是空虚的,就像她能看到的我,并不站在这里。

    真江,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但是,这样的她,完全不可能给人好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精神病院中,自说自话的病人们。

    可是,若果仅仅如此,是不可能让前方的片翼骑士害怕的。要让末日真理教的人害怕,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无惧于死亡和痛苦,以虔诚的心,祈祷着末日的降临。他们向往那样的世界,并愿意舍身去成就那样的世界,即便一时受阻,也会被“一切将有终结”的真理教义安慰。一般意义上的折磨,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片翼骑士这样等级的成员,理论上,已经不会再有“害怕”这样的情绪。

    可是,朝这边看的她,的确在害怕,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这种情绪,却从她的身体上反应出来。她没有颤抖,仅仅是站在那里,也泄露出这样的味道。

    就像是,她看到的东西,和我感受到的东西,不是同一个。

    下一刻,她好似发疯了一般,从来时的墙壁破洞中钻了回去,丝毫也不顾可以击杀已经受到重创的三名神秘专家。可是,她的身影刚刚半没入洞中,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留在我眼中的半截身影,被硬扯了进去。

    拖拽和挣扎的声音,隔着墙壁传出好远。她惨叫起来,“怪物!怪物!”,仿佛除了这个词语,再没有别的可以形容她的遭遇,以及她的恐惧。这凄厉的声音,甚至让外侧的战斗都停顿下来,直到三个呼吸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似乎整个战场的气氛,都变得沉重。灰雾再次恢复浓度,静悄悄的废墟中,终于再次响起战斗的声音。三名神秘专家艰难地爬起身,也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而,这一次注视,让他们全都发了疯,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脸色惨白,发出非人的惨叫声,踉踉跄跄地奔出几步后,同样在一个视线看不太真切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拽倒,向不可见的灰暗深处拖去。一名神秘专家抓住了坚硬沉重的物体,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而他的两个同伴,都没这么好运,一下子就没入视野看不到的地方。

    而剩下的这名神秘专家,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掀了起来,可是,却发出手骨划拉的声响,一点点被那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一点点拽了下去,直至整个人最终无法坚持住,在一声惨叫中,消失于我的眼前。

    拖走这些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说老实话,我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必然是某种存在,正因为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所以才显得无比恐怖。原本是硬刀硬枪对放了战场,因为这样的变故,陡然变成了神秘事件的发生地。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而变得有些不真实。

1090 片面解答

    在这片战场上,看到真江的人都发疯了,无论是末日真理教的片翼骑士,亦或者nog的神秘专家们,都没能逃过这种诡异的力量。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真江出现在我的面前时,那种发自本能的恐惧也不是骗人的。我至少还能在感性上接受这样的真江,亦或者,我和真江之间,有着其他人没有的连系,那些人所看到的,所体会到的东西,大概是比我所感受到的更加可怕,所以才会崩溃掉。连“死”都不怕的末日真理教中人,究竟因何产生这份让自己崩溃的恐惧?我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

    在我身后拥抱着我的真江,这份触感是如此真实,即便这么背对着她,也很难从感性上,认为她是这样一个怪物。只是我不敢回头,应该说,情感上重逢的愉悦,无法扭转身体本能的排斥和抗拒。我想要回头,拥抱她,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就好似,一回头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真江那听得不太分明,应该不是用正常语言的声音,仿佛变成了“看看我,转过来,看看我”的幻听。

    真江的手掌在我的胸膛上摸索着,滑上我的脸庞,突然加大了力气,一下子就将我的头向后扭去。我听到颈椎咯吱作响,仿佛要被扭断了,但是没有。

    真江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要贴住了我的嘴唇。然后,嘴唇上传来吻的感觉,太过接近的距离,完全看不清她此时的样子。但是,她的吻是如此热切,充满了欲望。就好似要将舌头钻入我的喉咙中般搅动着,让人窒息。

    不一会,有其他人从那边过来,我听到脚步声。

    “高川?”那些人顿住脚步。似乎有人认出我来。

    “这。这到底是……”他们发出我惊诧的声音,我的头被真江按住。被她猛烈地侵袭着,因此,完全看不到他们此时的表情,但是。他们的状态似乎还不错,没有像之前的人那般陷入恐惧中。诧异的声音充满中气,就像是仅仅为我和真江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状态下,做着不合时宜的事情而感到惊诧,而并非是看到了“怪物”。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当真江放开我的时候。环绕在四周的声响已经停息。找过来的人在最初的惊愕后,没有打断我和真江的意思。我喘息着,嘴唇有些麻木,身体也在发冷。可是,当我和真江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不知何时痊愈了,仅仅是身体还有些发虚。我满身冷汗淋漓,真江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这么蹲在身后,注视着我。她的目光充满了质感,即便我转回头,也能感应到这目光落在身体上的感觉。恐惧犹在,只是,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来了,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江就像是“收敛”了自己的神秘一般。

    我撑着双腿站起来,环顾四周,不少神秘专家已经过来,正详细勘察片翼骑士被未知的恐怖物事拖走的现场,一个个皱着眉头,时而讨论,时而争执,却拿不出一个定论来。那三名神秘专家被拖走时留下的痕迹,也没有被放过,而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确定了,就只有我和真江,是当时最为接近现场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见我站起来,便朝这边喊了一声,很快,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和真江身上,目光中充满疑惑。不仅仅是对现场留下的痕迹,我也觉得,那是对我和真江出现在这里的疑惑——我的情况暂且不提,他们看真江的目光,是十分陌生的。

    他们不认识真江。我立刻这么判断到。的确,左江和真江都是江,但是,两者无论性格、情感、思维和行为方式,都有着巨大的区别,乃至于,就连相貌和气质上,都并不具备足以联想的相似。在过去,即便我指认左江、富江和真江是“同一人”,半信半疑者也居多。

    陌生的女人,一度失踪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隐秘行动的战场上,而且,所在的地方还发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状况,若这些nog的神秘专家可以对此不闻不问,那才是荒天下之大谬。我早有准备,明白他们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可是,却无法全都说出来——实际上,我也无法提供太多的线索,就连片翼骑士和三名神秘专家的遭遇,我此时也只能说,一定和真江有关,可是,来龙去脉却无法说清楚。被拖走,此时理应死亡的四人,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完全不清楚,他们在被拖走的过程中,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末日真理教的人……还有我们的三个人。被什么东西拖走了。”我只能这么回答。

    “什么东西?”对方当然想要知道答案,可是——

    “抱歉,我也没有看清,它藏在浓雾中,形体很淡,很模糊,存在感也不强烈,四个人都是被袭击之后,才意识到那东西的存在。”我描述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只能说,那是无可名状之物事。”

    “无可名状……”神秘专家皱起眉头,却没有质疑的意思,无可名状之物事作为“神秘”的一种,并非少见的形态,只要接触“神秘”有了一段时间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发现类似的东西,并且深深体会到,这些“无可名状”的东西,到底是多么可怕。有一种说法,这些可怕的东西并非是真的“无可名状”,只是,它所具备的神秘性高度,远超出目睹者的神秘性,所以,无法认知,无法理解,乃至于,无法清晰进行观测,才会显得“无可名状”。若是这样的“无可名状”出现,三名神秘专家和一名片翼骑士毫无反抗余力的情况,就似乎变得可以理解了。

    毕竟,那四人虽然已经受伤,却并非毫无还手余力,参与到这个战场上的神秘专家和巫师。无一不是行家里手,普通的“神秘”,是不可能轻易就干掉他们的。而现场留下的痕迹,已经证明了。那四人的确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每个人都听到了他们发出的惨叫声,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恐惧。本应该是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的。

    真江现在已经恢复成“普通的精神病人”的模样,尽管出现在这里,会让人感到突兀,但是。最先怀疑的目标却不会放在她身上,尤其在我对他们说:“她就是左江。”之后。

    “左江?她?”听到我的解释,不少人都如我所料,再一次露出愕然之色,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真江。真江对这些视线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仍旧抱着腿坐在地上,自顾自发出神经质的嘻嘻声。那情态让人一看便知道,绝对不是正常人。

    “别开玩笑。”队伍的最高指挥官铆钉皱着眉头说。

    我知道他的想法,左江的战斗力很强,在和队伍的行动中一定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并理所当然被看重。然而,现在的真江,看起来只是一个的精神病人而已,就连外表的美丽,也被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郁和神经质所掩盖了,显得有些渗人。神秘专家经历过很多诡异可怕的神秘事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诡异吓到,但是,现在的真江看不出有任何战斗能力,即便真的可以战斗,他们大概也不敢信任一个“精神有毛病”的女人吧。

    对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来说,左江的消失,无疑就是失去了一个强大的战力。

    “这是多重人格产生的神秘变化。”我这样解释到,当然,仅仅是表面上有些相似,实质却完全不同,不过,用于应付这些人已经足够了。多重人格和神秘联系起来的情况,在神秘学中有很多描述,足以描述眼下真江的状况。

    “这样……”铆钉面显苦笑,但也只能一笑而已,“我们还得分心照顾她吗?”

    “不需要,她其实挺厉害,只是看不出来而已。而且,我是她的男人,自然由我负责。”我平静地回答到。

    “挺厉害?那么,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果然,铆钉怀疑的目光,转到真江身上,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也不清楚。”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将话说死:“在我看来,真江没什么问题。我还活着,你们现在看到她了,不也没事,不是吗?”

    铆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让人觉得他还无法释怀,但却没有追究下去,转移话题问到:“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约翰牛和左川呢?”

    “不清楚,我们失散了。”我说:“中继器创造了一个十分真实的世界,我被传送到那个地方,无法使用神秘力量,我觉得那个世界的神秘性被压制了。”

    “无法使用神秘?那就对了。”铆钉微笑起来,“实际上,我们这里得到的情报就是这样,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安全防御,就是制造一个针对神秘的陷阱。我们这些人,如果失去神秘力量,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沦落到神秘不存的地方,实际就是被关押起来了。”

    “我可不知道这些情报。”我稍微加重了语气,但其实,心中对于nog对情报的隐瞒,并没有这么大的怒气。

    “不,我们也不清楚‘神秘性被压制’这样的情况,只是知道,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防御措施,就是制造一个针对神秘的监狱。”铆钉摇摇头,说:“这个情报是从末日真理教那里得到的,nog虽然看重,但却不能保证一定不是末日真理教的陷阱……所以,在实际确认之前,有没有这份情报,其实并无不同。反过来说,如果情报是假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反而会让我们陷入更深的困境。”

    怎么说,他都是有理的。这我早就明白了。nog当然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情,隐瞒情报是联合作战的大忌,对于刚刚建成的nog来说,不会出这样会涣散人心的岔子。我也就是这么表示一下态度而已,其他后来才知情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希望得到一个“说都过去的解释”而已。毕竟,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参与了这次作战。无论面对何等危险,哪怕是队伍不尽如人意,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都应该是“最坏的预料”中了。

    “无法使用神秘的话。你怎么出来的?又来到这里?”铆钉问。

    “你们呢?来到这里。应该是早有准备的吧?”我反问到,“这场伏击战打得真漂亮。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情报是nog提供的,我只是接收情报并采取行动的执行者。”铆钉避开重点,如此说到:“对我来说,情报从哪里来的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情报的确是正确的,而且产生了价值。我们的成功,证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倒是很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中继器陷阱的情况,不过,现在似乎还太急了。总之,我们先收队。回去之后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解释。”他顿了顿,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又说到:“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否则敌人的援兵就会赶上来了。末日真理教已经和素体生命联合。在这片区域他们拥有地利。”

    这么说着,神秘专家们已经清理了周遭的线索,但是,在集合过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他们带上素体生命之茧。这场战斗虽然是成功的突袭,但是,敌人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一台六足战车被摧毁,死掉的神秘专家,只有之前被无可名状之物事拖走的三人,但剩下的也没几个毫发无伤。这次战斗应该是胜利了,行动部队理所当然获得了战利品,到底是什么暂且不清楚,但是,如果素体生命之茧可以留下来的话,我不觉得他们会放弃。

    “已经确认了,除了那个骑士形态的家伙之外,所有在场的巫师都已经歼灭。”一位神秘专家报告到。

    “素体生命呢?”我问。

    “不能带走那些素体生命,否则会被追踪到。”另一位神秘专家说,“这些素体生命对同胞十分看重,一旦被纠缠上,可是很麻烦的。现在他们虽然和末日真理教联合了,但是,只要我们放弃素体生命,它们应该不会追上来。”

    “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吧。”铆钉打断我们的对话,然后对整支队伍发号施令。如今的队伍已经有点样子了,虽然谈不上完全的令行禁止,但是,相互配合以及对命令的执行度,都显得没有集结时那么随意。能够有这个样子,我觉得,他们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想起“平”的事情。我的伤势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平”应该还是重伤状态。不!更严重的话,说不定他此时已经……我转过头去,却发现,躺在那边的“平”已经不在了,四周也没有“平”的踪影。我有不详的预感,只是,伴随真江而到来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平”的消失,就不显得太过让人惊讶。

    “你在找什么?”一位走过我身边的神秘专家问到。他听从命令,准备撤退,不过,刚才一直都为“不能留下来搞清真相”而感到十分遗憾。他对于三名神秘专家和一名片翼骑士的失踪,拥有极为浓烈的兴趣,也让人觉得,他就是这样,对特别诡异的事件,抱有浓郁探究心的人。

    实际上,不是为了战胜某个死敌,而仅仅是为了接触和“日常”不一样的世界,去体会“神秘”带来的刺激和新奇,这样的神秘专家并不在少数。只是,nog的成立,让他们在行动上,不免要受到比过去更深的束缚。之前反对nog成立的人中,就有一部分是这类神秘专家。

    “一个原住民。我带来的,本想让他指路,好找你们。”我回答到。

    “原住民?原来你去过树管带了。”这名神秘专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摆正脸色,仔细观察了一下地方,“他受了重伤?你一直都把他放在这里?”

    “他自己根本就无法行动。”我凑上去,在一旁陷入自己精神世界中的真江立刻将肢体缠上来,“可是,现在他不见了。”

    “没有移动的痕迹。”这名神秘专家确认到,和那四个失踪者一样:“大概也是被那种无可名状之物攻击了吧?”

    我觉得,说这番话时,他的惋惜,完全是对“没有目击者和体验者”而去的。“平”的身份,对他来说,似乎一点在意的价值都没有。

    如此一来,丧生在伴随真江而来的恐怖中的人,又多了一位,可是,确认了数量,对实际侦查却没有任何作用。对不少神秘专家来说,这是“最刺眼的瑕疵。”

    对我来说,没有线索几乎是早已经确定的。那暴风雨一样的,莫名其妙地疯狂,好似幻觉一样,然而,少了的人,的确再也没有回来。无法确认他们已经死了,只是,尸体根本就找不到,也没有时间扩大搜索范围。对于没有亲身体验到那种恐怖,仅仅是听到事发时的惨叫,看到事后的痕迹的人来说,是不会有太深刻的感觉的,这些神秘专家就是如此,虽然情况诡异,但态度上,并不觉得是极为重要的情况。在充满神秘的世界中,就算是神秘专家,生存率也不会太高,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敌人的针对性攻击”的情况下,不去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毕竟,就连末日真理教的队伍中最强大的人也被干掉了,至少证明,无论那不可名状之物有多强,有多恐怖,它都并非是死敌。

    “也许,我们只是侵入了它的地盘,亦或者,不走运地被它碰到了。”一名谨慎的神秘专家这么说道:“不走运的情况,也是常有的。这里的区域那么大,建筑群和灰雾都极端不正常,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我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我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来到一侧建筑的墙壁边,将插在上面的刀状临街兵器拔出来。这些神秘专家的状况看似正常,但从细节来说,已经有许多不正常的地方,例如,他们竟然会在搜查中,漏掉这么显眼的临街兵器。他们的情绪,心理和行为,和我所认知的,一个正常的神秘专家相比,都有微微的不协调感。让我依稀感觉到,虽然这地方看似已经恢复平静,但是,仍旧有某种力量,在所有人都没在意的情况下,正在运作着。

    不管是从何而来,不管是因何而起,这里都不是善地。神秘专家们的不协调,也许是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本能上对危险的感知——不能留下来太久,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就会发生威胁到生命的事情。这种预兆,因为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所以,大多数人难以察觉。只有极端敏锐的人,才会产生感应,然后做出正确的决定。

    队伍里,自然也有这样敏锐的人,至少,最高指挥官铆钉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队伍便重整完毕,带上受到轻微创伤,但还能行动六足战车,迅速在建筑的顶端跳跃着,朝某个方向离去。我抱着真江坐在战车上,回顾战场的边缘,那里已经彻底被灰雾遮掩得只剩下依稀的轮廓,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但是,无法确认。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想起第二个人。

    江川——

    本应该和左江在一起的江川,一直都没有出现。尽管铆钉之前提到,有一部分队伍成员被留在临时驻扎地,负责其它行动,但是,一想起“平”的失踪,以及这种“仿佛一度遗忘,突然才想起来”的感觉,那种异常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1091 片面解答2

    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临时驻扎地位于距离战场好几公里远的上方,不过,这个位置相对于废都建筑群的整体高度来说,也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既看不到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最顶层的真面目,向下眺望,也有一片漆黑的深渊。只是经过大部队的改造,原本只是一片荒寂建筑的地方,出现了不少工业机器。这些机器全都是本地货色,我从其他神秘专家口中了解到,nog早就准备有这些机器的改造方法,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如同聚集地一样,搜刮可以用到的物件,然后按照图纸进行拼接,如果找不到零件也没关系,队伍中有几个神秘专家的超能,并非是战斗用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加工零件——利用独特的超能,灰雾、图纸,以及废都中现成的材料,他们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完成了最基础的营地建设和安全系统构建。

    这片区域也是nog情报中,统治局安全网络无法覆盖到的地方,据说因为某些原因,整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安全网络已经被破坏了三分之二,因此,生产出来的安全卫士大部分会留在拥有安全网络的地方。

    在这片营地区安扎之前,队伍的确已经和树管带的原住民聚集区打过照面,让人感到惊讶的是,nog连关于聚集地的大概情报也早有准备。至于nog还有哪些情报,也许只有最高指挥官铆钉才知道了吧。情报的不公开性,多少让人心中不愉快,但是,nog方面也有许多理由,铆钉经营队伍的手段也已经施展开来。神秘专家们也就默认了这样的行为。至少,一路行来,铆钉的命令没什么差错,也不让人反感。在当前的条件下。退上一步,维持队伍的团结氛围。也是神秘专家们的共同意愿。

    这样的队伍连系有时会让人觉得太过脆弱,但是,维持在这种脆弱,但存在的形态。同样也是神秘专家们的共同意愿。尽管大家都是为了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而被招募起来,也都遵循着自身所代表的,nog各个成员组织,亦或者独立行走者的立场,为了对抗强大的敌人,合作也是共识,然而。并不代表这支队伍会成为一只军队,即便是网络球那样内部联系紧密的组织,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由神秘专家构成的军队。这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而其中最关键的。仍旧在于神秘专家内心深处的独立感。

    神秘专家们凑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对抗过于强大的敌人,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在进行任务时,减少自身的压力,而并非是为了某种团体荣誉。目的是自私的,结合自然不会太过紧密。

    无论命令也好,不合理的行为也好,只要没有越过神秘专家们心中的底线,自然每个人都会遵循这些命令,默认这种不合理的行为,反言之,哪怕是越过了一名神秘专家的底线,从而导致这名神秘专家的抗拒,那么,想要“结合大多数,镇压小部分”,也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在这里的每个神秘专家都是精英,都有着“不需要遵守自己认为不合理的命令和行为”的自信,拥有着“哪怕是面对整支队伍,自己打不过也还能避开”的底牌。而“为了大局而屈就自己”的念头,也大致是不存在于这些神秘专家的念头中的g可以召集这些精锐的神秘专家,也就必然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反过来说,nog深知情况如此,仍旧召集了这里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不是因为别无选择,就是认为这样的队伍,才符合这次行动的要求。队伍中的大部分人,都相信是后者,因此,对于一些让自己心中不痛快的情况,也有比平时更大的忍耐度。毕竟,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参与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作战计划,完全是出于自己意愿的。以这个意愿为前提,为了尽可能提高成功率,他们可以去忍受平时无法忍受的东西,去相信平时很难相信的事情。

    这个队伍是脆弱的,但又是坚强的,它随时可能分崩离析,但随时都可以重建起来。让人可以相信——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计划仍旧会执行下去。

    攻陷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除此之外,不做二想,而无论这样的念头,最初是出于何种缘由。是为了刺激感,为了荣誉感,为了使命感,亦或者,仅仅是鸟为食亡。没有关系,来到这里,幸存于此的神秘专家们,早就对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

    被“怪异”拖走而失踪,理应死亡的三名神秘专家并非最先死掉的三人,虽然在最初进入拉斯维加斯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还接收了五十一区的残兵,但是,在进入颠倒都市后,于我、左川和约翰牛失踪之后,就有人遭到了“神秘”的攻击,在众目睽睽中死掉了五人,其中四名是nog队伍的神秘专家。利用nog提供的情报,进入这个统治局区域中,又在和素体生命、末日真理教和安全卫士的战斗中,陆续死掉了十人,之间众人遭遇了各式各样的困难,一一度过后,才变成了如今我所看到的这支队伍——可以确定存活的,加上存活性很大,但却失去联系的成员,包括我、左川和约翰牛在内,一共是一百零八人。

    “我们在和聚集地产生交集后,和他们进行了交易,不太容易,他们很排外。”这名为我介绍情况的神秘专家说:“不过,目前在这个统治局区域所发现的势力中,他们是唯一可以称得上中立的,其他的势力,全都是敌人。”他笑了笑,“反正也就是素体生命、末日真理教和安全警卫……都是老对手了。有一个中立势力存在,也算是有点期盼。我们和他们约好了,有必要的话,可以联手进攻素体生命,当然,这得要让他们明白。我们只要联手就可以战胜这个区域的素体生命。这可不容易做到,至少,我觉得可能性小于三成,末日真理教已经和素体生命联手了。他们相加起来。可不是等于二这么简单。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无视他们的存在。”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可真是好笑,因为——

    “你们才刚刚打劫了他们。”我说。

    而且,从我对情报的分析来看。“漠视末日真理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nog有八成的可能,达成了和末日真理教的合作默契,以便在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时候,获得更大的优势。nog总能在关键之处拿出的情报,如果不是从末日真理教那里得到的。又是从什么渠道入手的呢?这种程度的“早有准备”,可不是“先知”所能解释的。在这个统治局区域布置营地也好,制造出各种入侵中继器陷阱世界的设备也好,前提都是有在这个区域进行侦测活动的前提。末日真理教显然在这里经营许久,留下了不少痕迹,就连聚集地那边,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但是,nog的痕迹,就仅仅是这支队伍而已。

    有许多情况,即便不需要十分充足的证据,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感觉出真相。我可不相信,队伍里的其他神秘专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之前的那场伏击战,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双方都知道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吧。仅仅是因为,只存在默契上的“明白”,所以,对于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具体情况,没有太深刻的认知。nog的准备更加充分,所以末日真理教“失败”了,因为真江的出现,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中,所以末日真理教大败亏输,连片翼骑士都被干掉了一个,幸好,队伍没有把素体生命之茧都干掉,亦或者带回来做点其它事情,否则,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们,大概会立刻找上门来——nog从末日真理教那边搞到了情报,自然不可能没有情报泄露出去。正如nog这边可以伏击末日真理教的队伍,末日真理教那边,也有办法找到我们的落足之处。

    这个临时营地已经初见规模,考虑到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队伍大概是不会进行转移的,这里的东西,无法带走的可不在少数。

    “听说你进入了中继器的深处。”那名神秘专家说:“那是一个以假乱真的世界?”

    “是不是中继器的深处,我可不知道。”我扼要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不过,我甚至觉得,那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那边是真实的,那我们这里又算什么?”神秘专家和气地笑了笑。

    “也许……都是真实的,都是发生在脑海中,全又都是作用于我们的肉体上。”我只能这么描述到,毕竟,真相已经复杂到了,连我也不清楚,该相信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而只能将“真实”定义为——自己亲身体会到,并又作用于自身的一切。

    “原来如此。”神秘专家倒也不反驳,只是微微露出苦恼的表情,“其实我对所谓的真实,也思考过很久,可是,越思考,反而越觉得,自己所在的世界不真实……我总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啊,高川,你有这样的体会吗?即便不使用神秘力量,或者说,即便是没有神秘力量的人,也会在某种程度上,也会让世界发生变化。我说的可不是‘用行动改造世界’,而是,只要一个念头,即便不付之行动,也会让世界变得奇怪……嗯,真的很难说清楚那种感觉,打个比方吧:理论上,地球重力是确定的,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是十分科学的东西。可是,我却有时会觉得,其实地球重力一直在改变,甚至于,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重力,这些概念也好,常识中事实存在的东西也好,只是一个观测的结果,甚至于,只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固有概念,就好似,从出生开始就有了这样的概念,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观测结果。而并非它实质存在。所以才被观测到。”

    “你在说唯心学吗?”我反问。其实我知道他的意思,至少,从病院现实的层面进行观测的话,是可以理解他的想法的。但是。仅仅基于末日幻境去看待他的问题。他所要表达的,也就不过是唯心哲学罢了。

    他闻言愣了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我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要这个答案,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唯心”的,甚至让他觉得是“荒谬”的,然而,他想表达的,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意义——这个世界,或许并非是实际存在的东西,无论物质也好。非物质也好,常识也好,神秘也好,这些东西。都并非是存在了才被观测和认知,而是倒过来,是因为人们心中有了这些概念,所以,它们才会出现,亦或者说,以这样的形态出现。

    那么,问题最关键的核心就在于——如果这些概念是与生俱来就有的,世界因为这些概念而诞生,那么,形成这些概念的源头,又是什么呢?所谓的人,从何时起,在什么地方,通过怎样的方式,得到了这些概念呢?与之相比,人们在成长中所得到的教育,就变成了“重新去确认早已经知道的概念”,那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对于“神秘”的探究,对于“真实”的探究,对于“起源”的探究,我想,是每一个神秘专家在经历了种种物事之后,都会下意识产生的想法,但是,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真正付之行动的,提出这些疑问的,并表示为之苦恼的,这名神秘专家还是第一个。大概,他在很多时候,都会被看作是哲学家那样“思维稀奇古怪”的人吧。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想他一样怀疑这个世界,但是,既然他就站在这里,那么,也绝对不止只是他一个人。

    我不想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虚幻的精神世界,你在真正的真实中,只是一个连身体都崩溃了的可悲病人”这样的答案去回答他,如果这个答案就是最终的真相,那未免太过残酷,而我已经亲身体验到了这种残酷,如果这个答案,还并非就是最终的答案,那么,一个不是真相的真相,也不足以用来回答他的问题。我经历过病院现实,被为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自身由此所具备的使命而冲击着,我一度也陷入“真实”和“虚幻”的矛盾中,也有想过,排斥病院现实,亦或者排斥末日幻境,只取其中之一为真相的想法。然而,最终,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下定论,即便自己因此而矛盾,而苦恼,思维一直都在徘徊,不得解脱,但是,仍旧没有真正却肯定“其中一个才是真实”的想法。

    我将两者,甚至包括中继器陷阱世界这样的东西,都当作“真实”来看待。对此时的我而言,“真实”不止一个,或许会带来思维上的矛盾和混乱,然而,也只有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我不去抛弃任何一方。

    不!应该说,我不想抛弃任何一方!如果无法确定真相,那么,就当一切都是真相,既然无法肯定真正的现实,那么,全都当作是自我的现实,从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层面,去尝试拯救自己想要拯救的一切。

    当然,我十分清楚,自己无法拯救一切,甚至于,为了拯救一小部分,就必须抛弃大部分。就如同现在,我似乎要让末日幻境完成末日进程,让原本和平的中继器陷阱世界陷入崩溃,让许许多多的人死掉,才有可能拯救病院现实中的自己和女孩们,但是,在我如此去做的时候,那种痛苦的心情,不舍而矛盾的行为,一直在提醒着自己,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去做了的人,知道必然痛苦,而去承受痛苦的人。我是如此虔诚的,希望达到一切美好的尽头,即便,自己在做着,有可能会毁掉一切的行为——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是认为,只有这种“也许会毁掉一切”的行为,才有可能抵达“一切都将美好”的结局。

    我想要抵达的,觉得自己将会面对的结局,要不比其他任何结局都来得残酷,要不比其他任何结局都来得甜美。如今所遭受的痛苦,要不会在结局的时候,变成更加痛苦的毒药,要不会在结局的时候,变成甘美的救赎。

    如今,因为我的行为而无法拯救的一切,也许终将再没有拯救的余地,但也许,全部都会得到拯救。

    是的,就是这么偏激,就是这么一分为二,不是最好,就是最坏——我很愚蠢,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也没有给其他人任何退路。我明白自己的愚蠢,所以,仅仅只是叹息一声,却从未回头,因为,回头太不符合一个愚者的风格了,也不是愚者所能做好的事情。对聪明人来说,悬崖勒马,便有可能找到新的,更好的道路,但是,对于蠢人来说,悬崖勒马,也只能是更加迷惘,最终被更多的问题掩埋,彻底失去前进的信心而已。

    我自认是愚者,所以,我选择愚者做适合,也最擅长做的事情,那就是,选定一条有可能达成自己最期盼的结果的道路,然后,无论遇到什么,无论有多么渺茫,都毫不回头地走下去。

    我就是这样的愚者,所以,我一开始,就无法解答这名神秘专家的问题,我不觉得,自己所给出的答案,就是神秘专家想要的答案,我也不觉得,自己给出的答案,就是最终正确的答案。所以,我只是沉默着,聆听着,然后听到他说:“啊,抱歉,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其实也都是我平时胡思乱想太多了,很多人都这么说,想太多的话,果然还是不好的吧。”

    “不,能够思考,其实是很快乐的事情。”我这么回答到。

    “……思考很快乐吗?”神秘专家又露出苦笑,他似乎很经常苦笑,不过,对此我也没有太多发言权,想得太多的人,心中总是填满了太多让自己苦涩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来说,思考也不是快乐的。但是,我始终认为,思考所带来的苦涩,比不思考所带来的快乐更加重要,尽管,它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毫无意义。

    “是的,思考,是快乐的。”我再一次强调,“我也经常思考,你所想的,我也有想过,我也为之苦恼,也有时觉得,这种苦恼很没必要,不思考的话,也许会更快乐。即便如此,我仍旧认为,思考是快乐的,就算上帝会发笑,我也不想停止思考。”

    这名神秘专家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对他来说,我所说的这些,应该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如果他一直在思考,自然可以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即便不接受,也不应该是惊讶。

    “你有想过我想的那些事情?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他反复问到。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是独一无二的。”我反问,“还是你觉得,只有自己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你所知道的,所认知的,所观测的,所思考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做,却也不是那么孤单寂寞的行为。”

    他这时才一副恍然的样子,对我说:“虽然你这么说,但是,真正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原来如此,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和我一样,在之前,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同样的事情,即便他向其他人提起了,身边的人也都是“不认可”或“不理解”。并非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同伴,而仅仅是因为,他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

1092 临时会议

    原来如此,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名神秘专家也许和我一样,在之前,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同样的事情,即便他向其他人提起了,身边的人也都是“不认可”或“不理解”。并非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同伴,而仅仅是因为,他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

    所以,才显得这么惊讶吗?

    “其实,你也没必要对我说这些。”我平静地对他说:“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而且,我觉得,这些思考也没必要告诉其他人,因为,它本来就是只应该在自己心中发酵的东西。他人的认可或不认可,对于自己是否会思考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你会因为别人说想得太多,就不去想吗?”

    “不,当然不——只是,总会觉得,如果自己想的,得到别人的认可,亦或者,有同样想法的人存在,会比较好吧。”神秘专家再一次露出苦笑。

    “有什么好的?”我反问:“就算存在同样想法,认可自己想法的人存在,亦或者不存在,又在实质上对自己有什么帮助呢?只有将想法付之行动,期望他人的帮助,将想法告知别人才有实际意义。可是,你仅仅是在想而已吧?仅仅是想法,那就是只属于自己的,我觉得,你应该对仅仅是想法的东西,更珍惜一些。”

    “啊……你……”神秘专家看着我,有点说不出话来,“我有点觉得,无法理解你了,你真是比我还古怪的家伙。这么做,会不会太孤僻。太任性了一些?”

    “所以,你的想法,没必要对我说出来。”我平静地回答到:“我们的标准和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尽管。我们思考的问题,或许会是相同。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也从没想过,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答案。我所追寻的东西,是只属于我自己的答案。所以,别管我。”说罢。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真像个孩子。啊,的确是个孩子嘛,十六岁,还没成年呢。”

    这样的话,毫无意义地钻进我的耳中,又毫无意义地消失在我的心中。我沉默地离开了。

    我想,这位神秘专家还是会不断苦笑下去吧。充满疑惑,又纠结于疑惑的人生是痛苦的,就这种痛苦而言,我有共同的语言。但对于如何面对和处理这份痛苦,我和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许没有仔细想过,自己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给他任何暗示。我所知道的“真相”,对于只生存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无疑是十分沉重的“神秘”,哪怕只是一点,说不定都会让他对自身的存在性产生疑问,进而彻底崩溃。也许,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但是,我感觉不到这一点。

    如果换做是锉刀和走火他们向我述说同样的事情,我会如何应对呢?我这么想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答案,只能确定一点,如果是他们的话,我会将自己所知的“真相”给予暗示的几率,要比面对这位神秘专家时更大。然而,事实上,锉刀也好,走火也好,席森神父也好,他们也从来不需要我给予什么暗示,也不需要他人口中的“真相”。他们走在自己的路上,去寻求自己的答案,承载自己的人生,无论在他人眼中,这一切是虚假或不真的,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真实,是从他们自身出发延展开来的。他们得到其他人的承认和帮助,很好的融入团体之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人的承认对他们人而言,有何种绝对必要的意义。我一直认为,这就是他们“强大”的原因。

    在曾经的末日幻境中,这些强者也一度“死亡”了,而且,锉刀和走火,在很早的时期就“死亡”了,但这却并非他们“不强”的证明,至少,他们如今,还站在这里,并且,即便如今这个末日幻境崩溃,新的末日幻境产生,我想,他们仍旧会存在于那里。

    身为一个人类,处于人类社会之中,如同之前那位神秘专家的人,必然是大多数,但是,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些人,是“即便只有自己孤独一人也能活下去”的,他们不一定就会孤独一人,或者,就这么走上让自己孤独的道路,但是,他们的人格和精神中,拥有这样的因子。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强大都是有原因的,并且,一定和他们自身的精神强韧程度成正比。有这种认知的我,认为之前遇到的神秘专家,虽然也称得上精锐,但是,和锉刀、走火他们敌对的话,大概会在十招以内就会败亡。因为,他是需要他人才能活下去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优秀的,拥有神秘力量的人而已。

    我不觉得,自己是“即便只有自己孤独一人也能活下去”的那类人。在很多方面,我和那位神秘专家没什么区别,但是,有一个最本质的东西,成为了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异,那就是,我所渴求的对象,并非只有人类,而陪伴在我身边的,也并非只有人类。

    “江……”我的思绪沉淀着,平静地追寻,藏在身体和灵魂的深处,看似和自己融为一体,但又充满了独立感的可怕存在。和过去一样,我找不到它,只能从隐隐的感受中,知道它的存在。

    真江的神秘性比过往还要可怕,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情况发生了。这种我所不知道的情况,让我感到一种庞大又无可捉摸的阴影,唯一庆幸的,只有“她此时就在我身边”这一点。结合我的猜想,只要我可以一直观测到她的存在,那么,就证明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是的,真江也好、左江也好、富江也好,无论是谁站在我的面前,都不值得奇怪。也不需要担忧,无论她们有多么怪异,亦或者,其出现有多么强烈的暗示感。也都不需要过多在意。最关键也最值得警戒的,就是她们不在身边。我无法直接观测到她们的时候。

    正如,在拉斯维加斯的颠倒城中,我们一度分开了。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这种“分开”。以及之后的无法观测,本身就充满了某种强烈的暗示意义。于我而言,只能认为,那就是“不详”。

    “亲爱的。”我对牵手走在身边的真江说。

    在相逢之后,就再次陷入最常见的自我沉湎状态的真江抬起头来,她的眼眸充满了癫狂的情绪,但又分外宁静。就好似,有某些极短恶意的想法和情绪,一直在她的心中酝酿,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我却感性地认为,这样的她也是爱着我的。在和我的对视中,她突然嘻嘻笑了一下,很突兀,但也让人觉得,并不是为了面前的事情而发笑。甚至于,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笑。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呢?她在注视着我,这个目光充满了极其强烈的意志,但是,只给我一种极为混乱的感觉。在我和她相处的日子里,她所说的,我能听懂的事情,她所表达的,我能明白的情绪,都让我觉得,自己对她而言,并不具备常识中“爱人”的意义,因为,她所表达出来的“爱”,是如此的浑浊,就好似将不同的颜料搅拌在一起,最终变成了混沌又深沉的黑色。

    “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想了想,最终只是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不要害怕,阿川……”她缓慢又轻柔地抬起头,抚摸着我的脸颊,充满混沌和疯狂地低语:“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她的指尖掠过我的左眼皮,仿佛若有所指,“我就在这里,我注视着你所注视的一切,而你注视的,也是我注视的一切。”

    火辣辣的痛楚,再一次经由眼球神经刺穿了大脑,我有些晕眩,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真江已经恢复平常那不受到任何人干扰,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样子,就仿佛之前的回应,仅仅是我的错觉一样。我突然感到手腕好似被火烙了一下,全身一阵激灵,我以为是“魔纹”,但是,它并不在那里。即便来到这个统治局区域,已经是离开了中继器陷阱世界,即便夜鸦夸克被真江摧毁,我的“魔纹”仍旧没有回来。

    简而言之,在那一战之后,我一直都是“普通人”的状态,我身上所携带的一切,也仅仅是从中继器陷阱世界中带来的东西,而并非是最初进入拉斯维加斯时所携带的装备。而最强大的武器,刀状临界兵器,也没有任何可以启动的迹象——大概是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魔纹使者的缘故——因此,此时此刻,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神秘性,仅仅是没有被人注意到而已。

    这是极为危险的状态,并不是说,会被队伍抛弃之类,而是,在当下的局势中,没有和“神秘”战争的力量,几乎就是被判定了死刑。按理来说,我的心中应该极为焦躁,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仍旧和平时的行事态度没什么差别,这也是我没有被其他人看穿的重要原因。

    知道我是魔纹使者的人,到现在为止,从来都没有往我的手腕看上一眼——这一点,是否证明了,其实我的身上,仍旧是具备着某种显现的神秘性,只是暂时不作为暴力呈现出来呢?

    我一边想着,并没有做出“戴手套”这种掩饰魔纹状态的事情。现在,我要去面见最高指挥官铆钉和其他三支小队队长,他们想要知道我、左江和约翰牛的情况,而我这边,也想知道江川的情况——我在这个临时营地中没有看到她,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她存在于这里,倒是让我松了口气——我在这个时候,又不免看了一眼自娱自乐着的真江。

    左江对江川做过手脚,真江出现之后,江川又会变得如何,真的让人很难想象。如果江川的印象完全从队伍中每个人的认知中消失,那也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但是,却也并非是可以让人毫不在意的事情。我无法阻止左江和真江的行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觉得江川是“可以消失”,“就算消失了也没什么”的人。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很短的时间中结成的,但是。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想上。我认可她的存在,以及作为同伴。是为上下属关系的立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这样不清不楚地完结掉,也不希望她遇到厄难。

    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在左江变成了真江后,不知身在何处的左川,和“呆在左江身边”的江川没有发生存在性和遭遇性的变化,那么,至少可以证明,真江的神秘性对周遭影响的程度。从这个角度来说,左江和江川。也是极为重要的参照物。

    除此之外,虽然从那位神秘专家那里得知了临时营地的大概情况,但是,我对nog的判断。以及队伍的后继计划细节,也仍旧需要从铆钉那里才能进行深入了解。与此同时,我也想试试,他们是否可以在这种最接近的距离下,察觉到我当前的状态。总而言之,这一次会面是必不可免的,我想,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牵着真江,从盘旋在墙壁上的阶梯跳下来,下方正有一队指挥六足战机搬运集装箱的神秘专家路过,他们没朝这边看上一眼,只是顾着忙活自己的事情。他们将器材和零件运到工地区——一个类似“地窖”的空洞中——我去那边看过,发现队伍正在建造的,并非是“门”这样外型显眼的东西,更像是由一台蒸汽机为动力核心,齿轮杠杆串联起来的巨大结构,自己所看到的,仅仅是尚未完成的巨大机器的“内脏”而已g给予的图纸,到底会建造出什么东西,在建造完成之前,恐怕只有铆钉才知晓吧,甚至于,连铆钉都不知晓,只是知道“建造出来之后,就可以用它进行下一步行动”这种概要的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对神秘专家来说,即便自己制造的,就是这么云里雾里,连正体都不明白的东西,也不会产生太大的情绪,因为,这是很常有的事情。“神秘”的不可认知,让神秘专家在面对“神秘”的时候,早就习惯了“无法认知,不清楚是什么,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可以利用,可以驱使,可以达成目标”的情况。nog提供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用,正体是什么,原理是什么,在整个计划中可以发挥怎样的作用,这些问题,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并不是十分迫切,一定要明白的事情。

    大家要做的事情,是侵攻中继器,但是,没有人可以提供更多的情报,以及更好的计划,但是,nog有了准备,所以,大家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就行了。nog对情报的隐瞒让人恼火,提供的东西不明不白,但是,只要有效就没关系,而想要确认它是否有效,就必须行动起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于充满“神秘”的景况,这个标准也是成立的。

    目前来看,所有的步骤都没有出现差错,所有的情报,都被证明了的确有效。队伍成功制造了奇怪的机器,伏击了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带回了情报中提到的东西,nog的计划又进了一步——这些情况,都是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的。再没有比“稳步前进”更能安定人心的东西了。

    这些态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即便不是在这次行动中,而是在平时的神秘事件中,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也正因为如此,这支队伍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进一步巩固和磨合,而不是在相互猜忌中分崩离析。

    就当前的情况来看,nog事先的准备是极为充分的,从人员选拔的情况,到队伍的整合过程,应该都是“完全在预料当中”。

    我并不在意nog到底如何“遥控”我们这支队伍,也希望他们的计划可以成功,可以让我们这些执行者省心省力,只是,在行动过程的一些细节上,我有不同的看法。而这些细节上的看法,大概也是出乎意料的,只是因为我去到过中继器陷阱世界,才会诞生的意愿。这一点,很可能不在nog的计划中,甚至会干扰nog的计划,而遭到其他神秘专家的否定,毕竟,那真的是极为私人的事情。

    即便如此,我仍旧要将自己的想法明确地告诉铆钉他们:不管中继器陷阱世界在整个侵攻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计划中是多么重要,多么核心,多么关键的地方,我也不希望他们从我所在的城市,乃至于,从“亚洲”登录其中。哪怕,这是他们无法选择的。如果,nog的计划,就一定要这么做才能完成,那么,我会阻止这项计划的展开。与此同时,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寻找替代nog计划的新计划——即便,在他们看来,这是何等荒谬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做法。

    即便此时的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拥有任何可以用来战斗的神秘力量,明明刀状临界就在手中,也因为缺乏魔纹而无法启动,在设想到最恶劣的情况时,我也不觉得,应该退上一步,亦或者暗中行事。因为,我们也许会产生分歧,但是,至少在产生明确的分歧前,我们并非敌人,我也不打算,将他们当成敌人看待。这样的想法和感觉,促使我做出了光明正大地去了解情况,正面和铆钉他们进行交涉的决定。

    在去往铆钉那边之前,我已经重新领取了战备物资,通过联络装置跟他们进行了预约。我这边的情况,显然也得到了很大的重视,铆钉决定开一个高层会议,以整合分析我所带来的情报。中继器陷阱世界到底有多重要,足以从他们的态度中体现出来。原本,我仅仅以为,那只是一个陷阱,一个关押入侵者的监狱,然而,“卡门”的出现,以及接踵而来的神秘变化,反驳了这样的看法。

    显然,中继器陷阱世界,可不仅仅是“陷阱”这么简单,它所扮演的角色,有可能就是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关键。那个世界毫无神秘性的安宁,必将被打破,这一点,在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牢不可破的认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门后是一张“回”字形的会议桌,也只有桌子和椅子,样式也好,结构也好,都并非是废都建筑群的标准样式,应该是临时营地自己制作出来的。来自雇佣兵协会的最高指挥官铆钉、来自“火炬之光”的小队队长希格玛,黑巢的露易丝,以及逐日者的“变色龙”,都已经坐在桌前。唯一缺少的,只有我所隶属的小队,身为队长,出身自“网络球”的约翰牛。

    “高川,坐吧。想喝点什么?”铆钉站起来对我说。

    我牵着真江在桌前坐下,露易丝起身关上房门,外面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凝重紧张起来,因为与会的每个人都没有散发出这样的情绪,这并非是作战会议,而仅仅是情报交流而已。最坏的设想,他们大概在我、左川和约翰牛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在这个意义上,我的回归,无疑证明了事情并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既然我还活着,那么,左川和约翰牛也还活着,也会有机会与队伍重新汇合,这样的看法,连我自己也都有。

    “这里有饮料?”我反问。

    “可口可乐。”希格玛队长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

    我突然觉得,他在演示一个黑色幽默。

1093 反省会

    废都中的建筑群在外观上大都是同一个样式,并非是常见的,每一个房间都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楼房,仅仅是独栋的小房间堆叠在一起,彼此之间参差不齐,就好似随意拼凑起来的积木。大的街道也是不常见的,曲折的巷道和阶梯才是连接各处的桥梁,有许多狭窄的巷道只容许一人通过,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驻扎的临时营地,则选取了巷道较为开阔的地方,以便于运送各类设备和材料。弥漫在街头巷尾的灰雾比伦敦清晨的雾气还要浓郁,神秘专家们利用机器和超能施工的声音,在几十步的距离内就有十分明显的削弱,他们驾驶着比刚进入拉斯维加斯时还多的六足机器,轰隆隆穿过巷道,在实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就依靠昆虫节肢状的六足攀上建筑,在其侧壁,亦或者顶层上窜越。这里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分别,光线随着灰雾的流动而产生不明显的变化,但亮度总能维持在肉眼可以视物的阴暗程度,不管什么时候,抬起头来,都能看到更上方,宛如夜幕,分不清是不是有一个严实穹顶的上方,存在诸多闪烁的亮光,却也能只依靠视觉和感觉,就能分别出,那并非自然的星光,而是某种人工造物发出的灯光。这些光点以不自然的速度和轨迹移动着,让人不由得去想象,那到底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站在较高的地方,在灰雾浓度削弱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深渊”,那其实也是“街道”,由两处相对却不接壤的建筑群构成,只是。这些建筑群堆叠得太高,变成了“悬崖绝壁”,以至于“街道”也变成了“深渊”。不妨想想,当日常生活中。街道两侧尽是好几千米高的大厦。同一边的高楼大厦之间也没有空隙,全部被水泥灌注为一体。绵延几公里之长,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会产生怎样的感觉。

    这样的“深渊”在废都中比比皆是。严格来说,如果抵达更高的角度。去观测这片临时营地所在的地方,也能发现,其实临时营地也位于一个巨大的“深渊”中。比起如此宏伟壮观的造物奇观,生存在废都中的人们,乃至于,包括非人的素体生命和死体兵这些活动体在内,总数量相对于生存范围。显得极为稀少。正如我刚抵达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种荒芜死寂,才是这片废都最常见的场景。

    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所包括的面积中,废都和树管带并没有占据全部。甚至可以说,即便是一直生存在这里的原住民,也不太清楚整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范围有多广,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个范围似乎是“一直都在扩大”的。原住民的先祖们并非是跨越横向的区域抵达这里,而是如同坐电梯一样,从更上层的地方降落下来。所以,在他们的原初记忆中,也没有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面积概念。在统治局安全网络时空之后,自动建设机器仍旧在履行自己的使命,然而,它们的内部控制系统似乎也产生了混乱,导致在建筑过程中,失去了规划性,从而导致整个废都风格变得错乱不堪,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

    十二个小时前还存在的道路,十二个小时后就会消失,原来连接两栋房间的阶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通往其他地方,被视为参照坐标的建筑,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曾经存在的出入口不知何时被封堵起来——这些情况都是极为常见的。这种毫无规律性的建设行为,对任何想到长期定居在某片范围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困扰,为了避免自动建设机器在一个睡眠期内,就将自己原本熟悉的地方,变成完全陌生的环境,临时营地必须随时注意自动建设机器的出没,及时进行驱赶。虽然将其摧毁的能力是有的,但是,自动建设机器也并非一无是处,它最基础的能力“建设”包括了从材料构成到建筑设备的整体成形等等一系列的标准处理模板,对于想要利用本地材料,制造出各种器物和建筑的人们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而无论是想要控制它,重整它的内部建设程序,还是想要通过破坏它,亦或者相应的“器材”,暂时都无法做到,简单来说,这种“无法完全控制,被摧毁就会一无所得”的特性,也可以被视为它自身所具备的“神秘”。

    如今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所拥有的,关于这些自动建筑机器的资料,一方面是nog提供的,一方面则是从本地原住民那里兑换而来。也有一些简陋的手段,引导自动建设机器在一定程度上,为营地建设和相关设备制造提供帮助,但大多数时候,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性价比也不值得在这方面花太大的精力。不破坏自动建设机器,而仅仅是驱离它,更大的原因是“有备无患”而已。

    在我刚抵达临时营地的时候,就看到过这种仿佛是大部队中的战斗载具“六足战车”的扩大八足版的自动建设机器从“深渊绝壁”上攀爬的景象。实际上,它们不仅仅在扩建废都,也有很大一部分活动在废都和树管带之外的范围,进行本区域统治局遗留设备,或者说,是“维多利亚重工遗产”的维修g为拉斯维加斯攻略准备的计划,有不少地方,要利用上这些维多利亚重工的遗产。实际上,这些遗产对于在这里讨生活的原住民来说,也有很高的需求度。正如之前从“加”那里了解到的,这些遗产是“将有害灰雾变成物化块”,相当于“污染物废料回收处理”的关键,而形成的“物化块”则是一种多功能性构造体,是一种常规材料,其硬度、性质和形体,都比安全警卫的外壳构造体更容易加工。而nog为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提供的技术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涉及这方面的加工改造。因为模板是一样的,作为基础所使用的遗产也是共通的。所以,从某种角度上,临时营地的建设和改造所涉及的种种,与聚集地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于。和末日真理教所使用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最初的技术源头。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用“统治局技术再开发”作为答案,也并非是错假。

    这些情况。由铆钉简单讲述,很多地方,需要自己通过对情报的辨析和进一步的联想来补充。更细节的部分,铆钉也说自己并不十分清楚。在场的人都觉得,如果来自于网络球的“约翰牛”在这里,或许可以进行更确切的补完,毕竟。nog的技术,大部分都由网络球所提供。

    其他的三位队长对这些情报并不陌生,他们进驻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时间,要比我估计的更久。我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陷阱世界中生活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他们在这里生存了至少三个月。在这样的环境里,校准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使用正常世界的标准计时器,反而更容易产生时间感上的错乱,尽可能利用“感觉”去面对问题,这是每一个神秘专家成长起来之后都会掌握到的方法。

    “末日真理教的人来得更早。”我说。

    这一点他们并不否认,nog的情报中已经提到了这样的情况,在刚进入这个统治局区域的时候,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就恰逢其会地和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干了一架,当时还没有出现片翼骑士那样高级的巫师。实际上,对于留在这里的神秘专家来说,碰到那么高级的巫师,似乎也还是第一次。铆钉提到那名片翼骑士的时候,队长们都不由得皱起眉头。希格玛和变色龙参与了之前的伏击战,虽然一开始并非是由他们对片翼骑士进行牵制,但事实证明,其他的神秘专家无法拖延对方太长的时间,最终两人还是和片翼骑士交上手了,却仍旧被对方突破重围,将三名神秘专家击破,之后就发生了我所见到的诡异事件。

    “我听说过,骑士等级的巫师,在巫师体系中的权重要远在精英巫师之上。”新兴神秘组织“黑巢”的露易丝说到,她的资料中,经历并不比其他队长更多,我觉得应该是席森神父告知了她这些情报。露易丝在聆听了伏击战的战报后,便将关于骑士级巫师的情报说了出来,基本上和我所知道的没有太大差别。这个末日幻境中的末日真理教,在已知体系上,和过去的末日真理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而导致如今局面差异性的核心因素,我想,大概就源于“天门计划”的实施吧。

    在我诞生的末日幻境中,玛尔琼斯家完成“天门计划”的时期已经很晚了,而且其中还出现了不少波折,最终被黑巢窃取了近乎一半的成果。就这点而言,这个末日幻境中的玛尔琼斯家显然更加顺利,我想,过去自己碰到的那几名涉及“天门计划”的玛尔琼斯家关键人物,在如今的末日幻境中,大概也有不同的际遇吧。

    无论如何,在完成了拉斯维加斯攻略之后,我都是想要前往玛尔琼斯家的发源地一探究竟。

    关于骑士级巫师的话题还在继续,我没有插口,只是在静静聆听,真江在一旁,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窃窃自语的声音,就好似念咒一样,若换做是另一个阴森的环境,大概会让人毛骨悚然吧。不过,会议室内的气氛,伴随着对战斗的检讨,愈加热烈起来。

    “我也只是偶然才听闻,因为从来都没见过,所以就没有在意。”露易丝有些歉意地说,情报上的缺失,的确造成了排兵布阵的疏漏,从而让本该更容易一些的战斗,变得十分繁琐,以至于无法在特殊情况出现之前解决战斗。伴随真江出现而产生的诡异神秘,的确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但是,如果战斗可以早点结束的话,那三名神秘专家也不会落单,进而如今死不见尸。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川。”铆钉将话题转到我身上,其他三名队长也朝这边望过来,显然,即便是不在现场的露易丝,对当时发生的“诡异袭击”也极有兴趣。而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和真江早已经在那里了。却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他们对我的战斗方式有所了解,自然可以判断出,我在当时仅仅是“呆站在那里”而已。没有对队友伸出援手,导致三名神秘专家的无端失踪。这样的过失没有解释。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他们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真江的脸上。我知道。真江的变化太过突兀,时机上有太过巧合,在出发之时,存在于队伍中的人还是“左江”。这一点在回归临时营地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了。他们会生出“真江的变化和当时的诡异事件有关”的想法,也不算是无的放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可以清醒认知到这一点,反而让我有些松一口气,因为,这可以证明伴随真江而出现的“神秘”。并没有严重到干涉他人的意识,或者说,当时抵达了这样的程度,但是。伴随着真江恢复“常态”,神秘性已经在降低了。

    真江的无作为,在我的认知中,同样代表着“江”和“病毒”的活跃性有所降低。从过去的经验可知,真江太过活跃的时候,“江”也往往会展现可怕的神秘,也许可以轻易解决一些问题,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病毒”同样高度活跃所带来的后遗症——当时小范围内的事件因为“江”的力量得以解决,但是,大范围的局面却会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恶化,而且,这种恶化除非是波及到自身时,是很难察觉出,其力度有多大。这种恶化,在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征兆,紧接着,“强大的敌人”和“恶劣的事态”,就会接踵而来。即便解决了一个问题,立刻就会出现第二个相关的问题,好似雪崩一样连锁下去,之后,“真江”之类的人形个体就会从我身边消失,再之后,死亡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在这一次末日幻境中,我有完整的计划,在拥有充分的,和“病毒”决一死战的成算前,并不想局面犹如雪崩一样滑落。事实已经证明过了一次,我的力量成长速度,根本及不上“情势迅速恶化”所产生的压力。即便是我在最巅峰的时期,极限也就是面对复数的“最终兵器”,而“最终兵器”却还并非是“病毒”的直接体现。而“最终兵器”出现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江”从我的观测中消失的时候,这意味着,我只能依靠自身固有的能力去战胜她们。

    是的,“江”被我观测到的时候,“病毒”不显化,这意味着,“病毒”的出现是有前提的,我要面对的极端压力,也是有前提的。我多少会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掌握这个前提的主动性。不过,不要说之后的事情,在这次拉斯维加斯的攻略中,我就已经身不由己了一次,如今“再度失去神秘力量”或许就是后遗症的体现。

    际遇的变化,让人感到一种深沉的黑幕,但是,既然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面对这种变化无常,身不由己的情况,那么,再过多抱怨也无济于事。

    我并没有去思考,如何才能不再“身不由己”,因为,这显然是没有答案的,所以,只能将之当作必须考虑的现实因素,去调整自己的计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真江变回“一个精神病人”的状态,都能看作是环绕自身的诸多动荡的一个完结。

    真江稳定,我也就会稳定下来。稳定而渐进的变化,即便是失去了神秘力量之后的我,也觉得比在全盛时期,面对急促而充满恶性转折的变化,更来得安心容易一些。

    “我只看到了不可名状的怪物……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左江变成真江时,所造成的神秘现象,我也没什么更好的看法。但我觉得,这样的判断太过武断。”我回答到:“而且,我当时也无能为力,因为,我的魔纹已经消失了。”我将右腕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果然没能主动察觉到我的变化,让我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我的神秘,或许并非是消失了,仅仅是变成了“隐性”。

    “……怎么可能!”在场的铆钉和三位队长都不由得失声。的确,魔纹的强大和坚固,早已经被圈内人士证明,我并没有死去,魔纹却消失了,大概在全世界范围的魔纹使者中,也是个例吧。魔纹使者的魔纹被剥夺的情况,在以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击杀,或者是被其他的魔纹使者击杀,夺走了魔纹,亦或者遭遇不幸,彻底死亡,于是魔纹消失。

    “我落入了中继器的陷阱。”我说:“那是一个近乎真实的世界,应该就是队伍准备去往的地方。不过,我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是的,nog的情报中有提到过。纳粹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应用,是制造了一个针对神秘的陷阱。任何神秘落入其中,都会被压制。”铆钉有些色变地说:“但是,连三级魔纹都会被抹消,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在我们行动的时候,伦敦和五十一区已经对纳粹所拥有的中继器进行了牵制,末日真理教也有针对纳粹的行动,说不定也动用了中继器……在这种压力下,仍旧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那个陷阱世界,神秘并不显现,是一个完全正常化的世界。”我说:“但是,在我呆在里面的时间里,神秘开始显现了,显然是陷阱机制已经被动摇。我趁这个机会,利用一次神秘事件,才抵达这个地方。这证明,nog打算从这里打开进入那个世界的入口是可行的。”

    “这样吗……”铆钉沉吟了一下,问到:“既然神秘开始显现,你的力量是否有复原的迹象?”

    “有这样的迹象。”我没有说谎,仅仅是说得不够全面而已,“否则,我无法处理神秘事件。”

    “但是,你的力量,在抵达这里之后又再度消失了?”铆钉皱起眉头,“这么说来,恢复的神秘,仅仅是定义于那个陷阱世界的神秘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过。不过,夜鸦夸克的事情,也的确不方便说出来,若让他们知道真江对我做的事情,说不定又会是一阵波澜。真江当时所做的事情,一旦被确认为“敌意”和“不稳定”,定然会被队伍所排斥。虽然说,如果大部队要开启的入口,就位于中继器陷阱世界中我所在的城市,那么,我和队伍的关系一定会恶化,如此,真江和队伍的关系如何,的确也就无关紧要,但是,即便发生那样的情况,让铆钉这些人知道“真江的力量”,又对那样情况下的我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他们主动误会,倒也省了我一番麻烦。

    “五十一区和我们一起行动,那么,末日真理教那边,又到底是在做什么?”火炬之光的希格玛队长看向铆钉,“网络球提供了很多情报,nog的计划中,有三分之二是我不曾知道的,那么,我可以怀疑,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有协议吗?而且,从我们这些天来的顺利程度来判断,的确是有这样的味道。网络球的立场,也会发生偏差吗?”

    “你问我也不会有答案。”铆钉说:“了解情况的人,应该是约翰牛。她才是网络球的高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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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