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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4 战斗姿态4

    在末日幻境里,无论是更深沉的世界,还是更表象的世界,无论是更狭隘的世界,还是更巨大的世界,无论是幻觉般的世界,还是更真实的世界,只要可以感受到“江”,只要可以使用“神秘”,我就很强,绝对的强。

    这份超乎常识的力量,就在厕所怪谈的异常出现之前,让稍微做点预习吧。通过连锁判定的涟漪,穿透灰雾的阻隔,看清了周遭的环境变化后,我对面前的战斗专家们问到:“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四名头领中,一名男性盯着夜鸦夸克,似乎被那极度冲击力的感受压制了,有些吃力地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我?之所以说过了,就是一名在校的优等生,学级的最高干部。”我平静地回答到:“而它,叫做夜鸦夸克,是我的电子恶魔,我的异常,我的力量。”

    巨大的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拂而来,吹不散灰雾,却让他们的表情显得僵硬而冰冷。

    灰雾在风中涌动,让人觉得自己正浸泡在海水中,当灰雾绕过石头和树木之类的凸起时,在后方形成了明显的漩涡,将草芥、灰尘和树叶卷入其中,充满了一种异常的萧寂感。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仿佛所有自然形成的声响都消失了,即便有所动静,也往往让人觉得来自于某些危险的活着的存在,它在自己视野不及之处窥视过来,又在自己望去之时潜伏起来,但是,它是“存在”的,它的活动。它的呼吸,变成一种感觉,一种声音,衬托出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平日里的校园,就算是在夜晚的阴森处,也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印象。这个环境正在迅速异化为“非校园”的异常。

    我感受到了,那种从四面八方生出的恶意,我也相信,面前的这队人马,以及从树林那端推进的人马,也都一定亲身体验到,这种间接却相当强烈的恶意。而且,树林那边的队伍的处境想必更糟糕一些,因为。他们选择了一条“最差”的路线。这种“最差”当然不是指我在那边布置了陷阱,而是在神秘学之中,夜晚的树林一直都是异常最为浓烈的一种环境。如果他们率先遭到异物的袭击,我也一点都不奇怪,这个时候,他们的第一选择就是离开树林还好,异常才刚刚开始,在更深刻的变异出现之前。异常环境散发出来的恶意也就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那些人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抓紧时间离开树林吧。

    我的陷阱,妨碍了他们的动作,这是他们的厄运。毕竟,树林中的陷阱,可不单纯是为了他们布置的,如果仅仅考虑到他们会从那里进入就放弃布置。有可能会对接下来的战斗产生影响。虽然他们的行动会因此稍显迟缓,不过,我仍旧有把握在异常杀死他们的其中一员前,将他们从这里排除掉。

    速度,就是生命。

    “那么。今晚的游乐场该是时候关闭了。”我对眼前的这队三十多人的队伍说到。他们之中有人想要说点什么,而另一批人则试图在同伴说话的时候,率先发动攻击,虽然这是一种战术,如果被说话者吸引了注意力,普通人一般都会被占据先机,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掩护战术是无效的。

    因为,我更快。

    比任何运动都相对更快,这就是我的力量。

    “夸克。”我在心中下令,电子恶魔“夜鸦夸克”霎时间消失在视野中,没有出现任何气流卷动的现象,在我和它同步的感官中,那条熟悉又无形的高速通道已经构建于我和面前这支队伍之间。

    形如速掠!

    我的感官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甚至可以“看到”原来的身体。这是连锁判定般的,三百十六度无死角的视野。果然,夜鸦夸克整合了我在末日幻境中,因魔纹而产生出来的能力。或许,连“使魔夸克”的阴影能力,也在整合范围之内。

    不过,在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的时候,原来的身体处于一种“植物人”的状态,对于速度不足的电子恶魔来说,是一个十分致命的弱点。电子恶魔召唤者御使自己的电子恶魔时,一旦原身被干掉,就是真正的死亡了吧?我是这么猜想的,当然,没有验证,谁也不知道会否属实,亦或者,在原身被干掉后,自己的感官会永久搭载在电子恶魔身上,而将自己变成以电子恶魔为主体的存在。我试想了一下这种方式的存在,只觉得,在某种角度上,和统治局的安全卫士,素体生命,以及魔纹使者的使魔这类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也许彼此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也说不定。

    我一直觉得,末日幻境中的非人形态,一定是和病院现实角度的患者病变有所关联,毕竟,无论安全卫士、素体生命还是使魔,其生命形态和思维方式,都有了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改变,甚至还超过了末日真理教的洗脑。所以,若能不转变,自然是不要刻意尝试比较好。

    在御使电子恶魔的时候,无论是将自己的感官搭载在电子恶魔身上,还是回归自己身上,都是如同本能般轻易,但也不能否认,可能会存在干扰这种转移的“神秘”。除此之外,虽然转移的过程,可以用“一转眼”来形容其快速,然而,一旦面对的是高速类型的对手,那么,思感的回归及不上对方的攻击速度也是存在的,我过去的速掠体验,足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如果不能肯定“得及回归原身后保护自己”,那么,不要轻易将感官搭载在电子恶魔身上比较好,即便没有感官搭载,电子恶魔也仍旧可以驱动,只是在灵活度上有所欠缺。

    电子恶魔作为一种“凿开”了这个世界对异常和神秘屏蔽的力量。它的强大毋庸置疑,不过,在实际运用上,果然还是并非每个人都能轻易驾驭的。

    在扑向对面那群人的一瞬间,我已经初步解析了电子恶魔的操纵方法,并加以实验。对手只是普通人,所以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尝试,因为,就算我分心他顾,电子恶魔和感官同步的速度,足以抓住普通人所无法反应过来的每一个瞬间。

    对他们来说,世界是由“一秒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尺度构成的,而对我来说,这个尺度更加精密。而且,精密度还会根据参照物的不同,不断深化下去。我们彼此的时间维度差距,以运动来体现,以神秘力量来放大,对于受限于人类肉体反应上限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令人绝望的差距。

    我已经,无数次于战斗中体会到这一点了。

    他们的目光和脸部的表情。在相对的速度差中,延缓到了一种类似于停滞的状态。看上去就一同一堆栩栩如生的人偶。夜鸦夸克在速度上,和我的魔纹能力速掠没有差距,这一点我已经亲身感觉到了,在感官搭载在它的身上时,因为能力得到整合,甚至让人觉得。比过去使用魔纹的自己还强上一线,当然,也多出了“原身”这个弱点存在,从综合层面来看,使用电子恶魔的我。以及三级魔纹使者,拥有使魔夸克的我,应该算是旗鼓相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对自己可以完成何种强度的战斗,已经有了初步的概念。

    无形的高速通道穿插于这些人的站位缝隙之间,已经准备开枪的一些人,连扣下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擦身而过的夜鸦夸克击中手腕、下腹、心脏、后颈等等要害。我已经留手,所用的力量,不会让他们身受重伤,但是,痛苦一番是免不了的,借助这种精细的尝试,我再度强化了自己对夜鸦夸克的操纵,也在感官更进一步加诸在它身上时,感受到了它体内深处所拥有的,不能称之为“智慧”和“意识”,但足以称之为“灵性”的存在。

    大概正是这种“灵性”,让它可以在召唤者不搭载自己感官的时候,也拥有感应召唤者的模糊念头独立战斗的能力。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电子恶魔是否也是一样,不过,我对这一点倒是十分满意,毕竟,“神秘”变幻莫测,总会有自己无法搭载感官的时候。那个状况下,夜鸦夸克可以独立战斗的话,一定可以带来一些奇迹吧。

    而且,正因为这种“灵性”的活跃,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末日幻境中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夸克,这个电子恶魔的形态,或许就是它在这个世界的更切实的体现,比起在病院现实中,完全只是我的一种“幻觉”强得太多了。让我由衷感到喜悦。

    我的情绪波动着,夜鸦夸克的灵性波动着,我感到这种波动在重合,于重合中彼此影响而增幅。在每一次波峰的出现,夜鸦夸克的速度似乎再度加快了,而当每一次波谷的出现时,夜鸦夸克的停顿也更加沉稳了。在极快的速度,和灵活的静止之间,流畅地转换运动状态,让我感到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感。

    零点零一秒的时间,甚至在更短的时间里,就能完成一次静止和高速的转换,这种运动能力可真是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很强,这种“神秘”,真的很强啊!或许我要收回之前的,“综合实力和过去的自己旗鼓相当”的说法了。因为,将感官搭载于夜鸦夸克身上时,真的有一种可以超越过去的自己的感觉,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这种感受中,会否生出“干脆就一直以夜鸦夸克的形态存在下去”的想法,但是,在那种“自由而强大”的感受出现时,我的脑海中,的确在那么一瞬间,浮现过这个想法的轮廓,只是被心中的枷锁给阻挡了。

    如果有人真的彻底和电子恶魔同化,那么,说不定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素体生命和死体兵吧?我不由得这么想到,而扩散“电子恶魔”这种可怕神秘的存在,说不定,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呢。我一直怀疑,是“江”和“病毒”的手笔,现在看来。似乎更倾向于“病毒”。如果抱着“和电子恶魔同化的过程就是恶性病变的过程”的想法,任谁都会这么想吧。

    当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时,我就不由得从那种“强大而自由”的迷恋中退了出来。“必须谨慎对待”这样的念头,进一步回响于心头。

    我的心情再度平静下来,感官回到原身后,夜鸦夸克从我的身旁掠过。沿着无形的高速通道,直扑树林那边的队伍,这一次,正好可以借他们来实验电子恶魔独立行动的能力。我给予夜鸦夸克的念头,就是“制服他们,带过来。”

    然后,仅仅是一转眼的工夫,对面那些痛苦倒地的人还没能缓过气来,我就看到了一大片阴影在他们所在之处扩散。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体从阴影中浮出来,恰好填满了原来队伍各人之间的缝隙使魔夸克的阴影能力吗?我不由得这么想,而且觉得,似乎在灵活度上,同样比过去的阴影跳跃更加强大了。

    伴随最后一人脱离阴影,出现于地面上,夜鸦夸克也在我的阴影中浮升上来。安静地侧立在后方。它很沉默,即便是那一头燃烧火焰状的头发。也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只是这么孑然孤立地燃烧着,但是,这种外在的沉默,并不代表内在的平静,它的红色左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永远都望着前方,但又并非只注视前方。我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它和自己有多么相似,这就是一座冒着烟。却压抑着不爆发,亦或者,无法爆发的火山。

    痛苦的人们在呻吟,被从树林捕捉到这里的人数和这里原有的人数加起来,一共五十六人,在攻击他们的时候,已经清点过了一遍。校外人员以这个数量,在这个时间点出入校园,当然绝非正常可言。相关社会团体的行动,学生会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拦,普通学生再如何精英优秀,比起这群随时准备战斗的专家们,还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我既然取得了学生会的许可,站在这个地方,执行今晚的任务,那么,自然也可以算作是学生会的反击。我想,他们会很好地将这个反击,回复给雇佣他们的人的。

    夜鸦夸克虽然压制了力量,但是,过快的速度,仍旧让它的拳头变得很重,他们之中有人被砸断两三根肋骨也是理所当然的,内脏微微破裂,颈脖和手腕受到挫伤,也在预计范围之内。还能抓紧手中枪械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人,看起来都是有头领味道的家伙。不过,即便是他们,想要抬起枪口对准我,也是做不到。

    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可,可恶!”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他难受得口中的唾沫都无法下咽,从嘴唇处滑了下来,一说话立刻又是一阵干呕。

    “怪,怪物吗……”有人发出悲鸣般的声音,他抬眼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惊恐,而且,只在夜鸦夸克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滑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我的学生样,才能让他稍微不去思考那只站在我身边的“人形怪物”。

    “你要怎样?”女头领咬牙问到,我对女性都更留了一手,所以,她和其他女性同行的恢复能力,都比男性更快,这个时候,已经摇摇晃晃可以站起来了。她勉力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子,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同样带着迟疑,似乎陷入“是否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是否有效”的死循环中。

    “只是向你们展现力量而已。”我平静地收回目光,不再对他们进行压迫,“我已经证明了,你们的确没有能力参与接下来的异常。”

    “最异常的,不就是你这个怪物吗!?”另一人痛苦地喊道。

    “也许吧,但是,就算赶不上我,但是,你们要调查的异常,也不会让你们舒服多少。”我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小距离”,“在我所设想的最好情况下,就算你们所有人加起来,大概也会差这么一点,而这一点,就足以将你们减员五分之四。你们是专家,所以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我觉得,这样的信心会送你们下地狱。所以,退出吧,不要让我再动手”

    我没能把话说完,由夜鸦夸克身上散发出来的波动,在灰雾中构成的涟漪,正在监视着这片范围,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大了。厕所里面,有一个“似人”的头颅从墙后凸了起来。只有一半的脑袋,脑门光秃秃的,充满了苍白无机的质感。它的五官十分空洞,充满了机械感,从简单勾勒出来的轮廓来看,正是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的“死体兵”。

    和在末日幻境里碰到的“死体兵”,在外型上有一些区别,但是,材质和构造所体现出来的理念风格是一致的,同时具备“坚硬”,“怪异”和“杀戮”的强烈感官冲击。

    只有一只吗?是偶然出来的,还是大军的前哨?在它出来的“门”后,真的存在末日真理教运作的痕迹吗?我在停止说话的一瞬间,不由得如此思考着。

    “你说什么!你以为”对面的人还充满了火气地争辩到,却立刻被我打断了:“已经出现了!”

    那人被噎了一下,在他做声之前,一名男头领已经喘着粗气问到:“什么?”

    “你们要调查的异常,危险的东西。”我再一次说:“已经出现了。”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那人艰难地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而且,你不也还在悠哉地劝说我们吗?”

    “夸克!”我喊了一声,在涟漪态的超视观测中,那只死体兵果然很敏感地朝我这边看来,动作僵硬却十分迅速,仿佛是脖子僵硬了,却硬拧了过来,充满了特有的诡异风格。它要过来了!在它的身体从旧厕所的墙后走出时,夜鸦夸克已经没入我脚边的阴影中,而对面的人则大呼起来,因为他们的身影宛如陷入沼泽中般,被身下的阴影粘着向下拖去。

    阴影能力的运作,可不像速掠那么快速。死体兵已经朝这边冲来,它的速度很快,而且不止一个!这个时候,夜鸦夸克似乎在全力搬运这五十六人而在下一步行动上遭到限制。对面的人才下沉到胸部,我果然是废话多了一点吗?不过,如果无法及时将他们送入阴影中,那就让夜鸦夸克放弃,重新投入进攻中也还来得及。而且,让他们在离开前,见识一下好不容易找到的“异常”,也会更有说服力吧。

    这种程度的敌人,还是没问题的。因为,夜鸦夸克很强。

    还有十步,九步,八步……第一个出现的死体兵很高大,因为脖子很长,而且四只着地地奔跑,所以,看起来像是长颈鹿,不过,那四支明显都是“手”的模样,而且,那个人形五官的头颅,无论怎么看,都充满了怪异的感觉,就好似“徒有其形,却不具备人类脑袋的意义”。直觉往往是正确的,而在一些神秘中,其外型也往往象征着其内在,所以,“砍掉死体兵的脑袋却杀不死它”的情况,也是存在的。把这些东西,当作“机械体”来看待,以它可能具有的“核心”为设想进行攻击,是我在末日幻境中,从席森神父那里学到的经验。

    陷入阴影中的专家们惊恐地大叫,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死体兵那怪异而不详的姿态,快速从灰雾中浮现,而伴随这个景象所发出的声响,以及这个轮廓之后的,更为模糊的轮廓,都意味着这些异常之物不止一个。而且,我觉得,更让他们心惊的,大概是自身“只剩下头颅还留在地面上”的状态吧。

1065 对冲点火

    五十六名校外人士正在被清理。在我的面前,即便在这个被灰雾遮蔽了夜色的晚上,巨大的阴影仍旧如此清晰,就像是沼泽一样吞噬了他们。他们脸上的惊惧一直没能消退,若说夜鸦夸克对他们的直接攻击,除了超乎寻常的速度之外,不,就连高速在内,所动用的攻击手段都是他们认知范围之内,那么,将他们拖入阴影中的力量,则是完全体现出“神秘”的一面。夜鸦夸克本身就带有连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强烈神秘性,再加上他们体验到的更具体的神秘性手段,所带来的冲击无疑更加巨大。即便如此,这还并不算是结束。

    在他们的面前,我的身后,统治局的安全卫士,或者,按照我更习惯的说法“死体兵”,正成群结队地从厕所中涌出来。死体兵个体外型十分多样,不过,风格上大都是以强烈的无机感和异态的人形为基础,它们拥有我所仅见的坚硬外壳,冷漠如同杀戮机器,直来直往的逻辑判断,大多数时候并不具备智慧性的柔软,更让人惊悚的是,它们往往不会单独行动,而是在侦查到目标后,如同鬣狗一样对目标紧追不舍。

    它们不会受到惊吓,也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情感上的动摇,也不会随机应变地放弃,它们坚硬、迅速、强壮,虽然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但是,看起来普通的环境根本就不会让它们产生一丝老化。它们是很可怕的敌人,没有临界对冲兵器的现在,我也不清楚夜鸦夸克的攻击能够破坏它们。不过,总不能放任它们在校园中活动,更不能将它们放出校园之外。

    这里竟然会出现死体兵,完全是我预料之中最坏的情况之一。学生会的资料中并没有详细提示之前的搜索队到底碰到了怎样的敌人。从而全军覆没,但是,有一点却写得很清楚,他们是到了“另一边”才蒙受厄运的。在今晚之前,似乎所有的异常,都仅仅在“那一边”出现。如今。它们跨越了这条界限,抵达了“这一边”。灰雾的弥漫,果然是不详的征兆,幸好,我并非毫无准备。

    旧厕所作为死体兵所在地和正常世界的连接点,应该也和过去的末日幻境一样,是“临时”出现的。统治局所在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十分稳定,从而造成了它们那一边和我们这一边的空间接续不稳定。相反,不太稳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反而会在正常空间中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出入口”,网络球有过猜想,或许正是因为“数据对冲”这种形态,本质就是指“将空间数据化后,所能观测到的的强烈对冲状态”的缘故。而所谓的稳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数据对冲现象”反而并不强烈,空间结构已经因为种种因素,达成了稳固和平衡。所以,两个空间形态之间的交流和连接。会变得更加困难。

    我第一次在末日幻境中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时,旧厕所中的“出入口”,简单来说,就是那个“恶犬”图案,亦或者是那个图案标记的隔间,似乎并非自然形成的。回想自己当时的处境。有太多的痕迹可以证明“有什么人旧厕所动了手脚”。之后从富江和梅恩先知那里得知的情报,也有一种“我是被人故意在那个时间点送到那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进而于富江相遇”的强烈感觉,那不仅仅是命运的开启,更像是一种由什么人主动将我的人生轨迹以那种方式推动。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在病院现实之后。我又想过了许多,不过,至今仍旧没有答案。虽然充满了人为的痕迹,但是,如果真的是人为推动的话,我想,那绝对不止一个那种感觉,就如同有许多人在为自己谋划,结果,彼此之间的计划发生了干涉、扭曲和无法掌控的变化,进而构成了我的人生。我并不反感这种“人为痕迹”的感觉,正是因为,我觉得情况太过复杂,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置身事外的“下棋者”。

    既然,每个人都是“下棋者”,也同时是“棋子”的话,那么,所谓的被操纵感其实是很无聊的东西,真正让自己身不由己的,并非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法下棋”,而是因为“无法下赢复杂干涉下不断变异的棋局”而已。

    过去的厕所怪谈,在我的感觉中,就是这样一个“失控棋局”的一环,那么,现在的厕所怪谈呢?单论异变的强度,既然连死体兵都跑出来了,那么,自然是比过去的厕所怪谈要强的。而且,在这一带充斥的灰雾,让我有一种“广阔”的感觉,虽然“看不到尽头”可以认为是视线被遮蔽的结果,但是,我却不禁去想,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灰雾的范围,并我目前所接触到的,还要宽广呢?灰雾的诞生,还不仅仅是一种异常扩大化的象征,它本身就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它出现的时候,我和咲夜的耳机完全只剩下电流的杂讯声,就连这个杂讯声也不是自然的,因为,我所用的耳机,质量可是很好的,绝对不会在正常的情况下,出现这种怪异的电流杂讯声,它仿佛也是一种征兆,一种和“死体兵”,和当下的异常状态存在某种关系的征兆。

    它让我在判断环境状态时,不免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带已经异化为末日现象的电气化场景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了吗?是的,偏向电气化,产生这个念头的原因,自然也包括“电子恶魔”在内。

    我当前所在的灰雾环境,能够让电子恶魔显现,敌人是充满了末日机械感的死体兵,加上耳机中传来沙沙的电流杂讯,视野的灰色,以及雾气的动态,都让人不时产生一种老旧电视在模拟信号不稳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感觉。

    不太真切,但是。被攻击的话也会痛苦,被干掉的话也会死亡,这一点,在认知中并不会和这不太真切的场景一起模糊掉。

    在死体兵扑上来的短短几秒钟间,我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们这些人的活动,在某个高度的存在眼中。大概就是这么一种老旧电视中的影像吧。那么,我们当前所经历的事件,到底是电影,亦或者电视剧的开端亦或是几集之后?

    脑海中充斥着和战斗不相干的思绪,我的身体去没有因此停滞下来,在确认死体兵的速度后,我就知道,自己的闪躲不能出错,每一次只有一个机会。因为,它们实在太快了。夜鸦夸克对五十六人同时进行的阴影传送大概需要三秒,而死体兵的百米速度,也不过就是这三秒的时间。被第一个出现的死体兵锁定的目标是我,所以,即便我身后有其他人,但是,死体兵大概在干掉我之前。不会选择第二人作为目标吧。

    死体兵已经到了跟前,可是。五十六人的脑袋,全都还剩下大半留在地表上,虽然这点体积沉没所需的时间很短,但是,在死体兵跑动起来的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这一点短暂的时间,就是最致命的时间,死体兵的速度,绝对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完成至少三次攻击。

    从死体兵的队列来看。大概是前三只最先和我接触的死体兵,一人发动一次攻击的时间,只要躲开三次攻击,夜鸦夸克就会在一瞬间回到我身边,即便无法击破死体兵,也能带我远离危险。但是

    只要有一次没能躲开,就会被干掉!我不觉得会有侥幸,因为,我的身体根本不足以在死体兵那同时具备速度和强度的攻击下进行微调,就算是本能反应,也无法在闪躲过程中临场做到这种事,只能在事先就判断清楚对方攻击的路线,一次性计算三次攻击。

    情况之危险,让我觉得身体飞快地发热。我感到头皮上渗出汗渍,那不仅仅是紧张,也有兴奋的成份在其中。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到,虽然神秘事件都是些异常危险的情况,而且,也绝对不会给正常人带来任何好的影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主观地排斥它们。然而,在我的心底,其实是向往这种危险的吧?因为,它很刺激,又十分不可思议,充满了正常生活所不具备的惊喜、奇迹和频繁的大起大落。而且……

    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有可能出现我所梦想成为的英雄。即便,真正置身于其中时,我才察觉,要成为英雄,绝对是一件远超想象中困难的事情。而且,很幸苦,很痛苦,简直就是置身地狱一般的折磨,就算一时拯救了什么人,所获得的喜悦,也无法保留到第二天,因为,很快就会因为这一时的拯救,察觉到无法拯救的东西,就会有更多的悲伤和痛苦扑面而来,让人窒息,让人觉得,英雄就是只能在这种悲伤和痛苦中才能存在。

    成为英雄之后,是否会开心呢?我曾经意味会是如此,会感受到一生中最大的喜悦。可是,在通往英雄的道路上,痛苦、悲伤和绝望仿佛永无止尽,而自己也渐渐无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走到路的尽头,成为一名英雄,而且,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认知到,自己做了许多英雄所不该做的事情,也没有做到许多英雄应该做到的事情。

    是的,这样的人生,紧张而刺激,充满了负面又黑暗的因素,让人痛苦,思索,自嘲,想要放弃而不能,想要得到而不可,但是,比起平稳的日常,我的内心深处,是想要走进这个超刺激的世界的吧?因为

    除了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

    除了这里,也没有任何地方,有自己必须肩负的使命,和早已经注定要守护的人。

    我,其实是渴求这些的。

    渴求着,天生而来就具备超凡的使命;渴求着,天生而来就拥有必须守护的爱人。

    渴求着,即便踏着荆棘,也能轰轰烈烈走完的一生,宛如人们用艺术化夸大的,那精彩的人生。

    所以,自己至今为止所遭遇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自我的妄想,都无所谓哟。

    我在战斗,在和自己,在和自己认定的死亡,在和自己常识之外的神秘。在一个自己愿意踏入的世界中,战斗着!

    一次性预判三次攻击吗?一定可以做到!在这个决心剧烈澎湃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大脑往下,钻出了鼻孔。全身心的感觉中,仿佛有涟漪在灰雾中传递,将它们最细致的运动资讯不断传递到脑海中,勾勒出死体兵们的轮廓线和运动轨迹,然后,身体自然而然知道了该做些什么。这并非大脑的思考引导身体的行动。而更像是,整个身体都在辅助大脑一起进行思考。

    我随手擦了一下鼻端,斜视的目光瞥到了那一抹血色身体过负荷了吗?不过没关系,在过去的末日幻境里,所谓的过负荷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否则,使用连锁判定的时候,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判断出包括微尘和沙粒在内的,巨量物体运动的全部细节?

    而且。这也更证明了,只要夜鸦夸克在场。我的神秘力量就是完整的。

    一马当先的那只死体兵伸长了脖子,它的四肢都是“手”状,每一次奔跑,手指都回扣进地面之中,而它此时的攻击,就如同以四肢为固定在地面上的支架。防止身体向前跌倒。巨大的身体倾斜角度,以及伸得笔直的脖子,就如同弹出的长枪,以比单纯奔跑更快的速度,在一瞬间将脑袋送到我的跟前。

    它的攻击。当然不是用脑袋撞过来,因为,即便它伸长了脖子,也堪堪只是将面门送到和我相差三厘米的近前。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这张异态感十足的五官近在咫尺而吓一大跳吧,只要被吓到了,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都会被它真正攻击到。

    它的嘴巴大张,尖锐的牙齿之后,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湛蓝色的光芒在枪口绽放。

    在看到这样的景象后再移动,就已经来不及了。而我却从它的动作细节中,判断了它的前伸,以及“就算前伸也无法触碰到自己”的结论,既然“无法接触敌人”,那么,自然不会是攻击的正体。既然那么突然地将头部凑过来,“从头部展开攻击正体”的推断,也就在逻辑之中了。

    在它还没完成前伸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侧旁扑去。当死体兵的枪口出现时,我已经偏离了枪口所在的直线,它的反应果然很敏锐,在察觉目标不在准星范围内时,颈脖已经开始调整了。不过,第二只和第三只死体兵已经到来,它们就如同两颗苍白外壳的圆球,飞速滚到近侧,又高高弹起,于半空展开扭曲的人型,直直朝我扑来。然而,这个扑击的动作仅仅是假象而已,在它们落地之前,弹雨已经从它们的身体中泼洒下来。

    如果我没有预料到它们的动作,大概会在第一时间被迷惑,然后身体被打得如同破布一样,再被已经由第一只死体兵口中喷出的激光束切成两半吧。但是,既然早就有了判断,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干掉。

    我为了躲避第一只死体兵的攻击而进行的侧扑,有一半是假动作,虽然要将在这种剧烈的动作中重新调整姿势和平衡,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忍受着关节和肌筋挫伤的痛苦,仍旧是可以在第一时间完成高速转向的,尤其在“有意识地去做”时。在跃起的两只死体兵刚射出子弹的时候,我已经钻进了第一只死体兵的颈脖下,聆听着即刻击中它颈部外壳的弹雨声,拼命朝它的下腹钻去,以期得到更好的屏障。

    只有我身体一半宽度的死体兵颈脖,无法完全防御密集的弹雨,死体兵本身也根本没有误中同伴,以及被同伴误中时才有的情绪,它们的行动逻辑一如我所料,就是十分单纯的“将目标纳入观测中,寻找最短程的攻击路线”,至于在这条路线上有同伴的存在?没关系,死体兵虽然集体行动,但字典中并没有“同伴”这种智慧性的柔软词汇。

    被我钻向腹下的第一只死体兵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固定在地上,充当维持身体平衡的基座的四只手进行调动,它的攻击虽然突然而迅速,但是,因为下盘必须巩固。所以,造成了四肢移动的迟滞。而有了它的遮蔽,我仅仅战斗风衣被子弹擦破多处,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然而,死体兵们因为行动上的僵化而导致的空隙是很短暂的,因为。它们的速度真的很快,除非是高速形态的敌人,否则大都足以弥补行动上的空档。

    可惜的是,这一次,它们可以用来攻击的时间,就那么一瞬间,至于调整后再攻击的时间,就算很短暂,也已经没有了。

    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你们超时了。”

    在十米外的另一端,五十六名校外人士已经彻底被阴影沼泽吞没,地面不再有之前那种大范围深刻阴影覆盖的景象,而再度和周遭的土地融成一片。虽然,从夜鸦夸克那里传来的感觉并不好,在传送之后,所遇到的情况已经应证了之前的坏猜想,不过。那也是之后才能去处理的事情,目前最优先事项。就是保护自己,然后,尝试干掉这些死体兵。

    “夸克!”在我呼唤的同时,夜鸦夸克那纤细的身体,瞬间从第一只死体兵腹下的阴影中一跃而出,如同刚从火山中喷发出来的巨大纫。带着一身的火光,拳头狠狠击它的腹部,连带着整个身体,一起螺旋向上升起。

    当夜鸦夸克陡然停在半空的时候,那只死体兵便全身燃烧着。在惯性的趋势下,朝远处滑去。直到它落地后,都没能进行反击。不过,虽然外壳凹陷,暂时停止了动作,但应该还没有损坏。

    从另外两只死体兵处射来的弹雨已经停止,而它们也与此同时,恰好落在地上,将我包围起来。至少还有八只死体兵尾随其后包围上来,之前夜鸦夸克的攻击,似乎让它们也认识到了厉害,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不过,它们肯定是没有“畏惧”这种情绪的,有的仅仅是“更新敌我状态数据,判断最优化战斗方式”的过程。

    它们的冰冷,让所有与之为敌的人,都很难从中找到击杀敌人的快感和愉悦。所以,就算对战斗狂来说,这些死体兵也是很讨厌的东西。甚至于,大概碰到难以匹敌的素体生命,都比面对这些死体兵的感觉更好吧。

    我这么想着,虽然被包围了,但是,因为夜鸦夸克就悬浮在头顶上,所以,反而有一种紧张得到缓解的感觉。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就九成九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死体兵的速度和反应的确惊人,但是,夜鸦夸克的速度和反应,更加惊人!

    “夸克!”我心中呼喊着,感官在一瞬间搭载于夜鸦夸克之上。在它出现,给予第一只死体兵一击的时候,那覆盖了全身的火焰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而现在,在我的感官搭载的一刻,我总算是明白了,伴随这股火焰而来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澎湃。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根导管,从不知名的地方,接引来无穷无尽的光和热。这些光和热最先从发根注入脑袋,让每一次思维转动时,都好似在溅射着一大蓬火花。然后,光和热会流经“神经”和“血管”,注入身躯和四肢的每一个类似于细胞和原子的“最小构成提体”中。这个时候,夜鸦夸克整个身体所带来的感觉,让人不禁联想到“全身都在进行核融反应”。

    真是可怕,我不由得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这也是我的特质反应吗?这种超有感觉的力量所带来的印象,不仅仅是正面的,还深深勾起了我在病院现实中,战斗到自燃的记忆。

    自燃现象?

    不,虽然很难忘记,但是,那次自燃,也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它让我明白了,真正的“高川”是什么样子。

    那么,作为纪念,就称其为:

    “点火装置!”

1066 夜鸦鸣叫

    夜鸦夸克的头发是火焰,如今这火焰则披散下来,笼罩了它的全身,渗入它最细微的构造中。( 平南文学网)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根导管,从不知名的地方,接引来无穷无尽的光和热。这些光和热最先从发根注入脑袋,让每一次思维转动时,都好似在溅射着一大蓬火花。然后,光和热会流经“神经”和“血管”,注入身躯和四肢的每一个类似于细胞和原子的“最小构成提体”中。这个时候,夜鸦夸克整个身体所带来的感觉,让人不禁联想到“全身都在进行核融反应”。

    所以,不如称之为“点火装置”。

    光和热都是可以感受到的力量,我的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的身体上,十分清楚这种力量有多么强大,就好似在高速跑车上改造出氮气加速装置,能够在最高动力的基础上再次进行爆发。不过用这个比方,自然也说明,这种超有力的状态是不可以持久的。我的记忆不禁回溯到自己与病院现实中自然的那一幕,当时的感觉,和此时的感觉,是如此的相似。自燃现象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末路之一,无论从哪种意义上,都意味着失败,按照那个时候的感觉来说,大概就是挣扎到了尽头,虽然在死亡的弥留之际,记忆中的时光,会再一次凝聚起来,或许让人能够有所感悟,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自己走到那一步。

    因为,人生并非一场战斗的胜利,就可以称为“完整”。我清楚记得,自己当时虽然已经觉悟了,但是,当自我渐渐模糊的时候。那种不甘仍旧是如此强烈。即便如此,因为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不得不放下心中的不甘。将一切后事交给下一任“高川”。

    我十分确信。如果我还能“存在”下去,绝对不会将这份责任交给重新开始的“另一个自己”。

    是的。超过极限的力量,或许可以获得一次胜利,但是,这份胜利。却不会持续下去。如果没有奇迹,那么,当燃尽自己的一切时,就意味着失败。

    “点火装置。”我如此称呼夜鸦夸克此时的状态,亦或者,是打开这种状态的某种开关。这样的状态和开关到底是怎样出现的,又是怎样开启的。我不太明白,不过,有可能是因为我曾经“自燃”过。在感官搭载的现在,我可以感受到。“开关”是存在的,而且,开关打开之后,在这种自燃状态下的消耗,也是十分严重的。

    被当作燃料消耗掉的东西,并不仅仅是体力和精力那么简单,而是构成电子恶魔的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转化为了燃料,一旦燃尽的话,大概——夜鸦夸克会“死”吧。

    夜鸦夸克是电子恶魔,一旦它死亡,是否还能重构,也还是一个疑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可以重来一次,也绝对是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

    我不想夜鸦夸克“死”掉,不,更确切地说,我不想再被逼迫到过去的老路上。虽然,当时也是没办法,但是,由此产生的强烈情绪冲击,让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以更切实的方式,去取得胜利,而并非将一切都燃尽,却仍旧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我用力握紧拳头,夜鸦夸克也用力握紧拳头,我们的精神意志,在这一刻交融在一起,在巨大的光和热的推动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穿梭在死体兵之间。速掠超能的性质是“相对快”,但是,在参照物的速度不如意的情况下,速掠本身也是有一个稳定的启动速度的,而现在的夜鸦夸克,在这个启动速度上更胜一筹。

    我挥动拳头,就是夜鸦夸克挥动拳头,我们奔驰、跳跃、翻滚,挤入死体兵之间的我缝隙,用炙热的拳头击打出去,连武器都不需要,仿佛从无法感受到的体内深处涌现的力量,如同长河一样滚滚涌入拳头,直击在死体兵的身上。

    沉重的打击声响起,死体兵那坚硬的身体顿时凹陷,发黑,一眨眼就被击飞出去,而它被击中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火焰在灼烧。

    夜魔夸克在地上奔驰,拳打脚踢,我只觉得浑身有发泄不完的气力,但是,过去速掠的经验,让我始终维持在“只比敌人快一线”的速度和节奏上。虽然只是快上一线,不过,因为不必要的动作最大程度地降低了,所以频率很快。

    死体兵射出的弹幕在空中翻滚,在他人眼中只是一瞬间的激射,在搭载于夜鸦夸克的感官中,就如同秒速五厘米的花瓣从四面八方被飞吹来。

    我的原体就在这个激烈战场的另一边,注视着正在活跃的夜鸦夸克的身体,就像是自我意识同时存在于原身和影子之中,彼此对视着,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上的联系,也成为了兼顾原来身体的最佳辅助。死体兵似乎在战斗中察觉到了,夜鸦夸克和我的原身的联系,所以,在被击飞五只之后,剩下的死体兵有一半的攻击转变为牵制夜鸦夸克,而另一半则朝我的原身突袭而来。

    它们对战斗细节的把握真的很厉害,虽然在逻辑行动时,选择会显得有些生硬,可是,这种生硬也造就了它们那可怕的执行力,让人感到棘手的优势所在。如果换做是其他神秘专家,大概就算留心了,也会因为速度上的问题,以及对方严密的牵制性封锁手忙脚乱一阵吧,在这个时候,要做到游刃有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覆盖性的强力攻击”和“超快的速度”两种方法。也许还有其他令人惊叹叫绝的应变方式,但是,对我来说,“超快的速度”就是最大的仪仗。

    死体兵们的攻击变化干脆利落,然而,就算让它们先走一步,我也能够后来居上。

    “夸克!”我心中呼唤着。我的信心,好似也成为了燃料的一种添加剂,让点火装置的光热进一步爆发出来。听不到声音,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死体兵们或者跃于半空。或者刚被击飞,亦或者落地蹒跚。又有几只好似豺狼一般,朝我的原身狂奔而去——它们以这样那样的姿态,在这一瞬间,宛如即将陷入最终的定格般。仅以极其微小的速度前进者,明明是张牙舞爪,没有表情的五官显得比平时还要狰狞,却无法在我的心中溅起半点涟漪。

    这个平静的,极度迟缓的世界——充满了怀念的安宁。

    “诸位,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无形的高速通道,贯穿了这些人形异态的死体兵。接驳到我的原身前。夜鸦夸克的双臂弹出刀刃,纵身跃入,在和近似凝固的死体兵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挥砍。穿刺,切割,在尽可能快的节奏中,斩出上百次。我没有去数,那美丽而清冷的刃光,在灰雾中闪烁,划出一道道连自己都不禁悸动的弧光。和死体兵接触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它们的外壳一如既往的坚硬,但是,点火装置打开时,那燃烧的拳头,清冷的刃光,却好似可以穿透这层外壳。

    反馈回来的手感很生硬,肉眼也只能看到凹陷和划痕,但是,在我的感觉中,有额外的力量渗透到了它们的体内。说起来,之前被拳头打飞的死体兵,明明只是外壳受损,却到现在都还没能站起来。

    有这个可能吗?不需要临界兵器,就能对死体兵的构造体外壳产生效果?不,电子恶魔本来就是在某种意义上,整合了使用者的特性和能力,以神秘化的方式凝聚起来的产物。而且,之前也有过“倘若和电子恶魔融为一体的话,就和这些死体兵以及素体生命十分相似”这样的感觉。所以,或许电子恶魔在以这种实体的方式呈现时,其实就拥有了类似死体兵和素体生命的性质?

    构成身体的材质——不明。

    构成力量的本质——复杂。

    构成灵魂的方式——**。

    也因此证明了,它先天就拥有足以伤害到死体兵的神秘性?是我的个例,还是每一个电子恶魔,都可以如此强大?

    无法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神秘事件中,有夜鸦夸克在身边,真是太好了。尽管从直观感官上来说,果然还是临界兵器更加强大,但是,夜鸦夸克不也有战胜敌人的资本吗?

    “鸣叫吧!夸克!”我在心中大声呼唤。

    和死体兵交错的刃光发出嗡鸣声,转瞬间就放大为像是一群乌鸦枭叫的声音,灰雾剧烈流动起来,就像是被它们吸允而去。

    “三千世界鸦杀——”我的脑海中,回响着这样的节奏。于是,宛如实质化的刃光好似自我复制版,眨眼间就出现了成百上千的数量,以夜鸦夸克为原点四下激射而去。

    结束了。直觉如此告诉我,于是感官回到原身上,夜鸦夸克徐徐降落在我身前的半空中,而我的前方,那一片被死体兵填充的空间,就好似火花绽放般,被肉眼可见的,数不清的华丽刃光覆盖了。( 平南文学网)死体兵的身躯在转眼间就变得残破不堪,甚至有手脚被切断,被刃光卷起灰雾洪流,一鼓作气推向远处,在落地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扬起的烟尘在冲击的风暴中吞没了旧厕所的轮廓,呼吸之间就抵达我的跟前,又被夜鸦夸克当下,分成两股从我的两侧掠过。

    “点火装置……”我看着这仿佛是由临界兵器造成的破坏现场,抑制着澎湃的情绪,说道:“关闭吧。”

    夜鸦夸克身上的火焰一寸寸退缩,尽皆凝聚回头发飘扬的状态。在亲身经历之前,我还真没有想过,可以凭借电子恶魔就将这数十只死体兵全数消灭。这样的成果在过去往往都是只有手持临界兵器时才能得到的,可现在——我盯着夜魔夸克没有任何动摇的身姿,心想,创造出电子恶魔的家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就算是敌人,也真的很厉害,让人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要用对方制造的电子恶魔。去战胜对方?即便,夜鸦夸克凝聚了我的特性,就像是我的分身和影子一样的存在,按理说。也不可能做到的吧?如果。制造者真的是“病毒”,而不是“江”的话……

    “算了。这种事情已经想了很久,都无法理出一个头绪,还是暂时放在一旁吧。”我放弃了,虽然思考这种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但是,今晚的事件可还没有结束,还是暂时将精力投入到这一边。将这种紧绷的思维和情绪解开时,我感到一种仿佛从灵魂中传来的强烈疲惫感,似乎只要再放松一点,就会连站稳都做不到了。

    过负荷了吗?果然是自燃吗?点火装置还真是不得了的手段啊,不过下次的话。能不开启,还是不开启为妙。我这么想着,撑起一口气,抓住夜鸦夸克的手臂。在它的携带下沉入阴影中。在旧厕所那边还没有出现新的敌人前,先将那些校外人士安置好再说。

    之前试图让夜鸦夸克利用阴影跳跃的能力,将他们送到灰雾边缘,也就是异常会波及到的边缘,为了避免他们在专家意气的驱使下,再次深入进来,所以还特地用一点暴力手段,“妨碍”了他们的自由活动能力。不过,事实上,夜鸦夸克没能抵达“边缘”。它带回来的“感受”是:整个学校都已经被灰雾笼罩了,根本就无法抵达校门之外,而且,就连正常留宿校内的师生和工作人员,都被卷入进来了。暂时来说,那些人大部分已经睡下,就算还清醒着,在这种大雾弥漫的场景中,只要没有遭遇死体兵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敌人,也不会对“异常”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发现“走不出学校”,也只是会认为自己迷路了,听到或看到奇怪的动静,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就算在好奇的驱使下,前去检查,只要没有发现实质性的东西,也只会觉得这个晚上“有点不对劲”而已,大都不会产生更深入的联想,就算真的联想起一些神秘怪诞的故事,也不会是认真的。

    然而,正是这种没有防备和警惕心降低的现象,会让这些人会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更加无法反应过来。幸好,这是在晚上,否则会发生更大的骚乱吧?这个校园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静”了。

    如今,类似死体兵这样切实的异常之处,似乎真的是以旧厕所为中心出现的,在它们扩散之前,在外围的其他人应该不会有事,但是,在进入旧厕所之前,还是要临时改变一下计划,让那些校外人士帮忙保护校内人士的安全。他们已经见识到神秘,遭到过一次冲击,在缓和下来之后,应该可以在战斗中,发挥一个普通人战斗专家所具备的能力,就算无法战胜死体兵这样的敌人,但是,拖延一下或许可以做到。

    哪怕只是拖延了一秒也是好的,一秒钟的差距,足以让我做到许多事情。况且,灰雾扩散的范围是如此之大,将整个校园都拖入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就算不是旧厕所的中心地带,但也保不定会在其它地方出现比较弱小的异常之物,一旦我被旧厕所中的状况拖住,就必须麻烦这些人来保护校内的师生了。

    虽然事前就已经做过计划,但是,事态的变化,果然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战斗的话就会变得棘手”的状态。在计划中,虽然无法肯定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但是,这些校外人士的到来的确在预想中,而将他们变成帮手,也是在相应的糟糕事态下,所能预先设定的计划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要自己解决,但是,万一不行,我也不会勉强自己。战斗中,利用临场的资源,也是十分重要的。我从其他神秘专家那里学到的知识,在这里同样可以用上。

    在思维电转间,夜鸦夸克带着我一跃而出。

    和以往利用使魔夸克进行阴影跳跃不同,整个过程太过短暂,只有“一瞬间景色就变换了”的感觉,以及下沉和跃出的动感,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它的观测和感受。

    同样是阴影跳跃,但是,很新鲜的感觉。

    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五十六名校外人士的身影,他们被困住了手脚,堵住嘴巴,好似待宰的乳猪般。堆在阴森的树荫下。和我的视线对的几人,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支支吾吾地表达强烈的不满和愤怒。

    “很时髦的捆绑,不是吗?”我随口说到。

    听到我的声音,更多人勉力转过视线,和我接触时一愣。立刻和其他人一样挣扎起来。他们想表达什么,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被一个高一学生干掉了,毫无还手之力,身为战斗专家的自尊也很难忍受吧。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要“认真起来和我战斗一次”,来证明自己吧?虽然。在我看来,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但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想象力的,而且,就算尽全力失败了,感觉也比现在这种“掉以轻心结果全灭”的结果更来得安心一些——

    “不,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安心吧?”我对他们说:“无论是否尽了全力,失败都是让人感到痛苦的,尤其是败在自己不想承认的人手中。不是吗?”我这边说着,连锁判定的涟漪则不断朝旧厕所的方向推进,时刻监控着那一带,假设敌人都是死体兵这样的大个儿,那么,就算降低观测精度也没关系。只要降低观测精度,就能将观测范围放大,这是过去的连锁判定无法自如做到的事情,但是,夜鸦夸克可以,它的神秘度和力量的凝聚度,应该比三级魔纹使者状态的我更高。

    旧厕所那边很安静,被打败的死体兵好似大型不可燃垃圾般,没一个可以爬起来,也没有新的死体兵出现,似乎之前击倒的那些就已经是全部。我记得,死体兵也被称为安全警卫,彼此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安全网络”进行的,而“安全网络”虽然已经失控,但是,覆盖率却相当惊人,一个安全警卫在一处所得到的资讯,会在第一时间在安全网络中传递和备份。如果旧厕所所接通的“另一侧”真的是统治局遗址,那么,在这种灰雾弥漫的环境下,说不定就算在“这一边”,安全警卫也能接驳“另一边”的安全网络。我也相信,只要死体兵在行动前已经得到了指示,亦或者,在现在的状态下,还有接驳网络的能力,那么,下一波敌人的到来应该很快……

    但是,现在的情况,比预计的似乎更好?毕竟,没有新的敌人出现,从直感来说,也有一种“风暴暂时削弱”的感觉。不管怎样,总比敌人如潮水般用来更好。

    我在自己熟悉的四名头领前蹲下,摘掉他们口中的布团。

    “臭小子!赶紧放开我们!”脾气稍微暴躁点的,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因为随后的口语中,夹杂着太多的地方俚语,所以根本就听不明白,只是想象中,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听不懂的话,也就没有被攻击的效果,不是吗?我无动于衷地盯着他,夜鸦夸克上前,阴影盖住了他的脸,于是,他的气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用“啧”的一声当作结语。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我平静地对他们说。

    不少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眼神更是复杂,其中最多的就是冷嘲热讽,但是,没有关系,我需要说服的就只有头领而已。一个真正能办事,想要做事的团队,要听头领的吩咐,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人并非一盘散沙,就算有些不如意,但也不会抗拒头领的决定,这样的队伍,我见得多了,能当上头领的人,都有让其他人信服的一面。头领的能力和威信加起来,成为极高的统帅力,从而最大程度上提升执行力度和决断速度,不过,也往往会因为头领的消失,而变得比其他本就松散一些的团队,更缺乏凝聚力,想要重整起来,会在新头领的人选上变得有些麻烦。

    如今,这支队伍中,令人信服的头领,都在这里,等着做出决定呢。

1067 强言

    五十六人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堆在一起的场景可真壮观,不过凭他们的素质和能力,自己将束缚解开应该是没问题的,他们之所以还没能办到,仅仅是因为夜鸦夸克在我的操纵下,将他们剥光了只剩下内衣而已,而且,放置地点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趁手的工具,相互帮忙的话,捆绑姿势也会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所以,就算他们可以自己接触束缚,也不是那么快的事情。至少,现在看来,还是我解决第一波死体兵更来得迅速。

    这里是学校仓库外的一个偏僻角落,本想要将这些人全都扔到灰雾之外,不过,灰雾波及的范围太大了,在这个范围内,其影响力达到了相当强度的空间数据对冲,从而造成“校园内外被割裂开来”的现象。按照我的经验,除非灰雾消失,亦或者“走对路线”,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抵达校园的边界。不,如果是更封闭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么,就有可能只有“进来的路线”,而没有“出去的路线”。无论在什么时候,陷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都是麻烦事,因为很少可以参照其它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情况找到出口。在末日幻境里,每一次可以离开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时候,都意味着当时的神秘事件已经告一段落了。

    而且,当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接触,变回正常空间之后,内部所形成的破坏,也不一定会完全修复,而且,留有事件痕迹的情况也占绝大多数。所以,很多不明白究理的人,看到自己熟悉的场景仅仅在一夜之间就变得破破烂烂。一定会百思不得其解,并感到万分惊恐吧。当负面情绪聚集起来的时候,这个场景再度发生神秘事件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在末日幻境里,神秘事件的产生和结果,都是有起因和象征性的,尽管在很多时候。不会留下可以完全解谜的线索,而让人陷入苦苦的思索中,但我仍旧这么坚信,任何“超常识”的情况,都并非偶然,而一定在以人为本的本质深处,有着复杂的牵连和纠缠。

    如此一来,任何出现在“超常识”之中,作为其中一个因素而存在的人也好。物体也好,情感也好,生死也好,也都是有意义的,而且,这些意义也必然是相互影响,即便不会在当时出现,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体现出这种影响。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校外人士出现在如今的校园中。无论如何,都是“有意义”的,而不能单纯认为“他们不应该来这里”。去思考“他们在或不在”的区别,就此判定他们行动本身的意义,我觉得是十分荒谬的。他们既然在这里,那便是必须要承认。并且加以利用的事实。所以,就算之前说过“你们不应该来这里”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那的确是真心的想法。但也只是感性的想法,而从理性的角度来会说,既然无法改变,甚至预估到了“他们会来”的事实,所以,做好心理准备和制定相应的计划,并在需要的时候,放弃感性上的排斥,遵循理性的引导,也是十分必要的。

    如今,我对这些人说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些人大概会充满了负面情绪地想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还将我们摆弄成这副丢脸的样子,凭什么还要我们的帮助?你这个人会不会太自以为是,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嗯,我觉得,这样的念头,就算在他们的专家思维下,不那么真切,也多少会在他们的心中留下感觉。

    不过,那又如何呢?

    感性和理性的冲突,我早就理解了,并且,已经明白该如何去对待。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寻求帮助,这样程度的做法虽然会让我的感性有些别扭,但是,只要可以解决问题,就是可以接受的。

    我凝视着他们的眼光,他们果然露出冷嘲热讽的眼神,就算嘴巴被堵住,那种预料之中的想法也已经明显到可以直接从个眼神中读出来。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是一只专家级的团队,所以,我需要说服的,就只有头领而已。而身为头领,自然要有读懂局势的能力,明白不做死就不死的道理。我来请求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像是我在谈判中落于下风,但这不过是假象,因为,他们目前为止,仍旧是一群阶下囚,再过一段时间,他们是否可以翻身暂且不提,现在不答应合作的话

    “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合作。”果然,在我想象如果头领反对合作的话,自己该采取怎样更有压迫性的手段时,四名被取下布团的头领中,一名女性用严厉又充满对抗性的眼神盯着我,说出符合我期待的话来。

    “莫娜夫斯基!”另一名头领则用抗议的语气,高声喊了她的名字,其中阻止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另外两名头领在经过片刻的沉思后,得出了和女头领“莫娜夫斯基”一样的结论。

    “不合作的话,就没有未来。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说这话的男头领,脸上倔强的表情显得十分勉强,“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吧?”他这么说着,眼神飘向悬浮在我身后的夜鸦夸克。

    听到这话,之前还在抗议的那名男头领顿时安静下来,他应该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不甘心而已。没关系,我都看在眼里,也不会因为他们的选择、想法和情绪而产生半点动摇。

    “是。”我清楚直接地回答到:“我是来请求帮助的,但是,如果你们不接受,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会延续下去”

    “敌人……?”另一名女头领瞪着我。

    “是的,敌人。”我毫不迟疑地说:“你们是校外人士,违反了本校校规。说到底,你们根本就不是学生会邀请来的客人,就算有什么私底下的契约,学生会不承认的话。也就上不了台面。你们执行谁的命令,根本就无所谓,从我身为学生会干部的立场来看,你们今晚的行动,完全符合敌人的身份。今晚是我代表学生会主事,如果你们接受我的请求进行合作。那么,立场就能发生改变,但是,拒绝的话……”

    “你的意思是,虽然是请求,但是,无论答应或拒绝,都不会让你产生困扰吗?明明只是一个小鬼,还敢说这样的大话!”情绪一直显得很激动的那名男头领。高声叫嚷着:“你以为自己是神吗?就算有一点奇怪的力量,到头来还不是要来请求合作?要合作的话,就给我把态度放低一点!”

    我平静地和他激动的眼神对视着,平静地说到:“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这里的环境本就十分偏僻,况且,还是这样灰雾弥漫的情况……听觉和视觉,都会受到严重的削弱。除非是对异常有敏锐感受性的人,否则。要不迷路还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提找人了。”

    “重点不是这里吧!”男头领的表情有些抓狂。

    我没有回答,但是,我觉得,重点就是在这里。他所表现出来的激动态度和行为,都不过是一种必要的战术掩护罢了。在团队行动中。无论是处于进攻还是防守状态,总有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是十分场景的事情。他大声嚷嚷,不仅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也是在吸引外部的注意力。可惜,这片浓郁的灰雾,让他的期待落空了。

    没有人回来,就算有什么东西会找过来,也肯定是危险的异常之物。放在他们独立处理神秘事件的情况下,这种刺激性的战术,有可能会给带来严重的失败,不过,我如今就在这里,连锁判定的涟漪扩散中,没有检测到不对劲的变化,所以,暂时还是可以安心说说话的。

    我想,我的默不作声,足以作为对他们的回应。所以,只是和那个头领对视着,然后,他避开了视线,发出“啧”的一声安静下来。

    “我由衷希望,今晚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留在校园里,但是,事实总是违背期望的,我已经习惯了。”我说:“所以,在期望的同时,我也会很理智地接受事实,以‘你们在这里是有意义且必然’的前提,来补充自己的作战计划。假设你们拒绝,我也不会感到挫败,因为,你们的拒绝并不意味着,我的行动就会在这里停止;而如果你们答应了,我也不会感到喜悦,因为,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需要期待我会在事后说‘当时有你们在真是太好了’这类话。”

    说到底,你们在这里虽然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或许也会带来一些帮助,但这个事实却并非我一开始就期待的。

    “只是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罢了。”我挥手,夜鸦夸克化作一阵风卷过在场所有人的身边,眨眼之后又回到我的身后,那被束缚起来的五十六人都在这一瞬间被解放,“只要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这个臭小子!嘴皮子太刻薄了,对打算帮忙的人,真的就没有一点感激之心吗?”其中一人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抱怨着,他可没有任何说坏话要掩饰的意思,摆明了要让我听到。是想刺激我吗?

    “虽然是请求帮助,但是,你们的选择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帮助。”我用平静的目光扫过他,说到:“你们的选择,仅仅是你们可以接受的条件交换而已。被一直束缚在这里的话,不仅危险,还会让任务更加难以完成。你们是专家,所以,一定会在考虑任务现场的情况时,从自身的任务为出发点。如此一来,合作就成为了接下来更灵活做事的唯一选择。无论如何,在这种异常而危险的情况下,自身受到束缚而无法自由行动,才是最不能接受的……我说的没错吧?各位大叔大姐们?”

    原本还有点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这些人用比之前更加锐利而危险的目光盯着我,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充满情绪的抱怨,这样的目光有点刺人,但是,他们可以表现出这副神态。才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的心气、斗志和心理,都已经从之前的异常冲击中调整过来了,现在的他们,说不定真能以区区的普通人身份,去战胜一些低神秘的敌人,去创造他人眼中的奇迹。说到底。他们虽然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战场佣兵,但却的确仍旧算是处理暴力问题的专家,能够被学生会阴影一样的相关社会团体派来探究这次的异常,已经足以证明,相关人士对他们是抱有一定信心的。

    相应的,我也需要对他们有信心,尽管,我觉得,真要碰上神秘力量。这五十六人不死光就已经是好结果了。不过,既然决定要和他们合作,我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死掉,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在他们答应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是站在这一边的同伴了,虽然是临时的,也不知道可以信任多少。但也仍旧是同伴。我要守护的一切,将以这个校园为起点。而他们作为同伴,又身处校园之中,自然也是在保护的行列,只是,他们比其他人需要保护的人强上一些,所以。也要保护那些不知情况的师生。

    他们既是保护者,也是被保护者。大多数时候,每个人的身份也是这样,既是什么人的保护者,也被什么人保护者。但是。我想,总会出现需要一个人站在最前头,承受最强压力的情况,我期望自己能在那个关键时刻,成为站在最前头的人。

    所以

    “住校的师生都呆在校园东边的宿舍区,学生宿舍是集体宿舍,老师的是单人单间。”我说:“你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呆在那个地方就行。”

    “小鬼,你不是让我们去当保镖的吗?”女头领哼了一声,说:“异常的出现,是和这片灰雾有关吧?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有灰雾的地方,就有可能出现异常?那么,你说的‘只需要安静呆在那里就行’是不是太天真,太保守了?异常直接出现在宿舍里的话,大概想做点什么都来不及吧?”

    “没关系,只要你们呆在那里就行。我已经检查过了,灰雾已经完全封锁了校园,就算想跑到校外也做不到。所以,根本就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在异常发生之前,移动到什么地方,都会有危险,只能祈祷,异常不会直接出现在身边。只要不是直接出现在身边的话,无论我身处校园的哪一个角落,都可以对你们进行支援。”我这般说着,拍了拍夜鸦夸克的大腿,不仅露出一丝笑容,“它的速度超乎你们的预想。”

    “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如同绵羊一样挤在一起取暖自保?”队伍中的一员不高兴地说:“你在侮辱我们吗?虽然你背后的那只……”他大概想说“怪物”这个词吧?但还是略过了;“虽然它很古怪,也算得上强大,但之前的胜利,也不过占了我们一时没能弄清情况的便宜。在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可是超乎你的想象。”

    “我不想解释了。这种解释,没有人会想要认真听吧?”我直视他们,用严厉的口吻说到:“按照我的话做,因为我才是主事者。这是事实,也是威胁。老老实实和师生呆在一起,有异常就去援助,没异常就安安静静地养神,别做多余的事情!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凭什么”有人一如所料地叫出来,但在我的注视中,立刻哑了下半句,与此同时,头领们也各自打出了手势,阻止这种无意义的叫嚷。这里是战场,他们面对的,也并非公平的环境,我觉得,他们应该放下试探,做出临时队友应该具备的诚意了。

    “够了。”女头领对自己的属下说:“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不甘心的人,仍旧还是不甘心。

    “足够了。”另一名头领说:“正如那个小鬼说的,我们是他的手下败将,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这一次就听他的。我们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单纯,不是吗?”

    “啧!真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要听从一个小十岁的学生哥的命令。”那人揉揉自己的头发,长叹一声,“真没办法了吗?队长,我们逃不掉吗?”

    “是的,我不觉得那小鬼是在撒谎。他之前说过的吧,他也是专家,我们之前误会了,大概他所谓的专家,和我们是不同的。”一名男头领说着,和其他人一起朝我这边看过来,“他的意思应该是,他是处理这种异常状况的专家,而并非处理我们那种普通麻烦的专家。”

    “真的假的,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小鬼,你真的只是一名高中生吗?”还是有人不太敢相信。

    “嗯,如假包换的高一学生。”我毫无芥蒂地回应到,“那么,你们应该准备好了吧?在这里聊了那么久,我想,下一波敌人也该来了,就算它们不过来,我也要过去它们那边,将问题核心找出来,解决掉,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谈天侃地。”

    我打了一个响指,虽然是询问他们“是否准备好”,但却没有让他们回答的想法。因为,无论他们的回答如何,都是一样的结果夜鸦夸克已经开始沉入脚下的阴影中,与此同时,面前的五十六人也被牵扯到脚下那一大片变得轮廓分明的阴影中。

    “又开始了!我讨厌这样!”有人大叫起来,“放开我!我们自己走过去不行吗?”

    “太慢了,没有效率。”我如此回应到。

    “我们的衣服和装备!”头领喊道。

    “夜鸦夸克会带过去,它的速度很快,你们抵达目的地之后,只需要眨眨眼睛就好了。”我说。

    明明已经有过上一次体验了,但是,这些人在没入阴影中时,仍旧表现得十分不习惯,或者说,激烈地抗拒?对普通人来说,没这么快就适应异常才是正常的吗?在末日幻境里,第一次使用使魔夸克的阴影跳跃时,我可没有这么紧张。

    ……算了,大概就是“有人天生就习惯过山车”和“有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的情况吧。

    在五十六人的声音和身影全都被阴影吞没之后,这一带又恢复了那种异常而死寂的景况中,灰雾的流转十分沉重,那种飘忽的,仿佛随时会有危险和恐怖的东西跳出来的感觉,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也会变得更加强烈。我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两下,于是,我从战斗风衣的口袋中掏出香烟盒,弹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一边聆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在连锁判定的涟漪中,朝旧厕所的方向走去,然后,用火机将香烟点燃了。

    香烟是很苦涩的,一点文艺的香味都没有,只是抽着,我却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偷偷抽烟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惆怅的感觉。

    虽然我是在末日幻境中成长的,刺激又不可测的冒险生涯仔细算来,大概连两年的时间都不到吧,在那之前日常平和了十四年。单从时间来算,正常和异常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后,死去有活来的现在,异常那边的分量,却已经变得十分沉重,而早期末日幻境中那日常的平和时光,就像是过了很久,而从脑海中渐渐淡忘了。本来应该存在的父母,也已经很久没想起,现在,甚至都想不起他们的脸,甚至于,不敢肯定他们真的存在过。

    只有香烟的味道,从那个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贯穿到现在,似乎成为了,我真的有那么一段真实过去的证明。

    真是苦涩又令人惆怅的味道啊。

    即便如此,仍旧不能停止前进。缅怀的话,只要有香烟就足够了。

1068 强言的疾走

    在肉眼不可看到十米之外的灰雾中,我独自一人朝旧厕所的方向行去。我吸着烟,沉浸在被香烟勾起的回忆和感性中,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许多画面和一些声音,它们并不清晰,依稀呈现出来,转眼又如烟雾一样消散,只留下老旧的熟悉感。我没有刻意去捕捉它们,因为,很奇特的,我并不会因为它们似乎浮现却又不太完整的形态而感到揪心。我平静地捕捉心跳,呼吸着变得沉重而潮湿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接近旧厕所的缘故,空气中渐渐渗出一种氨臭味,就像是长时间没人清理的厕所——我不太确定,自己真的闻到了,因为,在我的心中浮现的,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旧厕所,而是过去末日幻境中的那个旧厕所。

    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沉湎在往日的回忆中,而产生了这样的即视感——声音、湿度、气味、似乎可以捕捉到幻觉——全都在我的身周沉浮着。

    我走在这条路上,却能看到新的景色中,夹杂着陈旧的风景。

    “还没有出来吗?真的不打算出来了吗?”我在连锁判定的涟漪中,感受着那毫无波动的地带。明明想要做点事情,把自己拉出这样的氛围中,但是,却突然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做的。该发生的事情,会在它应该发生的时候才发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规律,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只是因为这种意义太过复杂而深层,而让人感到无从捕捉,让人想要放弃去捕捉。

    我自认已经成长了许多,面对许多人都会感到惊惶的事情时,也能保持一定的平静,但我并非天生冷漠。也会感到疲倦,就算在战斗中取得酣畅淋漓的胜利,证明了自己的强大,也无法阻止这种心灵上的疲倦——它就像是一面容易沾染灰尘的镜子。总是需要自己勤勤擦拭。然而,就算“擦拭”这个行为本身。也是会让人感到单调和疲惫的。

    走在被灰雾浸染后,色泽、声响和外观变得朦胧而单调的风景中。我突然生出一种“只要异常还不攻击过来,就不去理会吧,呆在旧厕所外。就这么渡过一个晚上,到了白天宣布一切都已经解决就行”的想法,明明之前还充满了魄力地打赢了死体兵,教训了校外人士,然而,当这种消极的想法猛然跳到脑海中时,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我抽着烟。在灰雾中行走,所见所感,都有可能是触发这种消极想法的因素,我很明白这一点。只是,有些时候,就算明白,也无法调整过来,甚至于别说调整了,就算想要阻止自己产生这种想法,而去破坏会勾起这种思绪的因素,也是难以做到。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难做啊。无法绝对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想法,因此,也无法绝对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行为,思维、情感和行动上的冲动每每可见,即便如此,仍旧需要将冲动带来的负面因素尽可能消弭。

    “是啊,活着真累。所以,暂时休息一下也不错。”这样的声音,陡然跳进我的脑海中。

    “跳进”这个词语没有弄错,它不是从思维深处“浮上来”,而是从自我思维之外“跳入进来”。因为我习惯了陷入自我思考的状态,还有“江”这样一个特殊存在作为参照物,所以,当“声音”和“念头”出现在究竟是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外部植入的异常,往往可以比其他人分辨得更加清楚。“幻听”的类型,并不止一种,无论在充满神秘的末日幻境,还是看似正常的病院现实,“幻听”和“幻觉”都是我最先习惯的东西。( 平南文学网)

    正因为太熟悉,太清楚不过了,所以,当这个声音和我的情绪思维产生活动时,那微妙的差别立刻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无论做了多少,都看不到尽头。说到底,真的有尽头存在吗?”声音在我的脑海中缓缓漂浮着,就像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静静的聆听。

    “人是自我矛盾的生物,总是在做自我矛盾的事情,就算使用心理学的手段进行自我解剖,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矛盾。”

    “人类浑浑噩噩地活着,应该比较好吧。不将事情分辨得太清明,就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被他人伤害。说到底,心灵上的伤害,就是‘自己难以承认的事实’吧。但只要不去深入思考,就不会真正认知,某个事实是不是自己难以承认的,所以,蒙混过去也可以做到。”

    我听到这里,放开脚步,继续朝旧厕所的方向走去。然而,虽然连锁判定的涟漪仍旧传递来“一如既往”的感觉,但是,用肉眼去看路,用双脚去走路时,应该在缩短的路径,却超乎感觉的漫长。是啊,异常开始了,这一次,可不是死体兵那样实质而直接的杀戮机器,而是精神性的神秘……吗?知道这一点的话,心中就再次平静下来。

    “声音”继续在我的心中回响着,说着**又消极的言语,我感到更加疲倦了,四肢好似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步伐变慢了吗?我开始计算自己的步伐距离和频率,然后再一次确认了,虽然感觉上,是因为疲劳而迟缓了,然而,实际上,我前进的速度没有变化。只是,路径和速度的对比参照,因为幻听和幻觉的缘故,而变得难以做到。

    路变长了,身体和精神都很沉重,步履越来越迟钝,这些都是明显而直接的“感受”。对我这样一个感受性强烈而敏感的人来说,这一次异常,还真是很好地切入了重点。我并不害怕幻听和幻觉,乃至于感受性的折磨,但是,也绝对不喜欢,和拳拳到肉的战斗比起来,毫无疑问是打心底排斥的。

    精神层面上的,尤其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侵蚀类神秘,对所有人类来说。都是一次难耐的考验,就算对象是神秘专业也一样,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经历了太多的冒险和生死之后。哪怕看似堪破了人生的疑惑。也无法完全消弭自身的动摇——因为,知道和做到。是不同的。

    在所有的神秘专家中,我自信是对精神层面的神秘抗性最好的一员,可以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哪些是幻觉。哪些不是,哪些是危险的,哪些是不太危险的,在临时环境下该如何进行调整等等,这些种种有利的能力,我都具备,即便如此。我仍旧是感性、敏感又情绪化的类型,就算用理性的态度去思考,也无法否认自己就是这样的类型。

    当精神侵蚀来袭时,我这样思考过多又感性充沛的人。往往需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强烈的冲击。无论过去经历过多少类似的情况,当情况再一次重复出现的时候,也不可能用经验完全抵消——说到底,要做到完全不在意的话,就只有“麻木”一种选择,不好理解的话,打个比方:当冲击来临,而自己无法避免的时候,你要击溃这种冲击,适应这种冲击,都需要承受相对的力作用。对自己的把握越是精密,这种冲击的感受就会越强烈,这和你是不是足够“坚硬”没有关系,不可能因为“坚硬”就感觉不到冲击,只能说,冲击无法给太过坚硬的自己带来太大的伤害。

    所以,当精神侵袭来袭的时候,是否会承受冲击,和受害者本人是否意志坚定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麻木不仁之外,没有办法抵消精神上的磨损。然而,要做到麻木,前提就是“承认精神侵蚀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只有承认了,才会无所谓,只要有所否定,哪怕只是稍稍期待不太一样的东西,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麻木”。

    是的,来自精神层面的神秘,若是直接打击类的,反而好对付,最讨厌的,就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侵蚀了。因为,我可以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却无法做到麻木不仁。当有不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出现时,我也会厌烦、烦怒和抗拒,而且,不认为这是不对的,就算受到伤害,也不觉得应该去迎合这样的东西。所以,无论何时,精神层面的力量,对我都是有效的。只是效果多大的区别而已。

    现在,那个声音所说的话,就像是我的感性爆发,而从心底萌发出来的负面情绪,只是,对我而言,它仅仅是“像”而已。

    如果我可以让它闭嘴,早就这么做了,可是,问题就在于,这种神秘力量的源头,也往往比有实质的异常之物更加难以察觉,就算察觉到了也难以处理,因为,它的存在形体往往是“概念化”的,也就是,没有真正可以接触的方法,大多数时候,只能通过自身的意志硬抗过去,直至它自行消失。在神秘学中,这种类型的神秘,也是解决方式最复杂,最诡异,最麻烦,也最莫名其妙地一种。

    “虽然这么努力了,都遍体鳞伤了,可是,真的可以成功吗?”声音继续在我的脑海中说着:“踏过荆棘,忍受折磨,所抵达的前方到底拥有什么?真的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吗?在这一路上的风景,虽然也有美妙的东西,可是,它真的值得去忍耐痛苦,和继续忍耐痛苦,去期待它的再临吗?认为只有磨难后才能得到美妙的东西,完全就是自虐狂的想法吧。可笑,好可笑啊。虽然有重要的人不得不去拯救,但是,说到底,那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人吗?重要与否,取决于自己的记忆、想法和当时环境,三者都改变的话,重要性也会发生改变。仔细想一想,那些看似重要的人,真的重要吗?真的无法在以后找到可以取代的事物吗?有必要忍受一路的痛苦,去找一个至今仍旧看不分明的结果吗?即便这么固执地做了,真的可以得到自己梦想的结局吗?”

    是啊,这些想法,是我也曾经有过的。这个声音虽然“不是我的”,但是,却说中了我心中的阴暗和消极,果然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精神侵蚀——真是太烦人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穿这种让人感到羞耻、害臊,却又自觉不值一提的想法。我不想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世间有太多不如意,每个人都一样。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是,被“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东西”主动提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极为不爽。

    我讨厌精神侵蚀。

    然而。就算大声喊它闭嘴。歇斯底里地带大叫——“你知道什么”,“真正想要活下去的人。都是这么挣扎过来的”——类似的话,它也是不可能停止的吧。反而会显得太过中二,而又成为一种“回想起来就感到害臊”的记忆。

    所以,还是沉默吧。

    “放弃吧。不干了,反正无论怎么生活,也就是几十年的人生,活得轻松一些又怎样呢?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背负这种苛刻的命运呢?和绝症做斗争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吧,否则那就不叫绝症了。”

    “我不想死,想要轻松地活着。我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她们是爱着我的,那么,她们一定会因为我的痛苦而痛苦吧。自己放轻松一点,对她们也是很重要的吧。”

    “英雄什么的。不是很可笑吗?因为这个世界是矛盾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有的仅仅是为了自我的想法而牺牲的他人。”

    “眼前的一切皆为虚假,就算在这个地方战胜所有的敌人又怎样呢?回去之后不还是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吗?就像玩游戏的宅男,不可能在现实中,也和在游戏里一样战无不胜。呆在这样的世界里,强大也是有界限的。”

    “回去吧,前进的话,脑子又会开始发胀,身体也会咯吱作响,快要散架了。强撑到这里就足够了,没有人期待你能做更多,不,应该是,不希望你做更多,因为,你如今的坚持,已经成为了你想要为之付出的那些人的苦恼。他们已经抛弃你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和你背道而驰。”

    “我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现在的我,是真正的我吗?我自以为的真实,又在什么地方?我所爱的人,就像是幻影一样,即便死亡,也会再一次站在我的面前……”

    ……

    …………

    ………………

    反反复复,永无止尽,这些声音就好似蒲公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飞散,即便不想听,也会钻进耳朵里,进而引爆各式各样的想法和情绪,它作为语言本身,并没有蜂蜜一样的甜味,但是,偏偏有一股力量涂抹在上面,将苍白的词句,变得粘粘糊糊,就算讨厌也无法挣脱。仿佛在喧嚣着:“来反驳我呀,快点来反驳我,否定我,打心底去愤怒,去挣扎,可是,无论怎么挣扎,这都是你真实的想法。你就是这样一个虚弱无力,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家伙。”

    我的情绪的确在翻滚,和思绪一起,宛如放在了煎锅上,每一次声音的响起,其内容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我能辨明那并非自己的想法,但是,被它勾起的想法,却和它表述的重叠起来,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它说的,也的确是我的心里话。我很痛苦,无论怎么做,都看不到最终的真实,也无法通过时间和经历,去模拟最终的结果。大圆满的结局,就像是只存在于梦中的黄金苹果,是伴随着英雄之梦而出现的,只能依稀看到,却无法确定,也无法触摸的东西——它就像是一个诱饵,让我遍体鳞伤,仍旧需要站起来战斗。

    是的,我有这么想过,到现在,也仍旧有这样的想法被埋在心底——我的努力,我死了又活过来,我为她们做的事情,真的是有必要的吗?对她们来说,是不是也有自己想法,否定了我的做法?说到底,我一直战斗过来,不也一直是一事无成吗?没能拯救任何人,连自己都没能拯救,就算说坚持下去就能获得胜利,可是,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自己的道路,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付出,在他人的眼中,又是什么呢?就算在末日幻境里做到最好,得到了认同,可是,末日幻境里存在的,大概也并非最真实的她们。

    对于已经失去形体,破碎了人格,宛如幽灵般。存在于我心中的她们,即便在这样一个由意识构成的世界,可以宛如实质一般存在着,但伴随着世界末日的降临。她们最终还是会死去。然后。一切都将再次轮回。人际关系也好,情感也好。认知也好,一切都要重新构建。

    是的,我没有忘记她们,无法忘记她们。我坚持背负她们的命运和将来,但是,当她们一切从头时,我所做的,真的对她们有意义吗?亦或者,仅仅是对自己有意义?

    ……

    …………

    ………………

    这些负面的,不愿去想。却因为声音的存在,而不断付出的想法,让我感到灵魂仿佛都要被撕裂了。但是,正因为它们的存在。让我更确信了,自己并非只有这些想法,驱动自己行动的,是一种更符合自己美学的,让自己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之强大的想法。因为,我的脚步,不是没有停止吗?

    我扔开香烟,抽出第二根点燃了,深深地吸着。我感到自己的脚步蹒跚,这条路怎么都走不完,但是,回过头的时候,看到自己距离上一个观测点又远了一些,就会觉得“啊,我真的在前进。”那是一种,让我打心底感到振奋的景象。

    是的,我深深了解到,正因为在这种负面精神的侵蚀下,我仍旧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任何放弃的行为,那么,一定是有与这些负面想法的结论相反的东西,在驱动着这个身体和灵魂。我所接受的教育,我所梦想的境界,我所认可的美学,不都已经在这不停的脚步中体现出来了吗?与这些负面的东西相悖的东西,只会酝酿出一个结果,那就是:

    “英雄!”我对自己说:“我啊,是梦想成为英雄的人。不是其他人所认知的英雄,而是,属于我自己的英雄。我基于我的生命、美学和观念,所认可的英雄。我,要成为那样的英雄,我要成为那样的自己!”

    “太可笑了,没有人需要这样的英雄,它只会变成其他人的烦恼,终究,你成为的英雄,真正是她们所期待的英雄吗?”

    “也许会吧。”我想:“但是,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没有人期待我所梦想的英雄呢?我的生命太过短暂,让我不明白太多道理,不过,我知道一点:我决定要为谁付出,为谁战斗,为谁成为英雄,为谁痛苦和悲伤,都并非是被强迫的,就算环境使然,但是接受责任和使命的,做出接受这个决定的,仍旧是我自己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不是很逊吗?不才是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白痴蠢货吗?自己的决定,无论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都必须由自己承担,这才是符合我的美学的想法。就算有人,不,就算自己,无数次举例去证明这个美学的错误,也是没用的,因为,遵循这样的美学,也是我的决定。我心中的想法,负面也好,正面也好,已经在这个决定中,决出了胜负,并一同协调推动,才诞生了我的行动。”

    “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吗?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家伙,因为,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却不会去考虑他人。所谓的‘为了谁去做什么事情’,其本质,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去做这些事’而已。”

    “究竟是为了他人,还是为了自己,去纠结这种事情而停止前进,不是很愚蠢吗?”我吸着烟,感到身体中,力量正在涌现,而那些“声音”的言辞,却越来越苍白,我对自己说:“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而决定去做什么事情,最终都是要付诸行动,才能够实现。说到底,我的想法,只不过是在推动自己前进的时候,也能对他人有益……这种朴素的思维方式罢了。我的前进,不会只对他人有害,也不会只对他人有益,但同样的,在伤害了什么人的时候,也一定可以拯救什么人。我希望,我所拯救的,是我所爱的人,这已经足够狭隘了,但是,是否真的做到了,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如果真的伤害到了她们,那也轮不到别的声音来说话!我保护她们,但她们并非雏鸟,我们是亲人,我如果做错了事情,她们一定会来阻止我。那么,如果我真的做错了,那就让她们来吧,让她们亲口告诉我,我做错了。否则,我还会沿着这条,她们曾经期待的道路走下去!”

    因为,她们没有喊停,没有说“别这么做”,不是吗?我决定去拯救她们,最初就是因为她们渴望得到拯救,我所承载的,从一开始,就并非只有自己的梦想。我们的愿望从最初的一刻起,重叠在了一起,所以,才会诞生“高川”。

    如果,“高川”应该停止,其存在和行为,已经没有意义,那么,决定这种事情的,也一定是所有人的意志——我、八景、咲夜、玛索、系色、桃乐丝还有江。

    “真是虚弱啊,你这样的东西,就只会打嘴炮而已。”我对“声音”说,“还有更带劲的言辞吗?来反驳我呀,来击倒我呀,让我的意志薄弱,让我的灵魂脆弱,让我明白,对自己的锤炼还远远不够。来吧,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看到自己的懦弱,然后,我会跨过这一切,站在终点。至于出现在终点的,到底是黄金苹果还是烂苹果,我想你这样的东西,是一定无法看到了。”

    只能说话,而不能前进的东西,才是最没有意义的。

    所以——

    为我闭嘴。

    给我沉默。

    在一旁静静地看我的故事就足够了。

    我用力挺起身体,那些声音还在不断地钻入脑海中,可是,它引出的,不再是虚无而混沌的灰色,而是澎湃激昂的红色。我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流,心脏的强劲跳跃,是一种沉稳的节奏,力量从每一个细胞中给涌现。

    我挣扎,挣扎,用力去挣动手臂和腿脚,去聆听那只在心中响起的“脆弱欲裂”的声音。我仿佛可以看到,随着自己的每一步迈出,都有一些透明的碎片,从身体和手脚上剥离出来。这些碎片就像是灰雾中的雪花,是只存在于眨眼之间的虚幻之物。

    手脚和身体要裂开了吗?很痛苦,精神上,肉体上,传来莫名的痛苦,巨大的力量在拖拽着自己,看着那碎裂的幻象,有一种自己就要死亡的恐惧。

    但那又如何?

    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前进!在我的前方不管有什么,但是,不前进的话,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会是什么!

    走,沉默,走,沉默地走。再沉重的步子,既然能站着,就能迈出,让我聆听,那不堪负荷的声音吧。

    我用力地吸烟,用力地迈步。

    然后,在下一步,我听到了巨大的脆裂的声响。

    我的身体陡然一轻,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剥裂下来,化作虚幻的粉尘,向后飞逝。我没有向后看,那到底是我的手还是脚,亦或者身体的某一部分。

    因为,我还能前进,所以,剥裂的,一定不会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回头的必要。

    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消失了。我用力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奔跑而去。

1069 平行的迷途

    继死体兵之后出现的竟然是精神性质的“神秘”,虽然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会被这种力量打倒,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经历了相当大的考验,精神侵蚀很可怕,不过比起“江”和“病院现实”给予的考验来说,并非是无法抵抗的力量。在神秘学中,精神侵蚀的危险就在于自我否定,对许多人来说,虽然平时可以认为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但是,当面对不可抵抗的,巨大负面思维的潮涌时,是否能够从正面和负面思维的交锋中摆脱出来,就成为能否战胜这种力量的关键。这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早已经对自己的行动有所觉悟的人,也有一定几率会失败的战斗——正因为,看似坚定的人心,一直都是不断摆动的,人们的坚定,也只是在负面的情绪和思维出现时,就通过击溃它才能体现出来。在没有心理斗争的时候,无论如何说自己“绝不会被打倒”,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

    我并不觉得度过这次考验十分艰辛,比起自己之前接受过的考验来说,还算是轻松的一种,扪心自问,和自己的负面想法搏斗,在思维的矛盾和自我的解读中前进,平时也有在做,多少也算是比肉搏战更习以为常的战斗吧。我觉得,真正可以理解“自己总是在和自己战斗”这个说法的人,其实并不多,因为,这种情况在很多时候,只是如果走路的本能那样,不会刻意让人去注意。

    比起和自己战斗时的艰辛感比较起来,取得结果之后的疲惫感,也比战斗当时所体会到的艰辛感更加沉重。

    “神秘”让精神侵蚀以“枷锁”的形态体现出来,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到,通过感觉而在脑海中幻化出更具体的枷锁形态,也是可以做到的。而这次的考验。最大的危险。恐怕并不在于自我审问阶段,而在于最后决定前进时。那种身体如同玻璃一样要碎裂掉的感觉——因为并不清楚到底是枷锁在碎裂,还是身体在碎裂,所以,有时会觉得。这么蛮干下去,就算打破了枷锁,身体也会被一同撕裂吧,然后,自己会死。

    意识到自己会死,是很可怕的,尤其在挣扎着。鼓足了气力去前进,去生存的人面前,在最后关头,出现这种仿佛前功尽弃的死亡感。足以让度过前期阶段的人再一次驻足。我不知道换做其他人,会有多少人因为最后的恐惧而停下脚步,不过,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想,在那时,没有“即便死亡也要前进”的想法,大概是真的不行的吧。

    不管当时如果我真的停下脚步会发生什么,现在都无所谓了,我正在前进,这就是不争的事实,精神侵蚀的感觉已经消退,虽然注意聆听的话,还会有模糊不清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耳语,不过,只要将注意力挪开,就完全没有威胁。我更担心学校宿舍那边的情况,精神侵蚀并非发生在旧厕所附近,之前都一直假设旧厕所就是异常的核心来布置计划,所以,这次精神侵蚀的范围,可以视为切实有威胁的异常范围正在扩大,也可以看作是,这一次来自异常的危险,是在灰雾所及的范围内都会发生——后者自然是最不妙的状况,之前那种强度的精神侵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渡过的,我以自己的体验和过去的经验作为标准,去估测它所能造成的巨大破坏。

    那些战斗专家能够度过考验的几率,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且,在经历考验的过程中,和夜鸦夸克的连系感变得微薄了不少,和精神攻击的性质有关系吗?我一个人走在灰雾中,扔掉了第三根香烟——三根香烟的时间过去了,夜鸦夸克仍旧没能过来,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这个时候,即便想要将感觉搭载过去也做不到,好似我和它之间被某种看不到的东西阻隔了。

    电子恶魔的力量毋庸置疑,不过,无法及时抵达主人身边的话,就会露出巨大的破绽。如果这个时候遇到肉搏战,那就真的是险象环生了。现在的状况,正是我接手这次神秘事件以来最虚弱的时候,而这种虚弱,究竟是针对性的陷阱,亦或者只是一个巧合?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不,当作“巧合”来考虑,不是我的风格,假设这是针对电子恶魔能力而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我,或是证明电子恶魔的确拥有破绽,那么,敌人的下一步,应该更快到来才对,如果等到夜鸦夸克复归,我脱离了虚弱状态的时候,不是白费工夫了吗?

    这么想的话,之前的精神侵蚀的确没有找到源头,或者说,是发动这种“神秘”的具体对象,所以,无法肯定这种力量的释放,到底是“灰雾异常的自然变化”,亦或者,是“有某种更具体的意志主导了这样的攻击”。

    袭击发生了两次,可是,仍旧让人觉得,敌人的正体不明,异常的正体不明。仅仅是死体兵和精神侵蚀现象,根本不足以证明更多的东西。

    “啧。”我在心中啐了一声,“神秘”果然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幸好,从最初的接触来看,我也并非是做了无用功。

    我再一次呼唤夜鸦夸克,那种阻隔的感觉又再度浮现。真的只能自己过去旧厕所那边了吗?我不由得想,若说是巧合之下,被封锁了凸显出来的强力手段,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夜鸦夸克可是在之前,才刚刚大展威风。时间、地点和遭遇,让人不得不介怀。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肌肤有点发麻。虽然精神侵蚀没有之前那么强力了,但是,确实还存在,我走过的距离,换做是平时,应该可以看到旧厕所了,可是,这儿时候。四周仍旧是一望无际的灰雾,和朦朦胧胧的建筑轮廓,学校里到底有哪些建筑,建筑又是什么样子。周遭的环境如何。我都是十分清楚的,因此。每一次我转眼有看到了灰雾中沉浮的模糊建筑轮廓时,就不免有一种“它到底被复制了多少个?”的感觉。

    就算朝那些建筑直直走,也无法抵达那边,我已经尝试过了。想要确定这些建筑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为什么自己可以断定自己在前进,却仍旧不断碰到它们。按照正常的路线,这些建筑早就该消失在身后了。

    可是,此时的灰雾,仿佛将熟悉的校园改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迷宫,那些巨大的。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建筑轮廓,并非全部都是可以接近的,换句话来说,可以认为。自己所看到的风景,已经并非完全是真实,而自己在行走之中,其实也早就失去了参照物。如此一来,急于找到一个确实存在的,可以触碰的真实建筑的心情,就变得急切起来。没有参照物的话,或者,参照物错误的话,普通人连判断距离、速度和时间都无法做到。

    我仍旧可以确定自己的确在前进,只是因为,我用以观测的,并非是肉眼,而是敏感的直觉和连锁判定的涟漪。可是,即便有这两者,想要抵达目标跟前,似乎仍旧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没有战斗,威胁处于波谷,看似一切都会变好,然而,结果却转变为一个“似乎迷路”的状态,也是很令人焦躁的吧。从这个角度来说,第三种危险已经出现了,如同春雨一样,润物无声地作用在校内所有还清醒的人身上。这个时候,恐怕不少人都会希望,可以出现死体兵这样切切实实的东西吧。的确,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比现在的情况更爽利。

    不过,既然考虑到这是“攻击”的状态,那么,不会轻易就出现让敌人感到爽利的情况,才是最理所当然的吧。

    我抽掉了第四根香烟,再一次召唤夜鸦夸克。

    失败了。

    又失败了。

    灰雾还在蔓延,建筑的轮廓还在重复,左手边是大礼堂的后侧轮廓,右手边可以看到路灯的灯架,灯光如常例般闪烁着,似乎每时每刻都处于线路老化,即将损坏的状态。然后,就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注视感,那充满恶意的感觉,就像是针扎一样,可是,到底是不是有东西在那里,却是不可确定的。

    分不清幻觉和实际存在的东西,幻觉和实际存在随时可以调换,往日熟悉的场所,变得迷宫一般,让人无法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熟悉环境,有具体的怪物和精神攻击出没,对神经粗大的人来说,只会是“奇怪,摸不着头脑”的程度,但是,对于异常的感觉十分敏锐的人来说,却是“十分恐怖”的程度——这些情况,就是最经典的灰雾现象之一。

    只是,虽然经典而熟悉,但仍旧还是没有固定的解法。

    我从战斗风衣的口袋中掏出粉笔,在地上刻画魔法阵。这个做法,在救援咲夜的时候成功了,不过,这一次是否还能成功,我无法用肯定的心态去回答。

    当我弯下腰,视线脱离四周时,那种被什么东西威胁着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明明连锁判定的涟漪并没有观测到更实质的异常之物,但是,感觉上的事情,仍旧是十分**的。我的注意力不敢完全放在魔法阵的刻画上,微弱的精神侵蚀,也在干涉着思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集中力都出于一个相当低下的水准。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听到了脚步声。

    似乎听到了,不太确定。当我直起腰,看向声音依稀传来的方向时,却听不到了。

    我朝那个方向注视了两三秒,再一次召唤夜鸦夸克无果,只得再次继续画魔法阵。毕竟,继续向前走,虽然在感觉上是前进没错,也觉得一定可以抵达目的地,但需要多长时间,却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如果可以召唤来夜鸦夸克的话,可以更有效地解决时间问题,但是,夜鸦夸克无法回应,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在这种时候停下脚步刻画魔法阵,也算是几率性的赌博吧。

    如果成功了,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成功,就必须算上刻画魔法阵所浪费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是很难确定的。普通人对比起神秘专家,不利之处就在这里,神秘专家可以更及时地获得情报。打通道路。但是,普通人却没有太多的选择。

    无法和夜鸦夸克联系上的现在。我和普通人的差距并不大,所以,我的选择也不多。每一个选择,和夜鸦夸克在身边时相比。都显得风险被放大了。

    我抽了第五根香烟,视野之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注视,而是通过聆听确定了,那的确是脚步声。我耐心地刻画魔法阵,努力不把注意力放在那边。因为之前刻意去观测时,声音消失了——我把这种异常视为“条件”而去遵守。

    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似乎做对了,如果重复上一次的做法。去刻意找寻声音来处,它大概不会接近。不过,到底是谁在靠近?灰雾让声音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仅仅通过脚步声,无法断定来者是怪物,亦或者人类。

    脚步声不断接近,让人很容易生出一种“很快就会来到近旁”的想法,但实际上,直到我完成了魔法阵的时候,这个声音才停在和我大约只有三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即便在灰雾弥漫的现在,也是可以看到对方相貌的。

    我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引入眼帘的——是另一个我?

    相貌、身材、打扮都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从镜子中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不过,他的脸色可比我此时更加憔悴,身上的风衣也破损多处,显然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左手下垂得有些不自然,大概是受了十分严重的伤,看着我的时候默不作声,眼神却没什么精神,疲倦感似乎渗透到了骨髓里。这是何等狼狈凄惨的模样,这样的他站在三米外,和我静静地对视着,没有说话,却让人觉得,他的存在似乎在暗示什么——例如,暗示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模样?

    “幻象?”我说道,或许,也带着一点提问的念头。

    “不,是真的。”他说话了,回答了,就像是真的一样,“就像你所想的那样。”

    “我在想什么?”我反问着,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身上的武器机关已经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

    “我在想,你是不是又一个幻觉。实在很真实啊。”他这么说了,但是,这样的说法,却让人稍微有些在意,“你身上藏着什么武器,我都知道,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所以,大概是没法杀我的吧,因为,你对于如何杀死自己,可没有我这么多的经验。”

    “你杀死了自己?”我开始联想起什么——例如,类似于左川的能力“固有结界——自我牢笼”,不过,听他的说法,是觉得我才是他的镜像吗?

    “……看来,你是新的。”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还能自如活动的右手,将臂刃弹了出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灰蒙蒙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极为锐利的精光。他的话和行动,已经让我大约理解了现在的情况——他的战斗意志是十分坚定的。

    “不跟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好歹我们长得那么像。”我这么说着,却也保险起见,将双手的臂刃弹了出来。如果对面的“高川”,真的是镜像,而且,已经和其它镜像交战过并取得胜利,才来到这里,那么,就算他此时的形象狼狈,也不容轻视。从他的角度来看,也许我不过是一个新的镜像,但是,站在我的角度来说,他其实已经站在了最终头目的面前了——因为,我才是真实的,这一点,就算他说得再多,也不会让我动摇。

    我们彼此,都肯定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也因为这样的肯定,所以,一旦战斗起来,就不会手下留情。假设是完全复刻了能力的镜像,那么,一路击杀过来的他,在经验和技术上,也和身经百战的我没有多大差距。

    “经验、技巧和武器扯平了吗?”我在心中想着,“但是,就算不考虑精神层面,肉体方面也还是有了一定的差距。”

    “你觉得我身上的伤,是决定性的因素吗?”他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到:“但是。我就是用这个身体走过来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真的就像是对自己说话一样,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吗?”我说:“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和自己战斗了。”

    “虽然知道,但是,既然你是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不止我,其他的普通人,也都是随时都在和自己战斗,胜利就前进,失败就退缩。前进不一定有好事,退缩也不一定是坏事。一切都如此**……”他活动了一下不太利索的左手,从破烂的风衣中掏出压得干瘪的香烟。搓圆了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真疼啊。然而,就算前进不一定会碰到好事。我还是无法停下来。你应该明白的吧?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我们相遇了,这是必然的。”

    “碰面了,就要战斗,这也是规定吗?”我说。

    “你在装什么糊涂?”他说:“战胜自己,才能更好地前进,这是必然的。你不也这么认为吗?”

    “不。”我平静说着,没有摆开攻击的架势,“只有在确定了,彼此之间的想法没有共存性,才会战斗。你是我的话,就应该可以理解。在脑海中出现的想法,就算在最复杂,最矛盾的时候,也并非是一个都无法共存的。想法的复杂和多样,并不会阻碍自己的前进,更重要的是,汲取可以彼此促进的部分,消弭阻碍的部分。”

    “这就是犹豫不决的体现。虽然说得好听,但也不过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而已。”他终于说出了,和我不太一样的想法,虽然,这样的想法,也是我曾经有过,现在也存在的,“敌人是如此强大,路途是如此恶劣,无法以最快的速度下定决心,意志就会被慢慢消磨,亦或者,错失最佳解决机会。只遵循一个念头,毫不迟疑地前进,才是真正可以前进的方法。你是我的话,可以理解吧?”

    ……果然是精神侵蚀的进一步体现吗?从耳语的方式,变成更直接的碰撞。从某个角度来说,眼前的这个极度和自己相似的人,的确就是自己——在万千念头中,做出了和我不一样选择的我。

    我在第一时间,就明确了这个“敌人”的强大之处,他那疲倦的外表之下,潜藏着的,说不定是比我的内在更加坚硬的东西。

    “杀人鬼高川?”我从这份坚硬感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部分,“不,如果真的是杀人鬼的话,二话不说就会攻击过来,但是,你和我说话了,你想从对话中,得到什么?”

    “杀人鬼?嗯,真是熟悉的叫法,但是,那不过是另一种怯懦的体现。我过去有一段时间,自以为那就是强大,现在想起来,真是让我感到羞耻。”他说:“杀伐果决,并不意味着不进行对话,对话也是战斗的形态。确认对方的想法和自己的确相左,是不必要的东西,这个过程也是十分重要的。就像现在,以你为参照,和你进行对话,我可以更清楚的理解自己,知道自己要走的道路,以及为了愿望,而不得不放弃的东西。”他顿了顿,诚挚地对我说:“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另一个我。无论你是幻象还是真实,都无所谓,和你的对话,让我可以更坚定地,去走自己的道路。你是我的话,也应该会感到高兴吧。”

    “啊——没错。”他的话,让我的战斗意志坚定了下来,摆出了进攻的姿态,“虽然,我们的选择不一样,但是,坚定地走自己的路,这就是共通之处,我其实觉得,我们是可以共存的。但是,对你来说,大概是不行的吧。”

    “是的。所以,不想死的话——”他的话一顿,再度响起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就快一点吧!”

1070 非想非非想

    灰雾中的精神侵蚀进入了新的阶段,虽然想要一口气走到目的地,但是“神秘”的干涉让我不得不考虑使用魔法阵。原本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夜鸦夸克在送走那些校外人士之后,暂时无法召唤,危险的感觉也在这期间步步逼近。就在我完成魔法阵之前,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镜像除了镜像之外,也有多种叫法,不过,就性质而言,其实都差不多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另一个我,仿佛就是将过去的杀人鬼形象的自我更成熟化了,虽然就外表看来,他的状态并不算好,可是,仍旧让我感到强烈的危险。

    杀人鬼高川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其能力在什么方面得到优化,而心理状态又是如何,在极端的恶劣条件下,可以做到怎样的事情事关这些事情,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毕竟,那是曾经的自我呀。

    而且,当时我作为杀人鬼的形象出现时,还能稚嫩,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磨砺后的成熟感的“杀人鬼高川”。以过去的杀人鬼高川为参照,那么,他如今的战斗力恐怕会高上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就是极限了吗?在和他的对话结束时,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力量感,让我不自觉对自己的预判做出怀疑。

    “对我来说,我们是可以共存的。毕竟,我已经见到过很多个和自己不完全相同的‘高川’了,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肯定,这种‘不完全相同’正是基于‘拥有本质上的相同之处’才存在。这些共同之处,才是‘高川’得以延续。却又有新的可能性的原因。如果在一个高川死后,下一个高川和上一个没有区别,那么,即便是转生了无数次,也只会在同一个问题上重蹈覆辙吧。将‘高川’看成一个个体的同时,也可以视为多个个体构成的生态系统。正因为多样化和本质上的共通性同时存在,所以可以产生多种可能性,让人倍感期待,觉得或许可以在万一的时候,将自己无法达成的使命交托下去。”我对他这么说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在自己死亡的时候,的确已经做出了将自己的使命交托下去的觉悟。结果,出乎意料的,没有死彻底。就自己还能活着这个事实而言。我很开心,一想到自己仍旧可以前进下去,就不太想将这份责任交给其他人,哪怕对方也是‘高川’。不过,即便如此,到了必须要有所觉悟的时候,我也确信,自己是可以和任何一个‘高川’共存的。即便是杀人鬼高川,也是一样……”

    我这么说的时候。盯着他那双疲惫、残酷却又激昂冷静的眼眸。

    “但是,对你来说,是不行的吧?”我如此肯定到。

    “是的,不行,我做不到,该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杀人鬼高川没有半分犹豫,“就算粉身碎骨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认为,交给别人是不得已的,有某个人可以交托。是让人高兴的。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高兴?致死都无法完成的使命,会带来很可怕的挫败感,让我觉得,要是再努力一下就好了,这样的懊悔,就像是火焰一样不断灼烧。哈”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是,我一定会在某个时候死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也不觉得,自己拼尽全力,就绝对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只是,我拼了命让自己相信,只要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那么,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会从地狱中爬出来!要花费多少时间,遭遇多少痛苦,都无所谓,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要以自己的身份去完成。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交托给他人,安心地,理所当然地,无奈地,苦笑地死去……哪一种都不合我的哲学。”

    “……从某些角度来说,我一点都不讨厌你这样的人,大概,正是因为自己想过要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在最开始的选择时,将自己朝这副模样靠近吧?”我捏着烟头,平静地对他说:“说到底,最开始的杀人鬼高川,不就是我嘛。”

    “可是,你最终没有选择成为那样的高川。”他弯下腰,那是看似放松身体,却让气氛陡然紧缩的姿态,“你还记得吗?自己决定取下面具的时候,那种坎坷的心情。你其实很不自信吧?没有杀人鬼的力量,是否可以走得比上一次更远,所以,虽然抗拒戴上面具,却一直将面具带在身边。”这么说着,他翻开手掌,那里本来一无所有,但此时,却有一张熟悉的丑角面具放在其中。

    我十分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也全都说中了,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的确有所犹豫,一直都在犹豫中前进,包括“是否需要杀人鬼的力量”在内,还有种种可以更坚决一些,却难以坚决起来的东西,一直缠绕在心底,只是被意志强压下来了而已,思绪无时无刻的沸腾,也和这些犹豫不决的东西存在于心中有深刻的关系。

    可是

    “犹豫真的是不对的吗?”我反问道,“行动上的果决,并不意味着思维的单纯吧。”

    “的确。”他随手扔掉面具,我摸了摸战斗风衣的内袋,果然,随身携带的丑角面具不在了,恐怕就是他扔在脚边的那一张吧,“到底什么是完全正确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完全正确的事情,我也无法判断。虽然思想上有矛盾,无法完全确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绝对最好,但是,这种犹豫只要不反馈在行动上的话就没关系。反过来说,我倒也觉得,不是一根直线的单纯头脑,在深入思考后产生的犹豫,都是不错的东西。然而,这不是杀人鬼应有的样子。”

    没错。那的确不应该是杀人鬼高川的样子,杀人鬼高川的沉默,应该是更尖锐直接的,那并非思维上的单纯,而是从一开始,做出决定的方向就已经固定了。杀人的时候。会思考许多问题,但是,就算没有答案也无所谓,因为,这并不妨碍“杀人”,只要“杀过去,杀到尽头”就好了,把一切繁琐的东西,宛如快刀斩乱麻一样。一口气贯穿,斩杀,遇到荆棘也无需顾虑,砍倒直冲过去就好了。

    这样的杀人鬼高川,对于“戴上面具”是不会有任何疑问的。我如今的行为和思考方式,的确已经和杀人鬼的时候相去甚远了。

    所以,面前的杀人鬼高川,才从我的怀中拿走了面具吗?

    因为。他认为,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我已经走上了,和他不一样的道路。即便如此,他也怀着“自己也必须走下去”的想法,从而站在了我的面前吗?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他,就是在精神侵蚀的新阶段下。所呈现出来的,属于我的另一种真实吗?

    “你看,你又在思考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可是,每一次都找不到答案。因为,就算其他人亲口告诉你答案,你也不会相信,你想要得到的‘是亲自找到,且足以让自己笃信的答案’。不过,那样的东西,对我而言,或许是存在的,但对你而言,则是完全不存在。因为,你思考的起源,正是因为‘你不相信自己想到的答案’。”

    “这一点,你也能理解吗?”我不由得感到更加沉重了,因为,面前的敌人,虽然在交谈,但一定不会就此罢战的敌人,真的太了解我了。即便对“他就是我”有所怀疑,但是,怀疑的程度,随着交谈的进行不下降,即便不会完全变成零,但是,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一的怀疑,所带来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对我十分了解,且又是在战斗力上有些超常的另一个自己这样的敌人,就算不动手,所带来的压力也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就是“由神秘带来的精神侵蚀和肉体打击都要提升一个等级”的感觉。没有夜鸦夸克的话,我不过就是个普通人,魔法阵……也没有完成,真的可以打赢吗?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就被我甩开了。

    不,不是可不可以打赢的问题,而是非赢不可。

    “你还在怀疑站在这里的我。我可是很清楚的,你的一切,我再了解不过。虽然你同样了解我,但是,无法依靠这种了解,扯平我们之间的差距。你心里也十分清楚吧?”杀人鬼高川的身姿更加压低了,让人觉得,就像是逐渐拉开的弓弦,“我是比过去更完整的杀人鬼高川,而现在的你不在状态。就算我刚刚大战了一轮,身体和精神都没有恢复过来,但余下的力量,仍旧更胜一筹!”

    “所以,不想死的话”他的话一顿,再度响起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就快一点吧!”

    我只来得及反手将臂刃挡在侧方,刚猛的斩击力量就已经传递过来,因为没能抵达最佳的人体力学角度,所以无法完全抵抗这股冲击。为了保持平衡,我不得不在地上翻滚,期间杀人鬼的刀刃毫不留情地递进,干脆利落地在我的身上带出几道血痕。他的行动没有体现出速掠超能和连锁判定的效果,也就是说,他此时也是以“普通人”的姿态战斗的,可是,明明技巧、身体能力、精神集中力和意志力都对等,却感觉自己完全落于下风。

    杀人鬼高川就是这样的变态,在同等的素质下,只要是杀戮的行为,都能获得仿佛来自于本能的加成。而即便只是一点点的差距,也能以超乎寻常的精细度把握起来,转化为难以跨越的差距。我对自己会落于下风,在最初的交手中就会受伤,在开战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真正体会到彼此之间,看似没有,却的确存在的差距时,心理上的冲击仍旧无法完全消弭。

    如果不做出一些出乎对方预料的变化,那么,就一定会输。我翻滚、闪避、反击、跃起、冲刺、再一次后跃,却有一种死亡的阴影不断靠近的感觉,虽然奋力的时候,可以和这种死亡感受擦身而过。但是,下一刻,它就会出现在更近的地方,一次都没有暂时将它推开的感觉。身上不断被破开衣物,刺刺的痛楚,偶尔从外露的肌肤出飙出的鲜血。都在证明自己正一点点朝失败的方向滑落。

    明明素质是相同的,但是,我却如此狼狈,而杀人鬼高川,即便也没能完全逃离我的反击,却在受伤的同时,还充满了游刃有余的感觉。

    我知道,杀人鬼高川早就习惯了这种在刀锋上跳舞的感觉,不。确切来说,在刀锋上跳舞,才是他的领域。试图以最大的效果去伤害他人的时候,自己也会在对方拼死一搏的反击中受伤,不给别人活路,别人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一点,杀人鬼高川是最清楚的。然而。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却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他。也同样是其可怕之处。

    对伤害他人,对他人伤害到自己,全都毫不在意。只要在战斗,那么,脑海中的念头,就仅仅是“杀死对方”。绝对不会去想:“杀死对方的后遗症”和“杀死对方是否真的可以结束”这样的事情,因为,杀人鬼的目标,永远近在眼前,就在脚下不断通过“杀死”这一行为。处理抵达深身前的麻烦就足够了。还在远处的麻烦,完全不用理会,因为,如果它真的会阻挡自己,就一定会来到自己跟前,那时再杀掉就好了杀人鬼高川,就是这样一个“无比踏实”的人。

    我理解他,就像是理解自己,可是,正如同他说的那样,理解也好,不反感也好,认同也好,在和他的战斗中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不会因为被敌人看穿而变得弱小。他的强大,是极其精细而稳定的。

    与之相反,我的强大,一直都在波动。我的情绪、感性和思考,以及从外界传来的反馈,都会让我每时每刻,都出于一种不安定的状态。我的平静和从容,是在认知到这种波动性,承认这种波动性,并接受这种波动性的情况下才产生的。

    可是,就算对自己来说,自身能力的波动状态是可以接受的,并已经接受,但面对更稳定,更精密的一方,这样的态度,也无法成为打破境况的因素。生死战之中所体现出来的能力高下,就是被实践证明了的真理。

    如今,我和杀人鬼之间的差距的确存在,就是这样被证明了的真理。

    能够期待的,可以扭转这种差距的关键因素,会是什么?从过去的经验而言,就是夜鸦夸克和实力的波动性吧。

    不过,夜鸦夸克可以及时赶到的话,也难保杀人鬼高川不会因此进入魔纹使者状态,拥有速掠和连锁判定的话,就算夜鸦夸克的综合实力更强一些,也会被他抓住电子恶魔固有的破绽使用者本体。所以,以夜鸦夸克为前提的胜率提升,并不值得期待。

    另一个就是自身实力的波动性,这种波动性,虽然在面对精细又平稳的实力输出时,往往会呈现颓势的一面,不过,正因为是波动的状态,所以,会给敌人造成“突然变强”的错觉,让敌人措不及防,从而取得反转式的胜利。

    不过,这一次的敌人,就是另一个自己,对我的事情,杀人鬼高川也同样了如指掌。正如我明白他是何等的精细和稳定,他也一定明白,我的波动性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对于有所防范的人,突然的波动,如果不高达一个绝对性的强度,是不可能造成决定性影响的。一旦让对方适应了,缓过气来,就很难再取得胜利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想要在他面前展现出“出乎意料”的一面也是十分困难的。

    我再次和袭来的刀刃擦过,刁钻的角度让人无法完全防御下来,所以,一开始就是带着以伤换伤的想法而去的,在脸颊被带出血痕的同时,用同样的技巧刺了过去。

    杀人鬼高川和我交替位置,如跳舞般旋转,击中,被击中,交架,被击飞,刀刃切开灰雾的一刻,显得格外明亮。灰雾在风中流动,破烂的风衣,在风中摇摆,踩踏的声音,摩擦的声音,交击的声音,喘息声,清脆而急促,让人觉得疲累,却又无法停止,就好似置身于永不停息的螺旋中,直到其中一方无法继续。

    他轻盈地跳了起来,完全利用惯性而做出的动作,就好似天鹅降落在水面,自然又优雅,但是直逼眼前的刃光,却从生死的意义上,令人心跳加速。

    他的身体,早已经疲倦不堪,他的眼神,在激越的精光中,掩饰不去灰暗的疲惫,可是,这完全无碍于他在战斗中表现得轻盈和锐利,剑法刀法什么的,根本没有,也不是每一击,都能抵达人体力学的最佳状况,但是

    很快,很自由,无论可以想象的角度,还是想象不到的角度,都会穿刺而来。我看过的武侠小说中,有过类似的描述,对方是一个只使用刺击的剑客,但是,同样的快速,同样角度刁钻,同样的自由。我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曾经遇到过的敌人中,也有类似的类型,但是,杀人鬼高川的攻击比对方更快,更不带一丝杂念,更加纯粹而明亮。

    当看到刃光时再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通过战斗的本能和直觉去提前感应。

    然后,就是再一次无法避免地被击中,我踉跄后退,竭尽全力防下直逼致命要害的追击,别的地方已经顾不上了。被切开,刺穿的部位,已经渐渐麻木,而身体的温度,也在随着血液的流逝而降低。虽然伤口并不致命,但是被击中的次数太多了,进一步加剧了运动上的消耗。

    杀人鬼高川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想法,也不打算再和我交谈。他沉默,直接,决绝,和那些喜欢废话的敌人不一样,之前和我的交谈,大概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吧。而这样步步紧逼,没有犹豫,毫不迟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像战车一样打算一直碾压到胜利的敌人,到底该才能反转劣势,反败为胜?我得不出一个绝对的答案,而且,碰到这样的敌人,似乎也还是第一次。

    “和杀人鬼状态下的自己面对面生死战”这样的念头,在这之前从未有过。实际出现的如今,我更能切身体会到,如果自己变成杀人鬼高川,到底可以强到什么程度。面前的他,就是一个最接近的参照。

    我被巨大的力量打偏了脚步,重新站稳的时候,脚下传来柔软的异感没有用眼睛去看,但是,那触感和环境的记忆,让我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

    丑角的面具,杀人鬼高川的证明,在战斗开始前,被他扔在了这里。

    追击而来的杀人鬼高川,和我一样,并没有戴上面具。

    这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

    然而,我没有拿起它,或许也有不应该拿起它的想法,但是,被逼到无法做多余的事情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我狼狈的躲开之后,杀人鬼高川第一次停下攻击,用一种平淡的眼神看着地上的丑角面具,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的停手,给予了我思考的余力,我并没有因为他转开视线就反击上去,因为,那样做大概是不行的。我这么想着,用脱力而哆哆嗦嗦的手掏出香烟。

    “戴上它。”杀人鬼高川突然这么对我说到。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这么对我说了。可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戴上它,而是我是否真的想要,再次拿起杀人鬼高川的力量。

1071 一体

    我有一个疑问,正是因为在心中肯定了眼前另一个我并非精神侵蚀制造出来的拙劣仿制品,而是以杀人鬼高川为基础,通过神秘力量生成的存在至于,究竟是解析了我的过去和精神数据,还是通过别的方法造成这样的结果,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所以,才产生了这个疑问。

    “你,真的是明白当前的局面,才来和我打上这么一场的?”我捏着香烟,对那一边,已经拿起丑角面具的杀人鬼高川问到。就我的理解来说,既然面前的家伙,是杀人鬼高川的俱现,那么,他同样具备“高川”的本质就是毫无疑问的,而杀人鬼高川的本质是什么,高川的本质是什么,基于这种本质,这些“高川”会产生怎样的行动和想法,我也有过亲身的体验。真更因为如此,杀人鬼高川和我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以生死为前提进行搏杀,不是有点奇怪吗?因为,我觉得,就算把自己和对面的家伙所扮演的角色对调,以对方的视角来看待这场战斗,总觉得有某种违和感……

    并非说,我不会做出生死战的选择,而是,做出这个选择的理由,和之前交流时所确认的彼此的心情,并不搭调。也就是说,或许,杀人鬼高川和我战斗的理由,并非基于他之前表达的决心,而是有某种更深层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是杀人鬼高川的话……其会在精神侵蚀力量下构成,也一定不是仅仅为了“宣布敌对,否认对方”这样的理由而存在着。也许,最初,他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被“神秘”具现化出来。不过,在所有“高川”中,也具备数一数二的意志力的杀人鬼高川,绝对不会简简单单就被这种程度的精神侵蚀,将自身的角色定位为“镜像敌人”这样的丑角。

    即便戴上了“丑角面具”而成为杀人鬼,也不意味着。就会变成丑角,而仅仅是有了担当丑角的觉悟,然而,面前的他可是根本就没有戴上面具呢。

    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在理解中的矛盾,在激烈的战斗中显得淡薄,但是,我仔细思考了,所以。觉得自己感觉到的,所怀疑的,都是切实存在的情况。

    难得杀人鬼高川自行中断了攻击,而对我说出“戴上面具”这样的话,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反过来说,也更从侧面证明了,我的猜疑有可能是正确的。

    杀人鬼高川以杀死我的心情来攻击我。这一点是没有错,他之前所暗示的“自己已经杀了很多高川”的情况。大概也没有说谎。而那种无论如何,就算杀死其他的“自己”,也要在仅此一个的自己的道路上前进下去的决心,也是十分坚决而明确的。但是,之前也说过了,杀人鬼高川的杀戮并非是前进的结果。而仅仅是前进的手段,那么,他的最终目的,就并非是“杀死我,杀死那些高川。( 平南文学网)进而让自己得以生存下来,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这么单纯的东西。

    我站在他的面前,在我之前,或许也有不少高川镜像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是阻挡自己前进,且已经近在咫尺的麻烦,所以砍掉再练就好。不过,这是以“自己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的确可以前进”为前提,才会做的事情。

    杀人鬼高川喜欢快刀斩乱麻,通过杀戮来达成目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只追求杀戮,看不到除了杀戮之外的道路。当遇到“杀戮的话,反而会停止前进”的麻烦时,选择另一些方法,也会做得理所当然。当然,在做出了选择之后,走在另一条路线上时,也避免不了在新的选择中,第一时间确定杀戮的手段,所以,看起来就显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是,区别的确是存在的。

    这个区别就在于,在某一个选择点上,杀戮是否真的可以前进。

    那么,眼前的杀人鬼高川,真的理解自身的处境吗?确定了在当前的状况下杀死我是可以继续前进的吗?如果这两个问题都满足了,紧接着就必须提问:如果是在理解了当前的情况,杀死我的确可以继续前进,所以,选择杀死我那么,假设无法杀死我,会怎样?

    杀人鬼高川虽然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杀戮,但是,却也会第一时间,做出“无法杀死”的假设,并以此制定后备计划,毕竟,他可不是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家伙。精细而稳定的风格,并不仅仅是“杀戮”风格而已,而是特指所有的行动风格。

    “杀了我,就能前进,在你的理解中,如今是这样的情况?”我看着默不作声的杀人鬼高川,沉声问到,“你到底是因何存在于这里,以怎样的形态存在于这里?你和我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你和我的行动,会对其他人造成巨大的影响,当你选择战斗的时候,打算花多长时间解决战斗?如果无法在限制时间内解决战斗又会怎样?”我顿了顿,吸了一口烟,对拿着丑角面具的他说着:“我很想知道,你对自己当前的处境是怎样理解的?”

    “厕所怪谈……”杀人鬼高川果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对我这番明显会拖延时间的对话,沉默了半晌后,如此回答到:“这一次的厕所怪谈,比第一次遇到时更加严重,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存在,是空壳,只在和高川的战斗中,拥有意义这里的神秘,这么定义了我的存在,将我单独从你的深层意识中拖了出来。这样的状况,即便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仍旧可以想象,也可以理解。我是一个高川的空壳,驱动我的力量,源于这里的神秘,但同时,我又是你曾经的一个片段,让我独立的力量,同样源于这里的神秘。或者说,正因为。是现在这个情况,这个时间和地点,我才存在于这里。”

    他说得很繁复,有太多的含义,包含在其中,因为词不达意。所以,只能反复提及这个最根本的情况:他可以认知到自己到底是如何诞生,又为什么存在。

    “我是奇迹,是特例,起源于十分强烈的神秘,但这种十分强烈的神秘,却不仅仅是此时此地的神秘力量。”他解除了战斗的姿态,收敛了锋利的气质,疲倦又普通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所以,不必担心时间问题。在我和你相遇之前,你的时间数据就已经再次对冲。你我如今所在的环境,是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的二次临时数据对冲所构建出来的平行临时数据空间。解说起来很麻烦,你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吧。例如,我们之中的一人离开这里时,其他人的时间才会开始流动之类……”

    “不,不用这么麻烦。二次数据对冲。时间数据分离,平行构造空间。这些词汇已经足够了。”我点点头,对之前为什么自己难以靠近目的地,而且难以召唤夜鸦夸克,已经有了相对清晰的认知。

    眼前的杀人鬼高川终于选择了对话,或许是“确认在限定时间内杀戮无果”之后的备用方案;也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是“杀死我就无法前进”的情况。之前的生死战,只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所以,在确认之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不管怎样。能通过交流解决问题的话,我果然还是更倾向于交流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杀人鬼了。

    “要抽烟吗?”我拿起烟盒朝他递了递。

    “我自己有。”他这么说着,从战斗风衣的相同位置,掏出了一模一样的骆驼牌香烟。看着他点燃香烟和抽烟的动作,反而有一种不好意思就这么盯着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和我在这个时候,所散发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吧。

    “二次数据对冲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是由厕所怪谈所涉及的神秘引发的?之前我已经经历了一次精神侵蚀,和现在的情况有关?”

    “虽然你这么问我,但是,我也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回答。我能回答的,是我可以感觉到的情况……之前已经说过了吧,我只是一个空壳,一个片段,一个只在特殊时间地点和情况中,才能存在的奇迹。”他说:“正因为我是高川,所以,才能摆脱这样的身份所产生的巨大空虚感。正因为我就是你,所以,我必须和你见面,才能真正前进。”

    “所以,如果杀死我就能前进的话,就太好了。可是,那样反而是最搞糟,对吧?”我的猜想,终于从他的态度和言语中,得到了证明。

    “在你之前,我已经杀过许多高川了,我不确定,你和其他高川有什么区别,但是,只有在和你交手之后,我才确定了这样的感觉。”杀人鬼平静地看着我,“唯独只有在快要杀死你的时候,直觉让我停手了……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一共有三次机会,可以百分之别干掉你。”

    我不由得沉默,他所说的三次机会,我一次都没有感受到。之前的交战虽然很狼狈,但我每一次,都能避开要害,也没有被放水的感觉。但是,如果是杀人鬼高川这么说了,那么,他应该是能做到的吧我出现过三次致命的空隙。

    “被你这么说,我觉得格外尴尬。”我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可是,自己让自己尴尬,简直就像是中二期结束后,回头看中二期的自己一样。”

    “唔”杀人鬼高川只是这么钝钝地应了一声,让我觉得,他真的可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所以,不是杀不死我,而是不能杀死我。”我转移话题道:“符合我的猜测。”

    “构造出我的力量,有如今这个厕所怪谈的神秘,但是,除了它之外,还有其他神秘。”香烟的火光,在阴暗的灰雾中,照亮杀人鬼高川的脸庞:“我想,我之前遇到的高川,应该也是如此,但是,我仍旧是所有被构造出来的高川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

    “嗯……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的确是特殊的。”我承认到。

    “虽然特殊,却也因为构造的起源。和当前的存在形态,被束缚住了。”杀人鬼高川抬起目光,紧盯着我说:“神秘构造我的初衷,很矛盾,也很复杂,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和你战斗之后,就更加确定了。我是针对你而诞生的,其中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干掉你。”

    “我可以理解。”我没有避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尖锐感,用尽可能平静的心情和他对视着。

    “……”杀人鬼高川率先垂下视线,用不屑的语气哼了一声,说:“但是,那强烈的想法,和最初诞生的针对性。都是被强加上来的,而且,在和你交手的时候确认了,真的遵循这些东西而行动的话,那就会和自己最本质的使命背道而驰。虽然,我是临时构造出来的奇迹,是一个空虚的片段,但是。我仍旧是高川,这一点。我不会质疑自己,也不会接受他人的质疑。”

    “是的,这一点,本就是身为高川的证明。”我由衷地回应到。

    “所以,我首先是高川,所以。才会被针对性构造出来,成为这个临时的奇迹。这一点也确认了。”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只有对于自己所处的特殊状况,通过自己的认知角度去深刻认知了,并接受了这样的认识后。才会产生这种平静。我很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在病院现实中,我有过相同的体会情况和自己原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固有的认知,变成了最大的打击,甚至于,对自己存在的理由,都无法产生认同感,但是,只要可以凭借强烈的意志,找到一个贯穿于自己生命的根本后,就会将这些原本难以接受的变化,视为“命运的考验”,从而诞生出巨大的勇气,以及对预想外厄运的从容。

    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掩饰地,自称自己为“虚无的空壳,奇迹的片段”的杀人鬼高川,让我感受到了这份从容和勇气。

    我很感动。可以三次杀死我的杀人鬼高川,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和过去曾经身为杀人鬼的我相比,他的确更配得上“杀人鬼高川”这样的称号。

    “是的,自己是不是高川,并不是由其他外在的任何事物所决定的,而是由自己的内心决定的。”原先我还对遇到杀人鬼高川,不得不和他战斗而感到有些不适,但现在,我却十分庆幸,可以在这个时候遇到他了。“江”无法显现,夸克也不在了,左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系色和桃乐丝在做着什么,八景和咲夜完完全全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这些都让我不时感到寂寞,但是,在对眼前这位杀人鬼高川的逐渐认知时,那种寂寞的感觉,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他说自己是奇迹,那么,我愿意相信他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我的面前,真的太好了。

    “我是高川,所以,我必须前进。但是,我作为一个针对你而诞生的空虚躯壳,奇迹的片段,无论是否可以杀死你,大概都是无法让我存在下去的,更勿论继续前进了。”杀人鬼高川说:“所以,我决定不杀你。”

    “谢谢。”我只能这么回答到。

    “作为条件交换。”杀人鬼高川再一次将手中的丑角面具递过来,说:“戴上它。”他盯着我,眼神平静而凝聚,就像是,根本就不会考虑我拒绝的情况,如此说了:“你之前也说过,你是可以容纳不同的意志,并从中汲取营养的高川,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愿意交托责任于新意志的高川。所以,汲取我的意志,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战斗下去吧。直到有一天,你再也无法战斗下去,那么,交托给我吧,由我来接续你断掉的道路,以我的方式走向更前方!”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就像是擂鼓一样,在我的心中轰鸣作响。让我充分感受到,这份传递过来的意志,是如此的沉重而充满了力量当我伸出手,触碰到那一度失去的丑角面具,无比浓烈的情感,好似闪电一样,贯穿了我全身的神经。

    这是

    我猛然抬起头,只见到对面坐着的杀人鬼高川,好似散开的萤火虫般,形体正碎裂成细小的光点,然后,如此静静地,又毫无挽回余地的散开来。整个过程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可以让我看清他消失的每一个细节,我似乎在最后的一刻,看到了他的笑容那是十分温和的,又充满了期许和果决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在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丑角面具,又似乎穿了这一切,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当他彻底地,如泡沫般,消失于眼前时,灰雾的流动感,突然变得沉重而真切起来。丑角面具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在我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的声音:“戴上它”,不,也许是:“带上他(我)。”

    我用力抓紧了丑角面具,眼泪不禁流出来,而心中却好似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格外的清澈。

    二次数据对冲构造出来的平行空间已经接触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但是,丝毫无法影响我此时的心情,那并非悲伤,也并非痛苦,充实却并不激烈,却并不格外炙热,仅仅是,让人不自禁流泪。仅此而已。

    “可恶才这么点时间吗?”我对自己说:“但是,虽然消失了,但并没有结束。”

    戴上它那声音如此述说。

    我松开紧握的手掌,轻轻地,慎重地将丑角面具覆在脸上。刹那间,身后传来夜鸦夸克的存在感,即便不回头,它头发那炙热的火焰,也好似要将充斥在周遭的灰雾和阴暗,全都排开一般,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清晰。

    光,在我的身边摇晃着。

    “我可以容纳,也愿意托付。你愿意被接纳,也愿意等待。”我对自己的影子,如此述说:“所以,在我死亡前,同行吧。你成为我的力量,而我成为你的躯壳。现在,我们又是一体了。”

    在我直起身体的时候,身前的灰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劈开,高度一致贯彻到夜空中。原本被灰雾覆盖而显得晦暗的天色,有那么一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和身处灰雾中时的感受不一样,这个夜空格外的皎洁,就像是我此时的内心,仿佛被清澈的泉水洗涤过一般。我的耳机再次传来信号的接驳声:沙,沙沙……

    “啊……”

    “阿川……是阿川吗?”

    “连系上了?”

    “信号不稳定,但的确连上了。”

    是八景和咲夜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吗?本来说过,会使用轮班制,只一个人守在电脑旁的。但是,可以在这种时候,听到她们有些紧迫和惊喜的声音,真的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是的,连上了,我是高川。”我打断她们的声音。

    一边说着,夜鸦夸克抓住了我的肩膀,朝旧厕所飞驰而去。在和夜鸦夸克联系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了,杀人鬼高川之前所说的没有错,在我和他见面的时候,内外的时间流逝是不同的。和我相继遭遇了恶意的冲击不同,夜鸦夸克带着那群校外人士抵达宿舍时,完全没有遇到麻烦。从它的角度反过来观测我这边,也无法察觉到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情况。

    大概,从正常的校外,也无法体会到校内的这些变化吧。

    包括夜鸦夸克、咲夜和八景在内,我和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的确一度被割裂开了。

    不过,无论如何,好不容易与八景和咲夜联络上时,有一句话,是必须对她们说的。

    那是

    “一切安好。”

1072 非量产型

    再次和咲夜、八景两人联系上,那边顿时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从那沉重的呼吸声中,我可以想象她们的心情,尽管我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会出事,事实也证明,即便是面对杀人鬼高川,完全落于下风的时候,幸运仍旧眷顾着自己,所以,从我的角度而言,咲夜和八景的焦躁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不过……

    我仍旧为这点事情产生感动,当我决定去战斗的时候,身后有什么人在等待、期待、焦虑、祈祷,真的是给了我莫大的力量。让我觉得,即便时间、空间和世界将我们的过去分割开来,一切都是重新开始,但是,我们在此时此刻,真的又站在了一起,这便是自己的命运中,最为迷人的地方。

    “八景、咲夜,都这个时间了,还不开始轮班吗?”我说到。

    “这个时候该说的话,根本就不是这句吧!?”八景的脾气就好似炮弹一样,从话筒那边轰了过来。她很生气,很紧张,这些情绪,就像是被点燃了,充斥在声音中,让我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种不认真一点的话,就会被一拳击飞的气势。

    “我知道,我知道了。抱歉……”我顿了顿,耳机那边也只剩下呼吸声,然后,我对她们说:“这里一切安好。”

    那边再次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八景甩手不干的声音:“我不行了,要去睡了。咲夜,你还可以吗?”

    “嗯,没问题。”咲夜回答到。

    “那三个小时之后记得叫我起来轮班。”八景的声音如此说着,远去了。

    “三个小时吗?我说不定那时都到家了。”等到八景的声音消失后,我才这么对咲夜说到。

    “如果是那样的话。八景也会很开心的。”咲夜说:“无论如何,彻夜不归都是很让人担心,就算用‘在学校宿舍住一晚上’的理由,也是一样会担心,因为无法亲眼确认。阮黎医生一定也是在担心的。”

    “知道了。我会尽量解决得快一点”我这么说着,四周的景色猛然定格下来。自己已经位于旧厕所前。在异常开始之后,不过是稍微离开了一下这个地方,就差点儿回不来了。厕所怪谈还真是名副其实以厕所为中心展开的神秘吗?怪物、迷宫环境和精神侵蚀,每一种影响入境者的力量特性,都堪称是神秘学中同类事件的经典展开。既然这里的神秘力量,已经连杀人鬼高川都能构造出来了,那就更加证明我之前的猜想没错。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在前一段时间失去了对这里异常的观测,并非是异常消失,而是犹如在凝聚力量般。将自身的活动变化收敛到正常手段无法察觉的程度。

    学生会对旧厕所异常的初步勘察报告中,对异常现象的描述,很大部分是从“另一个世界”这样的环境描述下展开的,反过来说,对校园的影响力和影响范围都不是很大。失踪的学生,仅仅是无疑中穿过了“门”一样的异常点在末日幻境中,一般称呼为“节点”,从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角度来说。就是“入口”。正如不久前,我在被杀人鬼高川提醒之前。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二次数据对冲产生的异时空中,这些“节点”也好,“门”也好,“入口”也好,虽然也有普通人都可以轻易察觉的,但更多的是大部分难以察觉的。甚至,连我这个等级的神秘专家也无法察觉的情况,也是存在。

    所以,学生来旧厕所的时候,无意中抵达了“另一个世界”。之后就遭到厄运,无法回归这边的世界,被当作是“失踪”也无可厚非。之后,在学生会的协助下,相关社会团体尝试对如此危险的“另一个世界”进行探索,结果损失惨重。不过,在诸多零碎又微茫的结果中,还是有一部分情报被归纳出来了。学生会的报告中提及过“记录载体被保存下来,并恢复了一些破损数据”的情况。的确,如果旧厕所接通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是“统治局遗址”,亦或者,是我第一次接触厕所怪谈时,所进入的,那个更加富有现代生活气息的“末日幻境”,那么,就算进入者可以活下来,也不可能将记忆带走。

    并非是所有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都会对进入者的记忆层面产生冲击,但是,“统治局遗址”和第一次进入厕所怪谈时,所认知到的“末日幻境”,的确会在进入者离开后,夺走他们在空间中活动的记忆。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旧无法肯定,这两者是同样的东西,只是觉得一定有什么关联,而‘末日幻境’的说法,也会和病院现实的观测,产生称呼上的重叠。不过,两者之间在排除外在景象之后,的确在更深层的现象中,呈现出诸多相同的地方,似乎在暗示着,两者的本质相同,只是“末日”的程度和角度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在我第一次接触厕所怪谈的时候,末日症候群患者们的病情,并没有之后那般恶化吧。

    要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去观测和理解“病情”和“末日幻境”的关联性,就算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不过,正因为存在这种深刻、紧密又复杂的关联性,所以,出现诸多“似曾相识”的变化,反而是可以接受的。这些事物被人们观测的时候,看似不同,却又藕断丝连,不禁让人展开联想,可是,却又难以找到应征自己想法的证据,这样**又让人感到烦恼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一次的厕所怪谈中,无论在“节点”之后,出现的是“充满未来末日气息的统治局”还是“充满现代末日气息的末日幻境”,都不会让我感到惊讶。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只能通过收集数据碎片的方式,去整合并进一步猜想这些异常状况的真面具,也是在预料之中。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说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因为,他们是以站在安全的地方,利用破碎的情报,去猜测未知之地的危险,进而为行动提供依据。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做法,都是“必须要付出巨大牺牲”的前期阶段。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十分肯定,之前的种种损失,都是在相关社会团体的计划中的,或者说,正因为探索活动损失惨重,所以,才证明了异空间的价值我觉得。他们至少会产生这样的反向思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算他们观测到今晚的异常程度,也不会因此就退缩吧。

    这里有一扇通往神秘的“门”,它打开的时候,所带来的危险,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因此。这扇“门”在人们的心目中,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出入口”的意义。那更像是“天国之门”之类。站在人们欲望和梦想前端的东西,因此,也可以称之为“天门”。这便是末日真理教的玛尔琼斯家,把“建造一个如同统治局那般巩固巨大的数据对冲空间”的计划,称之为“天门计划”的原因之一,可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数据对冲空间的作用,就是自身教派的“圣地”。

    “如果那些人真的在里面找到了末日真理教的痕迹……”我在心中想着,朝旧厕所走去。灰雾的流动,就像是从厕所门墙中泄露出来一般,不一会。耳机中咲夜的声音又开始被削弱了,在沙沙的声音中,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很快就连完整的发音都听不出来了。

    “沙……沙沙……阿川听……那边……沙沙……”我摘下耳机放入口袋中,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踏入厕所中。

    里面的景色和白天看到的没什么不同。没有怪物,也没有人,氨臭味和尿骚味似乎变得更浓郁了,换做平时也是这么浓郁的味道,会跑来这里吸烟的学生一定会减少到十分之一吧。说起来也奇怪,从外面看,就觉得灰雾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但是,走进来之后却发现,里面的灰雾反而比外面稀薄好几倍。学生会的资料中,完全没有对异常状态下的厕所内部的描述,只是有提及,所有进入厕所的人都没能回来,而呆在外面的人,无法感觉到里面的任何不对劲,而且,在进入这片范围的时候,无线通讯也往往处于中断状态,之后也尝试过有线通讯的方法,然而,仿佛有某种力量阻隔了厕所内外的交流。

    就像是被隔离起来一样报告中是这么形容的。也有人立刻进去,想要验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做的人也没能出来,完全被厕所内的异常给吞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想要尝试,除非拥有更万全的安全措施。呆在外面的人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就这么无所作为地等了一个晚上,进入厕所而失踪的人最终没有回来,至于回收那些人在厕所中遗留的记录装置,则是白天的另一批人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其实我已经身处于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了?”我在死寂又散发着恶臭的环境中自言自语。环境的恶劣影响,从每一个毛孔中钻进来,让人难以忍受,味道也好,空气也好,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比之前更加强烈了,甚至让人觉得,就连自己的内脏,也变得好似腌菜一样在发酸发酵。

    这到底是什么?身体传来十分强烈的悸动,似乎对这里的每一个微粒都有排斥感。这种臭味,应该不仅仅是普通的味道这么简单。也许是精神侵蚀?我这么想着,打算抓紧时间,将所有的单间都查看一遍时,却发现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就像是本能在拒绝我的意志,虽然意识中已经伸手,但是,身体的手臂却没能伸出来。

    真是麻烦。我不由得抱怨,将感觉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在转换身体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原身对环境的排斥感,完全没有出现在夜鸦夸克身上。从夜鸦夸克的角度去观测原身,反而觉得那僵硬的姿势很奇怪。夜鸦夸克上前抓住我的原身,向厕所更里边移动,即便连锁判定的涟漪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厕所内部的情况,不过,连锁判定也并非是每一次都能找到东西的。毕竟,连锁判定并非超能,而更像是一种极限化的才能,是普通人类在理论上都可以达到的界限是的,仅仅是理论上而已,但是。也比“神秘”这种完全超脱理论实际的东西更让人感到真实。

    然而,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能可以起作用的范围比超能更有局限性。

    就像我的连锁判定,必须满足“物质”、“运动”和“身体负荷极限”这三个条件,才能正常运作。一旦有一个条件出了问题,出现差错还是好的,更坏的情况,大概是直接让身体崩溃吧。为了更精密。更大范围地运作连锁判定而超过正常负荷,接近身体崩溃界限的情况,我已经在过去抵达过很多次了。虽然这份经验让我可以更准确地把握连锁判定的极限,但是,濒临崩溃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消除,那种深刻的恐惧感,就好似一堵向前推进的墙壁。每一次都让我必须花费更大的气力,才能抵达极限我觉得。如果这样的情况积累下去,或许我在未来的某一刻,就再也无法抵达极限状态了吧。

    这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在起作用,它不会让“危险”成为“习惯”,只会让濒临危险时的“恐惧”不断累积。每一次想要越过这份恐惧,都需要更大的勇气。我不知道。自己这份勇气的极限在什么地方,而恐惧又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压倒自己所拥有的勇气。

    不过,想一想自己要面对的恶劣环境,无法抵达自身极限的话。的确会给自身实力的临场发挥造成很大的影响。很多时候,不依靠超负荷的力量搏上一搏,大概就抓不住幸运女神的了吧。

    所以,无论是为了避免能力失常,还是为能力失常后的调整做准备,过多地依赖连锁判定这种才能是不行的,它和速掠超能不一样,速掠超能在速度上的发挥,可从来都没有让我感到有承受极限,即便是瞬间一百马赫的加速度,对于身处无形高速通道中的我来说,也是没有反作用的。

    因此,连锁判定在进入厕所后,就一直保持在一个低频的层次,它所反馈回来的信息,已经不包括厕所之外的事物,这一点倒是和学生会给予的资料相符。也从侧面更进一步证明了,我此时所在的厕所内部,即便灰雾变得极为稀薄,但的确处于极端异常的状态。

    古怪的,仿佛能侵蚀精神的臭味,反常的灰雾,割裂的内外环境……夜鸦夸克在我的意志推动下,推开一扇扇单间的门。在神秘学中,一旦正常的环境被异常侵蚀,那么,任何有“门”的意义的东西,都有可能变得格外不同。那是更接近于“概念”上的拓展,例如,在此时此刻,厕所单间的“门”成为通往更深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节点,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调查习惯,最值得怀疑的,我最熟悉的那个单间,第一次接触厕所怪谈时,将我送入“神秘”的世界中的那个单间,被我放在了最后。

    正因为最可疑,所以放在最后,其实,也并非经验之谈,亦或者符合规律,仅仅是个人习惯而已,就如同玩美少女文字冒险游戏时,有人喜欢先看坏结局,也有人喜欢先看好结局,亦或者大圆满结局。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将最不可能的验证,以满足对“可能性”的期待这样的人吧。

    也不知道是否该说“在预料之中”,夜鸦夸克从靠近门口一侧的厕所单间开始,陆续推开的门后,都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东西,即便走进去,也没有任何反应。按照我的记忆,“节点”大多会以“白光的漩涡”这样的形态表现出来,不过,也有在进入之后,才能观测到这一形象的情况。我觉得,自己多半是可以看到“白光漩涡”的,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是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这个神秘度极高的电子恶魔身上,神秘度越高,就越能以更切实的感觉发现“神秘”,干涉“神秘”,乃至于摧毁它。

    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江”活跃起来的话,原身的神秘度说不定才是最强的。不过,原身之前就已经被充满臭味的精神侵蚀严重打击了,更早之前,脱离夜鸦夸克的时候,也对自己进入了二次数据对冲的情况,没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出来。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没有夜鸦夸克,体内的“江”不活跃的时候,原身的自己只是量产型战斗载具“扎古”的等级,比一般的扎古强一点的因素在于,战斗意识是“王牌”级别的。不过,只要夜鸦夸克在身边,那么,至少也是红色有角的特化型扎古,配合“王牌”级别的战斗意识。至于“江”很活跃的状态,会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没有发现。”我打开原身衣物中的录音器,将这一轮的检查进行总结记录,“只剩下最后一间,被特别放在最后才检查的……”我顿了顿,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尖叫,却又十分飘忽,再聆听时,又变成了呻吟,无论哪一种,都找不出声音的源头,就像是从周围的空气中渗出来的一样。我再次开口:“似乎听到了幻听……这地方的精神侵蚀,比外面还要强烈。”

    是的,因为现在的我,可是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以夜鸦夸克的身体为媒介来感受和行动,这个身体的高度神秘性和固有的精神防御特性,本来就很高了。如此还能听到幻听,足以证明精神侵蚀的强度有多大,怪不得原身连自如活动都没有办法。在外边最初感受到的精神侵蚀相比,至少也是十倍以上的程度,而且,负面成份已经浓郁到超越了原身的感受性,只能转化为“重量”这一单纯感受来认知。

    这样的处境让我越来越觉得,电子恶魔和原身的联系性,在拥有便利的同时,也的确拥有很大的弱点。至少,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抛开原身行动的话,做什么事情都能更麻利,在感觉上也会更游刃有余一些吧。这种大面积又无法避开的异常,同时作用在夜鸦夸克和原身上,原身的弱小,就成为了水桶理论中的那一截短板。不过,仅仅是因为这样就抛弃原身,彻底和电子恶魔融合的话,却也是我难以接受的,不过,反过来看,也会出现很多愿意接受,并觉得这么做更好的人。

    我总觉得,他们一旦这么做了,一定会发生可怕的变化。不过,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我聆听着幻听,希望可以从中找到什么线索,一边打开了最后一个厕所单间的门。

    门打开了。

    从外边朝里看,什么情况都没有,和之前的单间一模一样,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也没有看到恶犬的抽象图案。对了,我突然记起来,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难道……是回到拉斯维加斯城的节点?我不由得这么想到,而下意识中,已经踏入其中。

    突然间,明明可以观测到自己正踏在坚实的地板上,却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下坠感袭来,换算成真正的下坠速度,绝对超过了自然重力,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绑着,用力向下拽。地面的实感是十分真切的,四周的景色,也丝毫没有移动,可是,这种感觉,莫非是整个厕所在移动?

1073 同步进程

    强烈的下坠感,就算是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也能清晰感觉到。虽然夜鸦夸克的构造不会让我产生身体上的不适,不过,仍旧觉得这种“下坠”一定是某种非比寻常的“神秘”在起作用。我觉得,厕所的整体空间都在进行剧烈的临时数据对冲,直接和学生会资料中所说的“异世界”接驳,而并非只是某个人无意识走入节点那么简单。下坠感停止的时候,精神上有一种“被重重砸在地上”的感觉。

    连锁判定发动,涟漪向四下扩散,所构成的印象和之前扫描时构成的印象进行对比,立刻就在我的感觉中标注了好几个异常的位置那里的东西,是旧厕所原本没有的。隔间中、走道里、墙壁上,乃至于尿池中,都有许多零碎的异物,仅仅从粗陋的轮廓印象,很难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这些不太清晰的轮廓,却让我下意识产生了一些不详的预感。那并非是敌人出现的不详,而是一种,发生在自身之外事物上的不详,却能让人产生共感。

    ……死人的残骸?夜鸦夸克抬起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隔间墙上,黏糊糊地抹上了一团紫黑色的脏污,充满了肉质感,虽然闻不到气味,但是,从状态看来,似乎就是腐烂发馊的样子,让人大倒胃口,仔细辨认一下,模糊一团的肉质中,好似还有几节管状物搅拌在一起。总而言之,如果是人体的一部分,那这个人死得可真凄惨。大概是之前的不详感先入为主,我在亲眼看过之后,就停止不了,将这些异物朝人体方面联想。离开隔间之后。之前所感应到的,过道上、墙壁上和其它隔间中,也都是这样的东西,其中一部分证实了我的想法,因为,它们虽然也是溶烂的样子。但挖开肉质之后,还能找到碎骨,拼凑起来,大概就是人类手脚的样子,甚至于,还有勉强维持轮廓的内脏,有了心理准备后,通过联想还是可以确认出来。

    真的是很凄惨,让人无法想象。这些人到底是遭遇了怎样的攻击,才会变成这样,而且,也只有一部分肢体被留在厕所中。不过,它们的存在足以表明,厕所似乎并不那么安全。突然间,我不由得想到,也许这些人是认为这里更安全。所以才跑回来的?一般而言,人们不会没事朝厕所跑。也不会在遭遇危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往厕所跑,除非厕所在他们的安全认知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而且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整个厕所的内部状况,虽然糊上了一团团的人肉和内脏,但是。整个结构并没有被强大外力作用的损伤,甚至可以说,即便战斗就在这里发生,也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细节,一切都和它在校园时的本来面目没什么区别。假设在“神秘”的状况下。能够“还原”场景的力量是存在,那么,为什么会是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旧厕所是“节点”,所以比较特殊吗?假设,并没有神秘力量在战斗后,对现场进行还原,那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仅仅是死者的零件,而非完整的身体?

    看过现场之后,疑问反而变得更多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旧厕所果然十分古怪,它在这里的存在形式,有可能和在校园中时完全不同,说到底,如今我所置身的厕所和校园中的厕所,是否为完全意义上的同一个,也还有所疑问。一边思考着现场可能具备的“意义”,我一边将连锁判定的范围和精度提升,常识让感觉的涟漪穿透门墙,直往外界而去,结果,虽然轻易就做到了,证明厕所里面和外面,并没有在校园中时,那么强大的隔阂,但是,从外面反馈回来的感觉,却相当混沌,尽管可以判断出,外面的确有实体的存在,而且,并没有什么生物活动的迹象,可是,这种混沌的感觉……就像是外面也笼罩着浓郁的灰雾般。

    “不,大概就是被灰雾笼罩的世界吧。”我这么肯定着,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存在大量的灰雾是十分常见的情况,而且,灰雾在很多神秘事件中,也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例如,如果没有灰雾的话,恶魔一般也不会存在,而末日真理教巫师更是无法发挥自身的力量。另外,魔纹使者也是可以汲取灰雾的,感觉灰雾就像是泛用性能量一样,可以成为展现任何“神秘”的材料,也能自如由实体和非实体,精神态和物质态之间转换。

    对神秘专家来说,世界上最坚固的材质,并非是通过科学理论,利用已知原子拼合制造出的合成物,而是通过看似简单,似乎和科学共通,但的确无法理解的过程,将灰雾进一步调制后,所制造出来的构造体。是的,构造体,就是这么简单的词汇,就能描述那些在神秘事件中出现过的各种高强度材质,它们也许有细致的分类,但大多数神秘专家并不清楚,也不需要知道,因为,它们一致性具备的“超坚硬”特性,就已经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了,遇到的话,除非可以先解决这个特性带来的麻烦,否则,根本就不用去思考其它的特性。构造体,外表多是具备光泽的有机质感,苍白色,亦或者接近白色的银色,极度坚硬,极度耐腐蚀,极度耐高低温,自带的神秘度极高,一般的“神秘”对其作用效果很差,由其构造出来的零件,大都是一体成型的感觉怀疑是因为成形之后,就无法用普通方法进行再修改,所以,只能在加工的时候进行一次性塑形。

    这些构造体不仅仅会充当建筑材料和器械材料,甚至可以作为生物的躯体素体生命,已知的仅存在于庞大统治局遗址某个角落中的异类生命,其原型应该是人类,但是,抛却了人类的碳素构造,完全转变为构造体。无法依靠内部繁殖来扩大种族,所以,其攻击性也往往会体现于捕捉现成的人类,尤其是“婴儿”,通过“神秘仪式”进行改造,以维持种族的存在。不过。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劣,以及转化仪式的高要求,所以,数量一直维持在统治局活物总数中的极少比例。

    在离开伦敦之前,我从网络球那里得到了这些关于素体生命的资料,上面的的确确写着:虽然素体生命和安全卫士都是构造体身躯,但是,安全卫士基本上可以认为是“无自我意识”的,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生命体”。而素体生命则是各方面都符合严格定义的,存在高度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它们是异类种族,而并非战斗兵器,虽然,它们的确擅长战斗,而且,单纯以身躯的构造体材质属性而言,也比一般的安全卫士还要高等。

    神秘圈内部。就当前对统治局内部安全卫士和素体生命的认知,有一种没有经过严格证明。仅仅是从“现象”来推测的结论:安全卫士,其实是素体生命转化失败的结果,虽然本人已经死亡了,但却被“废物利用”,是顾名思义的“死体兵”;素体生命则是转化成功的结果,而且。是连同肉体和精神一起转化,并不存在身为素体生命,却还保留人类立场的情况。而且,考虑到关于“素体生命的诞生”这种于统治局中流传的传闻,以及灰雾在统治局技术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且也的确观测到,素体生命转化中,往往伴随着灰雾和恶魔的存在,所以,甚至可以认为

    统治局技术的关键,就在于灰雾和人体的相互作用上。

    通过陆续收集统治局中的技术资料并进行破解后其中以末日真理教的进展最大“灰雾是通过某种神秘,以人类为素材制造出来的”,以及“任何异常造物,都是灰雾作用于人体后所构成的”之类的传闻,也已经在各大神秘组织高层中成为共识。在这种共识中,“魔纹使者”也是“灰雾作用于人体”的一种结果,只是比较特殊且良性,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人类没有成为“死体兵”,也没有成为“素体生命”,而是成为了“通过魔纹使用神秘力量的人”。

    魔纹使者具备神秘性,又没有完全改变自身的人性、种族、立场,拥有固有的自我认知、人格特征和进化潜力,就各种角度来说,都的确应该是“统治局技术”所期望的成果。换句话来说,在“统治局”中,魔纹使者占据着极高的社会地位,这一点,已经在统治局遗址中得到了确认。使用“临界兵器”的权限通知,就是证据之一魔纹使者有权限使用临界兵器,对素体生命和恶魔造成巨大伤害。

    虽然我没有印象,但是,的确有不少人在统治局遗址中看到类似于“人造人”、“试管人”和“生育工厂”这样的量产人类的设备。从我的经历来看,统治局的技术设备中,和“生体”有关的部分也十分超常。因此,“统治局量产人类,然后通过消耗人类制造灰雾,再利用灰雾改造自身存在形态和生存环境,其效果又进一步带动了人类量产能力,拥有一个完整而可靠的循环”这样的说法,在我的心中,有百分之六十是认可的。

    而统治局的衰落,则是因为“这个因人类而产生并最终作用回人类自身的循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伦理道德和物种本能上的排斥,而且,基于灰雾存在精神态,以及恶魔起源的相关传闻,所以,也可以认为,人类精神在这个循环中,虽然不可或缺,却并非完全有益。而伦理道德和物种本能所激发的负面因素,让这种由精神而产生的副作用扩大了。”

    当灰雾出现的时候,涉及种族和自我,肉体和精神的严重矛盾,也出现了,而且是不可化解的。于是,统治局最终陷入“起义战争”之中,但又因为灰雾在这个起义战争中所具备的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所以,没有一方真正可以获得胜利,解决由“灰雾”带来的矛盾。战争不断扩大,对灰雾的需求量就越大,矛盾无法消除,反而越来越深,这样的世界抵达了终点。成为了末日的情状,只剩下一片充满了异类和危险的遗址。

    如果,假定以上的猜想有一半符合真实情况,那么,要说“灰雾”和“制造灰雾的技术”就是罪魁祸首,也是可以的。而所有试图利用灰雾的存在。也都会因灰雾而陷入类似的灾难中。再假设,灰雾可以完全指代“神秘”,或者说,灰雾就是“神秘”某种意义上的源头,那么,试图接近神秘,利用神秘,其实就是试图制造灰雾,利用灰雾。其结果自然也不言而喻。

    再将这种不详的循环,放在病院现实的层面上进行认知,也几乎可以认定,这就是“病毒”引起的绝症,是“难以扭转的病情恶化”的体现。

    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神秘”出现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因为那是不详和危险的预兆。

    而自己并不强烈反对“神秘”出现在自己身上,大概是因为。我的体内有“江”的存在吧,它如果真的就是“病毒”的一个侧面。那么,接受并认可“被感染”的现实,大概就是认可它的体现吧。仔细想想,我要成为“英雄”,却并非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是为了拯救他人。也就是说。如果我所爱的人没有意外,那么,我是不排斥现况的,尽管,那在各种意义上。都十分糟糕。

    “如果江只存在于我的身上,病毒只存在于我的身上,只作用我一人的话……”我的脑海中,这样的想法轻轻的浮了一下,就被压回内心的深渊之中。

    然而,有一个声音,却好似风声一样从耳边擦过:这是占有欲吗?至今为止一切想法和行动的起源,就是出于这样的占有欲吗?

    我甩了甩头,将感官从夜鸦夸克身上转回原身。因为只是试探厕所内部环境的恶劣程度,所以,一早就做好了立刻转移回夜鸦夸克身上的准备。不过,实际情况却比看到的景况更好。虽然整个环境都处于极度异常的数据对冲状态,到处都是好似粪便一样的恶心残骸,走在地板上,也总觉得瓷砖黏糊糊的,不像是走在干净的地方,不过,就“气味”而言,可比进入这里之前,那种浓郁的“臭味”要好多了。

    肉类的腐烂,粪便的发酵,淤积在一起,都没有那种“钻入脑海,粘在精神上”的感觉。我抽出香烟,点燃了吸着,试图用香烟的味道,驱除身体所感受到的种种不舒服。夜鸦夸克对尸体的翻找,让我确认了,的确有学生死在这里,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学生,这里的尸体残骸,有一部分并非是“青少年”的感觉。而且,还找到了一些不起眼,但却是“神秘圈内人士”的有力证明的道具。虽然校外人士也必然带进来了不少工具,死在这里的话,工具也遗失在这里,这样的情况是有的,不过,一部分道具却完完全全是只有神秘专家才会使用的特制品。

    我拧开水龙头,在浑浊的水中,清洗了一枚指环,以及一个头套式的面具。指环上刻有“nog”的字母,而头套式面具,则充满了巫师的风格。这些尸体残骸中,有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玛尔琼斯家的痕迹,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可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最有可能是“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制造的陷阱”,在这么特殊的世界中,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已经先一步抵达了?亦或者,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在这个世界,都将以类似于“统治局”的遗产形态体现出来?

    不过,正因为发现了这两样东西,联想到拉斯维加斯的侵攻任务,所以,我对“有可能在这里找到左江、江川、左川和约翰牛她们”的可能性还是抱有期待的。

    在进入这个世界前,我们在“倒悬都市”中被“神秘”袭击了,我、约翰牛和左川三人被迫和大部队分开,而且,还没离开着陆点“厕所”,就被厕所中的“神秘”再一次袭击,即便当时我立刻使用速掠超能,也没能及时脱离,甚至让我觉得,正是因为在使用了速掠超能,产生了新的数据对冲,才被卷入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呆在身边的约翰牛和左川都不见了踪影,试想她们也已经被卷入这个世界,只是落点不一致,不处于正常环境中,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我们失踪后,左江和江川不来寻找,也是不可能的,而最高指挥官展开搜索的可能性也很大,再加上五十一区的人,以及在整个队伍背后进行支援的网络球和五十一区都拥有中继器,找到线索并进行干涉的情况,可能性也极高。至于末日真理教,它们会干涉纳粹的中继器,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卡门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他所带来的消息,都给人这种情况正在发生的暗示:

    有很多人正在尝试通过“骇客”的方式,尝试在这个世界打开一个“非法渠道”,引起这个世界异状的原因,就是他们的行动,以及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安全防御系统的反击。卡门的沙漏,不知来处的电子恶魔,则是整个变化中的一种尝试,也是目前为止,我所接触到的,最成功的“骇客行为”。

    所以,如果他们以“非法渠道”骇入,并遭到中继器安全系统的反击,那么,以“遗产”的形态,降落在极度危险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反而让人觉得合情合理。毕竟,这些假设都基于一个最根本的认知末日真理教、网络球、五十一区和纳粹的中继器已经开始交锋了。

    可以干涉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中继器战争,以这个世界为原点,开辟了临时战场,所发生的任何干涉和冲突,即便最初只是“试验性”的,也会招来巨大的动荡。即便我的体内有“江”,但想象着那样的规模和场面,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通过观测世界,观测自己,来确认集体潜意识层面上的变化然后,在观测中,去调整自己,完成自己的想法。,在“江”的力量不显现的情况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这枚nog戒指,以及这张末日真理教巫师的面具,让我不由得去想象,去感受外界已经开始的,那庞大而无法扭转的末日进程。

    “……和这个世界的进程有点同步呢。”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走出厕所。入目所见,果然是一片灰雾,没有校园中那么浓郁,百米外的景色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不过,反而是肉眼才能观测到的景色,在连锁判定的感应中,要确认同样的距离和清晰度,反而比直接肉眼观测的消耗更大。我驱动着夜鸦夸克,感受着它在这个空间的变化,不过,除了连塑判定之外,超能方面并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是说,这里的灰雾,对“才能”这种程度的异常有抑制力?只有真正“超常”的存在,才能更好的存在吗?

    而且,考虑到之前校园中产生的精神侵蚀状况,做好这片灰雾也会产生同样情况的准备,也是必须的。

    灰雾中的精神侵蚀,其实是可以在网络球所收集的,关于“灰雾、人类、素体生命、统治局技术和恶魔”这些要素的相关资料中找到相关支持理论。

    “灰雾循环中所产生的负面精神因素,对灰雾产生了极为严重的不良影响。”

    “也就是说,可以认为,有灰雾的地方,就存在大量的负面精神因素。”

1074 无主之地

    有灰雾的地方,就存在大量的负面精神因素,因此,长时间呆在灰雾中,哪怕是一直都没有实际威胁出现,精神上的负荷也远超平时。产生错觉,看到幻象,听到幻听,心思杂乱,做出连自己清醒后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统统都是正常的。所以,如果学生会和校外人士进入这里,大概会在一段时间后就会迷失在灰雾中吧。

    我如此想着,观察着厕所门外的各种痕迹,实际上,此时从外观已经无法辨认,刚才出来的地方校园的旧厕所了。外观的变化太大,严格来说,应该是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整体建筑风格,都和日常人类社会的风格截然不同在灰雾的笼罩下,视野中呈现出沉重的苍白色和灰黑色,虽然也有其它色调,但也是深冷的色调,所以,一眼望去,就觉得是苍白和灰黑占据了大片的色块,而且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就像是孩子随意拿起方块,潦草地搭成高楼,凸出和凹陷之处,完全没有任何美感,若是有强迫症的人,恐怕会是甘愿推倒重来吧。反过来说,我还真不知道,有人会在建筑动工的时候,刻意制造成这副模样。

    所以,这种随性潦草的建筑风格,恐怕不是刻意人为的。

    这些建筑群中,有的房间就像是海绵被硬生生挤压在一起,门口和窗户的轮廓都扭曲了,让人怀疑是否可以住人,而有的房间彼此之间的间隔却很远,时而会发现有一条台阶蜿蜒而去,但沿着台阶的延伸巡视下去,又发现它已经在中途错开,转向其它的地方。没有被过道和台阶连接。完全就是孤立着的房间不在少数,而稍显正常的楼体,则是呈现出圆柱状。高高的圆柱一直笔直向上延伸,直到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却让人觉得,它就是神话中支撑着天空的支柱。而这些支柱内部被掏空了,表面出现方格状的空洞,于是,看起来就如同巢穴一般。

    从外面看,难以观察到建筑内部,只觉得在这种灰雾弥漫的冷色调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深沉而冷清,就好似原本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只留下大片的建筑,而建筑却在人们离开后自行杂乱无章地增殖,最终形成了眼前的模样。站在厕所前,被灰雾遮蔽了视野,那种身处异世界的城市遗址中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身后的厕所,也是和这片废弃之城的建筑一致的风格,单单从外表上,根本无从分辨出它的功用。因为,这里的每一个房间。从外表来看,都是没有个性的,宛如一座巨大的监狱。

    无论是城市遗迹,还是废弃的监狱,都是在独特风景刺激下所产生的感受性结论,至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用途的,都无法从眼前所见的一切来判断,假设曾经有人居住在这里,也没有找到证明。

    厕所门前是一条绵长的台阶,但是。只有三米宽,更外的地方,就是一道深邃的沟壑,站在边缘向下眺望,视野被灰雾遮挡,只觉得自身是站在一处高耸的悬崖上,高度已经超过了云雾所在的地方。有光点穿透灰雾,在更下方的未知空间里闪烁着,缓缓移动着,像是星光,又像是灯光。皮肤可以清晰感觉到,悬崖下方的空气流动有些不正常,但却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不正常的流动,有可能是异常的物体结构,也有可能是某种巨大的机械正在下方看不到的地方轰隆隆地运作至少,我在这里听不到它发出的声音。

    悬崖的对面,是和我所在之处差不多,完全由建筑叠搭起来,宛如脚下这条沟壑的另一处崖壁。隔着大片的灰雾,看不清对面的轮廓,但同样有光芒时不时亮起,只是比起沟壑深处的亮光更没有规律,不过,仍旧可以让人产生“有人在对面活动”的感觉。

    不知名光源不知从什么地方洒落,立足点的周遭,百米范围内,都至少可以看清轮廓,但是,更远的地方,很快就被灰雾冲淡了。当我决定前进,并沿着台阶上行了一段距离时,才发现这光源仿佛是一直伴随自己移动,以自己为中心向外扩散的。很奇怪,并没有切实感应到发光物质所在的地方,或者说,也许发光的,就是灰雾本身?

    灰雾在统治局技术中的正式学名被翻译过来,是叫做“微机胞”,所谓的“微机”,狭义来理解,大概就是“纳米级的超微级别计算机核心”,而所谓的“胞”,既有“细胞”,也有“胞衣”的意思。无机的超运算构造体“微机”,如同“细胞”一样存在,不仅可以独立运作,而且,彼此结合起来,可以达成各种需求大致就是这样的意思。

    灰雾,微机胞,既是精神态的,也是物质态的,既是无机的,也是有机的,可以说,它根本一直处于一种**的中间态。这样的灰雾,吸入身体也不会让身体产生不良反应,无论是要和人体结合,还是要将其转变为其它的某种结构和属性,都需要通过无法理解的神秘手段。魔纹使者的话,大概就是利用魔纹吧,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大概是利用面具吧,而素体生命,应该是利用它们自己经过改造,以获得更好适应力的身体。

    这样的灰雾,会以“活物”为中心发光,也并不是太难理解。只是,这种有规律的动态,究竟是微机胞的内部自动机制,还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微机胞联网并操纵着前者的话,证明这些灰雾已经经过一定程度的调制,并非最原始的状态,就如同装上了定制系统的手机,而并非仅仅是一台裸机而已,只是,调制者不一定还停留在这个地方。而后者的话,大概就是统治局的“安全网络”这样的东西吧。

    在我的印象中,这里的景色风格和我曾经过的统治局遗址都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比起最初遭遇厕所怪谈时进入的“末日幻境”,这里更显异化,风格灰暗深沉。而比起网络球提供的资料,这个地方反而更有“生活”的气息,只不过,是一种会让人感到不幸和绝望的生活气息。

    我在观察了厕所外侧的台阶之后。根据自己的经验,选择了“上行”,而非“下行”,要从感觉来说,我觉得自己此时是出于整个巨大空间的“中间地带”,无论上行还是下行,其实都是一样的,都会抵达一个“终点”,那里应该是将整个空间封闭的外壳构造。

    没错。虽然看不到上下四方的尽头,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虽然看起来极大,但却是一处“被封闭”的层落,要到外面去,除非可以找到“层落的出入口”。而这里的建筑风格,恐怕也和“被封闭”这一处境有关。如果这个场景。是一个更巨大场景的一小部分,那么。在这个场景中必然发生过某种恐怖的情况,以至于要将这里完全封闭起来。

    换句话说,这个地方,不仅是“不安全”这么简单,而且是让当地人都束手无策的危险。旧厕所的节点,竟然通往这样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学校还真是倒大霉了。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的探究没有任何成就性的成果也是必然的,毕竟,从当前所见所感来判断,笼罩这里的“神秘”必然有“封闭”这一属性,难以带回资料。难以和外界联系,都是这一神秘性质的体现。

    这里到底是不是统治局遗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无论称呼它为什么,“末日幻境”也好,“统治局遗址”也好,“未明的异空间”也好,它所具备的神秘性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这里的建筑,台阶也好,房间也好,全都是无比坚硬的构造体,如果制造构造体的材料是灰雾,而制造灰雾的材料是人类,那么,这么广阔深渊的面积,到底需要多少人充当材料,才能将之填满?难以想象,但是,注视着深渊的底部,那闪烁着,移动着的光点,就会不自禁感到内心的战栗来。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时间感也在漫长而单调的路程中变得模糊起来,只是觉得真的没有生命活动的遗迹啊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预想中的人类,例如无意闯进来的学生和校外人士,或许还有几个活着,亦或者,是因为种种原因,降落在这个地方的末日真理教、拉斯维加斯侵攻部队或纳粹,无论是什么人都好,可以遭遇到的话,都会让人比现在更开心。

    退一万步来说,来几个死体兵也好。可是,在校园中解决了那队死体兵后,就再没有碰到更多的死体兵,明明可以推断,它们就是从这里来的,然而,真正走在这片广袤而寂静的,宛如悬崖,宛如山丘,宛如深渊的空间里,反而因为这种广袤和死寂,让人感到,哪怕真的存在死体兵,其个体数量比起这里的面积来,也宛如沧海一粟吧?

    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夜鸦夸克在长时间没有遭遇敌人后,已经融入我的影子中。从厕所得到的网络球指环和末日真理教巫师面具,就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发现的,可以证明两个组织存在于此处,或者曾经存在于此处的证据。明明有尸体残骸留在厕所中,可是,厕所外却完全没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虽然构造体很坚固,但是,网络球的神秘专家和末日真理教巫师都死在这里,足以证明有过相当激烈的战斗,其程度不应该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亦或者,在战斗结束之后,有什么原因,导致了战场的重构?例如,统治局的自动建设机器。

    我一边思考着,在沿着悬崖峭壁的台阶去到了尽头,不得不从一条索道攀爬到二十米高的另一个独立房间中。窗户就是一个方形的窟窿,内部大约是三十平米的大小,墙壁上有类似于“壁炉”的轮廓,看似床铺、桌子和椅子的物件,是和整个房间一体成形的构造体,模具量产化的痕迹十分严重。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生活痕迹,墙体很光滑。虽然不反光,但是,摸上去就像是在触摸镜子一样,相比起其它建筑,这个房间留下的,是一种普遍的感觉。

    是的。四四方方,坚硬而光滑的,模具化一体成形的房间,就是这个地方最普通的房间,如果在窗槛安上金属条,那就真的和监狱房间没什么差别了。

    房间没有门,出去之后,就是一条过道,一个个的房间排列在过道边。然后,向上叠加直到百米之外从外侧来看,就只有刚才的房间有窗户,其余的地方都是实体的,所以才给人一种“独立房间”的感觉,可是内部完全就是集体宿舍的样子,不,说是集体宿舍有些不对。因为,没有看到楼梯。觉得那是一层层的房间叠起来的原因,就在于,墙壁上有“门”式的开口。

    两侧耸立起来的房间,叠成百米高的墙壁,走在这条宽度不足三米的过道上,有一种被夹扁的压抑感。而光和影的样子,也变得有些古怪,让人不禁生出危机感如果前后和上方有敌人夹攻而来的话……

    可是,没有敌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这里也同样笼罩在灰雾中。但是,若说大部分的灰雾环境,都让人觉得,有很多敌人隐藏在暗处窥视而来的话,那么,这里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单调、朦胧、寂静,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生命,无论走多久,可以看到的风景都是一样的。压抑,沉重,仿佛没有尽头,仿佛自己就要被这单调而规模巨大的建筑群给吞噬了,压扁了,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反而觉得“跳下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感受性越强,对灰雾带来的异常感,就越敏锐,这种敏锐有时可以救命,但有时却足以让人疯狂。我觉得,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其他的神秘专家,大概没几个可以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坚持一周的时间。毕竟,要在这种环境下保持自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出现敌人反而会让人觉得,是自己得到了救赎。

    我行走着,观察着,思考着,而这条走道的尽头,竟然又是一条死路,让我不得不尝试穿过其它的房间。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有通往“外侧”的门窗,大概十分钟后,我才在上层五十米的一个房间后,找到了一座看似拱桥的通道。而这个房间无论怎么看,和其它房间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只有这里接驳着拱桥,又为何是拱桥?真的很让人莫名其妙。

    拱桥的弧度不大,宽度为十米,两侧没有护栏,走过的时候,可以向下眺望到一大片建筑,明明很坚固,却让人有一种悬危的感觉,长度足足有一千米吧,至少,从自己身处的位置看向另一端,只觉得在很远的地方,“桥面”就变成了一条线。

    这样的处境,又让我再次不自禁想起了“如果有敌人出现在这里”这样的事情。

    如果一直找不到人,我就必须回头了,否则,很可能会在这广袤又杂乱的建筑群中迷失吧。不过,就算回到旧厕所,是否可以原路返回也还是疑问。从学校的旧厕所过来或许就这么一条路,但是,从这个封闭的建筑群中回归校园旧厕所的节点,有可能是在其他的某个地方。

    简单来说,入侵校园的死体兵,有可能不是在我抵达时的地方出没的。如此一来,似乎更能解释,为什么我出来之后,这么久都看不到一个死体兵因为,死体兵都呆在这个庞大封闭的建筑群中的另一个角落里,而那个地方,才拥有通往校园的节点。所以,理论上来说,找到死体兵的活动范围,才是最保险的。

    除此之外,如果遇到了其他人,也有可能从他们那里了解更多的情报,以确保自己返回正常世界的可能性。再不济,也能抵达生命活动更频繁的地方。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桥的对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等待着,从灰雾中逐渐变大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人体是敌人还是陌生人?

    不对,对方的动作有些狼狈,似乎被什么东西追逐着。当我看得更清楚的时候,追在那人身后的东西激发了一阵冲击波,顷刻间,逃跑的人就被吹飞了,身体轮廓解体,一部分落在了桥外。攻击的强度很大,冲击波掀起的风浪,将我们之间的灰雾排开,在让人不由得掩面的飓风中,终于可以看清了对面的存在。

    苍白的脸,苍白的身体,无机质,坚硬,五官就像是面具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是人形,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那是一个人类。手脚细长,和身体比例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异常,而且,有一部分复杂的结构,让人觉得那更像是一把武器,而非单纯提供活动能力的肢体。因为远远望去,身形显得十分单薄的缘故,所以,让人觉得,那可能是一个女性。

    但实际上,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性征也只是坚硬外壳的轮廓而已,自身的个性中,是否还存留性别特征,也是一个问题。

    “素体生命……”没想到,一下子就中大奖了。果然,这片封闭的建筑群,就是统治局的一部分呢吗?

    没想到,竟然会在中继器构造的世界中,存在统治局和素体生命,我还以为,因为仅仅是中继器的杰作,所以规模上会小一些。不过,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的存在证据,却又让我怀疑,这个地方,真的是“只属于中继器”吗?

    会不会是无论在什么地方,在宛如“中继器陷阱”的世界也好,在拉斯维加斯外面的世界也好,所会连接的统治局,始终都只有一个这样的情况?换句话来了说,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实际上,并非只有通过中继器的干涉,才能侵入拉斯维加斯的异常空间?而“统治局”就是一个可以通往“任何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核心?

    难以置信,但是,又并非完全不可能。

    无论怎样的猜想,也得有证据才行,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找到知情者。例如,比我更早就存在于此处的原居民,亦或者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的人,如果对面的素体生命可以沟通的话,那自然也是很好。可惜的是,它可不是那么好沟通的存在。虽然网络球的资料中有过说明,但是,我仍旧很难理解,末日真理教的那些家伙,最初是如何和素体生命沟通,并最终结成盟友的,而卡门竟然在其过程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明明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力量都来自“病毒”和“江”,但是,我的适应性似乎要差一点呢。

    冲击波制造出来的巨大风浪还没有消失前,素体生命已经徐徐朝这边走来,它的姿态十分优雅,异常细长的手脚,在行动的时候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不过,它的接近,并不具备沟通的色彩,似乎就是想要走进一点,确认我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将我排除掉。

    我后退的话,大概攻击就会立刻开始吧?它的身上没有武器,不过,双手的异常结构,就像是融入了“枪管”,有管线越过手肘和肩膀抵达背后,似乎是充能武器。所以,之前的冲击波,应该就是从那双手中发出来的吧?

    我不动声色地等待它的接近。夜鸦夸克,徐徐从我身后的影子中升了起来。

1075 插局者

    素体生命,统治局遗址中已知最强大的异种,数量稀少且聚集地不明,和统治局呈对抗状态,也对外来者有强烈的排斥性,因为在行动区域中,往往不存在比它们更强的个体,所以,大多数所采取的行动都是暴力更占优势,但也不能否认其拥有智慧性,也往往会制定各种行动策略,绝非是遇到敌人就只会蛮干的类型。身躯是高等构造体,所拥有的神秘性,足以抵抗已知的大量魔纹超能,二级以下魔纹使者遇到它们,幸存几率不会超过一成。三级魔纹使者视自身能力的发挥程度以及当时环境不同,生死的比例大约在五五开,但是,在没有临界兵器的情况下,反杀的成功率只有三成。多个魔纹使者才能对抗一个素体生命,已经是神秘圈内的共识——按照这种共识,我当前的处境极为不妙。

    因为,在这条漫长的拱桥上,唯一有可能成为助力的家伙,已经被面前的素体生命一炮轰杀了。因为当时情况不明,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让夜鸦夸克去救援,谁知道那个倒霉蛋竟然是惹到了素体生命呢?

    而且,正因为素体生命出现,所以,之前还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统治局,如今已经可以证实了。素体生命,目前还是只于统治局遗址中活动的异类。它们和恶魔有着很深的牵扯,和统治局一切残留为敌,魔纹使者作为统治局的“高等安全处理人员”,自然不可能在遭遇战中被放过。

    尽管,如今我已经没有魔纹,操纵的也是名为“电子恶魔”的个体,听起来似乎和“恶魔”也有一些关联。但是,我总觉得自己的能力被聚合在夜鸦夸克身上后。也会让夜鸦夸克染上魔纹使者的气息。至今为止,我用来判断“神秘”的标准,仍旧是魔纹,如此一来。身份也好。心理层面上也好,会和本就对外来者不友善的素体生命大战一场。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在注视那名外表具备女性特征的素体生命时,我已经做好了如上的心理准备。

    我对素体生命本身没有敌意,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立场。注定了对方一定会对我出手,而我不想死的话,就必须再努力一点。

    面对素体生命时,很多知识看似从脑海中浮现,但我明白,这些知识和经验,有一部分是来自于网络球的资料。但是,更深刻的,宛如本能般的感觉和体会,应该是从另一个我。本该是只有他一人的高川身上得到了。我在死亡期间,在我之后诞生的高川似乎也死了,作为正在活动的“高川”,到底是第几个高川了?对这种事情,我有点感觉,却又无法详细描述,不过,和他交过手之后,我十分肯定,那同样是很强的一个“高川”——他的异常,并不在仅仅于极为精准而理智的战斗风格,也不在于拥有类似于“速掠”和“连锁判定”的能力,更在于他的身体。

    那个身体……在初次体会的时候,已经有很深的印象,但是,直到现在,亲眼确认了素体生命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时,更是觉得,那个“高川”所具备的异常之强烈。

    简直就像是保持人类立场和意识的素体生命,或许并不完全,但是,构成那可怕的身体强度的神秘,定然就是“构造体”吧,而且,是和素体生命相同等级的构造体。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将身体变成这副模样。比起我再生时,身体构成的独特,我倒是觉得,那个留在敦伦的另一个我,才是从基础素质开始,就已经是在作弊吧。

    作弊一样的强,可以和任何不与“病毒”和“江”有直接连系的“神秘”对抗,都不会落于下风。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刚从网络球的那个隐藏机构中复苏的时候,所远远感受到的吸引力和不协调感,大概就是从另一个我那里散发出来的吧。和他一起的,还有某种东西,聚在一起,就像是放上了诱饵的陷阱,以及一种从各个方面都被针对的感觉——这种针对性,很可能连“江”都包括在内。

    所以,我不时都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和高川行动的,大概是系色和桃乐丝吧,毕竟,如果真的具备对“江”做些什么的针对性和可能性,那么,从病院现实角度来说,已经改造为末日幻境机器中枢的系色是百分之百必需的。桃乐丝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是,从最初的末日幻境中,她的背景、身份、能力和意识,都对真江有着不弱的对抗性,甚至可以看作是“江的仿制品”。而特异化的“高川”,那作弊一样的基础素质,没有外力协助的话,我还真觉得不太可能产生,因为,“江”并不站在他那边,所以,只依靠他自己的话,“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以及结果来说,“高川”很强,但从源头来说,又不是很强,我作为“高川”之一,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因为有了“江”和“系色”,乃至于更多人的关注,所以,“高川”才拥有了非比寻常的力量。然而,一旦这种关注转移的话,单纯以“高川”自己的能力,也就是优秀级别而已,正如同,在没有“神秘”的时候,作为优等生,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优等生”而已。

    所以,另一个我可以如此特异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帮助他。不是“江”,那就是等级接近的存在,系色和桃乐丝的可疑性都很高。也因为,在这次的末日幻境中,原本是亲朋立场的两人,都有可能成为了最直接的敌人,所以,我就算再理解导致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也并非在心中完全没有芥蒂。

    之前在校园时,经由精神侵蚀而生出的自我质问,也包含了这些复杂的因素。我努力不去想它,想了也只有纠结,但是,却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去想它。

    在确认素体生命的异常时。也确认了另一个高川的异常,从而让我仿佛看穿了许多背景上的敌意联系,让我心中极为不爽快。即便作为事实已经接受了,并痛下决心。但是。拖泥带水的感觉,仍旧不可避免。

    因为。我实在太感性了。

    正因为感性,所以,才憧憬那些极为理性的东西,也有一些敌视这样的东西。正如眼前的素体生命。

    似乎受到了我心中情绪的感染,夜鸦夸克的火焰之发燃烧得更加剧烈了。它的身体和外型,也和素体生命极为类似,这也意味着,就算没有临界兵器,最基础的对抗条件,我也已经具备了。

    素体生命走到前方十米处。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在观察我。它的脸就像是整一块硬质的面具,看不出表情,眼神也仿佛是静止的。但仍旧可以感觉到,它在注视我,在观察我。它的手脚细长,和身体比例的异常,到了如此近的距离后,变得更加清晰了。个头几乎是我的三倍,光是脚的长度,就比我还高。

    它低垂着头,微微弯腰,就像是巨人一样俯瞰过来。在这样的距离,它身上任何有威胁味道的东西,也都一览无遗,身体有看似甲胄的部分,但是,和非甲胄的“肌肤”是融在一起的,有一种一体成型后,塑出甲胄外形的感觉,之后就是各种或细或粗的导管,从身体的一端接驳到另一端,就像是将武器和电源接驳起来。当然,所谓的“武器”和“电源”,也完全是和那个身体融为一体的。

    外观看起来没有近战的武器,那种又高又纤细的身体结构,也完全不像是善于肉搏战的感觉。最显眼的武器,大概就是和右手连成一体的枪管吧。

    它突然发出声音,似乎是在说它们特有的语言,而对象却显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夜鸦夸克——素材外观上的相似性,让它误认为那是同类?可是,即便我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也并不懂它再说些什么,不过,它在我和夜鸦夸克沉默以对的时候,抬起左手臂,右手在应该是臂挂终端的构造上快速而轻盈地敲击几下。

    下一刻,一团可见的光罩将它包围起来,我几乎忍不住率先出手了,但是,想要看它准备做些什么的好奇心,仍旧止住了这种冲动。虽然让敌人做好万全准备后再开战并非明智的做法,但是,就算突袭得手,也不可能在一击中就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没有临界兵器的话,以“一场胶着的战斗”来预先看待比较好,而且,这个素体生命的动作,也没给人“进行战斗准备”的感觉,反而像是在确认什么。

    也许是在确认,夜鸦夸克到底是不是它的同类?

    这名素体生命看穿了我的弱小,在一动不动的夜鸦夸克面前,就这么大张旗鼓,旁若无人地干起这种事来。包围着它的光罩应该有防御能力,因为,和末日真理教巫师的全身防御法术极为类型,只是更有“科技感”一些,在它连续操作之后,陆续有图像和文字呈现,文字自然是从未见识过的陌生文字,不过图像却有一部分是可以直观理解的。

    例如:我和夜鸦夸克的三维影像被构建出来,并分开两侧归纳着数据,来回对细节部分进行放大,这明显是一个录入和分析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有各式各样的线条将两个影像进行勾连,大量的文字被标注出来,分别指向我和夜鸦夸克,最终,有红色的,明显是警告性的提示框弹了出来,而且,全都集中在我的影像上。

    ——真是不好的感觉,似乎被看穿了?

    素体生命抬头朝我看来,猛然间一抬右手。与此同时,我已经将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身上,抓住原身施展出速掠超能。

    波动在产生,灰雾的涟漪散开时,速掠超能的无形高速通道也已经蔓延开来。没有显著的高速运动的参照物进行比较,速掠超能只能以一个相对固定的起始速度开始。而这个速度相较起素体生命的攻击,并不足以让对方呈现相对静止的状态。素体生命右手的枪管不需要蓄能,以极高的速度打出一波散弹,在速掠状态的观测视角中,就像是以每秒半米的速度朝这边射来。

    散弹太过密集,正面突破对原身的威胁性太大。夜鸦夸克采取了绕开的策略。在素体生命准备好下一次打击前,已经抵达它的身边,弹出臂刃的拦腰斩去。

    然而,在穿透了看似没有任何阻挡力量的光罩时。速掠超能的神秘性顿时消失了大半。感官上的速度感一下子恢复正常,散弹击中我原先所在的地方。将同位构造体的拱桥打成了马蜂窝。而素体生命也及时抬起左手,挡在快要斩中自己身体的刀刃上。

    伴随着刺耳的切割声,夜鸦夸克的刀刃和素体生命的左手交错的位置溅起一蓬火花,强烈的反作用力传达到我的感官上。那种坚硬的触感,再一次让我深刻体会到素体生命的“坚硬”和死体兵的“坚硬”根本就不可相同并论,程度上超出太多了,而且,速掠超能的神秘性,也第一次出现被抵消,而非是抵抗的现象。这一切。都在证明素体生命的强大。

    那种本能的感受,和从资料上得来的认知,在面对实际的感受时,显得是如此苍白而贫乏。进而让我进一步确认到。另一个高川的强大绝非寻常。

    素体生命退了一步,她的身体结构,在面对强烈碰撞时有些吃亏,对比身形,夜鸦夸克明显更加轻巧,在它调转枪口的同时,已经同步躲避着枪口,以难以提升到最大速度的速掠,钻入它的侧后方,一个以人体结构而言,很难发力的位置。

    再次攻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加力,仍旧维持在之前的速度范围内,素体生命一如所想,再度用左手来抵挡。于是,在我的操纵下,夜鸦夸克的攻击在中途进行了细微的调整,准确命中那只左手上的臂挂终端。

    那层没有阻力却有削弱神秘性奇效的光罩,应该是这个装置产生的吧!?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据说素体生命的武器拥有接近或抵达临界兵器的程度。所以,在第一次稍微有些吃惊,之后就可以冷静下来。

    这么想着。在坚硬的击打感再次传来时,我让夜鸦夸克再次加大了力量,以全身推进的气势,将那只左臂压了回去,虽然仍旧没能砍断,对臂挂终端的破坏力有多大也无法确定,但是,没能反应过来的素体生命,被夜鸦夸克毫不犹豫地扫了出去,左肩关节的扭曲,似乎在证明,这一击并非毫无作用。

    交手的过程中,战斗判断极为复杂,但是,作用于行动上,就是一瞬间。

    一瞬间,素体生命就被击飞出去,摔在拱桥上,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若不是在紧要关头用手指抓碎了桥面,仅仅是惯性就足以让它从桥边跌落。桥下的深度几乎看不到底,就算是素体生命足够坚硬,掉下去也谈不上重伤,但要重新爬上来,也非得消耗时间不可。毕竟,它的身上,可没有配备飞行装置的样子。

    是的,就算没有临界兵器,但是,这个拱桥战场对我有利。不算狭窄,但也不算宽敞,又是“绝地”的类型,在拥有高速的同时,善加利用地形,无法干掉素体生命的话,让它“无法继续战斗”也是可以的。

    所以,在一击成功之后,并没有立刻停手。我操纵着夜鸦夸克再次进入速掠状态,一口气撞开还没有调整好姿势的素体生命。这一下,就算素体生命抓住桥面再紧,也避免不了半个身体垂到桥外了。它的右手要维持身体,而左手关节暂时出了问题,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击的办法。

    夜鸦夸克正准备第三击,将它打落桥下的时候,连锁判定传来危险的感觉,是来自其它方位的远程攻击!

    夜鸦夸克临时更改速掠路线,向桥的另一端退出了二十米远,只见数枚长枪状的物体激射而来,唰唰地插满了素体生命的周围,下一刻,极为爆裂的电弧在那片范围窜动起来,好似鞭子一样,将桥面打得粉碎,与此同时,即便在我这个距离,也能清晰感到一种从桥面传达的共振感。

    不过,这样的攻击看起来,比起针对我,或是针对素体生命,更像是同时攻击我们两个。

    有其他人来了,而且,这样的举动,应该不是第二个素体生命。从对我也毫不留情地攻击这一点来判断,却让我觉得,是有可能化敌为友的家伙。因为,夜鸦夸克的形象,和素体生命极为相似,而我的原身,也不得不被夜鸦夸克挟持着,在其他人看来,大概就是“素体生命掳掠人类”这么回事吧。

    对方的攻击,在想法上应该和我十分类似。这些枪头的攻击虽然凌厉,范围也很大,但是,对素体生命的坚硬身体应该无法形成有效伤害,但是,无法伤害素体生命的话,破坏桥面就行了。下一刻,素体生命一带的桥面果然在震动中崩塌了,素体生命伸出手,就像是还想要抓住什么,不过,那张苍白面具一般的脸,完全没有情绪上的变化,带着这种需要依靠“脑补”才能勾勒的“无助”,它直直掉落下去,几秒之后,就彻底被弥漫着灰雾的建筑深渊彻底吞没了。

    最直接的敌人已经消失,也许可以打交道的人,也已经抵达,不过,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好好谈话的时机,万一判断错误,产生误会,那么,最先放松的人就会被最先干掉吧?怀着这样的警惕心,我没有收起“看起来像是素体生命”的夜鸦夸克,只是放下原身,将感官重新转移回来,以免被误认成是“被素体生命改造成了傀儡”。

    很快,机械运作的声音由远处高速接近,而且,是从桥外的地方传来的。来者似乎有飞行交通工具,不需要从桥面通过。果然,一个大约十米高的“集装箱”撕裂斜下方的灰雾窜上来。有全副武装,看上去就像是穿着宇航服一般臃肿的人形攀附在“集装箱”外。这身装束,以及个体的高度,都让我觉得是人类无疑。

    在距离拱桥还有五十米的时候,五个攀附在“集装箱”上的人跳起来,借助某种搭载于腿上的推进装置,在半空进行三次跳跃,成功落在我和夜鸦夸克的四周,将我们包围起来。从他们的动作流畅度和自然度来看,进行这样的危险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早就熟能生巧了。加上拥有驱除素体生命的工具和计划,所以,应该是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的家伙们。比起入侵者,更有可能是这个废都残留的原住民。

    来者的敌意很强,不过,大都集中在夜鸦夸克身上,他们和素体生命显然有着很深的仇怨,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宇航服”也能感受到。但是,正因为和素体生命对抗过,对其有过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也可以看出夜鸦夸克和真正的素体生命的不同之处,而由此产生的想法,才是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还愿意接近过来的原因吧。

    无论如何,弱小的一方,主动接近强大的一方,都必然是有很强烈的意志推动的。

    “别紧张,这个家伙可不是素体生命。”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可以听懂我说的话,但我还是努力一边说着,一边用肢体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包括主动拍了拍夜鸦夸克的身体,让他们一阵紧张,其中一人差点就要发起攻击了,幸亏有同伴眼明手快地制止下来。

1076 原住民

    在我出其不意将素体生命击出拱桥边缘时,趁机落井下石的就是这群从“集装箱”式飞行器中下来的家伙。尽管他们的装备显得十分臃肿,但携带的动力装置却让他们拥有十分灵巧高速的行动力,尽管看起来是无法在空中飞翔,不过,能够从五十米外,在空中进行三段跳,准确而平衡地落在我的四周,将我和夜鸦夸克包围起来,其动力的爆发力和平衡装置的优良也是毋庸置疑的。我观察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我和夜鸦夸克,我们之间存在不理解所产生的隔阂和警惕,不立刻就动手已经足以体现出交流的可能性。

    这些人每一个都背负着火箭筒一样的武器,手中拿着如同鱼枪一样的武器,从武器体积来判断,应该是轻型武器和重型武器的区别。之前破坏了拱桥,指使素体生命掉落的枪头,从体积上来说,和他们贴身持有的发射器都不匹配,所以,大概是“集装箱”的武器,如此一来,他们个体所能达到的破坏力,也许不能达到破坏拱桥的水准,也就是说,这些人没有足以和素体生命正面交锋的能力。他们的行动证明他们十分习惯这里的生活,却又证明他们拥有其他方法,可以在素体生命和死体兵出没的环境中生存和繁衍,形成一个聚集地的可能性很高。

    这个被废弃的城市一直都很压抑沉寂,然而,这些人的存在,证明“文明”并没有在这里遗失。不管这些人到底是原住民还是因为某些原因进入并不得不停留下来的外来者,他们的活力,意味着这个城市中遗留下来的文明残骸,一定也在他们的聚集地中复苏了。

    作为保障人类社会团体活性的聚集地,理所当然拥有最强大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那么,在这群人此时所能体现出来的战斗力上,再次对聚集地的性能加以评估,最终得出的结论。对我这样的外来者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成为敌人的话,只有展现出素体生命以上的破坏力。才有可能避免事后的麻烦,否则,可以在素体生命和死体兵的手中存活下来,并形成独有文明的人类团体。一定会在考量了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后,再次找上门来。因为,在这种如同末日般的环境中,如果自认有实力战胜敌人而退缩的话,团体性的衰落也是必然的。只有认定寻仇会给自己一方带来“不可承受的危险”时,才会首先考虑退避的可能性。

    这些人虽然是用捡便宜的方式登场,然而。面对看似素体生命的夜鸦夸克,虽然紧张却也没有退缩的表现。这些人手持武器的紧张感,是“稍有不对就立刻展开歼灭性攻击”,而并非是“稍有不对就展开掩护撤退的攻击”。这一点,就算看不到他们藏在全封闭头盔下的脸,也是完全可以体会出来的。

    他们的

    “不要紧张,这家伙可不是素体生命。”我拍了拍夜鸦夸克的身体说到。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否可以听懂我的话,但是,沟通的方式,可不仅仅是语言,表情和肢体语言也是十分重要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将善意传达给这些人。

    有人过于紧张,差一点就开枪,不过同伴及时拦住他。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但是他们转头对视的动作很明显,大约是通过内部通讯装置交流吧,随后一人走上来,按住颈部,只听到气流外泄的声音,头盔就被他摘下来了。这是个男性,外表和印第安人种相似,眼睛却是有蓝色的,而且,和欧美地区的蓝眼色泽不一样,看上去要更灰暗一些,让人不禁联想到充斥在周遭的灰雾,就是那种隔着灰雾看向废墟的感觉。只是,眼神很锐利,很有活力,倒不像是这个城市这般毫无生气。给人的攻击性感觉是十分强烈的,戒备感也毫不掩饰,但能够看到这样的人存在,我倒是感到挺高兴,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所在的聚集地,一定是发展良好的吧。

    全身武装的男人论起个头,要比我高上三分之一,已经超过了两米,盯着我的时候,比之前那素体生命纤细高瘦的体格更有压迫感。他对我说了几句话,可是我听不懂,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用手势、表情和声音表达沟通上的问题,他转开视线看向同伴,似乎准备做点什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被袭击的感觉突然浮现,一直开启的连锁判定,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背后之人暴起发难的画面。

    直到这个时候,我仍旧没有太大的敌意,恐怕之前说话的男人,所有的行为不仅仅是尝试沟通,也是在掩护自己同伴的行动吧。这人的突然攻击是在他们沟通之后的决定,很谨慎,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也十分必要,但是,从对袭击者的动作和力度来看,初衷并非杀人,所以,站在我这边的立场也能理解和接受。只是,理解归理解,接受归接受,不因他们的行为产生敌意,并不代表着我就打算按照他们的想法被打晕,乃至于被打断几条腿,彻底失去活动能力。

    夜鸦夸克伸开手臂,挡住那人当作近战兵器使用的发射型鱼枪,从夜鸦夸克身上传回的感觉,对方的力量大概会让普通人的骨头折断错位。夜鸦夸克的动作很快,他是在被挡下后才反应过来的,迅速向后跳开的同时,四周的同伴立刻填补了他的站位空缺,避免夜鸦夸克的追击。他们的反应还不错,当然,比起夜鸦夸克可以达到的速度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也不清楚他们在之前是否观测了夜鸦夸克和素体生命的战斗。他们的行动能力,就算依靠率先行动的男人的掩护,尽可能“出乎意料”,但对速度方面的差距仍旧估计不足。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摊开手,表现出自在,却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大概会在他们的眼中变成“奚落”吧,不过,也比被看成是“攻击”要好得多。

    其他人还想行动,不过。最先过来沟通的男人抬手制止了他们。这一次。这个男人的表情更生动了一些,眼神也少了几分掩饰的外壳。他又说了几句。明知道是鸡同鸭讲,但我也同样说了几句,因为,他已经打开手臂的终端。似乎在调整什么,我的直觉告诉自己,那的确是尝试完成沟通的迹象。我们就这么说着自己的话,几句之后,他的手臂终端发出电子音,最开始的音调还显得怪异,但是。随着他的进一步调整,逐渐变成我可以听懂的发音了。

    他的话通过这个终端翻译过来,最终变成一种怪异却能听懂的,仿佛混杂了方言般的语言:“你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他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可以听懂。说起来,竟然可以这么快速就将初次听到的语言进行这种程度的翻译,这台终端的翻译机制还真是了不起。

    “我叫高川,是从外面进来的。”我尽量用简单的话表达着当前的处境,不过,他们听懂之后,竟然有些骚乱,就像是在说“这不可能”之类的话。因为他们的交流都是在隔音的头罩中完成的,所以,只能从肢体动作方面,去判断他们此时的情感和想法。而将脸面露在外面的男人,则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倒是么有同伴那么吃惊。或许,他因为某种原因,和同伴有不同的想法?

    我想着,自己那句话的重点并非名字,而是“从外面进来”这个状况。虽然是很简单的话,但是,这个男人的同伴很好地理解了,并产生情绪上的波动,这多少可以证明,“从外面进来”是十分特殊的情况,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听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男人并没有因此动摇,除了内心强大之外,或许是因为,他的确了解过其它“从外面进来”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见过其他“外来者”的可能性很大。从这个基础上思考,尽管不能确认“外来者”给他的印象究竟是好是坏,不过,能够从他这里掏出我想要的信息,应该还是很有可能的。而如果他知道这方面的情报,也就意味着聚集地有这方面的更多情报。

    男人和我对视着,随口喊了一声:“都给我闭嘴!”于是,其他人就安静下来,这种服从性也体现出男人在队伍中的权威,说不定在他们的聚集地中,也是一个有点地位的人。能够组织力量捡素体生命的便宜,这种胆量和组织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或者说,既然有了这种胆量和组织能力,那么,在团体中占据一定的位置,也是水到渠成的情况。

    “我知道你是外来者,那么,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平静又警惕地问到,“然后,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有入口。”我说到,我听懂了,他的目的,其实在于最后那一句。有“入口”的地方就意味着有“出口”,对这些人来说,这个层落的“出入口”应该是格外重要的。我觉得,他们其实也有尝试过寻常,只是至今为止都没有确切的成果。这些人呆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很长,长到了有人已经习惯,而有人则觉得,必须有所改变。

    我的话,再次让这些人面面相觑,之后的沉默显得有些压抑。他们的心情不好,但也许并不是坏事。

    男人说:“这样的话我已经不想听第二次了。我见过其他自称外来者的家伙,有一些人自以为与众不同,所以被干掉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进来这里的,但是,只要你有半点坏心思,就别想好过。”这番话的内容,先入为主的印象十分重,但到底也仅仅是警告而已。 正如我所想,他接触其他外来者,而他的同伴则似乎没有,这足以证明外来者的处境。

    网络球、末日真理教和拉斯维加斯侵攻别动队的人,真的来到这里,并和这些人接触过了吗?那么,又是为什么没有更进一步交际下去,而仅仅作为“聚集地的少数人才知道”的情况在这里活动?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又对聚集地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们此时的状况如何?对于这个地方和中继器世界的连接是否知情?这种连接是否为他们故意而为?而此时所在废城层落,以及由这个层落扩展开的统治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是知情者的话,那就太好了。而眼前这伙人所代表的势力,仅仅是通向他们的渠道而已,诚然。他们尽管在这里有势力。有情报,但生存环境和格局都被局限住了。绝对不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如果说目的,那大概就是离开这里吧。”我简单直接地说道:“不过,从来时之处离开似乎并不可能。这里太大了。在找到其它的出路前,我想找一个安全的,可以休整的地方。可以带我去你们的聚集地吗?”

    这群人再次商讨了一番,然后被领头的男人说服了,男人并没有追问更多的事情,只是眼神朝夜鸦夸克瞥了瞥:“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没有允许的话,你不能和其他人进行交流——不,反正,没有翻译机的话。想要交流也做不到吧?然后,把这个玩意收起来,它会吓坏其他人的。”

    这个男人倒是相信了我的话,默认夜鸦夸克并非素体生命,而我也并非敌人。我在他们的注视中,将夜鸦夸克沉入阴影中,没有任何犹豫,这也是善意的举动,对方虽然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在头领严厉的眼神中,一人按下臂挂终端的传讯装置,停留在五十米外的“集装箱”立刻开动起来,好似隔着一层气垫般,稳稳当当地滑停在桥面的断层旁。

    舱门打开的时候,有一个半截身体好似融入了“集装箱”箱体中的人露出来,从面目来看,是个女性,她对自己的形象毫不在意,裸露出来的上半截身体,也好似没穿衣服一样,不过,从身躯的色泽来看,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肉体,而是无机质的改造物。她打量着我,眼睛猛然一转,变成了摄像头的样子,说出一串节奏快速又单调的音调。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头雾水,不过,其他人倒是十分习惯,领头的男人按下臂挂终端,发出一段无论频率还是音调,都十分相似,只是节奏不同的声音。

    那个女人便缩了回去,不一会,就感觉到拱桥下方传来微微的震动感,就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朝这边移动。

    领头男人又和自己的同伴交流了几句,朝我招了招手,率先走进“集装箱”中。其他人将我夹在中间,一同朝舱内移动,虽然有些像是被押解的样子,不过,没有人多动手脚。所有人一踏入舱内,舱门就立刻关闭了,听声音,似乎也是依靠“气压”进行活动的机械。整个“集装箱”的内部环境,可没有它的外表那么光滑平整,从天花板上垂落各式各样的管线,墙壁上也横亘有各种管道,因为太过杂乱而让空间显得有些拥挤,给人一种“能动起来就好”的老爷车的感觉。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就算穿着臃肿的防护服也没有怨言,直接用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某个位置上——应该并非固定的位置,而是自行选择的,舱里也根本没有“座位”。

    “抓稳了。”领头的男人就在我身边,丝毫没有照顾我的意思。我和他们不一样,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防护,从他们的行为来看,这个“集装箱”真正的飞行姿态可远远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平滑。说不定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吧,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

    我没有选择,不过,在抓住一根管道的时候,之前看到的“半截女人”垂落到我的面前——她此时是倒挂在舱顶上的。她的脸十分正常,五官清秀,不过,正如之前所说,身体看起来像是全裸,但完全不会让人产生生理反应,因为,那种材料光泽,根本就是不能进行“生理活动”的,摸上去也根本没感觉吧。胸口还有象征女性性征的轮廓,不过从下腹开始,就是一团裸露的机械构造,下半身直接和舱壁的各种管线连在了一起。

    若非头部还是“人类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死体兵。

    她还是人模人样的脸也一如死体兵般,没有什么表情,嘴巴开阖的时候,传来的也是死板的电子音:“你就是高川?”

    我听出一些不同的意味,于是平静地和她对视着,问到:“你听说过我?”

    “嗯,有外来者提到过你,你和他们失散了。”她说,“外来者虽然不是每一个都是好人,但的确给我们带来的一些变化,所以,‘平’这次才让你跟上来。很少人知道,他其实被外来者救过。”

    似乎真如她所说,舱内的其他人立刻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而当事人,那个被称呼为“平”的头领,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操纵着臂挂终端。

    “提起我的人,是女人还是男人?”我再次确认到。

    “女人。很强大的女人,救了‘平’的也是她,所以,‘平’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这个女人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死板,可是,内容却一点都不死板,充满了情绪的味道,“他才出生六个月,还是个倔强的孩子呢。”

    出生才六个月?孩子?我看向这个男人,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既然这里是统治局,而参照那些涉及统治局灰雾生产循环的资料,大致也能联想一些情况。恐怕这个男人,就是所谓的“量产人”吧,生育和成长周期,被通过各种手段不断缩短了。由此可以想象,能够使用“量产人”的聚集地应该有一定的规模。

    我没有太过在意这种事情,继续问到:“她叫做江,对吗?”

    “是的。”女人说:“还有,我叫‘加’。是这艘离线机的机长。欢迎来到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陌生的外来者。下一站是树管核心。”

    她如此说着,被称为“离线机”的飞行装置陡然传来巨大的加速惯性,让我差一点就撞在一旁的管道上,其他人也一阵摇晃,不过全身武装的他们可安全多了。通过舷窗可以看到离线机正在加速下降,抵达拱桥另一侧后,窜进一条狭窄的巷道中,整个机体不得不侧翻过来,才能避免装上那些构造体建筑。尽管速度惊人,所选的路线,也十分危险,每一次都险险擦过,但是,“加”的技术十分娴熟,根本就没有被磕碰到。不过,剧烈的变向让我十分难受,身体不时被甩来甩去,若是手臂稍微没了力气,说不定就会被抛出去,砸在那些不平整的舱壁上而身受重伤。

    在短短一分钟内,离线机大概飞出了三公里。然后,我就被一旁的头领“平”抓住,用他身上的另一条安全带捆绑在位置上,这下总算是可以放松一点了。

    大概正如机长“加”所说,其实“平”对我这个外来者,并非是不友好,仅仅是心中有点芥蒂的程度。甚至于,可以看作是,因为“江”曾经救过他,甚至于,让他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如此好说话——之前的那些试探举动,全都可以看作是“好说话”的表现,否则,对上其他陌生人,这些人的举动大概会更加凶狠吧。

    不过,总算是打听到“江”的消息了,他们所说的“江”,应该是“左江”没错。

1077 旅途

    离线机的行驶比初见时更要粗暴许多,在外面看来是滑畅的风驰电掣吧,然而呆在里面的我只觉得好似置身在搅拌机中。如果没有安全带固定身体,手劲稍微一松就会被甩出去,舱内环境杂乱,到处都有棱角凸起的金属硬物,一部分管线还不时外放着肉眼可见的电流,稍不注意就会身受重伤。尽管速掠的时候,也处于高速状态,不过将这种速度交给他人来掌控,而自己不得不完全承受随之而来的负荷,简直让人胆颤心惊。

    即便有许多想要发泄不满的地方,机长“加”的驾驶技术之高超却也可以由此反衬出来。出于一些安全上的考虑,离线机选择的路线尽量隐蔽且狭窄,每当掠过窄巷和阶梯时,两侧的墙壁总是差一分一毫就会撞上,却始终没有撞上,哪怕是再突然的转向,也已经将惯性数值完全置于小数点后两位数的计算中。

    高速、粗暴、精准,这就是“加”的离线机,身边的这些人早就习惯了,置身于比过山车还要刺激的行驶状态下,仍旧游刃有余地交谈着——他们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如果是心情愉悦,也大都只通过肢体动作和眼神表现出来,这一点让他们显得冷漠,但实际上,他们内心中的情绪还是很丰满的。

    他们的交谈使用的是自己的语言,队长“平”也不打算将之翻译出来,除了开机时给我系了安全带之后,就一直视我为空气。他很沉默,视线只在自己的同伴和臂挂终端上往返,只在队员的注意力投在他身上时,他才会稍稍点头。根据机长“加”的说法,“平”是刚刚诞生就投入使用的新人。但是却依靠自身实力,迅速当上队长,拥有着让人敬佩且信服的地方。不过,正是这个“平”。在过去一段时间的某个事件中。被外来者的女性给救了,当时他必然处于险境。从而欠了外来者一个人情。不过,从他至今为止表现出的性格来看,就算要还这个人情,他也不打算改善对其他外来者的态度。

    救了他的外来者自称“江”。我觉得就是“左江”,她的出现,似乎也意味着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已经深入进来。

    先不去理会如今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中继器陷阱世界独有的统治局遗址,还是整个末日幻境共有的统治局遗址。在这个地方可以通往“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陷阱世界”,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而其他人可以抵达这个地方,也就间接证明了卡门的说法:不止他一个人抵达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陷阱世界”。其他人也在各展其才,其目的都是为了进入这个世界,并且展开神秘化的攻略——如此一来,必须要问一个问题:我此时所在的这个神秘性压制的世界。到底有什么特殊,让这些人都如飞蛾般扑火而来,甚至不惜通过骇客行为,击破这里的防御机制?仅仅是为了“从中继器陷阱中救人”吗?

    先不说纳粹和末日真理教方面的动作,仅仅就我隶属的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而言,首要考虑的目标自然是如何深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核心,将其入侵、关闭乃至于摧毁。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伤亡早就是共识,绝对不会单纯因为某个人的掉队,就停下来等候或寻找。至少,我在队伍中的重要性并非“不可或缺”,所以,就算我出现问题,整支队伍的进程,也不会因此改动。甚至于,由约翰牛领导的我们这支队伍的所有人都失陷在行动开始之时,大概队伍也不会因此停留下来的。

    换句话来说,一般情况下,即便左江和江川坚持要寻找我、约翰牛和左川,整支大部队的指挥层也不会许可,最终导致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左江和江川脱离队伍。从这个角度来说,左江的情报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味着更多的东西。然而,卡门的出现,末日真理教的动作,以及网络球成员和末日真理教巫师的遗物,让我不得不考虑更深的情况——例如,这个看似简单的,只为了困住入侵者的“陷阱世界”,其实对于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来说,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

    如今,我所得到的情报,都在勾勒这样的状况:

    过去以为和外界完全隔离的“陷阱世界”,有可能连接着整个末日幻境角度来说的“统治局遗址”,从而达成和外界的接驳。也许,这种接驳在过去被隐藏起来了,甚至于被刻意“封闭”了,此时所置身的“封闭废都”就是这样一个象征,但是,因为末日真理教、网络球和其他有心人士的行动,这种“封闭状态”正在被破解。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任务过程,其实就是这种行动的体现,通过对我们这支队伍进行支援,以及对少数人的耳提面命,网络球成功将我们引导到当下的处境中。

    这么想的话,我、约翰牛和左江遭遇的意外,从更深远的战略层面上,很可能于队伍的真正行动计划而言,并非是一件坏事。于是,整支部队会顺水推舟地,在左江的要求下跟进。

    我暂时和约翰牛、左川两人失散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约翰牛和左川的情况就一定是比我更加糟糕。而从各方面的因素进行考量,就“进入这个陷阱世界”而言,我们三人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左江的情报出现在这里,很大可能就是因为,除了我、约翰牛和左川三人之外,整支大部队的其他人都无法直接进入“陷阱世界”,即便使用了种种手段,但是,仍旧需要进入这个统治局区域,再去寻找从这个区域通向“陷阱世界”的出口——如此一来,厕所怪谈的出现和存在意义,就更值得玩味了。

    只是,学生会的情报显示,在我之前,真正的“怪物”并没有脱离厕所。进入校园的情况。而我所遇到的那一批死体兵小队,大概还是事件发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大概其他人,也都没有找到旧厕所这个“出口”吧。

    尽管具体的情况。必须要找到左江他们才能进一步了解。但我仍旧觉得,即便从校园的角度来看。旧厕所这个“节点”是固定的,但是,和这个节点关联的,处于这个统治局区域的节点。却很有可能接近一种“随机”的状态。从而导致众人不得不将“寻找节点”列为最优先的行动。

    如果这个统治局区域就是在整个末日幻境特有的统治局遗址的一部分,而其他人可以通过这个区域进行中转,进入其它在任何处于特殊状况下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么,统治局的意义大概要比当前所认识的还要深刻吧。不过,在确认这种事情是否存在的前提下,我当前的任务。仍旧是“关闭通往校园旧厕所的节点”。

    我对中继器陷阱世界是否具备某种关键要素不太了解,但是,在这样的一个不友好的世界的,想要弥补过去的失败。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们的心情,是十分认真的。我知道神秘化的趋势无法阻挡,如果末日真理教、网络球和五十一区开始用各自的中继器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进行干扰,且带有某种更深入的目的,那么,目前看来还在转变中的中继器陷阱世界也会加速末日进程吧。

    无论从我的责任,还是我的立场而言,中继器陷阱世界因为神秘化而变得“更有操作性”也是必需的转变,从这一点来说,我真的要为这个世界中那些因为“神秘”而陷入痛苦中的人们负有责任,但是,这种责任带来的自责和痛苦,也已经决定要承载下去了。我无法保护所有的人,甚至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不得不伤害到无辜的人,即便如此,我仍旧狭隘的,在偏顾某些人的同时,想要抵达终点,去彻底地将这种矛盾解决掉。

    因此,不仅仅要为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进入中继器陷阱世界提供帮助,还要在由此引发的各种灾难中,保护好自己所在的城市。这一点,我心中有数。关闭这里连接着校园旧厕所的节点,并不意味着,不可以找到或制造出通往中继器世界其它位置的节点。不过,首要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旧厕所的节点问题,并回到正常世界中向八景、咲夜和阮黎医生报平安。

    我在这个统治局区域中已经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由于不清楚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中继器陷阱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例,只能尽可能做好“一夜未归”,甚至于“失踪了半个月”的准备。之前对八景和咲夜说过,会在一个晚上内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因为时间比例的无可把握,食言的几率仍旧很高,而且,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真的可以完成承诺,那自然是最好,被拖延的话,也只能让八景、咲夜和阮黎医生担心一阵,回去之后再道歉了。

    无论如何,那都是“回去之后”才会出现的问题,目前仍旧要将精力集中在“与左江她们汇合”,以及“获取节点情报并施加影响”这两件事上。

    既然每一个侵入者,都不打算放过中继器陷阱世界的话,就要最好最坏的准备。只有我一个人,要面对复数敌人是很困难的——不在于个体战力和集体战力上的差距,而在于一个人的话,就无法在同一时间做复数的事情。

    我需要帮手,在中继器陷阱世界中培养帮手,在时间上也许不太充裕,不过,左江她们一定会帮我的。哪怕是约翰牛反对,左江、左川和江川,一定会允许我的任性,我是如此地信任着她们。只要有她们三个,不需要更多的人,也足够在整个中继器陷阱世界毁灭之前,保护好一个城市了。世界毁灭的话,那真的是没办法,如果有不让世界毁灭,又能达成目标的方法,我也愿意去尝试,但正是因为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也没有人来告诉我可行的办法,所以,只能祈祷,至少可以用一者为代价,去实现另一者。很遗憾,很痛苦。但是,没有选择。

    我的内心深处,从来都没有因为末日幻境中的平和日常而彻底轻松过,反过来说。正因为那种亲身经历过的平和日常。反而会让知道实情的自己愈发内疚和自责。所以,在统治局区域里。面对种种的危险,哪怕是紧张又危险,让人的神经无法松弛,内心深处却反而觉得。可以松了一口气。也因此,才觉得更适应这样的环境吧。

    在离线机的剧烈惯性作用下,我用力抓着舱内的管道,深深地想着。

    这些人将我带去他们的聚集地,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认可我了。他们对外来者的排斥,是整个封闭又危险的环境所造成的。哪怕是救过“平”的左江提起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这种对任何外来者的排斥。哪怕是看似特别的某一两个外来者也不行。进入离线机后,无论是机长“加”。还是队长“平”,都在行动上表现出不那么敌意的一面,但就此认为,已经不具备敌意,则是很幼稚的想法。

    聚集地仍旧是危险的,封闭环境下,为了生存而排外的团体,不会因为一两个有点身份的人,就改变这种长期以来的传统。“加”和“平”在聚集地中有多大的话语权,也仍旧是一个问题。尽管两人看上去,都是拥有领导力的类型,也的确插手素体生命战斗的勇气和准备,但是,在一个传统排外的团体中,年龄的差距,在资历和威信中也占据极大的比例。正如“加”所说,“平”才刚刚诞生不久,虽然有能力,但年龄太小也是毋庸置疑的弱项。

    如果聚集地对我的印象不好,决定采取激烈的行为,我不觉得“加”和“平”会站在我这边。

    幸好,夜鸦夸克的存在,在最初见面时,就给予这些人强烈而深刻的印象,如果稍微弱势一点,就算当时不被杀死,被带入聚集地时,也会是被解除了所有反抗能力的押解吧。到时,无论聚集地的决定如何,都没有底气去反抗了。

    我最初和他们的碰撞,以及在这个基础上的交流,都是正确的。我再一次在心中反刍着这段经历。

    大概二十分钟后,离线机进入一个遍布管道的“峡谷”。当然,这个“峡谷”也是由诸多不知道功用的构造体建筑堆砌起来的,只是管道的分部格外密集,从外表看来,就好似一根根暴露于泥土表面的树根而已。越是往峡谷深处,这些管道就越是密集而巨大。从舷窗望去,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最大的一根管道,横截面的直径应该有一百多米吧,那真的是很壮观的镜像。灰雾在这里变得更加稀薄,就好似云气一样漂浮在高处,呈现出一种剧烈流动的装备,被管道上的一些排风口不断吸入。聚集地被建立在这样的地方,让我觉得这些人是极为排斥灰雾的,也许,正是因为“灰雾和人体的结合会带来恶变”的缘故?

    因为灰雾比其他地方都要稀薄,所以,进入这片区域,就立刻产生眼前一亮的感觉。只听到机长“加”的声音传来:“已经进入树管外层,欢迎来到我们的家园,外来者。”

    只有这句话是被翻译过的,随后,就是一连串节奏飞快的电子声,和“平”他们这些人平时说话时的语言也有所不同,而且,似乎只有“平”可以用这种语言和“加”进行对话。联系在拱桥时,第一次听到“加”说这种语言时,拱桥下方传来的特殊震动感,再和自己所熟悉的每一种发音,以及自己所知道的,每一种幻想故事中所涉及的特殊发音的种种描述,并进行引申和联想,最终,我猜测这可能是一种“程序发音”,也就是,将方便将“语言发音”转变为数据结构,在接收终端中进行临时编程,或者,直接就是触发某种程序的发音。

    简单来说,寻常计算机的机械语言是由“0”和“1”构成的,转化成发音的话,也就是两个声调。这两个声调的重复组合,被特殊装置接受后,直接转译为相关的“0”和“1”,以此构成一串让计算机也能“理解”和“操作”的程序。当然,如果只使用机械语言,也就是,只使用“0”和“1”的组合,去编织一个程序的话,其繁琐程度势必会令人抓狂。那是在计算机发展早期才会使用的“笨办法”,而为了方便编程,人们在机械语言的基础上,完成了各种高级语言,通过编译器就能将高级语言“翻译”为“0”和“1”的结构。

    将以上这个过程,转化为“语音”进行理解的话,那就是:“加”正在用“高速编程语言”说话,和聚集地终端进行各种沟通和认证,以结束这一次的航行。想来,如果没有这个认证过程,说不定不允许降落的同时,还会被聚集地的防御网攻击吧。

    “加”的语速是正常人都无法达到的,其标准化的发音,大概也是普通人需要很长时间的锻练才能达到,不过,“加”此时特殊的身体状况,反而让她能轻易做到这一点。这让我不由得想,也许正是为了轻易做到这种事情,而对身体进行了改造——也许最初还有受到重伤的原因在内,但并不妨碍她认可自己此时的形态。

    以大部分肉体机械化的代价,的确可以实现许多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说不定,只要保证有零件更换,“加”的寿命就可以无限延长吧。“人类的精神有极限”是以“人类”为前提,而“加”的状态,有可能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从最初和她接触的观察结果来看,说不定是连人格都已经“数据化”的状态,精神疲劳已经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疲劳”吧。

    如果在这个聚集地,真的拥有这样的技术,那么,从另一个我那边接收到的,关于“人格保存装置”的情报,大概会在这里找到类似的产物。当然,鉴于“人格保存装置”和“精神统合装置”的神秘等级相同,“在聚集地中可以量产人格保存装置”的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人格保存装置……并非“江”需要的东西,它所渴求的,仅仅是“精神统合装置”罢了,而对“高川”来说,人格保存装置在某种意义上,比精神统合装置更加重要。因为,只有“保存”下来,才能进行“统合”。对于人格彻底崩碎,不断于末日轮回中生成新人格的八景、咲夜和玛索来说,能够将人格保存下来的东西,才是最迫切的吧。

    想到这里,我对“加”的情况,在脑海中标上记号,如果可以和她打好关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只是,假如“加”并没有单纯意义上的“情感”,之前观察到的“情绪”,只是“程序化拟人运作”的结果,那么,又如何改善和她的关系呢?毕竟,我只是一个外来者,想要进入她的“安全名单”,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在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指望的。

    交易的话又如何?我们这些外来者的行动,必然会给这个聚集地带来诸多影响,这些影响有好有坏,但是,假设可以在最坏的情况下,给予一些较好的选择,应该可以进行交易吧。

    无论如何,“暴力获取”都不在第一考量范围之内。

    离线机开始侧滑,并在这个过程中减速,穿过宛如树根般的管道群,在其中一个二十多米高的管道口处,闸门在泄出的白气中打开了,同样身穿臃肿防护服,背负武器的人在门旁招手。离线机停靠之后,立刻被伸出的机械爪钳住,向内部停靠位拖去。

1078 停靠

    这些原住民的聚集地被称为“树管核心”,顾名思义,从舷窗看到的风景,的确就像是树根一样的管道所构成的空间,尽管灰雾在这里变得稀薄,但是,想要越过层层管道的阻碍去眺望更远的地方,仍旧是肉眼所无法企及的。大大小小的管道吞吐着灰雾,承担起净化空气的作用,让灰雾的流动显得极不正常,而离线机在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也不可避免被乱流干涉到,理论上,比在外面的区域时更加难以操纵。不过,这些种种不利于飞行的状况,对于生存在这里的原住民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机长“加”见缝插针,完成了和停靠码头的对接。

    码头被安置在一处巨大管道的开口,在闸门打开之前,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可以让人进出的地方。站在闸门旁的整备人员用力招手,像是欢迎,又像是手语,与此同时,管道内部也亮起绿色的光,大概是“许可通行”的意思吧——我和舱内的其他人一起解开安全带,然后靠近舷窗眺望前方的景象。“平”和其他队员拨开杂乱的管线,起出收纳库的甲板,从中掏出半人高的收纳箱,每个人背起一个,拿起两个,就像是春节返乡的游子。我猜测,这些金属箱中是从废都中淘来的物资,或许聚集地的物资储备并不那么乐观,让他们不得不冒着和素体生命以及死体兵交战的危险,在广阔杂乱的建筑群中搜索自己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认为,在这片层落中虽然也有素体生命和死体兵这些危险的存在的,但是,它们的数量相对于整个区域的面积来说,还是极为稀少的。而这些原住民外出时。似乎都习惯了遭遇战,反而像是,素体生命和死体兵有找到他们的办法,亦或者。除了素体生命和死体兵之外。废都中还有其他的危险。

    我回想着这段时间和他们的交流内容,“加”对这片区域的称呼。让我稍微有些在意:除了“树管核心”之外,还有一个是“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

    所谓的“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也许指的就是包括废都在内,整个层落区域在统治局中的正式名称。但却不像是一个居住区的名称,而更像是某种工业工程中,承担某种功能性的大型区域。如果整个区域,都是被用来进行被称为“物化”的功能,那么,这里的居住环境之严峻,也就可想而知了。即便。我仍旧不太清楚,什么是“物化”,只是,随处可见的灰雾。以及树管区的排放净化场景,加上从网络球处得到的,关于“灰雾制造和性质”的资料,让我不由得产生更多的联想——也许所谓的“物化”,其实是一种污染处理行为?而这片区域,其实从一开始就并非居住区,而是一个污染处理场?

    那么,死体兵的存在,是可以想象的,大概就是污染处理厂的守卫之类。不过,素体生命和这些原住民的由来却有点问题。

    在网络球的资料中,统治局的安全系统网络在内乱后期产生了巨大的异变,致使统治局区域被彻底分割开来,在这个前提下,这些原住民是“逃难到这片污染处理厂”的可能性很高,然后,因为某种缘故,这片区域被封闭后,就再也没能出去,而不得不想尽办法在这里生存下来,由于树管地带的“净化”功能,最终被他们选定为扎根生活的地方。那么,素体生命又是怎么回事?同样是在战争期间被封闭在这个层落中的吗?我总觉得,这些素体生命和原住民之间,具备某种奇特而脆弱,但的确存在的生态结构。

    这个感觉出发,如果聚集地中,有一部分高层和素体生命达成了某种协议,也不会太过出人意料。而促成这个可能性的一个很好的理由,在我的内心中浮现:素体生命自身是无法繁殖的,所以,必须捕获人类进行转化,这片聚集地的存在,理所当然可以为素体生命们提供后裔诞生的基础。而且,这个层落既然存在死体兵,那么,就一定存在安全网络和死体兵制造所,安全网络定然会将非法定居于此的人们,以及素体生命们视为敌人,而驱使死体兵对两者发动攻击,这样的环境,同样造就了人类聚集地和素体生命存在某种程度的联合默契的可能。

    也就是说,虽然,对人类来说,素体生命和死体兵都是危险的敌人,但是,只有死体兵是死敌,而素体生命则是在一定的压力下,可以妥协联合的对象?那么,强大的素体生命又为何认可这种联合默契?仅仅是因为,人类聚集地这边,拥有可以“繁殖人类”的能力?从“平”的存在,可以推导出,人类聚集地掌控着“人类量产”的技术和设备,假设他们也拥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在素体生命入侵时,将之提前销毁的能力,那么,素体生命为了繁殖,会认可这种合作吧?

    人类这边所具备的优势,无论怎么想,都只可能是“垄断量产人类技术”这一可能,素体生命有可能出现的,对人类聚集地的放纵,也只能想象为,为了“族群的繁殖”而不得不妥协,如此一来,死体兵没有死绝,也有可能是素体生命的刻意放纵,以对人类聚集地施压。

    我在离线机停泊的同时,也在利用想象和已知情报,对整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的生存状况,进行大致的描绘。其中定然有不少错漏的地方,不过,对于素体生命、死体兵和人类聚集地三者之间存在相互牵制的脆弱生态,却越来越觉得是正确的。

    那么,我们这些突然插局其中的外来者,究竟会给这个脆弱的生态关系造成何种影响呢?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有合作关系,另一边,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也理所当然并非仅仅是“偶然”才进入这里,必然带有某种目的,并且。有着nog方面的意志推动。可是,从“加”和“平”提到“江”等人的寥寥数语中,我却感觉到,本应该无有缓和的两派外来者之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对抗现象。否则,素体生命和人类聚集地也会因为两派外来者的不合。被激化到一种严峻的战争状态。

    而现在所看到的树管区,并没有太过浓烈的战争迹象,而从“加”和“平”等人袭击素体生命的举动中,也没有坚决歼灭敌人的决心。在我所观测到的细节中。仅仅存在“日常性的对抗”。而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似乎也没有深入这片聚集地的迹象,从“加”和“平”的态度来看,两者虽然有所交集,但是,却仍旧停留在初步接触,尽可能互不干涉的观望状态。

    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整体实力,不可能在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的联手下。不可能占据上风,所以,如果不是存在某些特殊原因,拉拢人类聚集地是必然的选择——因此。也更显得如今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和人类聚集地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再加上厕所怪谈的节点,就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段,不得不让我考虑,一直都显得不可调和的末日真理教和网络球之间,在入侵“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这个事件中,存在某种默契和交易的可能性。因为,即便存在这种情况,也并非不可理解。从外界的局势来说,拥有两台中继器的纳粹,本就是从末日真理教中分裂出来的,站在末日真理教的立场上,现在的纳粹无论从气焰还是基础条件上,都可以看作是“最危险的对手”,而站在nog的立场上,正在进攻全世界的纳粹也毫无疑问是直接面对的头号敌人。

    网络球仅仅是nog的一个巨头,如今他们的地位,仍旧不能彻底代表nog,因此,为了维持nog,而不得不暂时放缓对末日真理教的敌视,将“第一矛盾点”聚焦在纳粹身上,从而以nog的身份,达成和末日真理教的默契,这样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的。

    末日真理教先天具备对统治局的了解优势,又和素体生命互为盟友,率先提出“以统治局遗址为跳板,入侵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这个主意,并加以行动的可能性,也是最高的。反而是网络球和五十一区方面,因为在这个世界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失去先手,因此只能从末日真理教那边窃取技术和想法,这样的处境也是十分明显的,毕竟就连中继器这样的大杀器的建造,也有末日真理教插手的迹象。那么,“默契”地得到了“末日真理教入侵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计划”,并加以跟进的可能性,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末日真理教“默契”地提供援手的可能性,其实已经超过了五成。

    我不由得想到走火、锉刀、梅恩先知和席森神父那些对nog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决策人,以他们的性格,在不改变初衷的前提下,理智地看待在对抗中所出现的种种意外因素,并适应地进行近期目标调整,的确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任何可以做大的组织,哪怕是神秘组织,都不会单纯因为“死敌”这个标签,就拒绝任何潜规则。对他们来说,临时达成默契,随时摧毁默契,也都只是一种战争手段而已,而且,正因为对象是“死敌”,所以,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玩这一手。

    我虽然也算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中的一员干将,但是,我一开始,也并不清楚整个拉斯维加斯侵攻计划,仅仅是随队作战而已。我想,大多数和我一个等级的“干将”,也都是同样的吧。不过,从现在可以推导出的情况来看,即便我掉队了,作战计划也仍旧在知情者的手中顺利地执行着。假设我没有因为意外而被卷入中继器陷阱世界,这个时候,也一定是在这个统治局区域,有目的地进行着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陷阱世界的入侵。

    从这个结果来说,我如今的处境,相对于整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景况来说,是很有戏剧性的。

    不过,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我还是觉得。能够暂时脱离大部队,以个人的视角,亲历中继器陷阱世界,绝不是一件多余的。让人后悔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对有这样的机会,由衷感到幸运。也许。我接下来的行动,会给大部队的同伴们带来许多困扰和麻烦……说不定会出现很大的不愉快,但是,就算如此。我也决定了,排除一切有可能对我所在的城市带来干扰和毁灭的因素。

    我并不是想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仅仅是,有自己不得不守护的东西,哪怕,这些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一种虚幻的玩笑。我要守护的,只是一些没有意义,如同玻璃般脆弱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那的确是很有意义,也十分重要的。

    我过去没能做到的,要在这一次弥补,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去做”的这个过程,就是眼前最好的答案。

    我深呼吸,再一次确认内心深处的决意。

    最后一次震动传来,离线机终于停稳,所有人都做好了离机的准备。机长“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下本身和离线机融合”的状态,而完完整整地拥有了人形的身躯和四肢,不过,因为个头很修长的缘故,不得不弯着腰——她的外表仍旧带有“人工造物”的感觉,不过,至少那些机械化的结构,被外壳彻底掩藏起来。这个样子的“加”站直了,恐怕身高超过三米吧。

    这么想着,就听到“加”和“平”用当地语言交流着,率先打开舱门走了出去,我尾随其他人鱼贯而出,来到站台上。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正在运作的多重轨道,一台又一台的集装箱式离线机好似火车车节一样被串在一起,往管道更深处运输着。我们离开之后,所搭乘的离线机也脱离站台的停靠区,加入向内转送的“车节”中。

    “加”站在我的身边,个头果然几乎是我的一倍,修长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素体生命一般。其他人的个头,也每一个都比我更高,我身处在他们之中,就更像是孩子一样。“平”和队友将带出来的收纳箱交给前来接机的人,控制叉车的工作人员也每一个都比我更加高大,他们注意到我这个陌生人,立刻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但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可以说,比身边这些队员更加富有情绪,让人感到浓郁的生活态活力。

    “平,你又捡回特殊的货物了。”一个络腮胡的男人笑着说。之所以可以听懂,是因为“加”在一旁同声翻译。

    “他不是货物,是一个人和素体生命战斗的危险存在,你不要随便开玩笑。”平的冷静语气并没有让络腮胡男人感到尴尬,反而很惊讶地盯着我。

    “和素体生命战斗?这个小孩?”他重复着,满脸不可思议。我可以理解这种情绪,对这些原住民来说,哪怕是从未离开过聚集地,也一定在教育中,被填满了“素体生命是如何强大危险”的概念。而这样的敌人,我这样的小个子竟然也能与之“战斗”,大概就像是“幼儿可以打败愤怒的熊”那么夸张吧。

    “别开玩笑了,平。”络腮胡笑了笑,说到。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开玩笑。这个家伙在我面前和素体生命战斗了,而且,差点就赢了。”平仍旧是那副平波不起的语气,在终端进行交货确认后,向对方告辞:“好了,我还要带他去体检处,这里就麻烦你了。”

    “啊……”络腮胡有些哑声,不过,前来接货的同伴已经在喊他了,最终只能再看了我几眼,仿佛要将我这张脸记住般,随后就匆匆跑了回去。

    我对这次遭遇没有任何感觉,被特殊看待,已经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我和这些人在外表、观念、习惯和常识上,都有巨大的区别,很明显就是“异类”。在这个认知前提下,他们提及关于我的事情,都不会让我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我很认真地打量着这条管道区,在两百米外的墙壁上,存在另一条管道的出入口,此时已经有几伙人朝那边前进了,从打扮来看,和“平”这些人一样,都是刚刚抵达的外勤人员,只是,靠站的入口和我们不一样,但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和我们是相同的,所以,要走上一段相同的路程。

    之前“平”提到“体检处”,立刻就有队员抱怨到:“就不能改进一下体检方法吗?每一次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从他的情绪中,似乎可以判断,“体检”并非什么愉悦的事情。

    “如果你打算离队,老老实实呆在聚集地里拿一份安全工资,就可以摆脱体检了。”另一个队员笑着说。

    “那我可不干,让我一直呆在聚集地里非憋死不可。”那人回答到。

    “加”也在此时向我解释“体检”——果然是因为灰雾的问题,所以,每一个外出的人都必须在回归后,对身体进行全面检查。

    “他们会用管子从你的每一个孔洞里捅进去。”加这么说的时候,明明是没有波动的电子音,但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有一点腹黑。而且,这样的形容,也的确让我感觉有些不好。

    “你们出去的时候都穿防护服,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些灰雾对人体有害吗?”我确认到。

    “是的,就算穿了防护服,也必须进行例定检查,你这种没穿防护服的外来者,大概是要进行最严密的检查吧。”加如此说到:“那些灰雾是污染源,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污染处理场。你之前看到的那一片宽阔的废都,其实就是被污染后产生的异变。很多地方,原本都是工整的处理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设备停止工作,很快就被灰雾污染,并产生了异常增殖。所谓的物化,本来就是利用这种异常增殖现象,将灰雾和废料结合,进一步转化为性质迟钝的规则方块,这些物化块都是可以再利用的副资源,只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如今整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也就树管带的物化设备还能工作吧,也幸亏如此,我们才能生存下来,并利用物化块维持基地建设,而且,也有余力尝试修复更多的物化设备。”

    在队伍朝体检处前进的时候,“加”负责对我介绍这个聚集地的情况。她的举动让我觉得,这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掩饰自己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在十几代前的先人,的确是因为统治局战乱,而躲避到这一带,并且因为安全网络的异常而被彻底困住的统治局住民。一开始,他们也为了寻找出口努力过一阵,但是,安全网络的异常,让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闭了,更有许多死体兵,至于素体生命,似乎一开始是不存在的,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它们就突然出现在聚集地的人们面前。这让许多人都认为,其实这个维多利亚重工物化区并非彻底封闭,素体生命掌握着出入口的秘密,只是,就算想要出去,也不可能从素体生命那里得到情报。对方无法沟通,也并不友好。

    “不过,最近你们这些外来者的出现,让很多人又开始觉得出去有望了。”加平静地说:“其实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出去之类的,也就是一种新奇的想法,但是,这样的想法,对大多数没有人格数据化的原人来说,是十分充满诱惑力的……所以,你就算通过了体检,也会遇到很多麻烦,倒时我就不会来帮你了,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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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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