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9 夜鸦夸克2
尽管经历了诸多冒险,我觉得自己对异常之物带来的紧张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临场时就算可以保持一个好心态,但事后却仍旧会有一些精神上的疲倦。就像这一次电子恶魔事件,即便最终还是平和地结束了,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不过,光是钻研电子恶魔背后所携带的暗示,进而对将来的变化提早做足心理准备,就已经让大脑有些发胀,相比起来,有时我会觉得,事到临头时,豁出性命去战斗,虽然是极为危险的状况,却反而变成了更为轻松的事情。
誓死战斗,乃至于战死,都不值得畏惧,反倒是在战斗之前需要做的准备,让人有些心生怯意呢。我这么想着,努力不让这种疲倦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过,似乎仍旧被八景看出来了,然后就被她教训到“你太纤细了”这样的话。
我可是很清楚,这句话并非什么赞扬,更多是教训和劝导的意味。八景认为我想得太多,而想得太多,却又是因为思维能力超群,反而产生了一种思考强迫症思维溢出,这就是八景的形容。
“只有少部分人可以仅仅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学校里的课业钻研到‘优秀’的地步。”八景是这么说的,“可是,学校里的课业却不是那么有趣的东西,所以,一旦在考试中达到了自己心中理想的水准,就会觉得无聊吧,所以做不到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校的课业上。平时也会去钻研其他事情,而对于一个思维溢出的人来说,因为‘足够了’这样的理由,而停止思考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必须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到其它地方,结果。因为接触面扩大了,涉及的深度也增加了,就觉得怎么思考都不够用,就算觉得疲劳,也觉得必须在自己想到的问题中,哪怕只是灵光一闪想起的问题中。得到一个标准答案,或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八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可是,像阿川这样思维溢出的人,灵光一闪而不断出现新的问题,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就算是过去他人无数次思考过的问题,也会在偶然间变得新鲜起来,而无法置之不理阿川,你看看自己。是不是就是这样?你要的,并非是其他人得到的答案,而是属于自己的答案,所以,不断思考就成了本能一样的东西,可是,无论如何思考,所得到的答案。却让自己觉得,好似总差了那么一点。即便过去已经有了答案的东西。在出现新的状况后,也需要不断巩固,或者产生新的认知。于是,就只能这般本能地不断思考,不断思考,即便觉得自己可笑。即便知道许多问题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可是,就是无法忍受不,用忍受来形容不恰当,在阿川你思考各种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不进行思考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吧?”
“我……”我几乎无话可说,虽然觉得八景形容得不是十分恰当,而且,在这种心理方面的知识,她也只是“野路子”而已,但是,正因为她说的并非“完全错误”,所以才让我无法抗拒她的说法。我知道的,她所说的情况,有一些就是我身上正在发生的。
“真的很失礼啊,阿川,明明是天才,却装作一副普通人的样子。”八景的目光有些尖锐,让人不由自主想去避开,“明明是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就能做到其他人几倍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却为了让自己显得和普通人一样而消耗精力。明明精力是花费在思考其他东西上,却硬要说,只是课业就已经不得不拼命了,认为自己平时的课外拓展,也是学校课业的一部分。”
“我……”面对她的指责,我说不出话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很多人,仅仅是为了完成学校课业,就已经豁尽全力了,还无法达到。”八景的声音有些沉重。
我想,话题在不知不觉中,从我的思维溢出,变成了对“浪费精力者”的控诉了。这绝对是偏题,可是看八景的样子,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所以,我沉默了一下,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如果不在这里好好发泄一下,我觉得会在八景心中积压吧这是一种我很难真正了解的压力,现在,我觉得,说我很纤细,其实八景才真的很纤细。
“我也经常学习到深夜……我都没有告诉其他人。”我这么说着,突然想起来了,让自己不得不在深夜才结束的学习,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属于学校课业规定的内容,“但是,也有很多人为了课外爱好,所以必须腾出一部分时间,只使用很少的时间在学校课业上,也能取得好成绩吧?”
“很遗憾,那样的人放眼世界的人口数量而言,的确不再少数。可是,比起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地步的人数,他们也仍旧是少数人而已。”八景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就算是十人中只有一人能够做到,那一个人也足以称之为天才,但是,你的思维效率,大概是不止这十分之一的比例,还要更加稀少。”
“哈,哈哈……”我笑得有些勉强,八景的说法,有些颠覆了我一贯以来的自我认知,我比自认为的普通,还要更优秀一些?不过,在这个世界的八景之前,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而且,在末日幻境的冒险中,我见过太多相比自己,各方面的基础素质都优秀太多的人了,让我明白自己也就是高中生水平而已。“江”就不用说了,那就是个怪物,还有走火、席森神父、锉刀、荣格他们,就连没有神秘的阮黎医生也……咦?我突然察觉到,这个对比中,我是唯一的高中生,是最年幼的一个。
奇怪,拿一个高中生年纪的人,和处于领域尖端的大人。和处于不可理解领域的怪物做对比,一开始不就很不自然吗?在这个对比中,不是已经将自己,至少列入和他们处于同一个界限上的同类了吗?
我有些愣住了。
“看来明白了呢。”八景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书包,说:“我要回去了。磁盘先带走了,回去看看你的日记还在不在。阿川你也要明白,你可不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或是伪装优等生的普通学生这种程度而已。对你来说,也许前方还有许多人,但是,落在你之后的人更加多呀。所以,你可以再对自己有自信一点,虽然有能力。也不需要凡事都太细致入微,给自己留一点喘息的余地吧。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的同时,还要思考他人的事情,还要在两方面都达到面面俱到的地步,可是会疯掉的。”她认真地点了点我的脑门,“这里光是‘妄想’的东西,就已经让你精疲力尽了吧?”
在这次争论中,咲夜没有说话。但是,在八景这么说了之后。也似乎恍悟了什么,用担忧的眼神看过来,在八景快要走出房间前,对我匆匆鞠躬,追了上去。直到她们辞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大门已经传来关上的声音。
我静静呆立了一会,虽然最终话题又转回我身上,八景是想劝导我,不要想太多吧?但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不由得扪心自问:为了末日幻境的事情,我真的已经疲倦了吗?
当然!我无法反驳,自己的确很疲倦的这个事实。但是另一个更加坚定的声音,立刻在心中响起:疲累是理所当然的,精疲力尽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的选择,本就会招来这样的结果。而且,如果不达到筋疲力尽,燃尽灵魂的程度,在面对失败的时候,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吗?答案自然是不能。
或许正如八景所说,一般人要完成在我看来“一般”的事情,就已经需要豁尽全力,筋疲力尽了,但是,正因为我要做的,是在我看来也绝对“不一般”的事情,所以,对自己来说,反而要比一般人为完成一半的事情而付出的努力,还要更加努力。
既然无论如何都想要达到完美的结局,那么,就必须付出和完美相对应的代价。这是理所当然的,十分现实的,没有什么成功,是半空而降的不……也许是有的吧?但是,在我身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高川”是没什么运气的人。这一点,一开始的末日环境中还不太确定,但是,进入病院现实后就极为明显了。“高川”的处境,是十分糟糕的,更糟糕的是,“高川”还必须在这种情况下,扛起对几个女孩的责任,就算有了一丝帮助,也并非是可以全然接受的样子,必要的选择,残酷的选择,必死的觉悟,让人困窘地想死的境况,就算是在“有运气”的时候,也是必须面对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用“死了就结束了”这样的话去给自己的生活划上句号,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死亡是可怕的,就算想要自杀,也要徘徊一番。可是,“自己可以死掉”这么想的话,的确是很轻松的。
然而,“高川”不行,我不行,不能忍受这种让自己觉得半途而废的,完全失败的感觉,哪怕是战死,都比用“死亡”当作借口来放弃,心中更坦荡一些。
接受“高川”这个名字,就是意味着,要比任何需要帮助的人,无论身心上都更有力,然后,无论前方有多少苦痛,也必须比任何面临绝境的人,无论身心上都更加坚强。即便明白,这种强迫自己的行为,就是让自己感到苦痛的根源,即便如此,也没有办法放弃。
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精疲力尽算得了什么?面面俱到,也还是不够。有太多人,就算是精疲力尽,也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事实。也许,我也会是其中一个,可是,总是会有各种状况,让我获得了“新的机会”,这是任何在精疲力尽后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人都会妒忌的吧。而这正正是“高川”唯一的幸运,然而,接受这样的幸运,也算是超没运气的体现吧。
因为,无论可以有多少次机会。也总是需要面对新的残酷。可这本就是我已经了解,并已经做好了觉悟的情况。
在一片黑暗和绝望中,开辟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拥有想法和执行的觉悟,也是不够的,而运气却是最不能期待的东西。所以,如果不去思考成倍的东西,付出成倍的努力,就无法安慰自己说,自己已经竭尽全力。
我所选择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需要竭尽全力,才“有可能”达到的彼端。就算被称为天才,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反而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天才,所以,如果觉得自己很普通,才是我放松的方法,在这样的想法中,也才能获得喘息的余地。
我的休息,和其他人的休息,都不一样。因为我要承担的东西。和其他人所要承担的不一样。如果只是生活在衣食无缺,平安度日的生活中。这是一个十分中二的想法。然而,当这种中二的情况,变成了不得不接受的事实,那么,就会变成一种十分残酷的臭美吧,而且。还必须要对此感到自豪,否则,这样的日子就绝对过不下去,难过得想要自杀。
有谁会想要自己所爱的人,面临生不如死的绝境?有谁会想看到。自己残破的身体?有谁会想要用一个残破的身体,去挽救生不如死的爱人?有谁会愿意,当自己为之竭尽全力,却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或者是,才刚刚开始?能成为英雄,当然是很美好的事情,但是,要将这个梦想,基于自己所爱的人遭受苦痛和折磨的前提下,那么,谁会想要当这个英雄?
可是没办法啊,“高川”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因为,这就是“高川”必须睁眼去看的现实啊。闭上眼睛很轻松,无法睁开眼睛,而看不到,也会很轻松,可是,一旦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些现实,就无法置之不理。
“所以,八景,这是你无法明白的啊。”我轻声对自己说,“但是,我不希望你能明白,因为代价太痛苦了。系色和桃乐丝是没办法了,但是,你、咲夜和玛索,都应该可以活得更轻松一些。”
这么想着,我抬头看向更衣镜中的自己,在镜子中,那个“我”的身后,电子恶魔“夜鸦夸克”,正静静地漂浮着,那头发般的火焰,也正汹汹地燃烧着。
“我啊,无论如何,都要成为英雄,就算无法成为英雄,也无法在这条道路上停下脚步,即便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无法避开不去注视这条道路。因为,这就是我,这就是高川。”
这么想的话,心中一直以来淤积的负面情感,似乎也因此消却了不少。我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于是,镜子中的高川,也对我笑了笑,他的释然,让我觉得,自己多少也是有了些成长。
“那么,热热午饭吧。”我对镜子,自言自语地说到。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了,回到客厅中,打开微波炉。
午时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是,房子没有被毁掉,也没有人死亡,真是可喜可贺的日常。
过了两点,我从床上睁开眼睛,稍微躺了一下,虽然睡不着,脑海中总会浮现万千思绪,却又没觉得想出了个所以然,但是,精神也比刚完成电子恶魔的时候轻松了不少。我在拿起书包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镜子,电子恶魔的影像还在其中,这让我有些放心,尽管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电子恶魔在我这里,就证明八景和咲夜拿回去的磁盘不太可能出现问题。
如果电子恶魔以这样的形态紧随在我身边的话,也好对其进行研究和约束……话说回来,和其他人一起照镜子时,他们会看到镜子里的电子恶魔吗?这一点,应该和八景咲夜她们实验一下。我在心中整理着下午的课程和课后的学生会工作。上午男生们谈论的事情,以及xx君的想法,都让我必须准备一下,首先,必须通过学生会的关系,验证学生在旧厕所失踪的事情,如果确有其事,对旧厕所的封锁就要更严格一些。
而且,如果学生失踪的情况是存在的,而学生会也对我这个等级的干部封锁了消息,要打探出来,可是费一番工夫的呢。因为,我现在,就算有了电子恶魔,在没能找到驱动它的方法前,仍旧是一个“普通的优等生”而已。
“就是你了,夸克!”我走出家门,左右看了一眼,没人。于是用力挥手,这么喊了出来。
但是,手指的地方没有出现夸克的身影。果然这种普通的召唤师不行的吗?而且,这样的姿势,虽然是不假思索地做出来了,但是事后果然很羞耻啊。我掩着脸,心想,没有被人看到真是太好了。
正这么想着,前方的墙壁处,突然冒出一个畏畏缩缩的半身很熟悉,她被人从巷角中推了出来,正是咲夜。那么,八景也在吧。咲夜侧对着我,还转过头不看我,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样子就像是在哭一样不过,怎么可能!
我有不好的感觉。
“出来吧,八景!”我此时此刻感到无比窘迫,心脏就好似膨胀得快要撑爆了,“你们看到了吧,刚才那个?”
咲夜发出巨大的“扑哧”一声,身体剧烈抖动地蹲在地上。啊,是笑抽了吧?果然是肚子都笑得受不了吧?
八景从巷角后走出来,盯着我,突然也是用手轻掩嘴角,发出“噗”的一声。
真是够了!
我用力掩着脸,只觉得皮肤正在发烧。果然,之前的姿势……
“就是你了,夜鸦夸克!”八景突然做出和我同样的动作,再次发出“噗”的一声,“真是棒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大师球呢,高川小朋友。”
我装作没听到,快步从两人身边走过,急急地走了过去,专注地不去看她们。不过,心中的感觉,果然还是好羞耻啊,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没这么严重,但是意识到有人看在眼里,还刻意在自己面前模仿,还大笑出来,果然是好羞耻啊!这个时候,就算是用“测试电子恶魔”的借口,也无法掩盖这种羞耻的心情啊!
“别,别走这么快,阿川,我赶不上了。”咲夜在身后虚弱地挣扎着,我心想,有必要笑得那么严重吗?刚才的姿势,其实并没有这么厉害的笑场吧?
“你们两个,怎么还过来了?八景家到我这里,再到学校,并不顺路吧?”我转移话题到。
“嗯”八景的发笑没咲夜那么严重,可是,语气中的笑意却时不时溢出来,“阿川是男朋友,所以,有机会就一同上下学吧,因为,故事里男女朋友都是这么做的吧?”
“那也是男生接送女生才对。”我尽力无视她们的笑声,说道。
“我不在意了,我来接送阿川也没什么,而且,看到了好东西。”八景说到这里,又和咲夜一起发出无法抑制的笑声,“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阿川,也会做这么残念的动作。”
喂喂,也该给我笑够了吧,这根本不好笑,好不好。
“最近的孩子都会做吧。”我反驳道:“这姿势在动漫游戏都很热门的。”
“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高中生的阿川会做这样的姿势呢。”咲夜说:“果然,男生无论什么年纪,都是很孩子气的吗?”
1050 感性真实
下午刚出了家门,就被突然过来的八景和咲夜逮住了黑历史一样的东西,两人还旁若无人地笑起来,对于平和日常来说,这可真是难得的残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在测试电子恶魔夸克的时候,做出那样的姿势来。那是仿照最近十分热门的游戏主人公的经典姿势而做出的动作,一般而言,也只有上小学的孩子,才会这么模仿吧。不假思索做完之后,才突然觉得十分羞耻,被八景和咲夜看到之后,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真是失策。是因为难得的平和日常太久了,所以精神上虽然还被潜伏的暗流拉扯着,但总体紧张幅度,的确是在降低吗?我以为穿上战斗服,再进行一定程度的反思后,情况会好上许多,但这个事实已经证明,就算穿上战斗服,也没有办法完全回到过去那种冷静细致的水准呢。
而且,最后我竟然选择了避开她们两人的视线,放在过去,我应该会更加理直气壮面对两人的发笑,用一本正经的气势,让笑场从最初就磨灭掉。这也是失策的一部分,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是自己一直在做让自己变成笑柄的事情。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拥有理直气壮的气魄,即便是傻事,也首先在自己的精神中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如此一来,就不会受到他人反应的影响了,那是心理坚韧的一种表现我一直是这么理解,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虽然,过去也发生不少窘事,让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但是,在末日环境的冒险中。尤其是和“江”结合之后,这种情况就越发减少了。如今突然出现这样的窘事,格外让人受不了。
“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是这么孩子气的吗?”咲夜问到,虽然她的表现看起来不是故意的,但我却下意识觉得她是故意的。这样的感觉和想法,简直是没道理,格外别扭。
“咲夜。”八景说:“有句老话,男人无论何时都是少年……其他人不清楚,但是放在阿川身上,果然很合适,我倒是觉得,如果阿川七老八十的时候,仍旧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很可爱的。而且,我也觉得阿川真的会变成那样的男人。”她这么说着,撩了撩发丝,这时她的样子,比平时的其他女生都有成熟感。只是,我想,一定是错觉而已。八景和咲夜……还有桃乐丝、系色,都很难想象她们“成熟女性”的样子。乃至于曾经大人样的玛索。一度让我觉得很有大姐姐的味道,但现在回顾当时的接触。果然还是有很孩子气的一面吧。这样的她们,果然没有说我“孩子气”的立场。
果然,还是“江”的人形体现更有成熟的魅力,尽管她们多少有些疯狂,但也不会说八景这样说不清是不是带刺的话吧。说起来,很多时候。八景的口吻和说法,总会显得模棱两可,以为是教训的时候,心中却是觉得这样就好,而让人觉得。她其实是赞同的时候,本质却是反对,也只有在行使班长权利的时候,才会把话说得直白清楚呢。
这个,恐怕就是八景的特色……真的会有人萌这一口吧?比如说,我其实很难想象,不是这副模样的八景。尽管这个世界的八景和末日幻境里的她很不少不一样的地方,不过,说到一样的地方,其实也有不少。在这些日子的观察,以及从昨晚开始迅速拉近的关系中,我越来越能发现,生活在这里的她和生活在末日幻境中的她,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了。比起最初刚确认这个世界的八景时,我觉得她在我脑海中的形象,已经和过去的认知重合了不少。除了她之外,咲夜的情况也是如此。所以,在和她们相处时,才会暴露出一般而言不会出现的状况吧,因为,这个时候,我的心情,比在冒险时都更加松懈。
没办法,想要紧绷起神经,随时警惕每一个细节变化,去分析每一个互动所产生的效应,但是,在这种久违的,让人不禁回想起碰到厕所怪谈之前,以及深入末日真理教之前的那段不那么紧迫的时光就算会出现一些危险的征兆,让人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但是,那种日常的缓和气氛,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就影响自己呢。
我这般想着,脑子里已经放弃了阻止八景和咲夜继续谈论之前的糗事,幸好,即便自己不说些什么,不,应该说,正因为当事人的我不继续说下去,所以,八景和咲夜之间的女生话题才会迅速偏转到其它方面上呢。
“日记的事情,如何?”以领先两人一步的距离,安静走在前头的我缓了缓脚步,向两人问到。
“日记?哦,那个啊,其实还没什么时间仔细看。”八景说:“不过,那个电子恶魔召唤程式不见了。”
“是啊,真可惜呢。本来还想仔细检查一下夜鸦夸克,感觉就像是和阿川做医生游戏呢。”咲夜笑着说:“真是太遗憾了,阿川,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知道的吧?”
你说的医生游戏,是我被当作病人了吧?虽然夜鸦夸克之中有我的一部分本质,但是,被当作病人被女医生玩弄这一点,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又不是小孩子了,过家家游戏还这么有趣吗?”我小声嘀咕着,却没想到竟然被咲夜听到了,她一脸清爽的表情,直白地对我说:“嗯,很开心呀,因为,阿川是病人,我和八景是女医生嘛,就算是假想的,但是,可以想象出阿川各种各样的表情,真的是很开心呢。”
这种事情不要当着被你妄想的人说啊,不觉得尴尬吗?我这么想着,将目光从咲夜身上移开,虽然和末日幻境里的印象逐渐重合了起来,但是,那重合的一部分,现在又被拉开了。你果然很不像另外两个你呢,无论是末日幻境中的,还是病院现实中的。可是……
这样的感觉,虽然让人感到窘迫尴尬,可是,可以看到这样开心、自然又爽朗的咲夜。真的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这样的心情,让我的嘴角,都要不由自主勾起来了。无论这个世界是中继器陷阱,精神幻觉,还是别的什么,能够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她们,我觉得,这一趟就算是极度的危险。也完全值回价了。若是一场梦,至少在开局的现在,大都是难得的好梦呢。
“怎么了?阿川,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笑?”八景眼尖地盯过来,“不过,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和阿川这么亲密的一天,一起上学放学。还遇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真的是昨天之前。都很难想象的事情呢。”
“嗯,没错。虽然我是隔壁班的,可是,这样的缘分,就显得格外难得,不是吗?”咲夜说。“在昨晚之前,我和大家都只是陌生的同学呢。如今却觉得,我们好似一起成为朋友好长一段时间了,什么话都能放开说。明明才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明确呆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是人与人的相适性问题吧。”八景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得十分认真,“心理学上有这样的测试,人和人之间,的确有不少,就算是陌生人,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很谈得来。一见钟情虽然被一些人所不齿,觉得很荒谬,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受,无法接受,但实际上,无论在心理学还是生理学上,都是有依据的哟。说到底,就是一个匹配的问题,个性和遗传因子上的匹配,以不可见波的方式发散并在彼此之间协调了。最后导致分手的情况,大都是屈服于金钱问题。如果没有这么现实残酷的因素在作用,一见钟情然后分手的情况,其实会很低哟。所以,一见面就很亲密的情况,其实也是有科学根据的。”
“不知道为什么,八景,虽然心中十分希望一见钟情是存在的,可是听到你这么解释,反而会觉得是歪理邪说呢。”咲夜说出的话意外的尖锐,所以,让八景一下子也有点接受不了,脸上的表情都停顿了那么一下,那个样子可真是搞笑。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起来,似乎是被我的笑声感染的缘故,咲夜也接着噗嗤噗嗤地笑起来,让八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么,我说的是很好笑的事情吗?什么嘛,你们这些科学盲!”八景的严厉措施,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体现不出来,反而让人觉得,这个女孩比平时都要“柔软”。
“嗯哼。”她用力咳嗽了几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到:“比起这些,还是来说说夸克的问题吧,那才是之后行动的重点,不是吗?可是现在,它不再磁盘中……在你这里吧?阿川,我觉得,它既然是以你为蓝本制造的,那么,在程式消失后,它留在你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那个神秘程式虽然已经无法在磁盘中找到了,但究其构成,就已经是无法理解的情况,会不会就此消失,也是一个问题。无论程式也好,电子恶魔也好,都是不能仅仅不处于肉眼观测的范围内,就认为其不存在吧?我回去后想了一下,阿川口中的‘神秘’,大概指的就是,人类无法观测,所以无法理解的东西。虽然,在很多时候,人们可以通过数学的严密性,去推导看不到去可能存在的情况,但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最基础的公式,又无法观测到,所以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东西,其实也是有很多的。
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从人类可以观测到的东西开始的,也是基于人类观测本身,才有进一步展开的立足之处。可是,人类自身能够观测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人的感觉器官,比大多数动物还要弱小,听不见的声音,看不见的光,就算可以制造出各式各样的仪器,放在整个宇宙的范围,不可观测却存在的东西也仍旧是数不胜数。所以,神秘,就是那样的东西所造成的吧?它可能从存在本质性上,一开始就处于高维状态,即便以我们可以观测的形态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所能观测到的。也仅仅是它的极小的一部分真相不,大概连真相都谈不上,只是如同光线折射后,扭曲的景色,这样的情况。
所以,想去理解神秘。是不可能的,在可以完全观测宇宙中所有的存在前,我们只能通过现象的相似性,去推测神秘的大概,而这种大概,也往往会误导我们。因此,神秘是危险的,但也充满了让人不禁想要探索下去魅力。电子恶魔,既然是神秘。那么,也一定是具备这样的特性吧?所以,我对它其实是很好奇的,不仅仅在于,它能做什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严格来说,它的出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在我的观念中,都是不重要的事情。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宇宙,这个世界中,竟然有这么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实在是”八景说到这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实在是太美妙了。”
美妙吗?竟然会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不过,也并非不能理解,最初的时候,在刚刚接触神秘,明明已经初步看到了它所带来的残酷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心情。不能理解,很危险,让人感到恐惧,但是,却偏偏充满了魅力。研究高危病毒的医生,恐怕就是这样的心情吧。我不是研究者,只是一个被害者,但即便如此,也无法从根本上,去否认产生这种心情的,如今的八景,但也说不出赞同的话来,因为,我所看到的世界真的很残酷。
所以,我只能沉默,静静地,坚定地,向前走。
面对各式各样的人,提出的各式各样的想法,自己扪心自问时,所感受到的矛盾,这些问题可能具备的答案,我可以想到很多,可是,面对这一切,最终的答案,却往往只有这一个呢。
只能向前走只有这个答案,才是在诸多不断产生的烦忧和矛盾中,唯一贯彻不变的东西。
“我的认知是正确的吗?阿川。”八景一番对“神秘”的长篇大论后,这么问我,在她的旁边,咲夜早就是一头雾水的表情了,咲夜果然很不适合想这么多呢。之前八景说过,我太纤细,想得太多,但是,八景自己想的也不少嘛。毕竟,在我们学校,优等生的标准,可不仅仅是课业成绩优秀这么简单而已,善于思考和处理事情,也是必须的标准。而八景,也是处于优等生这个圈子中的,否则,也不会被选定为班长在这种选拔的严厉上,我们学校还是和其它一部分学校不同的,没那么轻松。
“正确不正确,其实我也不知道了,但我觉得八景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在这么评价时,我的心态出奇的平静,“但是,我觉得有道理,也不代表它就是正确的,反过来说,至少,有我这么一个人,是认可你的看法的,这样的回答,你能满足吗?八景。”
“哼。真是个太过纤细的男人,这样的问题都不能给个痛快。如果你简简单单地说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样这样的话,我反而更容易接受。”八景翘起下巴,稍微有些不满地说,“不过,没有否定,也算你过关了吧,毕竟你是男朋友,标准要比其他人低一些。”
“啊?是男朋友的话,不才应该更严格一些吗?八景。”咲夜说:“其他人都是很高标准的。”
“什么话,你别被那些人误导了。陌生人就算了,对象是决定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对象,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故意抬高标准的话,日子很快就会过不下去的。”八景用一副教训的口吻,严肃地对咲夜说:“难得糊涂,难得糊涂,你决定要和什么人过日子的话,就必须对这句话学以致用。”
“哈……是这样吗?”咲夜有些汗颜的样子。
“那就多谢了,有你这样的女朋友,可真是我几百世修来的福气呢。”我一语双关地说。
“啊,话中带刺,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八景又用锐利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你们两个,又跑题了哟。阿川,夸克真的在你那里吗?”咲夜连忙圆场,说到。
“嗯,虽然一般情况下看不到,但是,在照镜子时,会发现它就在身后……这一点,也想让你们帮忙确认一下。”这一次,我爽快的回答道。
“是要确认,其他人是不是也可能看到夸克吗?”八景说。
“嗯,看得到和看不到,在一些情况下,处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说。
“还真是对细节锱铢必较啊。”八景不以为然地说:“我倒是觉得,哪种情况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啊?”我随口抱怨到。
“无论看不看得到,只要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就行,平时就算被看到,人们也会用自己的常识去解释吧,例如眼花和魔术之类的。”八景说:“人类这样的生物,对非常识的现实的接受能力是很弱小的。”
“是这样吗?”我想了想,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阿川今天要去学生会办事吧?”咲夜插话进来,“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因为,在昨晚之后,我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总有点必须做些什么的感觉,可是,我都没有发现必须自己去做,自己可以做到的……嗯……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一些事情,但到底要做什么呢?却没有个确切的目标,心中有点不安。”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认真看向她,心情很难描述:“……原来,咲夜你也有这么坦白的时候吗?”真的,这一点和我在末日幻境中的印象,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阿川这么说?啊,是因为还不了解我吧?也对,我们昨晚才成为朋友嘛。”咲夜一副理解的表情,说:“可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哟,妈妈跟我说过,所谓的朋友,就是要可以开门见山谈话的那类才算。自己无法用真正而直接的想法去面对的人,无法接受真正而直接的自己的人,都不是可以称为朋友的对象,顶多就是‘熟悉的人’这样的程度而已。”
“哦,哦!竟然会对朋友有这样的评价,真是严格的母亲啊。”八景说:“我家倒是更随便一些,因为,他们说,我交怎样的朋友,会被影响的也就是我自己而已,真是过分的大人呢。难道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吃亏吗?”
“不……我觉得,八景家人的这个说法,是在八景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才说的吧?我不觉得,有了自己的想法后,八景会让自己吃亏。”咲夜僵硬地笑了笑,似乎对此有很深的感悟。不过,她说的这些,到是和我的想法一样。
八景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尤其是现在的八景,在人际关系方面的能力来说,师生方面都有很高的评价呢,我认为,这个评价还在我之上,也就是说,我这个人,其实在人际关系方面,其实也就是马马虎虎地程度而已。幸好,优等生的评价,并非单纯只有学习成绩、思想水平、行动水准和人际关系这些因素组成。我在加入学生会之后,看过比公开的学生档案还要厚重的非公开考评呢,至于考察的运作程序,却不是我这个学级的学生干部可以接触到的,但是,其详尽程度,以及稍微确认后,所感觉到的真实程度,却让人觉得,一定是耗费了相当大的资源和精力。
我有想过,是不是校方和学生会联手,将学生们在校园和推荐零工的生活状态都监控了起来啊?总之,很不可思议,明明从外表来看,就是一个升学重点的公立学校而已。实话实说,在亲身体验了学生会的工作之前,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一所公立学校,在私下里会是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某种人才研究项目的试验场一样。
1051 感性真实2
从末日幻境当初的印象开始,我所在的学校就一直很奇怪,这种奇怪在我没有接触神秘之前,就如同蒙在镜面上的薄薄雾气,虽然总过觉得有点在意,但是,马马虎虎的话也过得去,只想着只要随着学级上升,自己自然会逐步深入其中,大概就能了解更多的东西了吧,并没有十分紧迫的感觉。而在接触了神秘之后,留在原来城市中的时间就变得很少了,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就已经让人绞尽脑汁,根本就没空理会学校和学生会的事情。
总而言之,在末日幻境的记忆中,我呆在这所公立高中的日子,也不过是一年多而已,如今在这个世界重复了高一下学期,总共渡过的时间结合起来勉勉强强可以让我升上高三吧。
在末日幻境里和八景、咲夜两人的深入接触,放在这个世界,大约提前了半年。
这里的课程,几乎和我记忆中的末日幻境时的课程没有二样,教室也好,同学也好……不,有一部分同学完全变成了陌生人,结合在病院现实中的记忆,大概是“构成这部分同学的人格意识已经彻底消亡了”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很悲哀,我一般不会这么去想,尽量只将猜测停留在“世界不同”这种泛泛的概念上。
现在的学校生活,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勾起或强烈或薄弱的即视感,让我深刻感觉到,一种时空的错落。学校生活一点很没趣,就算有兴趣小组,平时的活动也只会布置得中规中矩,想要弄出学生和老师都认可的。富有激情的课外活动和课堂教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小说中的精彩。只是因为它只截取了精彩的片段。而在现实中,虽然值得怀念的时候也存在。但大都是平淡无奇的日常吧。单调地进行重复的行动,每一天都像是流水线一样度过——过去身为优等生的我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之后,就是“神秘”对日常的入侵。让我以为自己在渡过那般危险刺激的生活后,再回到原本平淡的日常中,一定会受不了。
但是,如今的感觉,体验到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当初想法的稚嫩。如今,这平淡无奇的时光。单薄苍白的课堂教学,让人乏味的理论指导,都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尽管。这份平静也同样将底下汹涌的暗流衬托得极为明显。我就像是走在空气清新的乡下田道上,虽然空气清新,但不时会嗅到牛粪的臭味。
真没办法啊。这个世界也好,其它的世界也好,凡事我能感受到的东西,都不会有片刻停留。运动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正如同使用连锁判定时,那种杂乱却层层推进的感觉。
“这阵子,学生会的工作很清闲,不过,班上的同学说了有关旧厕所的传闻,我想去学生会确认一下。”我说:“毕竟,既然电子恶魔这样的东西都出现了,今后的异常会越来越频繁吧。虽然神秘这种东西出现的场合并不固定,但是,越是社会关系广阔的人和组织,注意到异常的几率就越大。学生会的内幕可是没加入学生会的人很难理解的,要形容的话……也很难形容,因为那种感觉太夸张了,所以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如果事情发生在学校里,那么,学生会一定是在第一时间涉入最深的团体。”
“我们要做的事情,会和学生会发生冲突吗?”八景再一次确认到,我觉得,这一点她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当然。我并不想学生会涉入过深,而学生会却一定会深入探究,毕竟是异常嘛,学校里任何不对劲的风吹草动,都在学生会的职责范围之内。”我直截了当地肯定回答到:“我们比学生会有利的地方,就在于,即便异常出现了,要处理它并非是外行人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而我们这边,可是有专家存在。”我毫不谦虚地用拇指朝自己指了指。
“嗯,阿川的话,一定比学生会的人更能干。”咲夜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哦——?真臭屁,虽然昨晚干得的确不错。”八景明显口不对心地回答到。
这样的她们,如果说仅仅是中继器根据我的意识幻化出来的存在,不是真正的她们的一部分,那么,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会感到愤怒。在我接触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是真正存在着的”这样的想法,已经逐渐在我的心中扎下根来。往大了说,站在病院现实的角度,整个末日幻境不全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意识的显现吗?在其中出现的东西,连同中继器也一样,也都是这种精神意识的体现,疑似中继器创造的世界,到底也是包含在末日幻境中的一部分,那么,“这里的八景和咲夜也是真正完整的八景和咲夜的一部分的体现”这样的说法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至少,我愿意这么相信。
相信这里的八景和咲夜,并非仅仅是我的妄想,正如同末日幻境,也并非只是我的妄想。所有这一切,当放在病院现实的角度,就会变得虚幻起来,以这个世界的角度去看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也会觉得两者的虚幻,相对的,仅仅站在末日幻境的角度去看待另外两者,感觉也是一样的。
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理性上无法接受,可是人类拥有的,并不仅仅是理性,理性这样的东西,只不过是由人的常识构成东西,而人的常识,受限于人自身的局限性,也只是片面的东西。只会将人类的感性衬托得更加优美和高等。
人类是连“神存在”都能相信的物种。那么,相信自己所面临的种种不可思议,都是由“精神高维性”这种可能性,在更高维存在的影响下,呈现出来的独特姿态,也是很浪漫。且值得去相信的事情。
属于我的真实,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影响着我。正是因为它们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才会对我产生影响。反过来说。所有影响我的东西,其实都是可以认为是真实的。不是吗?总体概念上的“高川”呀——我对自己。但又不仅仅是对自己说着。
在抵达校门之前,我和两位女生拉开了一些距离,让他人眼中的我们,并没有“恋爱未满”以上的亲密。要在这个学校生活。保持优等生的身份,“早恋”仍旧是禁忌的词汇,至少,不能正大光明地摆在台面上。我和八景、咲夜的关系十分特殊,走得太近是必然的,可是,这样一来。在其他人心中就会颇有微词吧。男生和女生的关系要保持在桌面上画分界线的程度,这才是让校方接受的程度。
虽然,在一些学生口中,这种潜规极为死板又不合时宜。但是,谁叫这里是升学重点的公立学校呢。至少高中毕业之后,无论是在年龄上,还是在思想上,才算是成熟,才拥有谈恋爱直至结婚的资格,这是大部分成年人眼中的真理——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我也觉得,虽然当初在末日幻境就读高中是还懵懵懂懂,可是,现在却已经完全可以接受这种想法了,甚至于,自己应该也是支持这种想法的吧。
虽然被八景强制锁定为男女朋友关系,然而,在我的心中,八景也就是姐妹一样的亲人而已。在这个世界和她谈恋爱,甚至是结婚,也没有有什么抗拒的情绪,如果是她希望的话,如果其他人觉得没关系的话,那就这么做好了。但是,终究在我的心中,对八景的心跳和回忆,一直都浓缩在亲人之爱中吧,身为男性而对女性生出的冲动,只不过是本能在这种家族爱中占据了一小部分的体现。谈恋爱什么的,真的很搞笑,因为,我对她的爱,可是区区的男女爱情所无法比拟的。
所以,无所谓哦,无论是要刻意拉开距离,亦或是如她所愿拉近距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八景是这样,咲夜也是一样,在自己的心中,她们占据了怎样的份量和位置,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八景和咲夜斜过眼神,和我的目光接触,她们似乎为不能走在一起感到歉意和惋惜,似乎走在一起的话,更能显示彼此之间的亲密——但是,其实是没必要的,在这种地方突然变得格外纤细的话,可真是让人为难。
为了不被这种为难困扰,我毫不拖泥带水地加快脚步,率先在几个执勤纪律委员的注视中,和其他同学一起穿过校门。然后,我感觉到两道不满的目光从背后刺来,想也知道是谁在瞪自己。真是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就是会闹别扭。
我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五分钟后,同桌的八景才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她板着脸,看起来像是还在闹情绪,并没有主动和我搭话。我没有受到影响,带着怀念的即视感,老老实实渡过了下午的课,放学的时候,我对八景说:“我去学生会了。”
她“哦”了一声,看表情已经恢复过来,如平时那般对我说到:“我今天值日,所以不用一起回家了,我和咲夜说好了,今后的上学放学都一起回去。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半个小时内回到教室,应该可以找到我们。”
“嗯,不过我觉得不会出什么事情,只是对传闻进行求证而已,就算要行动也不会是今天下午。”我这么回答到。
“那么,还是晚自习后行动?”八景顿了顿,问到。
“如果旧厕所的传闻不实,那么,就和昨晚一样巡夜吧。”我说:“不过,今天下午我观察了一下xx君,他之前邀请我去调查旧厕所的传闻——我觉得他会在今晚或明晚行动,如果传闻被学生会证实,那么这两个晚上我们就得守在旧厕所那边了。”
“哦?还真是个老好人呢,xx君一直对你有竞争心理,还好几次用过阴暗的手段,你该不会不明白吧?”八景的视线略过正走出教室的xx君的背影,平静地说到。
“有竞争心理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也想进学生会。可是,我这个学生会的前辈。却出于个人因素,不推荐他进入……简单来说,我卡住他了,大概被他知道了吧。”我笑了笑。“我第一次申请就入选学生会的时候。他当时也写了申请,听说只是交递比我慢了一个小时。然而当时我已经占据了最后一个名额,所以,他就被刷掉了。真是残酷,之后直到现在。他都没能申请通过。”
“你比他先进入学生会,所以对他是否可以加入,有一定的决定权?”八景好奇地问到:“不是建议权吗?”
“当然,同一学级的同学在进入学生会之后,往往都会一起做事,所以,先入者对后入者也是有要求的。如果觉得不能共事,当然有拒绝的权力,只要不是学生会特别缺人,一般都不会硬塞进来。”我对八景解释道。
“不过。同一学级的学生会成员不止一两个吧?你们对候选者的态度发生冲突的时候……”八景没把话说完,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
“一般会以更高级别干部的意见为准,很不巧,我是我们这个学级中,最高级别的干部。”我摊开手,微笑着说到。
“怪不得xx君明明处处都针对你,却只能用虎头蛇尾的手段呢。”八景别有深意地微笑起来,“他对学生会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也很害怕学生会吧。我觉得,耳语者会有用上他的时候。”
“嗯,你才是耳语者的头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所以,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我说着,抓起收拾好的书包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学生会的主社办在俗称“东楼”的多媒体教学楼中,最初兴建这栋多媒体教学楼的时候,就已经专门给学生会留了整整一层作为办公总部使用,在这一层之下的空间对全校师生开放,而日常的管理权也在学生会手中,若没有特别的情况,校方虽然会使用楼中的设备,却不会插手管理任务。于是,理所当然的,这栋楼的值勤管理人员就是学生会干部和干事,这个工作算是专属学生会的勤工俭学项目。校方的办公室在更上方,不过,如果学生在校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来说,向学生会咨询和寻求帮助,要比获得校方的帮助更及时。
在很多校内问题上,本校学生的优先选择普遍有两个:自己班级的班主任,以及学生会。具体到事情上,根据自己的判断,有倾向班主任的,也有倾向学生会的。不过,就算是班主任,向学生会反应情况的次数也很多,就算不立刻反应上来,打算自己处理,之后也必须提交报告给校方和学生会。
正因为学生会的权利很大,所以,学生会中的事务也往往是很繁忙的,忙碌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在课间的时间也必须抓紧。当然,高一学生入选学生会之后,大都会成为干事,做一些繁琐的杂事,充当干部的助手,进行对学生会工作的适应性训练,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像我这样,刚入选的时候就被提拔为干部,即刻通过处理一部分干部工作,用成绩来证明自己,有立刻成为干部,成为同一学级的新成员领导者的资质。不过,相对老资格的干部来说,这些工作自然都是“轻松容易”的。
在这个阶段,即便是我这样的优等生,想要深入接触更具备考验性的工作,学生会也是不提倡的。学生会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和培养干部的方法,并有专门的人员,对这套流程的效率和效果进行观测和判断,在收集够足够的经验数据后,才会着手对一部分的确是“不适宜”和“跟不上”的地方进行调整,这种调整放在整个学生会存在的历史里,都是一个相当缓慢的流程。一个从高一就当上干部的成员,到了他毕业的时候,学生会运作机制都没有做过一次调整,是十分常见的情况。
不过,我想,如果学生会察觉到“神秘”的出现,并受到巨大的冲击,从而认知到一直良好的运作机制到了经受考验的时刻,那么,调整一定会很快来临,而且,将会格外的有效率。
这个学校是很古怪的,只有成为了学生会干部,的确接受了实事任务,又有其它学校的情况认知作为对比时,就会深刻感受到这一点。
学生会向社会伸出的触手,自身的权限范围,运作机制的效率性,都太过惊人了,有许多事情,根本就不是区区一个高中生所应该接触的。这里可是面向大学象牙塔的升学重点,而不是面向社会熔炉的技术学校呀。
不过,在我看来,可以接触到这些本不是高中生应该接触的事情,学生会的大多数成员都以此为豪,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现在想起来,在末日幻境里的我也是这样的,尽管,我似乎更加敏感一点,但的确没有出现“这个学校和学生会不对劲”这般有力而明确的想法。
如今,我又再度回到了这所学校,虽然世界已经不同,但是,这所学校的古怪,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改变。只不过,我所要面对的情况,的确和最初在末日幻境中生活的我,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对这所不变的学校,便有了新的想法吧。
我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再次踏足学生会总部“东楼”。在前些日子里,我一次都没有带着这样的心情踏入这里。那段平稳的日常,就连学生会布置下来的任务,也是微不足道的平凡,根本就不需要特地到总部回报,通知任务的方法,也是总部派遣人员,私下接触后通知一下而已。
“果然,心情不同,目标不同,处境不同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改变的东西,也会在眼中变成另一种模样啊。”我自言自语,走进电梯中。
多媒体教学楼中和以往一样热闹,不少学生看重这里的电脑室、多媒体教室和阅读室的设备和环境,放学后就聚集在这里进行课外活动。大多数学生进入电脑室这样的地方,也不会学习,而是玩游戏看电影之类,但是,在这里就是允许的,也只有在这里允许,放在这栋楼之外的地方,则是禁止,学校周边在过去存在过商业运营的网吧,不过,在多媒体教室兴建后就被取缔了。理由大概就是:这是在校方和学生会监管下的正常课外活动,因为有监管,所以没有问题。而且,为了对学生活动进行必要的监管,必须净化任何让监管工作无法顺利进行的环境。
仅仅一个多媒体楼的设备,可以满足校方和学生会的需求,但却无法满足全校学生的需求,但也同样也是校方和学生会的目的——利用“少数的优待”来唤醒竞争力,而且,这种“少数优待”的界限,必须是潜移默化,无法让人指责的。就如同现在的情况一样,设备无法满足所有人,所以,想要使用设备,就在学校允许的范围内竞争吧,无论使用体力还是用头脑,如果两者都无法占据“少数人”的名额,以此提出抗议,也是没用的,因为“学校的资金有限,无法满足所有人,既是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的失职,也是这个国家所面临的现实”这样的理由,可是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的,更不会有人提出会导致“让学校周边充斥铜臭,无法进行监管”的意见。
是的,这个学校,从来不划分重点班,重点位置,校方和学生会一直都会用各种办法,让大家认识到“真正的校园生活”是多么精彩有趣。但是,想要享受愉快充斥的校园生活,就必须接受竞争的现实,因为,资源永远是处于“人为不足”的状态。
1052 求证
正因为对学生会和校方的合作有一定的了解,进而将这种认知扩散到由毕业生,尤其是学生会成员的毕业生在进入社会后构成的关系网,对于学校中的“人为资源不足”就更加清晰了。虽然公立学校的拨款大都来自政府,但是,从民间筹集资本也是很正常的运营,拥有以“学生会”为协调的庞大人际关系网络的学校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可能缺钱的吧,至少,添购足以满足大部分学生使用的设备和课外设施,应该是没问题的。
然而,为了提高竞争力,所以,将资源的利用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多余的资金,一部分作为“公关费用”被贪墨,但还有一大笔是同时受到校方、学生会和精英毕业生的联合监管与再投资使用的,其中也包括创业和扩大产业的贷款,以及各式各样的奖学金等等。
这个学校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赚钱的能力也很强,而利用资金的目的性和效率性就更强了。
而作为学生会的一员,一旦升上高二,成为干部,就会接触这方面知识和操作。最初只是分配一个学级中各班级申请的各类活动资金,之后就上升为课后兴趣小组和社团的活动资金,再之后会参与学校整体方面的一部分资金运作,以及分配到一些“勤工俭学”的内容——可不是什么做家教和捡垃圾之类的任务,虽然这类正常的勤工俭学内容也有,不过大都会提供给非学生会成员而又极为需要工作的学生,学生会干部所要参与的,是资金起步为十万,逐渐升值到一百万的过程。尽管失败的话,在毕业之前无法完成的话。也不需要付出金钱上的代价,不过,通过这个过程,无论校方、学生会最高管理层还是毕业后一直也一直和两者合作的精英人士。都会对新生代干部的能力有一个评价吧。
在我看来。对于正常的高中生来说,这样的学校生活未免太过严格。不过,也有十分享受这种气氛,认为这种经历能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充实的人。在我于末日幻境的那些年中,不仅身为经历这些事情的一员。也接待过低学级的同学,作为指导员引导他们走上学生会工作的正轨,那些体验在此时回想起来,虽然还是觉得古怪,但是,要说讨厌却也不尽然。
如今在这个世界,这座作为学生会总部的多媒体大楼中。味道、人们、喧嚣、一切的细节,都让我不禁生出一种恍如昨日的情感。
即便是在走进电梯,和其他陌生同学相处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的眼光扫过同在电梯中的陌生同学。大概是对这个学校的认知先入为主的缘故,所以,能够站在这里的家伙,总觉得不是散发着学霸的气息,就是一个个肌肉发达,就算表面憨厚鲁莽,也觉得其内在一定是出乎意料的细致。
他们也好,我自己也好,此时的状态,都充满了怀念的味道。
“算了。”我对自己说:“反正,在这个学校的竞争,考验的可不是正常课业的学力。”
“高一的吧?”我听到电梯一旁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猜测我的学级,“感觉有点古怪呢,是学生会的人吗?又有点不像。”
有点不像……吗?我不禁想到,真是新鲜的说法,不过,不在学校的那些时间,自己的确已经改变了许多。正常的社会活动,也变成了“令人怀念”的事情,而并非“一如既往的日常”。我看了说悄悄话的两位女生一眼,她们察觉到了,更低声地笑闹起来。自己成为女生调侃的对象,仍旧是有点让人不自在,我尴尬地想着,这个电梯的空间太小了,以至于想要说悄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电梯每一层都会停,这也是常事,因为出入的人太多了。抵达第三层的时候,我和一个熟人碰面了,对方也是学生会的干部,比我高一个学级,如今是高二的优等生,虽然不是当初提携照顾我的前辈,不过,倒是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有过好几次合作,所以相对起其他同事更有交情。说起来,包括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时间,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此时看到相貌和年龄上没有任何变化的这位学长,不禁在心中愕然一下。
“高川吗?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你今天没有任务吧。”学长c君意外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就像是不久前才见面,熟悉得很,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个世界……
他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说着,电梯里的其他人立刻正大光明朝我身上投来视线。我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应该是认识c君学长,所以,大概是在审视我这个“确认是学生会干部”的家伙吧。
“没有,最近的活儿很轻松呢。不过,今天过来是想要求证一些事情。”我正视c君学长说:“c君,你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你的权限比较高。”
“哦,是稍微越权的事情吗?”c君一脸了然,并没有顾忌无关人士在场,就说出了“越权”这个词语。不过,“越权”放在什么地方,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会给人好印象就是。
“是的。”我也十分直白地回答到。
“哦,哦——”c君用意外的眼神看了我几眼,说:“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整个人看起来和过去不一样了,有股前冲直闯的气势哟。”
“……也没什么。”我顿了顿说:“c君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这样的人在学生会里也蛮多的,我也比较喜欢和直接的人共事,倒是觉得过去的你有些阴沉。”c君的话,果然一直都是很直接呢,过去的我在其他师生的印象中并不属于“阴沉”一列,但在他的标准中就是。
“现在的你顺眼多了。”c君果然这么说了,“看在今天的你很顺眼的份上,帮你一次也没什么。反正我现在也有的是空。”
因为“顺眼”和“有空”吗?真是随意的回答,不过,c君这么说的话,意思就是他一直对过去的我看不顺眼。真是难以想象。我过去和这个家伙的交情在我看来,还是过得去的。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就这个发现而言,来到这个世界,重新过上校园生活,倒是在人情关系上变得新鲜起来了。这么想的话。心情就会好起来,我默默地微笑着,现在的笑容一定和过去的笑容不同吧,因为,在我的心中,有着一股真诚的涌动。
抵达学生会办公层时,电梯中就只剩下我和c君。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本来有些遥远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我环视着这条笔直走廊的每一个细节,此时的心情,一定和多年后返校参观的毕业生们的心情类似吧。毕竟。虽然在末日幻境中,学历一直保持在高二,但是,仅仅就心情而言,早就已经从学校毕业了。记忆在脑海中复苏,对比此时看到的细节,却突然产生一种“原来这里是这样的啊”的感觉,大概是过去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些那些细节的缘故,让我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这里的环境。
以及人们。
同学们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平常音量的交流,不时打来的招呼,以及匆匆掠过,又笔直望向前方的眼神,每每能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比记忆中更加细致的画面,大量的数据,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已经在大脑中浮现和归纳。即便没有连锁判定这样形同超能力的才能,单单凭借“看”、“听”、“闻”、“接触”和“思考分析”,就能得出过去的自己无法得到的信息。一个个超越三维立体的形象,通过感官和思维,自主地扩展开来。
每一个走进我的视野的人,我都会不禁想到,从脑海中浮现的,下意识推测出来的方方面面——原来这个家伙也在谈恋爱,这个男生刚吃完晚饭,这个女生是住校的,看似整洁的打扮,可是私下里却相当邋遢……诸如此类等等,乃至于他们的性格、行为风格、在既定条件下可能产生的反应,即便都只是推测,却一丝不苟地浮现出来。而我对这样的思考,却感受不到那种“发力”的感觉,就像是……用平时活动手指的肌肉进行思考的。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所以,细致的活动过程和发力过程反而难以察觉。
“嗯?你在做什么?”c君不经意地问道,他瞥了一眼我不断活动的手指——刚才我用这样的举动对自己的思维本能进行了对比。
“没什么。稍微活动一下。”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你今天的眼神有点不同呢……”c君的口吻就像是看穿了什么,不过,在学生会里,为这样的表现吃惊的话,往后的学生会生活可干不下去呢,这里的高学级干部,在观察和判断上,都超过一般的高中生,过去因为参照对象很少的缘故,无法判断出来,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十分确信了。
那么,你想干点什么?从我这里套取了情报之后——我觉得c君接下来的话一定是这样。
“你想干点事情吧?有这样冲动的感觉。所以,特地跑来询问消息,也是为了这件事吧。那么,你知道了情报之后,想干点什么?”c君果然这么说了:“我对你想知道什么有点兴趣,不过,对你‘在知道情报后想做什么’更感兴趣。啊,如果是涉及了私隐的问题,不说也没关系。”
——因为我在你提问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判断出来了。他会这么说,我想。
“因为,在你提问之后,我理所当然就能判断出来了。”c君如此说到。
正因为这两个实例,所以让我确认了,即便没有魔纹,电子恶魔也暂时无法使用,但是,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我,状态也的确已经调整出来了。过去的那种种考验,让人悲伤的,让人痛苦的,让人喜悦的,让人激动的。让我获得的经验和养成的习惯,即便在怪异和神秘不存在的时候,也一直都潜伏在我的身体中。现在,就是它真正展现作用的时候。尤其在怪异和神秘的特质还很微弱的现在。其存在感尤其强烈。
有点像富江的超能“心理测量”呢。我不由得想到,不过。另一方方面也十分肯定,这种现象并非是超能,而真正是经过锻练之后,人类可以达到的领域——即便是一个高中生。也能达到的领域。
“找个空房间说吧。”我回答到:“如果害怕被人从提问中揣测出什么,就不会跑来这个地方了,不是吗?c君。这里的学生,可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看的。“
“啊啊,是这样吗?”c君嬉皮笑脸地说:“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其实还是很多的,不过,偏偏我就是喜欢知道别人闲事的人。虽然一般而言,知道后也不会去干涉——不过,果然知道他人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还是很让人感到满足的啊。”
“真是恶劣的想法呢。c君。”我这么回答到。
c君盯着我看了半秒。就像是在确认我的想法,随后装作无事地搔了搔头发,推开身旁的房门,“进来吧,虽然你今天很顺眼,很新鲜,但是也很让人讨厌。”
“令人讨厌真是不好意思。”我随口应付着,跟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一个尚未使用的小型接待室,我顺手挂上了“使用中”的通知牌,才将门关了起来,中央空调释放出来的冷气让房间有些闷,但是温度还是很适宜的。我脱下校服外套,和c君一起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这些动作,就像是深深刻在骨髓里,就算隔了那么久,到了这个地方,仍旧会自然做出来,让我无比深刻的意识到,末日幻境里,这个学校的培养,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深入了我们这些学生会干部的内心中。
我坐进沙发,c君从饮水机里倒了两杯白开水,一边抱怨着:“为什么学生会不准备饮料呢?就算是有味道的水也好呀。”一边在我的对面坐下,将其中一个杯子顺着茶几面推到我的跟前。在喝水之前,就开门见山地问到:“已经没人打扰了,这个房间的隔音性也很好,我已经用权限暂停了监听和录音,就算说的是对学生会不利的事情,也只会进入我这里。”他指了指耳朵,继续说到:“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高川同学。”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半,才对他说:“最近我从同学那里听到关于旧厕所的传闻,说是有人失踪了,所以校方才准备拆掉旧厕所?”
“嗯……高川,看起来你对旧厕所很在意,是因为你也在那里吸烟的缘故吗?”c君一脸平和地说,不过,如果就此认为,他的确是“已经确认”所以才用这样确认的说法,那就会掉入陷阱中。我对自己吸烟的隐秘性还是十分自信的,c君和我有一定的交情,但都是在工作上,私下里的交往不多,会留意我到刻意跟踪调查的地步,可能性很小,况且,就算是末日幻境早期的我,对学生水准的跟踪还是有自信识破的。选定旧厕所做为吸烟的场所时,也习惯性检查过环境,确认那个地方并没有装上摄像头之类的监视仪器。
所以,c君在这里九成九是在诈我。
“重点在于,传闻中,有学生在那个地方失踪了。”我避开他的欺诈点,单刀直入地问到:“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我想了解一下。”
“嗯……重点吗?”c君垂下目光,似乎在思考,不过我不觉得他如果真的知道什么的话,会临时做出拒绝告诉的决定。
“如果不是真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以我的级别,也不会得到学生会的通知吧。虽然那位同学也只是说了些风言风语,不过,这种半信半疑的情况在其他学生中扩散开来也很不妙。已经有人想要自己进行调查了,不管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去做这种事情,但是,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引起更多学生的共鸣吧。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学生失踪是确有其事,那就应该采取更严厉的思维管制和引导。”我面无表情地说到。当然,全都是借口。
“思维管制和引导吗?你的意思是,不应该将你这位一年级最高干部包括在内?”c君盯着我,说话的时候,表情和眼神也都收敛起来了,产生一种严厉的感觉。
“是的,因为,作为一年级最高干部,我有权在了解一部分实情后,对本学级的情况进行更实际的管制和引导工作。”我说:“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大概连普通老师都不了解吧?由学级主任和学生会的学级干部配合工作,是可以接受,且应该如此的应对手段。”
“嗯,很直接的发言。”c君停顿了一下,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到:“高川同学,你是第一次在学生会事务上有主动的想法,过去的你,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很能干,但是,不主动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缺点。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的变化,可是,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积极起来。或者说,这种主动性仅仅是针对这起传闻?”
“很遗憾,的确如此。学生会日常事务对我而言,就只是日常处理。特殊的情况,例如现在,则有必要特殊对待。”我如此说到。
“是这样吗?原来高川你是这样想的啊。嗯……嗯……”c君点点头,就像是确认了什么般,说到:“看来,你是认为,这个传闻是有来由的,而且,很可能是真相。正因为有这样的判断,所以才觉得这是特殊的情况。对于没有情报的你来说,对事物的第一次判断,是从感性出发,而并非理性。”
“不,请说,是根据直觉。”我认真地说,在过去,“男人的直觉”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实感,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神秘事件之后,对这种更为直接的判断方式,我开始变得十分在意起来,也不再觉得直觉什么的是无稽之谈了。战斗需要直觉,意识到神秘需要直觉,处理神秘需要直觉,面对危机需要直觉,种种经验,让我在得到了不少教训的同时,也大约明白了,对于一个必须面对不寻常环境的人来说,直觉是多么真实且重要的东西。
感性和直觉往往会被人扯在一起,但是,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或许平时可以认为是这样,但在进行任务的时候,两者之间的分割线是很明显的——直觉和感性,如水和油一样界限分明。这样的感觉,也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如果将两者混淆,就会被自己的感觉蒙蔽,反而陷入更糟糕的情况。
而现在,我就是在执行一项任务,而且,大部分并非是站在“学生会干部”的立场上。
“直觉吗?该说可笑,还是滑稽呢?”c君这么回答的同时,又确定到:“不过,高川同学你的话,我还是很信任的。”顿了顿,用力抓了抓头发,说:“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过传闻,实际情况也没有接到通知。不过,我可以帮你递话到上面,毕竟,今天过来就是要找学生会长的。”
“哦?是什么事情呢?”我不由得反问道。
“和你的事情没有交集,大致上,是关于我自己的任务的事情。”c君不愿深谈,站起身,结束了交谈,说到:“你在这里等等吧,我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你的事情上报给学生会长之后,我也会从旁推动一下,如果他愿意就此事给予答复,会在办公时间结束之前召你见面。”
“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对已经拿起校服开门而出的他说到:“谢谢了,c君。”
“说过了,会帮你这一次的吧?”c君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且,你要问的情报,也并非是违规呀,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1053 A子同学
虽然隐瞒了许多东西,但是,可以得到c君的帮助真是太好了。我目送c君离开后,心中这么想着,从裤子口袋中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眼上面的课程计划,将其中一页撕下来,来到垃圾桶旁,将这页揉成一团后扔进去,装作想了想,又伸手进去,尽量看起来像是要重新捡回来的样子,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微型监听装置粘在垃圾桶壁上。想要在学生会总部安置监视设备,就必须思考得慎密一些。这些房间自然是每天都会有专人进来打扫,会否对整个房间进行检查,周期如何,都是我这个级别的干部难以确认的事情听说是更高级的干部通过密令的方式,派专员进行,搞得就像是特工活动一样,过去的我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来到这个世界后,重新审视同样的情况,却似乎并非如此。
特工电影中时常会出现特工们将监听器安装在电话机、桌子、椅子和床等等生活用具的一角,但是,从我的视角来看,这么做反而是最不保险的,只是在科技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按照现在的科技水平,则有更好的安置之处。优选的地方,自然是在思维盲区的地方,无论是平时的清洁工还是特殊时间的安全专员,都会下意识忽略,至少是不会“太过认真”的地方,再加上在学生会工作的人,即便是执行安全任务的人,也大都是本校在读的学生而已。所以。在我的判断中,最好的监听器安置地点就是“垃圾桶”。
垃圾桶这样的东西,是“长期存在又容易被人下意识忽略的东西”。它在这些房间中是最不可少的,平时却放在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使用它的时候,人们的注意力也往往是放在“废弃物”身上,而并非“垃圾桶”身上。清洁工也好,检查房间安全的专员也好,对这样的东西抱有的下意识忽略感要比其他用品更加严重,就算从里到外看一遍。也多会在潜意识中有一种“赶快弄完”的想法。因为,垃圾桶是“肮脏”的东西,严重一点说。会引起生理性的反感,但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不理会,就只能采取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
如此一来。要在里面藏点什么。只要物体本身的存在感比垃圾更加微弱,那就有很大很可能被忽略过去。
而且,其它设备用具的损坏更换和正常更换的周期很短,相对的,垃圾桶的更换周期却是很长的。
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让藏在垃圾桶里的东西被发现了,那么,我也更能接受“是运气不足”这样的说法。
如今我准备了监控计划中。在自认安全的范围内可以安装的,最低限量的监控装置。在c君离开的这段时间,得好好处理一下才行。我没有听从c君的话,老老实实在房间里等学生会长的通知,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就离开了这个会客室。我在过来这边之前,已经好好地在脑海中复习一遍过去关于学生会的记忆了,所以,虽然有些陌生和新鲜,但是,地形之类的情报,已经和记忆中的情报好好比对了一番。
那么,在去到下一个地点前,检查一下设备运作的情况吧。我一边在脑海中继续提取和这次行动有关的情报,一边打开手机启动程序。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尤其在重新武装了自己之后,为了时刻保持临战状态,我在课余时间做了不少锻练,这个监控程序就是利用这部分时间和精力做的,说实话,虽然仅仅是“通过无线信号和学生会的信号扩大器模组进行对接,进而达成对布置在学生会总部中的监控器完成稳定交流,并将监控器收集到的数据录入到学生会总部的服务器中,以期派上针对性的用场”这样的想法,但真正要做起来,简直就是自己搭建一个信号网络,和学生会总部的计算机网络进行骇客式的连通,其中要解决的麻烦,对我而言,堆积得就像山一样高。
如果是末日幻境早期的我,一定是干不来这样的事情吧,不过,离开了学校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并没有就此停止学习,或者说,为了完成网络球的任务,通过网络球的培训机构和平时的自我管理,不断增进自己是十分必要的。所以,在过去的知识储备的帮助下,我仍旧解决了监控系统所面临的不少问题虽然并非全部,但是,另辟蹊径做一个简陋的不对等网络信息对接和传导系统,还是办到了。
当然,所谓的“不对等网络信息对接和传导系统”还没决定简称只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我相信,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东西早就被计算机信息领域的专家玩了许多遍了,也有更加专业的名称。不过,我不太懂这些专业领域的情况,而且,既然是从头到尾都为自己设计的东西,哪怕是玩具,起一个自己觉得带感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所以,我完全没去查找自己做出的东西,在专业领域中的专业名称,就大而化之地称之为“不对等网络信息对接和传导系统”,名字很长,有一种不明白,但自己也觉得很厉害的感觉。起码,我个人是十分满意这个名字的。
“不过,太长的话,一想起这个东西,脑子就会更吃力,所以,还是早点决定简称吧。”我在心中对自己说着,循着监控计划中已经规划好的地点,一个个找了过去。期间碰到了不少同学,大部分是学生会的干部和干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前来寻求帮助和商讨活动事宜的学生和老师。学生会下午的工作,会在六点整结束,如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或者,不如说是只剩下一个小时,所以各方面的活动都不由得抓紧。从而显得繁忙起来。
争论和商榷,游刃有余和急迫焦躁,彼此矛盾却又和谐共存的情绪,好似化作实质一样,充斥在这整整一层楼中。看到这些繁忙的人,果然还是我比较悠闲吧,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虽然期间也没少和一部分熟悉的陌生人攀谈,又被陌生的装熟者邀请,但是。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仍旧用一个个借口进入了计划中的那些房间。
将最后一个监控装置安放完毕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高川,我们要去吃晚饭了。一起吗?”一名住校的学生会干事问到。他的级别比我还低,不过,确实是二年级的学生。
“不了,我还在等学生会长的接见。”我回答到。
“学生会长?”对方有些惊讶,“这可真不容易,会长可是很忙的,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吗?找我们帮忙说不定会更快。”
“你们已经帮过我了。”我由衷地感谢到:“接下来的事情,是必须由会长处理的问题……c君是这么说的。”
“哦?见过c君了?他是这样说的吗?那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对方笑了笑。“既然是我们没办法插手的事情,你就好好努力吧。高川。现在你已经是学级的最高干部了,就此懈怠可是要不得的,人生就是前进再前进!”
“这我当然明白。”我也用笑容回应到,“我要去会客室,c君说,会长决定见我的话,会派人过去通知。所以,我可以和你们走一段路。”
“这样……”他们已经走起来了,“可是,你在我们这里呆了太长时间了吧。会不会错过了?”
“我觉得现在回去,时间刚好合适。”我回应到。
“你觉得好的话就行。”对方说:“不过换做是我的话,可没有这么悠哉的想法。要得到那位日理万机的学生会长的接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听说他已经开始准备换届了?因为,他和不少干部一样,都是快要毕业的三年级生了,按照传统,他们在高考前的两个月就要完全解除学生会的职务,好好准备大学或高等技术学院的考试。虽然我和那些三年级生接触得蛮少的,但是,一想到他们就要离开了,就不由得有一种怅然的情绪,觉得自己必须更努力地做些什么才行。”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最近很有干劲呢。”他的同伴,一个同样是干事的男生说到:“没想到你的燃点这么低啊,这样普通的情况也能燃起来。”
“别这么说,毕竟我的优点就在‘善于挖掘细节,感受细节,并将之做为自己前进的动力’这一点上呀。”他开朗地笑起来。
我和他们在电梯前分别,然后回到了之前和c君呆过的会客室。房间中没有人来过的迹象,我坐在沙发上,想起那位干事提起的事情:这一届的学生会高层人员,有三分之二就要卸任了。在最高级的干部中,三年级生自然是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但也不缺乏而二年级的优等生在得到提拔和培养后,提前进入这一阶层,他们往往会在三年级生卸任之后,接手对方无法完成的任务和责任,而下一届的学生会长,也理所当然会从他们之中选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不需要在公开场合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布就职,当然,也不需要接受公选的考验。基本上,下一届的学生会高层,就是当前学生会高层通过学生会的内部交流和竞争方式,直接选出来的。
这在许多人眼中,是不公平的吧?但是,这一点学生会也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在每一个入选者进入学生会的时候,都会被灌输这样的一种激烈的内部竞争规则。无法从一年级就担当重任的人,能够通过后面的加压式考验迎头赶上的可能性很低。优秀的人,从一开始就很优秀,于是,差距在两年之间,一点一滴地拉开,眼睁睁看着原本和自己一个水平线的人走到了比自己更高更远的地方,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相对于一名高中生来说,也是相当严重的。
换句话来说。作为一年级的最高级干部,我大致也算是“学生会长候补”吧,当然。按照正常的程序,是在这次换届结束,二年级的优等生接手学生会长一职之后。不过,就算在没有遇到“神秘”的末日幻境早期,我也从未想过要当学生会长,当时已经是二年级的我,早早就被从“候选”中剔除了。不过,进入会长之下的最高管理层已经是可以预期的情况,但是。因为当时距离换届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所以,我仍旧不是最高管理层的人员,自身的权限仍旧是受到很大限制的。
现在。就像是重复当年的感受。让我不由得心生感慨。当年的自己,对这一届的学生会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印象都不甚清晰,甚至于,对这一届的大部分最高管理层,也知之甚少。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毕竟不是“无论什么都尽力公开透明化”的类型啊,秘密主义反而相当盛行呢。不被下级干部和干事熟识的高级干部是存在的,而且。大都是极为厉害的,在社会上参与实事的家伙。一般的学生可是无法插足他们的领域,也无法让他们花费太多的时间,所以,也就没什么交集,陌生是理所当然的。
总觉得,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区区一个公立高中,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呢。对吧?
不过,正因为对这一届的学生会最高管理层不太熟悉,所以,也没有办法根据记忆,去判断他们的思维和行动风格无论是他们个人的风格,还是组织化的风格,都是如此。这也造成了,我必须通过c君这个桥梁,才能和他们搭上线。
认识c君真是太好了,我觉得,以他的能力,应该是下届最高管理层的备选才对。所以,在如今的学生会里,他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吧。
希望可以顺利。在无法使用神秘力量的现在,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我盯着时钟,距离六点还剩下十五分钟的时候,会客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了。因为一直没有拉开防西晒窗帘的缘故,会客室里的光线十分阴暗,从敞开的门外泄进来的光,让那个人影就像是站在一扇光门之中。
我用手挡了一下光线,就听到来人说:“你就是高川同学吧?会长在办公室等你,请抓紧时间,我们就要下班了。”
“在学校里,用‘下班’这样的词语是不是有点别扭呢?”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对面的人影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所以,转身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那是个女生,侧影的曲线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女生。我猜测,大概是学生会长的秘书,亦或者是书记或副会长之类。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没真正见过副会长和书记这类学生会最高管理层中的辅助类成员呢,会长倒是远远看到过。不,或许是我见过了,只是不明白他们有这样的职务,所以将他们当作普通学生,转眼就忘记了。
面对我的提问,那名女生抬了抬眼镜,明确且干练地回答到:“不觉得。”她并没有就此展开话题的意思,直接走在前方带路,脚步又快又稳健,并不给人急性子的感觉。
我跟出房间后,已经习惯了光线的变化。看清这个女生的样子后,察觉到,原来和我之前估测的一样,是个年轻貌美的学姐,不过,一丝不苟的中长发配上样式朴实的发夹,给人一种严厉古板的感觉。
“请问……”我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打断了,她直接回答到:“名字是a子,性别女,爱好古典文学,钢琴三级,小提琴四级,二年级时开始就任副会长一职,喜欢的男人类型是有钱、有相貌、家世和学力都有相当水平的男性,不过,结婚对象的条件是,需要我照顾,且离开我就无法活下去的男人,就算是三无人员也没关系,不,或者说,那样更好。”
啊……虽然也可以说,是被这位a子学姐抢话了,但是,这样的自我介绍内容,该让我说些什么呢?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自我介绍,其内容中,也不会出现这么私人的东西吧。这位a子学姐看起来严厉古板,可以骨子里却可以称之为古怪呢,似乎反倒是一个过度活泼的人。前提是,她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大实话。
我沉默的这半晌间,a子学姐似乎斜过视线瞥了我一眼,应该是在这短短一瞬间,很认真地观察我了。如果是学生会的最高管理层,而且还是担当副会长的人,我觉得,应该有这样的能力。她比初步印象中还要能说话,一路上声音都没有停过,就算是我默不作声也会自顾自般地说下去。在某种角度来说,这位学姐真是超烦人的。一开始因为话中内容所体现出的独特个性,有很强烈的吸引力,但是,被滔滔不绝地说教了一路后,就不会觉得跟这位外貌美丽协会的副会长a子学姐走在一起,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好事了。
这种个性的家伙,我也是在现在才碰到这么一位,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真是难对付啊,这种女生……我在心中抱怨着,但脸上自然是不能泄露半点。好在,这位副会长似乎不会因为谈话对象自顾自的沉默而心生反感,更多的是,一种借故审视的情状。最后,在领我到了会长办公室门前时,她停下脚步对我说:“高川同学,你和他人评价中的形象不太一样,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让你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啊,不……”我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就我而言,你在过去,于他人评价中勾勒出来的形象,更有吸引力。”她说:“如果想追我的话,你最好变回过去的你。现在的你就像是积压太久的岩浆一样,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因为不清楚爆发的规模和烈度会多大,所以反而让人感到害怕。我觉得你需要谈一场风花雪月却又看不到前景的浪漫恋爱来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话时的心情,只能确定,那绝对是极为复杂的,无法高兴也并非愤怒的东西,又让我觉得,不能当作没听见。
“很遗憾,我不喜欢做没有回报的事情。”而且,我已经有女友了这句话自然没说出口。
“得不到的结果,并不代表真的没有收获。”副会长大概是在说“没有前景的恋爱”吧,“毕竟,所谓的终点,所谓的结果,大都只是指最表面的东西。而人生,没有真正的终点,也不存在实质性的结果。”
“太消极了,这样的想法。”我不由得批评到。
“这是哲学,文学少女的话,一定能明白的。”副会长又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抬了抬眼镜,说了一句让我稍稍有些吃惊的话来:“如果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真理,那就一定是末日吧。没有终点,也亦非终结,而仅仅是末日。末日的过程,如同抛物线一样,无限接近一个界限,但却又无法最终抵达那个界限,只是在无限靠近而已。宇宙,时空,社会,人生,也是如此,永远不会抵达那个结束的临界点,却又是以那个临界点为目标,不断膨胀着,转换着,消逝着。”
“末日真理教?”我不由得试探了一句。
“末日真理……好美丽的形容。”副会长说,“但是,仅仅有末日真理就足够了,健全的人生,不需要把任何形而上的真理都变成宗教信仰。
……这个女生,在玩扮演哲学少女的游戏吗?
虽然我平时也会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但是,听到这些内容从他人嘴巴里说出来,果然比自己觉悟的东西要难理解多了。
我挠了挠头发,副会长没有说下去,突然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高川同学,欢迎来到会长办公室。我想,在换届之前,你会有许多进出这里的机会。”
1054 怪谈区
在末日幻境中,自己高一的时候对学生会会长的印象是什么?我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我经常夸口说,自己对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但若要较真,也仅仅是有一种“历历在目”的感觉而已。我想不起自己婴幼期的事情,想不起在认知世界的途中,所遇到的仅有一眼之缘的陌生人,就算是同校的师生,若不是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即便是我曾经帮忙过的人,也大概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就算在这个世界重新撞见,也不会特地想起来,印象大概只会在“这个人有点面熟”的程度吧。就心理学来说,给予自身刺激越大的体验和经历,在脑皮层上留下的沟壑就会越深,但是,如果有什么在事实上处于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但其本身的言行举止并不具备对某些人的刺激性,那么,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也会大而化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学生会长在这所学校里所占据的位置自然是很重要的,他的决策从某种事实意义上,会对全校师生带来影响,然而,这种影响的产生虽然是以学生会长本人为起点,但在整个变化过程中,他的重要性也会随着时间和规模的扩大,而渐渐被淡化,和他接触越少的人,这种淡化就会更加严重。我觉得,学生会长就是这样的职位凝聚众人的想法,以自己的方式加以修改,然后做为决策颁发下去,又在执行决策的过程中,即便自身不愿意,自身于整个计划中的位置,也不可违抗地,会被他人的想法所带来的细微变化所影响。以至于发生偏移。
这种偏移是不可避免的,即便学生会的权利再大,即便学生会长位于学生会这个组织的顶点,相对于学生会所涉及的层面来说,学生会长也仅仅是一个“正在被培养的学生”而已,这一点无关乎他是否在面对社会的活动中做出贡献。亦或者做得多好,在他完成学业,将生活重心投入到社会中前,不,更简单明了的说法应该是,在他满二十五岁之前,都只能是一个被他人视为孩子的学生而已。
身份的改变,是十分困难的,因为。要转变的其实并非身份,而是观念。要成为社会人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他人承认你是一名“社会人”就行了。但是,要实现它,却有许多必须完成的要素,而这个过程却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无论自己的意愿有多强烈。也有必然会出现只能等待而无法做更多的现况。
而要将自己的身份,从“孩子”更改为“大人”。则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也有不成为社会人,就不被承认为“大人”的观念。
年龄,学历,工作,他人的认可。自我的认可,都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人所必须面对的磨难,而要成为一个真正在自己的生活中拥有话语权的大人,首先就必须度过这些难关成为一个社会人。
成为大人是很困难的。比成为大人之后,重新找回童心还要困难。因为。成为大人是在未知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而找回过去,不过是找回自己曾经拥有的,也在事实上不曾从自己的人生中失去的东西的过程。
但是,不成为大人的话,许多东西都无法改变,因为,人类是无法做到必须由许多人才能完成的事情的。也就是说,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类,不,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超越复数的人类。身为一个人类,缺陷是必然存在的,而这个缺陷,就像是自身无法弥补的弱点。“无可弥补”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让人感到遗憾的形容,但是,放在人类群体上,却又是必要的优点。
我是这么认为的,也为之遗憾过,毕竟,每个人都有想过成为“超人”的时候,以一人之力匹敌乃至于超越整个人类,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人类共通的野心。然而,反过来想想,如果真有那样的“超人”,可以用超越人类整体几百倍的效率,去完成全体人类齐心协力才能完成的事情,那么,人类以族群为方式的生活状态,不就成了没意义的东西吗?而对于不是“超人”的人来说,自身的存在必要性,也会濒临崩溃吧。
这真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超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自身的存在,便是绝对的价值和意义,而同为一个物种的普通人,却在失去他人后,就像是断裂的孤单零件,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我是这么认为的,也许偏激了一点,也简单了一点,但是复杂的东西,我说不出来,而若是将之浓缩的话,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啊,说远了。总而言之,学生会长不是超人,虽然很优秀,所以才能坐上这个位置,但他仍旧在成为“社会人”和“大人”的各种因素上有所欠缺,而只能做为“孩子”和“学生”生存下去,这个过程也将在未来持续好几年的时间,直到年龄,学历,工作,他人的认可,自我的认可等等因素都达到一个标准。而“孩子”和“学生”,天生是无法在一个紧密复杂的社会活动中,保持重要位置的存在。
在末日幻境里,我和这样的学生会长,只会在多数人一起进行的会议中,才会有从远处看到一面的机会。他的决策,最终会下方给我们这些干部和干事,如同拼凑零件一般,一点点完成,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整台机器就已经在运作了。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克服困难完成零件,而不得不采取自己的想法迂回进行,是我们这些人最熟悉不过的事情,而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会长的存在性有多重要,想必不止是我,其他和我一个等级,乃至于更下级的干部干事们,都深有体会吧
简单来说,他的存在感,只会在宣布决策的那一瞬间。随后,就像是被刺破了的气球,砰地一下从我们的脑海中消失了。
这样的学生会长,如今就坐在对面的办公桌上,用那陌生又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威严注视着我。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接近这位学生会长,过去记忆中。对他的模糊印象,在此时此刻渐渐补完了。不过,就外貌而言,这位学生会长的确不怎么让人印象深刻,也就是说,谈不上英俊,但也不是丑陋,只是普普通通,而他身为学生会长的威严。在我感觉中,也是普普通通,那种注视的方式,也同样是普普通通。
第一印象就是普通,无法找到其他更合适的形容。这样的人,其内在究竟如何,反而变得很难确认起来。我习惯性对他进行心理侧写,以推定他接下来的想法和行为。但是,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个特征性的参照物。仿佛,将“普通人”这样的称谓套上去,就已经足够了。然而,我十分明白,就算是普通人,也是会有自己的特征的如今的情况。若非是我实力不足,就是这个学生会长用更高深的心理学知识改造过自己。
他的“气味”,太淡了,简直无法认为是一般人。当然,若来者不是我。而是其他的普通干部,或许就会觉得,他再一般不过了。
“高川同学,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学生会长在我落座后,观察了我大概两三秒,率先发问,但又没把话说完。
我只能凑上了“什么话?”这句反问,因为他的停顿,看起来就像是特意让我迎合他一样。如果这个判断是真的,倒是颠覆了之前感观上的“普通”。因为
真的是完全普通,没有半点特色,循规蹈矩的家伙,个性一定不会这么带刺吧?
“嗯……”学生会长慢悠悠,又不带任何语调起伏地说:“是什么话呢?副会长,你来说吧,我也忘记了。”
恕我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种话时的心情。
副会长应该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所以连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那副严肃和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到:“汤包被咬破后,被人吸食内部体液的时候,会为自己的美味自豪吗?会长想说的,是这句话吧。”
学生会长的表情仍旧是那副普普通通的样子,没有惊讶也没有尴尬,更没有惊喜,用那种让人忍不住想睡觉的,不大不小,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就是如此。”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由得想到:又轮到我了吗?
气氛有些冷场。
“咳……嗯……”我攥住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说着:“汤包的心情比本校学生失踪的事情更重要吗?会长。”这样的话,一个直球地进入正题。
“是……”会长仍旧是那副平淡又慢悠悠的说法,“我觉得,那些学生就像是汤包一样,我们应该去揣摩并理解他们的想法,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我这么做了,所以,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么,高川同学你又怎样呢?就c君的说法来看,你的行为本身,就代表了对我这个学生会长的决定抱有怀疑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的说法吗?听到这种如同责问般,却又不带任何情绪的问话,我才觉得稍稍进入了节奏。
“被吸食内脏的汤包……竟然用这样残酷的比方,看来传闻是真有其事了?”我反问到。
“是。”会长干脆利索地回答到,“我回答了,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认真思考了之后,才来对自己被隐瞒这一情况感到不满吗?我觉得,对高川同学这个等级的干部来说,封锁消息是有必要的,因为,情况很严重,严重到了我们学生会也不能插手的地步。”
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明是发生在校园中,却连学生会也被排斥在外了?那么,认知到情况的严重性,并干涉进来的到底是谁?或者说,是哪种程度的组织?能够让实际上对本校情况有控制权的学生会无所作为,我能联想到的组织只有一个,那就是过去从的毕业生们构建出来的关系网。那张关系网中是不是也有一个核心组织,我不清楚,但是,从现在的情报来判断。十有八九会是那样。再加上这所学校运营的怪异性,那么,这个核心组织的源头,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有可能远超一般而言的“公司企业”。
这样的组织,已经察觉到了“神秘”的存在吗?只是在卡门到来之后的短短时间内,就确认了旧厕所中的“不正常”吗?
简直匪夷所思。这个世界在之前从未出现过怪异和神秘,一般而言,人们不会因为事故而直接联想到这种“不科学”的情况,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真正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将之当真而特殊对待。会长应该是了解现场状况的,但此时却语焉不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残酷景象。才会让某些大人物觉得,这是非科学现象而进行全面接管呢?
我第一个想到的情景,自然是在末日幻境,自己亲身经历厕所怪谈时,在那个巨大的,和日常环境差不多,却趋向于崩溃的数据对冲空间中,所看到的恶魔吃人的场景。那只拥有透明能力的犬类恶魔。将误入它的巢穴的学生吃了个精光,又不加以完全消化。就这么排泄出来那种恶臭和发指的景象,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散发着同样的气味。
那的确不是可以给一般人看到的场景,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让人确定,那是不正常不,确实是超乎常理。只是不足以在从未出现过怪异和神秘,完全科学当道的这个世界,成为怪异和神秘的证明。
“我不明白。”我定了定神,问道:“既然是连学生会都无法插手的情况,那么。为什么情报会以传闻的方式散播出去呢?这种事情,早应该有所预备和防范才对,以学生会的能力,及早掐灭源头,也是可以做到的。”
“是的……可以做到……”会长面无表情,慢悠悠又单调地说:“但是,我觉得那样太没趣了。”
什,什么?因为太没趣?这虽然也是理由,但是,和之前的说法发生了矛盾吧?他可是因为,觉得有必要封锁信息,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谈话,可是以传闻的出现,自然是信息封锁不利的结果,可这又是他的兴趣。
这个家伙……果然是我最讨厌的类型,他的思维和行为上所呈现出来的自我矛盾,已经明显到了几乎不可自我抑制的程度,简直就像是精神病的征兆。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会长同学。”我这么直截了当地总结了自己的想法。
“心理医生?……为什么?……”会长脸上缓缓浮现诧异的表情,看了身旁的副会长一眼,就好似他的情绪变化,也和他的语调一般迟缓。
“因为你的心理状态已经失调了。”副会长毫不客气,宛如一箭穿心地说到,但是,这样的语言攻击,对会长同学明显没有任何作用。
会长慢悠悠“哦”了一声,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总而言之,高川同学,请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满吗?反对我的决定吗?虽然你此时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满我的决定的体现,但是,现在知道了情况的严重性,你仍旧觉得,应该告诉你详情?亦或者,应该告诉给比你的等级更低的干部和干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会长的目光锐利了那么一下。
我没有丝毫犹豫,因为,我无法预判这个学生会长的想法,也无法从目前为止的言行举止中,判断他的个性,所以,一切针对性的方案都没有办法准确执行,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比较合适。
“是的,我觉得,身为一年级的最高干部,自己有必要弄明白已经在一年级扩散的传闻,正是因为这个传闻不同寻常,涉及到了学生的人身安全,所以不能仅仅当作笑话和传闻来看待,也因此,我站在这里。”我如此说到:“我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事实,也应该承受事实所带来的责任,至于是否要将具体情况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顿了顿,决定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说:“我觉得,这并不是我需要思考的事情,而是会长你们应该做出的判断。我唯一的不满,仅仅在于‘身为一年级最高干部,却被排斥在真相之外’这个事实本身而已,因为,它不合乎一年级最高干部的身份。”
“……嗯。”学生会长和副会长齐齐凝视着我,好半晌没有说话,之后,由学生会长说到:“你的责任心和上进心,我们都已经了解了。虽然只是一年级,不会和我们的工作产生直接接触,但是,和我们有直接接触的c君,为你说了不少好话呢。这多少也算是,‘即便是最高干部,也只是一年级生’的你,可以参与进来的一个佐证吧。”
“也就是说……”我觉得,学生会长已经有决定了。
“是的……副会长……”学生会长敲了敲桌面,副会长便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档案递到我手中,然后,学生会长继续毫无声线变化地说到:“虽然情报对学生会也封锁了,但是,毕竟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学生会要保存第一手的资料,这一点,校外人士再怎么反对,校方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效的。这就是传统,我们都应该好好感激这个传统,并发扬光大。”
“也就是说,这份关于学生失踪案件的资料,一直被学生会藏着?学生会仍旧在私下里跟进这起事件吗?”我不由得问到。
“是的。”会长毫不隐瞒地点头承认了,“简单来说,我们干我们的,他们干他们的,但又彼此干扰、破坏和竞争的状态。但毫无疑问,校外人士拥有更多的资源,我们学生会,也不过是依附他们才能存在的下属组织……我觉得,高川同学的话,应该认识到这一点了吧?”
“是。”我回答到。
“所以,他们比我们的进度更快,反过来说,他们最先发现的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封锁或销毁,我们能够在第一时间入手的情报并不多,除了最开始的那些,都只是他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而已。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仍旧没有放弃。高川同学,你知道,在不知终点在哪的赛跑中,要迎头赶上其他选手,并率先抵达终点的方法吗?”
“坚持……和运气?”我说。
“是的……”学生会长说:“坚持和运气,是最不可或缺的,有做事能力的人,反而有很多,不算得珍贵。高川同学,你觉得,自己是有坚持有运气的人吗?”
“是的。”我不假思索就能回答这个问题,虽然,运气方面,换个角度来说,是厄运强烈的人。不过,厄运也算是运气的一种吧,只要在这里,我经常会有一种世界绕着自己旋转的感觉,即便后来发生过种种事情,也一时让这种感觉消失了,但也只是一时的消失而已。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多,那种“自己必然是世界运转中极为独特的一个零件”的想法,就会越来越强烈。
我、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三人对视了半晌,在下午六点的钟声响起时,学生会长用那一成不变的腔调说:“既然高川同学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又得到副会长候补的c君的推荐,那么,就请在今晚回家之前,仔细看看这份档案吧。因为,这份是绝密资料,不能带出这里呢。”
我点点头,没有做声,利索撕开了档案封口,将薄薄一叠报告和照片拿了出来。然而,在入眼的第一瞬间,我就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标志和名字末日真理教。
1055 学生会的决意
学生会长和副会长都是有点奇怪,不,应该说,是很有个性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心思深沉,但是,却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坏人感觉。过去对两人的印象都十分模糊,不过,就此事的感觉来说,我并不觉得自己讨厌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的原因在内吧。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的计划有了更多的展开余地,这样的结果让我无法在第一印象中,将他们划分在敌人的那一边,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立场,在事实上仍旧不是“朋友”。
学生会长在提起厕所怪谈的传闻前,对我的问话,应该是想确认什么吧,那种看似直接的问题,隐藏了不少东西。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我暂且无法确定,但我可以确认的是,他管理学生会的方式,同样体现了他的个性和思想,而这种个性和思想所反馈到行动中时,让学生会的动作和校外的社会关系没有保持一致的步调。
尽管我还不能看清楚,这所学校所营造出来的,由校方、学生会和社会三者构成的生态圈到底是什么样子,尤其是社会方面,只能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存在所投下的阴影。也有这种阴影如此巨大和无孔不入,似乎已经彻底侵蚀了校园的感觉,然而,学生会长的言行举止,让我突然明白了,那种校园被彻底侵蚀的感觉,只不过是身为“门外人”的我的错觉,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次面谈中的种种细节。
学生会和校方也好,和社会那一边也好,看起来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并非完全依附于其中一者的关系。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行动上,都是如此。学生会极力保持着自身的独立性,并因此和“合作者”展开了竞争,因此才有放在我面前的这份资料。
关于厕所怪谈的资料,被学生会以自己的方式藏起来了!
我撕开档案封口。将薄薄一叠报告和照片拿了出来,心中难得有些激动。这份资料的存在,以及学生会长之前那讳莫如深的言行举止,都间接证明了怪谈的真实。这个世界的怪异和神秘,终于还是以我熟悉的方式运转起来了,在这里碰到这样的展开,简直就像是自己又成为了世界的中心这样的感觉。
我在这个时候,不由得想起卡门,在末日幻境中第一次看到这位“末日代理人”。从他那里得到魔纹的时候,也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就是为了活在这个时候,才诞生下来的。那个时候,卡门是怎么说的?
我的目光投在资料上,但是,思绪却飞回了仿佛很遥远的过去。
……
在那个病院的房间中,卡门取出一个沙漏。猛然翻过来捧在手心上,沙子像水一样滑下来。
“计时开始。”
我紧盯着他。丝毫没有放松,尽管他看上去似乎不是敌人。沙子漏得很快,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什么地方?”
“末日幻境。”
“为什么要把我们送来这里?”
“为了拯救世界。”他怪声怪气地说。
卡门当时说的话,“末日幻境”也好,“拯救世界”也好,从今天来看。都充满了当时的我无法理解的深意。那时,我以为穿越厕所抵达的数据对冲空间就是“末日幻境”,真是太天真了。何止那个地方,简直是我所接触到的世界,无论是由上而下地观测。还是由下而上的眺望,都像是末日的幻境。我置身的,所面对的,就是这样残酷的环境。卡门知道这一切,而我并不知晓,所以,在当时卡门的眼中,我就像是小丑一样吧。
那时,他对我的战斗所给予的阴阳怪气的赞美,不过就是在看台上对小丑的表演给予掌声而已。因为,小丑让身为观众的他发笑了。
这么想的话,又会觉得,这个“末日代理人”的个性还真是恶劣。而我也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表面上对他的“为了拯救世界”的戏言毫不在意,却又切身因为这句话而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写,就要与众不同。
那是,一回想起来,就让人脸上发烧的记忆和情感。我摩挲着资料,将一部分注意力从回忆中撤了回来。
真是可笑,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以我现在的人格存在时间来说,大概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吧。只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遭遇了种种异变,意识的时间感被拉长了,严格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错觉而已。
我到底要为了这种错觉的东西,别扭到什么时候啊?明明知道,不应该东想西想,就像富江那样,豪爽地大声喊出来,一个劲地向前走,就足够了。可是,一到了关键的时候,我的思维就不由得发散开来,从一个点联想到另一个点,把简单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复杂,以至于盖过了问题本身的样子。
幸好,这样的思维发散,不会让我错失重要的东西。往脑海中录入资料,简单进行分析,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正因为对我来说,是简单的事情,所以,才有精力去联想别的事情。我眨了眨眼睛,再一次专注于厕所怪谈的资料上。
学生失踪事件是发生在卡门和我碰面之前,那时卡门是不是已经抵达了这个世界,和他一样侵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是否已经开始引导怪异和神秘,暂且不得而知。不过,从这份资料来看,就像是本来只是普通的学生失踪案件,却在卡门和我碰面的那一刻开始,变成了真正的神秘事件这样的感觉。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失踪的学生被另一个学生发现时,已经变成了尸体,而且死相极惨,本来这一点并不能成为“神秘”的佐证,但偏偏有学生在发现尸体的现场,被卷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体验到了超乎常识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资料中并没有记录,但是,“超乎常识”这一点,被着重地标了出来。按照正常的情况,就算亲身经历了那超乎常识的一幕的人说出自己的经历。会去相信他的人应该是很少的,将他视为被死者的死状刺激,从而导致精神错乱,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然而,学生会和看似上层的社会组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具体的情况,在资料中没有记录,不过,果然还是让人觉得在意会不会有人提醒了他们?卡门只我眼前出现过一次就失去音信。或许是他……不,不一定是卡门,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侵入者,都可以视为“尽全力推动怪异和神秘的爆发”的元凶。不过,在这里又有一个问题,末日幻境中,亚洲是神秘圈内人士最不活跃的地方,而侵入这个世界的人。大都是欧美区的神秘专家,会出现在这个城市的几率是很低的。要推动怪异和神秘的爆发,也没有必要必须在这个城市进行,反而,在欧美地区的话,他们的行动会更顺利吧。
重新回到资料中。
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学生看似精神错乱的言行举止,其实是有意义的,那超乎常识的现象,也是真实存在的。于是,两者之间的竞争开始了。关系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在初步探索以厕所为起点的怪异时,他们逐渐发现了灰雾、怪物、以及末日真理教的名字和标志。正是照片中的那样,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就像是一个存在于环境恶劣的异空间的一个古老组织,对这个组织的正体,暂且还没有足够深入的认知,不过,发现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开辟了新大陆之后,遇到神秘而危险的土著的感觉。
以我的经历和经验而言,末日真理教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奇怪。我想起在末日幻境里,最后身为网络球成员进行的最后一次任务。在那个欧洲的小镇上,玛尔琼斯家所引导的变化,以及玛尔琼斯家的“秘密”,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意识到自己先辈的神秘和伟大,并找到了传承的使用方法,并试图以此为基础,去挖掘先辈们留下的秘密,并因此让自己壮大起来。
整个过程,就充满了强烈的神秘感。
而玛尔琼斯家是末日真理教的一员,末日真理教又以一个古老神秘组织的形象出现,也就在感受中显得顺理成章。
恐怕,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所发现的怪异,就是末日真理教的“圣地”吧。在这个世界,当开始失去对怪异和神秘的遏制后,以“既有事实”呈现出来的冲击,就是“假设玛尔琼斯家的天门计划早已经成功的世界”吗?那么,从这个假设出发,再重新审视这份资料中,对“圣地”的描述,末日真理教有点像是走到了“成功”的尽头,因为无法跨越某种障碍,而不得不再度衰落了下来。如此一来,倒更像是
“末日真理教其实是玛尔琼斯家的先辈留下来的遗产,在如今的玛尔琼斯家继承之后,才会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到底是哪一种,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末日真理教的活动迹象出现了,一个稳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出现了,灰雾和恶魔,都已经成为“事实上存在的东西”而被观测到了。怪异和神秘,在谁也没察觉到的时候,从“无”一下子就膨胀为“有”,而这个发展的过程,也同样像是无中生有。
果然,意识态的世界,无论在接触的时候多么像是物理化严格的“现实”,其内部的运作,也是完全是难以理解的“神秘”吗?
在发现这些关于怪异和神秘的迹象后,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地就像是肯定了什么,认为其大有利益,而准备投身其中。然而,以厕所为起点的怪异和神秘太不稳定了,是否可以进入那个世界,是否可以回到正常的世界,都是极不确定的事情。一旦发生危险,危险系数就会一下子增加到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在学生会决定顺从相关社会团体的决定,缓一步再观察一下的时候,社会团体的执行人员已经受到了重创。
我看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学生会的谨慎,或许是迫于自身地位的尴尬,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学校中没有出现更多的受害者。就这点而言,还真是幸运。
要知道,神秘,从来都不是温和的东西啊。相关社会团体的损失,在他们自己看来难以接受,但是,在我看来,却是极为正常的。以普通人的力量去面对那种东西,没有运气的话。绝对无法幸存。
在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都在自我调整,打算以更好的心态和准备,去接受怪异和神秘的考验时,厕所的异常消失了我在这里反复看了三次,确认自己没看错。厕所怪谈已经消失了,这段时间,正值叛逆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前往旧厕所的学生,没有再发生事故。
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其实早就知道有学生在暗中调查的情况,然而,虽然学生会抱以阻止的态度,但是,相关社会团体却持反对意见,在他们看来。不听劝告的学生,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行动”,所以“犯下的错误也应该自己承担”,以这样的理由,坐视学生们可能会遭到的危险而不理会。甚至,通过这样的方式对怪异和神秘进行观测。
“我们学生会虽然拥有很多权利,但是,这些权利的初衷和终点,都是为了让学生更好成长而存在的,而引导成长,就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彼此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学生会长这么说到:“所以,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就算用不听话的坏学生做炮灰,去踩踏自己早就明确的死亡陷阱,也是无法赞同的卑劣行为。无论那些人有多么好,多么正当的理由,也都是相对的,从我们这边来看,他们所做出的判断,是极为错误的,必须纠正的,哪怕在和他们对抗的过程中,我们就如同试图攻击巨人的蚂蚁,但是,对于我们的立场来说,是正确的东西,就要贯彻下去。高川同学身为学生,这一点应该是赞同的吧?”
“是。”我肯定地回答到,在这一点上,我和学生会长的想法一样,我也由衷希望,这是学生会长的真实想法,学生会的所有行动,都是基于这样的理念。那样的话,即便不能成为“朋友”,我也会为自己的学生会干部的身份感到自豪。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无论参与的是校内活动,还是校外活动,是竞争还是协作,归根究底仍旧是学习。学习各种知识,发展自己的个性,理解自己的为人,找到决定坚持下去的道路,为了这些,而不断去经历,去学习,将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学生会长的声音虽然仍旧平淡,但是,却意外地充满了迎面扑来的魄力,他的眼帘稍稍垂下,却让人感到,他的目光十分明亮而清澈,“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超出过去常识的经历也是十分宝贵的,但是,无论是站在一名学生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一个管理着其他学生,辅助大家的学生会长的立场上,我都不觉得,超出常识的危险是被需要的,哪怕为此会错失一次难得的体验也没关系。”
“我赞同这样的想法。”我十分认真地,以一名学生会干部的身份回答到。
“所以,我们在无法确认那些异常是否真的消失的情况下,用尽全力引导了那些人的想法……”学生会长的轻描淡写,却让人感到沉重。因为,这一次,学生会的敌人天然占据优势,对方无论在经验和能力上,都是真正的“精英大人”的水平,要做到引导思维,一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你现在所见,我们的努力得到了一定的成果,校方、学生会和那些人,一致通过了拆毁旧厕所的决定。我无法判断,这么做究竟是会刺激那些异常,让异常扩大,亦或者是让异常于校园中消失,但是,这已经是我的能力所及范围。”
“会长,你在遗憾吗?”副会长突然插话了,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瞪着学生会长,说:“你为自己的判断而犹豫吗?”虽然是责任的语气,但感觉上,反而像是“不需要有这样的想法”的安慰。我不由得微笑起来。
“啊……我知道了,副会长,这是我们一起商量,一起努力之后,才得到的结果。”会长这么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很淡,却也很有存在感的,略带惆怅,但又自豪的笑容。“但是,这也是我们的极限,之后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况,我们已经无力把握。高川,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不告诉你们这个真相的决定,是我做的。因为,无论你们这些干部,是否知道真相,要做什么,事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都是一大堆未知数。大概,也没有什么必须只有你们才能做到的事情。对学生们来说,将厕所怪谈当作一个普通的怪谈传闻,也是在我的判断中,对待此事最好的方式。”
“原来如此……”这样一解释,我倒是能明白学生会这群最高管理层成员的想法了。
要将变数尽可能斩除,又利用善意的谎言,将事实的重点隐藏起来吗?这样的想法,是从“危险的东西就不要触碰”这句话延伸而来的吧。虽然在我看来有些保守,而且,也不一定是“有利”的决定,但是,做出决定的这些人,是在有切身体会,又认真思考后才得出的结论。在这个前提下,我也不能说“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学校已经变成了危险的地方”才是最正确的。
毕竟,旧厕所的异常已经消失是事实,哪怕是暂时的,而这个时间差,也足以让学生会腾出精力去做点什么。而且,这所学校要维持下去,学生们的安定也是必须的。做为传闻而散布的“厕所怪谈”,无论如何,都比做为事实存在的“厕所异常危险”,更能让人心安定下来。反过来,如果没有这样的传闻,而学生失踪遇害又是事实,那么,后者会以更剧烈的方式深入人心吧。而“做为谣言进行散布”的方式,大概也已经得到了相关社会团体的认可,因为,对方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吧。
只要一个决定,得到了校方、学生会自身和相关社会团体的共识,那么,其执行力度就会得到大大加强,而这样一个对学生们存有善意的想法,也一定会因为执行力度的加强,而产生足够好的效果。
就这一点来说,学生会的最高管理层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经过这次面谈,过去藏匿在内心深处,变得有些扭曲的学生会的印象,再一次在我的心中变得正常起来。虽然,从各方面来说,这个学生会实在不一般,但是,它并非再是以“阴影”的方式存在。我很高兴,能有这次谈话,学生会长和副会长虽然极富个性,却是意外的可以成为“同伴”的人。
当然,不是“朋友”。我再一次对自己强调到。
“我能做点什么吗?”我问到。
“很遗憾,除了知道了实情之外,你没有什么可做的,或者说,不应该再深入下去。这是我的判断,高川同学。”学生会长平淡又直白地回答到,“因为你是一年级的最高干部,又充满了干劲,我们十分欣赏,所以才有了这次告知事情的谈话,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今后,你应该为自己的学习更加努力,无论是在学生会,还是在其他活动之中,都不应该满足于现在,要用更高的目标,去磨练自己,让自己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真正有力量的大人。那个时候,你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应该将精力放在已经结束的事情上。”
1056 各自的决断
和学生见面后的谈话有些出乎意料,我原本以为场面会更加阴森一些,事实却是,就算谈话的对方并没有一开始就开门见山,但是随着谈话的进行,内容却变得相当明朗起来。虽然也不能说没有“阴谋感”,但是,从学生会长的说法来看,学生会高层所做出的决定,为学生着想的立场和意图是十分明确的。我也不认为,就算学生会长在这番会谈中,并没有提及全部的情况,就意味着他释放出来的善意是虚伪的。学生会长也好,副会长也好,虽然在言行举止上,都是极有个性的人,也有着比一般学生更深沉的思维方式,以及更社会化的行动步骤,但这都是不是可以将他们定性为“坏人”的证据。甚至于,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感受对方的真诚,我觉得,这两人至少在出发点上,是“好人”吧。
在怪异和神秘开始运转的现在,我切实感受到自身感觉开始变得敏锐,也不觉得,自己在看人的直觉上,会出现致命的错误。
过去的成长中所积累的东西,并没有从我的身体和灵魂中消失。我和以往一样,不,比以往更有一种“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在面对学生会的会长和副会长时,正因为他们在“过去”是模糊不清的印象,反而更能衬托出这种感觉。
我暗中用力捏了捏拳头。
“会长,你觉得旧厕所拆除后,整件事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吗?”我反问到。
“不,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也只是以后的一种可能性。在它变成现实之前,的确是一种结束。”学生会长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到。
“我会继续监视旧厕所的情况,并且采取足够的防护措施。禁止一年级生在旧厕所被拆除前靠近。”我说:“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如果真的有危险,可是连你也会被牵连进去。”会长的语气不强烈,但是拒绝的意思却十分明显。“高川同学。也许你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面对那种危险。但是,一旦那种危险出现的时候,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运气了吧。”
“我明白。这是风险问题。”我同样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我是一年级的最高干部,而且,也有一年级的学生在我面前谈起,要去旧厕所验证传闻……如果只是普通的风言风语,我就放弃了。只是,这一次。我有强烈的感觉,所以才来到这里进行验证。现在的情况很简单,旧厕所明天就会被拆除吧?想要做点什么的学生,一定会在明天之前付之行动。我很清楚。在面对最后的机会时,就算一些学生在之前有所迟疑,今晚采取行动的可能性也会很高。如果他们遭遇了什么……这是身为一年级最高干部的我的责任,我也相信,有我在的话,会比我不在的情况更好。”
“强烈的责任感、能力和信心,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学生会长的语气稍微加重了,“高川同学,为什么一向理智的你……”
“这和理智没有关系!”我真诚地看着对面,诚然,我要获得这次机会的初衷,也许掺杂了别的东西,但是,阻止普通学生靠近危险,和阻止学生会继续参与神秘事情,并不是相违背的。尤其在确认了学生会高层的想法后,我就愈发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而且有必要的。学生会在厕所怪谈中的努力已经十分勉强了,或许再深入下去,就必须有更多学生承担死亡的风险,虽然叫做干部,但是,他们也只是尚未成年的学生呀!
在这里,除了我之外,这里没有更理解怪异和神秘的人。就身份而言,我即是耳语者成员,也是学生会干部,而这两个身份的立场,在这里得到了统一。
如果在这个学校中,必须要有一个人——他必须比其他人更具备“冒险”的种种因素,包括能力、运气、勇气、立场、意志等等,又必须比其他人更拥有明确的理由和立场,以及比其他人更深刻的,对这次冒险的认知——那么,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
要守护全世界,要守护一个城市,要守护身边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那是——要守护的,是自己的存身之所。
咲夜、八景以及这所学校的其他学生,整个学校的师生,乃至于由此扩大出去的,大家的家人和所生活的这个城市,我都想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们做点什么。正常的日常,有足够多的人去维持,我的位置并不是必须的,但是,在非日常的情况下,我比任何人,都更合适站在众人之前。
“我做出这个决定,并非理性在起作用,而是一股强烈的情感,让我必须这么做。”我认真的,大声地对学生会长和副会长说道:“但是,别把我当成不明白现实的孩子。有些事情,只靠理性是无法做到最好的,只用理性去思考和行动的结果也并非一定是正确的。因为,这是需要运气的事情吧?不是用电脑的数学模型就能预判的事情吧?人类是渺小的,人类的思考,也是渺小的,所以,就算此时驱使我行动的,是不那么理智的思考,也完全没有问题。”
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互视一眼,半晌没有言语,之后,学生会长说:“我明白了,既然这是一年级的最高干部的决定,也没有在事实上与学生会的决定相冲突,那就作为高川同学你的一次任务吧。我不觉得在拆除旧厕所之前,整件事还会发生变化,不过,必要的保险也是得准备的。”他顿了顿,继续说:“明天,拆除工作就会进行,比作为流言放出的时间更快,所以,高川同学,既然有这份心的话,今晚就留在学校里,防止有学生三更半夜跑去那边。这样可以吧?”
“是。”我十分肯定的回答到。
足够了,这样的回答就足够了,无论我也好,这两人也好。这都是最棒的对话。就算在“守护”之外。还存着其它的心思,也无所谓。因为,只要这份“守护什么”的想法存在于其中,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在末日幻境中的经历,已经让我明白。“守护”的想法是何等的奢侈和宝贵,要实现它,又是多么的困难。我想成为英雄,也觉得自己真的有过努力,但是,回想起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的经历,一切都是那么地匆忙。一个又一个的波折接踵而来,光是解决最眼前的问题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然后,就这么“死”了。没有留下任何余地。虽然努力去做了,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玛索那次也是,回到病院现实后也好,明明承诺了,想起来了,拼尽全力地挣扎了,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
好不甘心。
但是,没有办法。已经成为“过去”的一切,就是无可改变的命运。
所以,这一次,无论眼前所展现的一切,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都无所谓。至少要有那么一次,踏踏实实地,从自己身边的东西开始。就算这只是“一场梦”,可是,连“梦”中都无法做好的话,遇到真正的“现实”,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高川同学打算一个人守在那里?”副会长开口问到:“一个人的话,是做不到的吧?虽然我不希望有更多人去冒险,但是,必要的人手……”
“不!不需要!”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一个人足够了,否则,如果今晚真的发生什么,只会徒增伤亡。再说,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后,一定会有什么人前来增援吧,但是,在那之前,我一个人就行。”
“高川同学,你是为了阻止一年级的学生们跑到那边冒险,才提出去驻守的。”副会长问到:“但实际上,在意传闻而跃跃欲试的学生,并不止一年级的同学吧,你觉得,这所学校的学生中,到底会有几人在今晚出发?”她用力地盯着我,“单靠你一人是不行的。虽然我们一直都认为,今晚不会出事,所以,并没有派人驻守现场的计划。但是,你的坚持,也让我们开始有些犹豫了。万一真的发生了点什么,该怎么办?这样的想法,会让我坐立不安。所以,既然接下来的行动,要以这个糟糕的预想为前提,那就一定要做得更好才行。”
“是这样。高川同学,你是以今晚可能会出事为前提来做出这个决定,而我们,则是以今晚不可能会出事为前提,做出之前的决定。本来,我们的意见已经得到了统一,但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个统一。”学生会长平淡地说到:“我们被你说服了,所以,不得不以‘会出事’的前提进行布置,才许可你的驻守申请,但是,既然我们作为学生会的高层,代表学生会的意志,那么,我们的想法改变,就是整个学生会的改变。无论如何,学生会的行动,仍旧是以整个团体的方式运转的,当想法的改变,导致行动的改变时,也不会让其中的某个人去承担全部的风险。这一点,也请高川同学再次明确起来——你不是一个人,你也不仅仅代表你自己。也许代表他人,被他人代表,对一些人来说,都是十分恶心的事情,但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没有这样的认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会干部。”
“我倒是觉得,如果以‘会出事’为前提,才更不应该让多人参与进来。如果正如会长和副会长所说,那样的危险考验的是运气,而并非个人的实力,那么,人多的话,运气也不能确保会上升。”我说到:“运气这种东西,是十分个人化的。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可是,却也觉得,如果不是我一个人的话,运气会产生变化。”
“你……”副会长瞪我的眼神更锐利了,她显然有些生气,“高川同学,所有自认为的事情,大都不会是一如所愿,这一点我也希望你能记清楚。”
“抱歉,副会长。”我没有任何敷衍地对她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比你们觉得的,更加准确。我是认真的,对自己的感觉十分重视。尤其在这种依靠运气才能成事的时候。你们两位,有哪一个有比我更强烈的自信,说出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样的话?亦或者,在学生会所有成员的数据中。有哪一位和我一样。可以毫不迟疑地相信自己的直觉?只以直觉而行动是困难的,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困难的,因为,除了我之外,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个看似飘渺的直觉上吧?”
学生会长将目光垂下来,第一次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一副深思的表情,而副会长也不由得避开了我直视的目光。
“运气这样的东西,在极为相信自己的感觉时,或许并不会到来,但是。如果不相信感觉,就算运气来了,也不一定可以抓住。虽然从资料来看,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是不可估测,遇到危险,运气比实力更加可靠,但并不能证明,实力在生存中不占据任何地位。”我这么说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并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运气或许占绝大比重,但是,实力也同样重要,而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信心。无论是理智,还是感觉,只有相信那一瞬间的判断,并拥有足够的实力加诸行动上,才能在连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揣测的危险中存活下来。”
“……高川同学。”学生会长将半张脸藏在手掌后,审视着我,“你的说法,就好似你有过类似的经验一样……”
“要这么说也可以。”我无动于衷地回答到:“是,不可思议的危险,我在很早以前就经历过了,并且站在了你们的面前。这一次的事件,我才是最佳的处理者。将一切交给我吧,会长,副会长,你们将精力放在日常管理上,就已经足够了。相信我,然后,看看结果,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高川同学,你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也同样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保险’什么的说法,请不要再说第二次。”副会长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却强烈地批评到:“我们才是本校学生的顶点,这所学校的实际控制者,区区一个一年级最高干部,别给我那么嚣张!因为……你也是被保护的一员,这才是你的定位。”
“算了算了,副会长。”学生会长说:“高川同学也是个性强烈的人呢……稍微和c君的说法有些不同。”
“这一点c君也提到了,所以才让他有这次见面的机会。”副会长立刻回答到,并且瞪了会长一眼,会长藏在手掌阴影中的面皮有点尴尬,不过,因为光线的缘故,看得不太清楚。
“嗯……真让人困扰,让一名应该是被保护立场的学生独自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根本就谈不上成长嘛。”学生会长一直都很淡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情绪,“让我再想想。”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也不是为了自身的成长。”我断然说:“这只不过是我去做自己拿手的事情,然后理所当然地解决掉,仅此而已。而目的,则是为了学校全体师生的安全。”
“说得真轻松。”副会长满脸不爽地“啧”了一声。
“是的,就是这么轻松。”我自在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而我在学生会之中,就是对不可思议的危险最拿手的人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虽然一直没有表现,但那只是因为,我能表现的地方,就只有这个领域而已。请不要担心,两位,将一切交给我吧。”
副会长沉默下来,眼神不断变化,想必还是在脑海中不断衡量着风险吧。不过,学生会长倒是更快地做出了决定:“我明白了,无论我们如何劝说,你也会独断专行下去吧?高川同学?”
“是的!哪怕会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也会独断专行下去!”我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到,在这次面谈之前,所有的疑虑都已经尽去。面对这两个人,我并不需要任何小心思,将自己的做法,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态度,直截了当的表达出来,就是最好的回应。
“噗!”学生会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抱歉抱歉,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原来高川同学竟然是这样的人呀,看档案中的数据和评语。完全想象不出来。说实话。之前的话,可是在这个学生会中。很少会有人说的。大家都不喜欢这么直白,而且,也觉得太热血的话,就会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在学生会长面前说‘就算出格,也要独断专行’这样的话。”
我有些窘迫,本来我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了当也是最喜欢的,从侧面迂回的方式,不过是过去为了适应生存环境而采取的自我保护。但是,当面被人这么说了,还被笑了,立刻就生出平时都没有的窘迫感。
副会长似乎也被会长感染了。立刻竖起档案夹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但我想,她的嘴巴一定是在发笑吧。
“明白了。”房间中充斥的争执气氛,一下子就被学生会长变得有些轻松的语气打破了,“身为学生会长,相信手下的干部,尤其是毛遂自荐的干部,是义务,也是责任,在干部出错后承担责任,也同样是义务和责任。我就相信你吧,高川同学,相信你是解决这种事件的专家,相信你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相信你能做得比这里的所有人更好,然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平安回来。”
“是!”我大声回答到。
因为学生会长已经做了决定,所以副会长没有再纠缠下去,她看了一眼时钟,对我们说:“是时候回去了,今晚还要上晚自习,不加紧的话,会赶不上吃晚饭。”
“哦?这么快吗?”学生会长笑了笑,说:“大概是这次谈话让人愉快吧。高川同学,很高兴认识你,那么,我们在离职之前,也会更加地关注你,希望你能在学生会中大展身手,为本校做出更多的贡献。但是,首先你要和你之前说的那样,轻松地解决面前的危机,然后理所当然地回来。”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毫不客气地回答到,因为,失败在此时的我的字典中并不存在。这可不是日常的竞争,而是涉及更多人性命的危机。唯独在这种时候,不允许失败!
我和会长、副会长一起离开这栋多媒体大楼时,会长突然问我:“你之前说的,不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胡诌吧?”
“什么?”我诧异地问到。
“就是你曾经遇到过那种事情。”会长认真地看着我。
“如果是胡诌的……”
“放心吧,不会因此更改之前的决定。”会长和副会长看了一眼,又再次将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
“不是。”为了让两人安心下来,我用比之前更确定的语气说:“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是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想遇到的。”虽然,就源头来说,其实你们早就身处其中了。我这么想着,不过,就算在他们以及更多的人身上,“对自己置身的处境无法真正认知”的状态,就这么持续下去,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他们比我更加无力呀。
我因为“江”的特殊性,因为真江、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她们的存在,而变得比大多数末日症候群患者都要特别,所以才能前进。没有这些羁绊的话,想必我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连“开始”都无法做到吧,那样的我,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优等生而已了。
只有现在,我才能在“普通的优等生”这个身份铭牌上,镀上一层他人所没有的光环。但追根究底,仍旧是因为,我眼中的世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而这些其他人,才是我身上光环的源头。没有他们的话,我就算想要发光发热,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话,“守护”和“拯救”根本没有意义。
虽然,有时也会觉得,其他人对自己而言,真是一种负担,但是,总的来说,我喜欢这样的负担,也愿意承担起这样的负担。
因为——
这就是我,这就是高川。
这么想着,我和会长、副会长在校门外告别,拐向相反方向的街巷中,怀着一种安定又沉静的心情,沉默地一个人走着。
1057 高川家的日常
ps:祝大家中秋快乐~~
天色就像是被洗掉的染料,薄薄地透出一丝底色,这是落日前最后的余晖,只在清澈的天气时才能看到。我很喜欢这个景色,因为它总能触动心中的感性,但是,在末日幻境的记忆中,在离开城市的前几年起,就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天色了。再次抬头的时候,怪异和神秘所带来的异常感,就好似从暮色中渗透出来,不知不觉就浸染了身边的气氛。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独特的感觉,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的景色,总是能让心脏不自然地扑通扑通直跳。
开始安静下来了,虽然仍旧有行人,也有车辆,城市的繁忙仍旧在延续,可是,在这种独特的异常感中,就好似被关掉声音,消除色彩,只剩下一种苍白、单调又寂静的感觉。并非所有的异常感都是这样的,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怪异和神秘活跃起来时的预兆,通常都是这样的感觉。
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我安静地走着,数着自己的脚步,心中思考着,今晚真的会出事吗?现在的情况,就是厕所怪谈的征兆吗?尽管之前对学生会长所说的话发自真心,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仍旧希望那最坏的情况不会成真。
“神秘”是无法估测的,就算我有专业的经验,在此时的技术、装备和能力受到限制的条件下,是否可以做到面面俱到,自己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之前那信誓旦旦的自荐,完全是因为,如果发生的是连我都无法处理好的事情,换做其他人也只会徒增伤亡而已。人数和协力根本没有意义。
就算前景未卜,现在又嗅到了异常的味道,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建议是错误的。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学校平静下来。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弥散在空气中的异常感再次消失了。我眼中的世界又恢复到日常的状态,直到这个时候,我仍旧无法确定这次异常出现的原因和地点。不过,也不觉得丧气,毕竟,如果可以轻易觉察到细节,那么,“神秘”就不会显得那么危险了。
觉察到异常的根由,长驱直入。直截了当地解除危机,能够做到的话,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才是最常见的。所以,在这个时候焦躁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放松。放松。”我对自己说着,平伏心情后。不久就抵达了自家所在的公寓楼。
楼下的大门处有三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看去像是交谈甚欢。
“我回来了。”我对她们喊道。
这三人自然是我的养母阮黎医生、八景和咲夜。我有些奇怪,这个时间点,八景和咲夜竟然还不回自家,跑来我这边做什么?就在这时,在阮黎医生回应我之前。她对八景和咲夜说了:“都这么晚了,就在这边吃晚饭吧。”
“可以吗?”咲夜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反正回家了也是一个人。”
“我也和家里人说过了,今晚要在朋友家吃饭。”八景也毫不客气地说到,在我耳中听来。感觉阮黎医生的话正中她的下怀不,不对,就算阮黎医生不邀请的话,这个女生也会自来熟地凑上来吧。虽然决定交往还是昨晚的事情,我们之间的交往关系也只有咲夜清楚,不过,相比起我来,果然八景的步调更快,也更主动吧。例如,第二天晚上就死皮赖脸地跑到男友家见家长,然后蹭吃蹭喝之类。这么描述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八景的态度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比起普通女生少了点矜持。
“没问题,我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阮黎医生笑着说,才回应我到:“回来了?没想到你在学校也有交好的女同学呀,阿川。学校里不是禁止早恋吗?这两位哪个是你的女朋友?”
我倒是没有想到阮黎医生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实际出现了,却也不让我感到吃惊。在和她组成家庭的日子里,我对她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了。在私生活方面,阮黎医生和这个国家寻常的母亲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职业为心理医生的缘故,在许多方面更注重于心理上的细节,而大方向上显得比较开明。和我在末日幻境的记忆中……的双亲不是一个类型。虽然相对过去的学生时代,现在的家常无疑更加自由,不过,或许是病院现实中的记忆在干扰的缘故,我无法将阮黎医生单纯当作母亲来看待,所以,私下相处时,总有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我觉得,阮黎医生应该也察觉到了,在这个世界里,她自视为我的母亲,所以,这种不太自然的感觉,或许会给她一些打击吧。
没办法,我能做到许多事情,但也有许多无法做到的事情。让我短时间内就消除这种不自然的感觉,我无法做到。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敬爱这位养母的,尽管,她仅仅是在这个世界,才担任母亲的角色,不过,相比起病院现实中的她来说,无疑现在的她更给我亲近感。除此之外,我也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阮黎医生会出现在这里。
她根本就不是末日症候群患者!难道说……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被感染了,在我无法关注病院现实的时候,被投入到了末日幻境之中?
是有这样的可能,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实情并非如此。比这个猜想更有可能性的,或许是,病院现实的研究团队取得了某种成功,让阮黎医生完成了对末日幻境的接驳?不,还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台由系色为中枢的设备是充满了神秘性的东西,来历和构成都不明不白,就算是病院中的研究团队,也对之知之甚少,他们仅仅是在使用它所拥有的一部分功能而已,想要重复制造似乎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要做出突破是很困难的事情,就算他们找到了捷径,将系色改造成中枢去干涉设备,也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完成解析的。
末日幻境的时间流速,和病院现实的时间流速完全不同步,我在末日幻境中生活了很久。但放在病院现实里,可能只是一两天,甚至是一瞬间的工夫。毕竟,从病院现实的层面观测末日幻境,后者是“意识态”的世界。
时间太短,加上所能利用的工具,以及所研究的东西,都充满了大量的未知,其核心“病毒”更是无法认知。也无法直接观测到,所以,研究停滞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正因为“病毒”和末日幻境设备充满了未知,极度和末日幻境中的“神秘”相似,所以,对于那里是否就是“绝对意义上的完全真实”,我也没办法判断。
综合这些情况。之前对阮黎医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猜想,都有可能是错误的。反而是。“如今的阮黎医生仅仅是中继器对我的意识的复刻”这样的说法,更让人容易理解,然而,没有证据。在这个世界中,我的养母阮黎医生,细节方面太详尽了。详尽到我根本无法找出其中的漏洞,去相信她仅仅是一个“幻象”。
不,和阮黎医生**的这段时间里,伴随着对她的逐步了解,恐怕我自己也是不愿意相信。她仅仅是一个幻象吧。
但是,正因为阮黎医生身上的疑点太多,所以,在体会着她所带来的温馨时,我也无法全身心投入到这种家人的温馨中,哪怕明明知道,这样的情况,对她的心理伤害是很大的。
可恶无论在什么地方,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不止一次这么想,也为此感到愤怒和悲伤。想要尽善尽美地对待自己所珍爱的人,只是一个遥远的希望而已,实际做起来,就会知道,那是多么的令人沮丧。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告诉自己,打起精神,就如同日常那般,对阮黎医生说:“八景是我的女朋友,昨晚才开始的。学校当然不允许早恋,不过,只要不在学校里被抓到证据,保持成绩上的稳定,学校方面也不会难为我这个优等生了。”
“嗯,干得不错。”阮黎医生脸上浮现鼓励的笑容,“在一个团体中,只要让其他人明白你是优秀的,你就能获得特权,这一点放在全世界都是准则。”
“这可不是正常的教育呀……”我顿了顿,想喊一声“妈妈”,但果然很难说出口,尽管之前也偶尔说过,但是,像日常习惯一样说出来,还是做不到,“当母亲的,不是应该否认这套优胜劣汰的说法吗?按照常识而言。”
“那就要看是什么地方的常识了。”阮黎医生的笑容很和善,但口吻可不是,“我们家的教育,就是要充满赤裸裸的攻击性。小的时候无法培养出攻击性和竞争心理,到了长大后,就很难再改变个性了。没有攻击性和竞争力,没有尝试过失败的痛苦和优等的待遇,想要成为出色的大人是不可能的。”
阮黎医生的话还是和往日一样直白,不过今天我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性质,转开话题抱怨到:“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啊?七点半还要去上晚自习呢。”
“知道了,知道了。”阮黎医生对八景和咲夜歉意地笑了笑,“很高兴你们能当阿川的朋友,他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实际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歪了。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会留在这里吃饭的同学,可没几个。今后这小子也要麻烦你们了。”
“妈……”我努力说出来,“可没有你这样数落自己儿子的母亲。”
“才怪!母亲都是会数落自己儿子的。”阮黎医生理所当然地说:“夸奖自己儿子的时候,只会在儿子带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女生回来时,但是,现在的你和八景可不是那么半瓶水的关系吧?”
我只能发出“啧”的一声作为回应,我可是十分清楚的,要在口头上胜过阮黎医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之后,在她率先进楼前,我看到了她故意不加掩饰的得意眼神。这样为难自己唯一的养子,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我在心中这么想着。目送八景和咲夜凑了上去,用平日里根本就不会表现出来的“良淑”去讨好阮黎医生,那样的气氛就像是要将我这个唯一的男生给排斥出去一样。
真是可恶!这些女人真是太会装了。
我带着稍微有些不爽的心情,等待她们走入电梯,才等下一次电梯上去。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异常的变化没有入侵到晚餐时间之中。虽然晚了一些。但是在七点整时,我们还是吃上了晚饭。八景和咲夜在期间自然去当了阮黎医生的帮手,帮忙做饭菜,让我惊讶的是,两个人竟然都在烹饪上很有一手,平时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就算回想起末日幻境,也没有“她们擅长家常烹饪”的印象,反倒是左江比较擅长这事儿。
想起左江的时候,我又不禁去想。她此时到底如何了呢?我如今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确是失去了对“江”的直接观测。按照我之前的推想,“江”不处于我的观测中就是“病毒”,而“病毒”的活跃,也往往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整个末日幻境受到“病毒”的负面影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这种负面影响。并不仅仅体现在“最终兵器”会展开行动的细节上,更体现在整个世界的局势朝“崩坏”方向发展的趋势。也就是:平常已经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朝坏的方向发展。但是,在“病毒”活跃的时候,这种整体上的感受更加强烈,就好似徐缓的水流一下子就澎湃起来的感觉。
那些人没事吧?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安全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已经进入这个世界的人。左江在这个时候,没有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多少还是让我有稍许失望的,也让我变得更加紧张。毕竟,被“最终兵器”干掉的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那种无论自己变得有多强,是否有所突破。对方总是比自己强上那么一些,刚好能够干掉自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从这个世界和整个末日幻境的直接间接关系来考虑,既然其他神秘专家都能进入这里,卡门也开始行动起来,那么,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进驻这个世界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而如果她们真的抵达了,那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其他人会被这个世界的神秘抑制性给限制住能力,但是,我完全想象不出,以“江”为模板的最终兵器们会受到同等程度限制的情况。毕竟,那可是最直接体现出病毒活跃性的存在。
如果说“江”有可能会考虑到我,或者带有更多人性或感性的缘故,而无法放开手脚,在一些问题上的处理趋向于缓和方式的话,那么,“病毒”可没有这么多的干扰。“病毒”这个词语在人类字典中的意义,并没有“体谅”和“犹豫”的属性,也不存在理性和感性,完全是只以生存和繁殖本能驱动的东西无论带来末日症候群的“病毒”有多么的未知,让人充满了联想,但是,既然冠上了这个名字,就足以证明,它在行动上体现出相应的特性。
“病毒”,是很可怕的。无法观测,无法理解的“病毒”,更是让人束手无策,只能不断承受由之带来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挣扎,在找到应付的方法之前,无论它的变化如何,都只能默默忍受。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比末日幻境中的恶魔更加可怕的怪物。
每当想起这种事情,都会在一瞬间就被破坏还算可以的心情,或者让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可我偏偏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它,因为……这东西,就在我的身体里呀。我不由得抓住自己的衣襟,仅仅是“想到它”就会产生巨大的压迫感,以及那种从深渊之下散发出来的本能恐惧。这种感觉和情绪,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将“病毒”存在的事实,将它的影响力,一遍又一遍地烙印在我的灵魂中。
无法摆脱。
“你的脸色不太好,又想了什么有的没的事情了?手都停下来了。”餐桌的对面,阮黎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叉分解自己盘中的牛排。她连抬头观察的动作都没有,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我时不时就会爆发的症状。
“啊……没事。”我重新分割自己的牛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样的感觉已经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就算无法完全习惯,此时也不会太过激动,“今天的牛排不错。”
“是咲夜的手艺,很令人吃惊呀,虽然还是不如我。”阮黎医生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觉得她根本就是借助咲夜来称赞自己。
“也没有那么好了。”咲夜收敛刚才看向我时的惊诧表情,有些腼腆地谦虚起来。我不为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感到意外,在这个世界里,她对于“我患有心理疾病”的情况可没有八景认知到的那么深刻。另一边的八景则默不作声,一副日常的表情,现在,八景也对我的心理状况开始习惯了,她在适应力上,的确比咲夜有更强的水准。
“说起来,八景今天做的菜是什么?”我不由得问到。
阮黎医生和咲夜抬起头,**地对视一眼,隐隐地笑起来,让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答案。然后,八景主动指向一盘菜里面的花生米就是这个。她毫无隐瞒,也没有任何羞赧的表情。
“其实八景的花生炒得很不错哟。”咲夜连忙说。
“嗯。”八景毫不客气的回应到,“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炒花生和炒鱿鱼了。”我觉得她这句话似乎又一语双关的意思,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应对的话。
大概是因为我的沉默,原本还算热闹的餐桌气氛,突然变得沉重了一些。不过,我的确没有因为“八景只会炒花生”的事情而产生其它念头。其实,就算八景根本不会家务,我也不会在知道后产生心理和心情上的变化,因为,女生不会这些,其实是很普通的事情。我也从来不用这些家务技能去评断一名女性,当然,如果家务全能的话,更能让人安心一些。
“说,说点什么吧。”咲夜尴尬地说,她似乎有点受不了餐桌上的这种气氛。
“学生会给我派来了任务,所以,今晚我要在学校过夜。”我平静地说到。
八景和咲夜都停下手中餐具,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倒是阮黎医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哦,那多带些衣服,这个季节,在外过夜的话会很冷的。你是在外执勤吧?不会呆在宿舍里吧?”虽然用了提问的说法,但是,口吻却是十分肯定的。
“嗯,在宿舍里呆着的话,留在学校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回来休息。”我说到。
“今晚我也……”八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被我打断之前,被阮黎医生打断了,她说:“不行。如果你和咲夜不打算回家,就留在这里过夜吧。”她的语气很平静正常,明明不是训斥,但却给人一种不能拒绝的感觉。
八景和咲夜就像是噎了一下。或许是阮黎医生给她们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她们接下来都没有说话,更没有表现出半点“一定要去”的想法。于是,在出门上晚自习前,阮黎医生再一次盯着她们的双眼,慎重其事地说:“之前的话给我记清楚了,我家的规矩是:女生的门限为十点半。不遵守这个门限的女生,我会极力反对她和我家的阿川接近。”
这么说着的阮黎医生,比平时对待那些不听话的病人都更有气势。八景和咲夜看上去就像是蔫了的蔬菜。
1058 最前方
离开家门的时候,八景和咲夜的脸上还残留着气馁、不满和忍耐,她们说过想要和我一起行动,这是极为认真的想法。尤其在见识到昨天晚上的异常后,那种千钧一发的感觉,对普通人来说是极大的刺激,尤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惊险时,事后不想再被卷入其中,反而才是正常的想法吧。但是,不仅仅是大心脏的八景,就连最直接的受害者咲夜本人,也没有再听闻“神秘”再度于校园出现后,有半点退缩的想法。我觉得,这并非她们对事情的严重性认知不足。
我并没有对她们提起,学生会对厕所怪谈的判断,因为,虽然学生会长和副会长的能力都超出普通学生水准,可是在面对前所未见的事故时,并没有足够的经验、情报和专业人手去对现况进行足够的认知和判断。这一点,即便换做是学生会背后的社会团体也是一样的,那份资料中的数据,已经足以让我大概估计他们所接触的深度。厕所怪谈的异常在他们的观测中消失了,没有任何情报,以确定其前因后果,他们随后采取的计划,完全是按照“正常状况”来布置的,如果有某一个侵入者提出意见,结果一定不会是这样。
之前我曾经猜测,有侵入者已经进入这个城市,并和那些人接触,试图扩大怪异和神秘在这个城市,然后以这个城市为基础,将影响力扩大到世界范围,不过,从那份资料中的调动来看,感觉不到侵入者的活跃特征。要不是侵入者还在潜伏阶段,要不就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城市。
无论原因为何,学生会也好。社会团体也好,他们面对厕所怪谈的一系列变化所采取的措施,太业余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怪异程度和危险程度认知不足。他们之中当然有人是危机处理方面的人才。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承平已久,所有危机处理机制的构成核心。都是建立于“常识”之中的。并非说,用常识去判断“神秘”带来的危机不合适,但是,绝对不足够。
学生会也好。社会团体也好,所采取的那些行动都太保守了。他们或许也曾经进入过具体地点,调查异常消失的原因,去甄别异常的真面目,可是,在以自己的常识判断异常的确已经消失之后,所做的那些事情。简直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样。他们想要异常再次出现,并以自己的常规想法,小心谨慎地去做一些,自己认为有可能会刺激异常的事情。
可是。这不都是在确认“异常消失,异常龟缩起来了”这样的念头之后,才会采取的行动吗?
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异常没有消失,也没有龟缩起来,出现了的“神秘”,是不会消失的,只会从“观测中”膨胀到“观测外”。用肉眼和仪器都找不到异常存在的理由,之前那些明显的负面影响也好似已经消失了,所以得出了“异常已经转移、退缩或消失”的结论。真是太甜了,太天真了,它们之间,并非是证据和结论的关系呀!
肉眼和仪器都找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在那里,负面影响从收集到的数据中呈现下滑的趋势,也没有在收到受害人的信息,并不代表危险不在那里。一般人的眼睛和正常的科技设备,能够确认到的信息,相对于“神秘”来说,是十分狭隘的,依赖两者所做出的判断,也多数会产生可怕的偏差。所以,对神秘专家来说,自己的五官和外在的设备,都只是参考辅助,真正让他们认清情况的,是“感觉”,而并非“理性”。
一般人会觉得,只要有足够的理智,和足够的信息数据,就能看清真相,在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可是,这里有一个弱点——
人可以变得如同机器一样理智,但是,该如何才能确定,自己“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数据”以及“面对一个不可认知本质的神秘,该如何去收集足够的信息数据”?
所谓的“神秘事件”都有这么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信息不足以让人看清真相和本质”,若非如此,它就并非是“神秘事件”了。如果能够通过观察细节,查找证据,推断出事故和危险的前因后果,那么,这应该是一个侦探推理故事。无法找到决定性的细节和证据,无法彻底确认危险的前因后果,这才是神秘故事的本质。
无论自己在神秘事件现场,根据自己找到的线索,推想到了什么,只根据这种推想去采取理智的,所谓最佳效率和最佳安全性的行动的话,一定会死。因为,那些找到的线索,不是片面,就是假象。
所以,不要将自己观测到的东西,当作第一优选对象,必须集中精神,以“不小心就会死”的紧迫感压榨自己的潜力,让自己的本能意识激化,放大,化作一种雷达般的感受性,去感应自身和环境的变化。
面对“神秘”,根本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最优选项”,相对的,只要能够活下来,就是“最优”的体现。无论要解决怎样的神秘,保证生存都是第一要务,在那之上,也只能见招拆招地处理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多少个普通人聚集在一起,生存率都会低到一个可怕的低谷,因为,普通人在可以观测的证据和自己的本能感觉之间,百分之九十九会选择前者,而且,就算会选择后者,普通人的“直觉”有多强,多准确,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一个可以处理神秘事件的人,并不是因为他受到了多好的教育,具备多全面的素质,而是因为,无论是运气还是什么,他曾经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在神秘事件中存活下来。“神秘”就是一个筛子,会将能活下来和无法活下来的人筛掉。而所有针对“神秘”的训练,也都是无用的,毕竟。“神秘”本来就有“不可知”的意义在内,在这个“不可知”的前提下,又谈何“针对性”呢?
学生会也好,社会团体也好。无论派出多少人手去探寻厕所怪谈的秘密。都不过是打着“人多力量大”的主意罢了。可是,这么做只是让更多的普通人死去。直到第一个幸存者出现,然后,继续在往后的经历中,证明自己的确不止有一次运气。这种投入是可行的。但是,谁也不清楚消耗的底线在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堆出一个神秘专家?一两次肯定是不行的,五六次可以吗?十多次可以吗?几十次,上百次又如何?根本就不能确定,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概率问题。
更何况,异常产生之处就在学校之中。涉及到全校师生的安全问题。
因为异常消失,就暂停行动,采取侧面的应对方式,例如拆除厕所。也是错误的判断。因为,他们的行为和采取的方法,对“异常”没有任何干涉性。当他们因为“观测”不到,而保守等待,侧面试探的时候,异常已经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可怕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这个神秘专家一个人尽快深入其中,彻底解决掉这个危机。可是,因为学生会和社会团体的行动,亦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参与这一次“神秘事件”的时间太晚了,现在行动起来,也仅仅比“拆除厕所”早一个晚上而已。而根据学生会的资料,他们已经对异常的“消失”观望了一段时间,期间有过试探,但都不得要领。这种时候,更加不可能让普通人参与进来,无论是八景、咲夜,还是其他学生,一旦他们被卷进来,以我现在的能力,失败的几率太高了,而失败的后果也是可想而知。
也许他们会因为运气好逃过一劫,但是,不能幸免的几率反而更大。我不喜欢赌博,也在尽量避免这种无意义的赌博。
无论这个世界的形成是出于怎样的机理,无论它和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有怎样的关系,它们的本质都是相同的——危险,极度的危险,藏匿在日常中,不被普通人注意到的末日,好似阴影一样逼近,当你注意到它的时候,就只能被动接受死亡的考验了,而且,还是幸存几率极低的那种考验。
所以,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由我一个人接受这样的考验,“高川”的特殊性,经验和这个刚刚完成调整的身体,能够让我有活下去,然后战胜它的信心,这个信心,比在同样的危险中保护他人的信心更加充沛。
精神、意志、身体、潜力、已经经受住考验的技术和经验,在经历了非常识的冒险后,在死亡中一点点榨干自己,却觉得自己还有可能性的信心——我很强,比过去的我强多了,就算和早起的杀人鬼高川相比,就算和同时期的如今身在伦敦的另一个“高川”相比,现在的我也觉得自己有胜算。
业余者的协助,就算是出于好心,也只会打乱我的阵脚。
“夜鸦夸克……我觉得你今晚就可以出来活动一下了。”我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对自己印在墙壁上的阴影说着——也不清楚走在旁边的八景和咲夜是否注意到,那个巨大而森然的轮廓,已经并非人形。我能嗅到异常的味道,尽管它并不总是活跃的,就像是火星一样,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但是,频率和浓度,都已经开始上升。这种时候,我重新获得的神秘力量,自然也会活跃起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应该说,来得正是时候!
“今晚很沉默呢,阿川。”一直和咲夜聊天的八景转过头来看我,“紧张吗?今天晚上。”
“不,应该说,很兴奋。”我这么回答到,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这么说很抱歉,异常的出现,会给周遭带来巨大的伤害,我也觉得异常永远不出现是最好的。但是,当它出现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好似活过来了一般……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恰当,我平时当然也是好好生活着的,也没什么不满,只是,出现异常的时候。和没有异常的时候,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不要道歉,阿川。我明白的,因为日常很平和。而平和则意味着没有意外。无法产生改变,有时会让人心生倦怠。”八景微微笑了一下。“虽然你的表现让我惊讶,和平时的你有很大的区别,我以为你是更喜欢安逸日子的男人,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因为,这种异常,可不是随便就可以遇到,而且,也正是我们所面对的事实吧。只有这样的你,才能保护好我们。所以,放手去做吧。阿川,我们的生命,就用你在妄想体验中所学会的东西来保护。”
“妄想体验……?”我有些吃惊于八景口中说出的这个词语,可是。反过来想想,却是理所当然的,从她们的角度和身处这个世界的立场来看,我过去的遭遇,不正是“妄想”吗?我认为真实的体验,也不过是一种从“妄想”中得到的体验。
左江的“妄想体验”,也是同样一回事吗?她自身的真实性,以及她形成的缘由,也同样并非“常识”可以估量的。我无法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就如同我无法理解其它“江”一样。不过,我现在的情况,竟然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和她的力量十分相似,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即便不以更切实的形态存在我身边,左江也从未离开过。
是啊,虽然“江”的力量十分模糊,也无法随意调动,但是,给予我力量的,可不仅仅是“江”。
我需要肩负起的责任,站在我背后的所爱之人,可是应该连具体化的真江她们也一并算上的。所谓的“守护”和“拯救”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有可以感受到具体对象的存在,那就会从身体、意志和灵魂中涌现出无尽的力量。
如果我可以飞翔,那么,她们就是我的翅膀。
“嗯!”我对身旁的八景和咲夜说:“交给我吧。”
“这样的阿川,真是令人安心呀。”咲夜纯真地回应到,“不过,我们也不想坐享其成,应该有什么任务可以分配给我们吧?因为,我们不都是耳语者的成员吗?既然是一个团队,那就应该分司其职。”
“说得好,咲夜。你已经很有自觉性了,平时还真是看不出来。”八景赞扬到,咲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任务吗?也对,我们是一支队伍,是这个城市中第一支针对神秘而诞生的团队。”不可思议,现在跟她们谈起这种危险的事情,我的心情,仍旧是很平静的,而这并非是放弃她们的平静,而是一种更加有力的,仿佛可以克服所有困难,一起走到世界尽头的默认。是因为,虽然是新的世界,但是,在过去和她们相处的时光,积累到了现在,终于发生了发酵吗?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她们,然后,毫无遗憾地,冲在最前方。
“监控学生会。”我说到:“这就是你们的任务。这是在获得可以正面和神秘对抗的力量之前,也可以做到的东西。我在学生会里已经布置了监控网络,骇入了学生会的计算机服务器终端,所有可以得到的信息,都会汇聚到我房间里的电脑中。虽然得到的数据很复杂,还需要人工进行整理,但是,对你们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布置了……监控网络?”八景有些吃惊,“在学生会里?怎么做到的?”
对于八景的吃惊表情,咲夜有些惊讶,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并不像八景这种优等生那般对学生会有更深入的了解。对咲夜来说,学生会就是一个汇聚了全校优等生的,“很能干”的组织而已吧。
“自己编程,找一些零件进行改装……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实际上所需要的元件,都是低成本的,在普通的电子产品中都有卖。”我说:“那些知识,是在末日幻境里学的,虽然在你们看来,不过是妄想,但是,真的可以用上呢。所以我才不觉得,那些过去,都只是一些脑海中虚拟出来的虚假东西——因为,在一个人的精神中,不是真实存在的知识,就算学习了,也不可能利用的吧?”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八景的愕然更深刻了,“在妄想中学习知识……你确定平日里没看过这方面的书籍?而且,布置笼罩整个学生会总部的监控网络,这样的水平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吧?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学会这些……不,如果只是‘思考’的话,你在妄想中的时间感和学习速度,与在正常情况下的时间感和学习速度,的确会产生差异,但是,妄想出来的知识竟然可以在实际中运用,这一点真是太异常了。”
“本来我就说过了,我的情况很异常。”我说着,也思考着,不过,撇开八景的认知中错误的地方不提,我在末日幻境里,进入网络球深造的时间,也的确只有短短的几个月而已。在末日幻境的当时,对在那段时间学习过的东西,还是感觉很生疏,因为时间太赶,所以有一种看过的东西转眼就忘的感觉,不,当时应该是忘记了。只是,现在却能清晰地回想起来,细节之处也分毫不差,弄得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曾经主动学习过那些知识了。
这种情况当然是不正常的,可是,我由此联想到的,也就只剩下安德医生主导的“人类补完计划”而已——通过进入纯意识态的世界,进行精神上的锻练,再反馈到身体上,引导身体的强化,最终完成精神和肉体两个层面的“补完”吗?
从末日幻境的底层构造来看,通过潜意识的急速而模糊的交流,连通他人的精神意识,获取自己不足的部分,也是在理论上可以做到的。
那么,我现在,看似异化,但实际是在被“补完”吗?亦或者,在异化的同时,恰好走了一段“补完”的道路?
……完全无法判断,和以前一样,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猜想,但是,没有一个是可以完全确定的。这种情况,就像是自己站在软乎乎的,不断变动的云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也不知道会飘到什么地方。无法掌控的压抑,让心脏好似总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普通人大概是无法长时间忍耐这种感觉的吧?但是——
我是不同的。
我很强,而这就是自己强大的证明。
“不理解也没关系,因为就连我也无法理解。我所能做出的,就只是一边猜想,一边前进而已。”我用力抱了一下八景的肩膀,又摸了摸咲夜的脑袋,用最坚定的语气说:“面对无法明白的状况,我们所能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也就只有一样而已——接受它,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仅此而已。”
“嗯,的确是这样呢。”咲夜说,不过,看着她轻柔的笑容,我觉得她大概是无法真正理解的,因为,她的认知受到了限制。不过,没有关系。她不需要承担太沉重的东西,因为,有我在前方为她开辟道路。
“真是很像热血剧本的说法啊。”八景感叹了一声,“可是没有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是的,就只能这样,这就是现实,既残酷又无解,无法接受的话,就会陷入自我崩溃。不过,没有关系,八景也不需要去承担这些,她虽然会比其他人想得更多,但只要我在前方为她劈开一条道路,她就一定会跟上来。只要我始终领先于她,她就不必为如何前进而烦恼。
走在前方,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嚣张也好,沉默也好,都要先她们一步顶住压力。我,高川,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1059 坏心眼
我和八景、咲夜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这个夜晚和平时一样充满了城市特有的喧嚣,不过,和平时不同的是,今天在这种喧嚣中流动着只有特殊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异常味道。在我的感觉中,以学校为终点,越是接近,这股味道就越加清晰,好似有什么黏糊糊的,让人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轻轻擦过肌肤,令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无论过去遇到过多少次同样的经历,这种“不舒服”也不会因为适应了就会变得无所谓,我表面自然是要保持平静,但体内的生理反应,的确已经加剧起来了。
心跳,血液的流动,呼吸的次数,集中力……就像是开始加压的发动机,将斗志一点点挤压到精神中。保持着这种适度的紧张状态,我安静地倾听着八景和咲夜的交谈。无论她们多么想参与到神秘事件中,将之当成切身的安危来对待,但是,她们接触神秘的时间太短了,无论经验还是眼界都有很大的缺失,之所以拜托她们帮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并非出于她们真的能帮上多少,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们能够逐渐适应改变的环境。
当压力一股脑汹涌而来时,所需要的承受力就会变大,无法抵抗住压力而崩溃的人从来都不再少数,但是,同等强度的压力是以一种较为平缓的幅度上升时,人就更容易适应。我觉得,自己充当堤坝,减缓朝她们袭来的异常压力,让她们逐步适应,比在陡然遽增的压力中保护她们,是更加适当的做法。
“果然,还是有神秘力量。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呢。”咲夜这么轻声说到,“阿川,那个召唤恶魔程式真的没有了吗?”
“磁盘在你们那边不是吗?”我回应道:“但是,就算没有力量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们。”
“被阿川关心也很开心,但是,我真的很想。在阿川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多做一些事情。”咲夜用坚定的眼神望过来,让我不自禁想起了末日幻境后期的她。那个在玛尔琼斯家的巫师基地中,固执地戴上了巫师面罩的她。那一次,她最终选择了那样的道路,亲自来到了战斗的第一线。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的她,用不着走上同样的道路,因为。我已经比那时的自己更成长了,可以承载更多的东西。
“别胡思乱想了。”我用力压住她的脑海,让她的五官都憋了起来,“我需要的帮助,可不是让你们冲在前方,那是男人的职责。”
“讨厌啦!阿川,我是认真的,有两个战斗力。总比一个战斗力更好,rpg游戏里。打大魔王的时候,单挑可是一定会失败的哟。”咲夜用力地推开了我的手,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
看着这样闹别扭的她,我情不自禁笑起来:“那只是常识而已,而且还是游戏的常识,在实际情况里根本就不适用吧。放心吧。需要你的时候,机会就会来到你身边,咲夜,你是有运气的人,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就在机会来的时候紧紧抓住它吧。但是,并不需要那么强烈地渴求这样的机会。”
“……不明白。”咲夜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说到,因为重要,所以重复两次。
“没关系个头啦!我是很认真的!”咲夜的声音,在夜色中,远远传了出去。
“好了好了,阿川也有自己的想法吧,既然他认真考虑过了,就相信他吧。”八景在一旁劝慰道。
听着她们的声音,我觉得,这个晚上或许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挨。
晚自习没什么好说的,学生会的人也没有找来,一切都像是平时那样舒缓有序地进行着。八景看起来也已经接受了自己无法参与今晚行动的结果,只是做着优等生应该做的事情。我在间隙时,观察着班上的同学,期间不免和xx君的目光对上,他盯着我的眼神,和平时一样不太友好,但也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他在更早之前提到过要去旧厕所找出怪谈的根源,当时已经有几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兴致勃勃地答应了,这些人都在我心中的笔记本上标上了重点。我当然是不可能让他们过去的,而且,要在他们行动之前,就让他们打消主意,亦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去成,后者的话,使用一些暴力手段也不没关系。不过
都还是学生,而且还是同伴同学,能不用激烈的手段,自然是不用比较好。
我转了转钢笔,再一次检查自己的准备,包括装备、心理、身体状态和一份行动计划尽管在面对实际情况的时候,计划往往要临场进行修正或重新订制,而且,用于制定最初计划的情报,就算从学生会那里得到了一部分资料,但还是十分缺乏,却没有时间再去准备了。总体而言,这次行动的准备是极度不充分的,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必须计划充分之后才能行动,才能保证行动的成功率,那么,在面对“神秘”的时候,一定会死吧。因为,一旦状况涉及到“神秘”,其变化可是往往不会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即便是从外表看来熟悉的敌人,经历了无数次的场景,在细节部分的差别,也往往会在瞬间就形成生死的差距。
而且,不也是有老话吗?“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条河流”之类,当带上“神秘”的性质后,这种“不相同”的程度也会急剧上升。
在休息时间,我和往常一样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打算出去吹风。一想到今晚有可能发生的异变,就一点都不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虽然我是神秘专家,心理素质也十分过硬,但是,想要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保持情绪的平稳也是做不到的,自我调节可以让心情在可以接受的幅度内波动,在我自己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当异常发生,有可能波及自己身边的人,而自己必须承担起解决它的责任时,要让自己的心跳完全和平时一样,根本就不现实。反过来说,正因为“自己在紧张”。才更让我有一种真实感,明白自己是真正在关心着他人,肩负着非一般的责任,有自己必须去做,还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就会产生一种自己的人生很精彩,很有价值的兴奋感。兴奋和紧张混淆起来,能让自己感到。自己活得很真实。
真实,对我来说,是十分美好的东西。
“高川,今晚真的不来吗?”xx君的声音从我侧后方传来,我知道他刻意接近过来,本来打算不理会他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再劝说一下比较好。尽管,我也觉得劝说成功的几率大概是没有。换做其他同学。多少会给我这个优等生兼学生会干部一点面子,接受我的劝告或警告,再怎么说,我也是自带光环的男人。然而,可惜的是,人的思维和个性复杂繁多。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信服。
xx君是在这个班级,乃至于整个年级中,对我拥有对抗心理的人中,最典型的一个。他无论做什么,就算是和我无关的事情。也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将我扯进去进行比较。如果他觉得“输了”,就会阴沉地表现出一股“抗拒”的态度,而“赢了”的话,就会高昂地抬起头颅,用俯瞰的目光盯着我。从这些表现明显的细节来说,xx君其实是很单纯的。我对这种单纯的人并不讨厌,即便他擅自把我认定为“对手”,不过,总比无论什么都好好藏在心底的家伙,甚至还会伪装出难以辨识的相反态度的家伙,更容易接触一些。后者的话,学生会会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那个男人一副为学生着想的样子,我不能说他真的不是这么想,但是,像他那种无法直接从外表和简单接触琢磨其内心的人,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他看得单纯,而觉得他那种“为学生着想,以学生会为荣”的想法,虽然是真的,但也仅仅是所有真实想法的一部分而已。
他答应的事情,应该都会办到,我觉得他是那样的人。而且,资料也透露给我了,还和我就立场的问题做了一场严厉的申明。但反过来说,他没有提及的事情,就都是不确定的,相比起他做出的承诺,没有承诺的部分太多了。他对我自作主张的行动,表面上是被说服了,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他其实也没有己方具体行动的表示。这也意味着,他仍旧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而并非是对我这个直接任务着进行配合。
学生会长吗?我拿他比较着此时靠近身边的xx君,就觉得xx君可爱了不少。
“今晚?你是要在晚自习后继续留在学校里?”我笑了笑,忽略了他那好似看待敌人一般的眼神,“xx君没有住校许可吧?私自留校可是违反校规的,就算有住校许可,晚自习后不呆在宿舍里,也是违反校规的。学生会的规则是,违反校规的学生,尤其是违反门限时间的学生,可是要给予重罚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xx君十分激动地说:“你去过学生会了。你是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去那个地方的人。你是在准备那个旧厕所的事情吧?我都看穿了,这段时间你根本就没有任务,按照那个时间点,你去学生会的时机未免有些巧合。”
“嗯,是巧合。”我点点头,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我去那里,就是因为接到了任务,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任务,所以必须再次确认一下。毕竟我是一年级的最高干部,学生会委任我重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同样都是一年级,但是,作为最高干部的我,到底和同年级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这一点,想必十分关注学生会的xx君是再清楚不过了吧?”我说了这样的话,然后,对他再次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这种充当反角的感觉,还是挺能打发时间,缓和心理紧张的。
“你!”xx君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愤怒,果然是十分单纯的人,为什么这样的人不能加入学生会呢?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我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会,的确不是他这样有干劲却单纯的学生应该加入的。那种怪异的学生会,也不会接受xx君这样“幼稚”的家伙吧,虽然在我看来,xx君加入之后,也许会给学生会带来不一样的新风气。也会让学生会生活更有趣一些。这个家伙虽然单纯,但是学习也好,解决事情的手段也好,都至少在现在的一年级干事中,能够排行前列。排除性格之外,能力上是完全过关的。
“不要用这种‘可惜啊’的眼神看我!”xx君愤怒地大声说到:“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无论做什么都采取平庸态度的家伙,却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人,仿佛只有自己才看穿了真相的样子。”这么说着。他下意识伸手出来,要揪住我的领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平时的他可不会这么暴躁,这种没风度的样子,很容易会引来周围他人的闲言碎语的。
我虽然不介意自己因此成为谣言的中心,但是,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在他伸手抓住我之前。我就压住了他的那只手。他在一瞬间挣了一下,但是。没有挣动,然后用一副惊疑的目光看着我,仿佛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他会露出这副表情,我才是最应该诧异的吧。
一直在注视我的xx君竟然会觉得,我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偏门优等生?
“别露出这副表情,虽然你的体格不错。”我用力握紧了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慢慢抬了起来,塞进另一手中,摆出“握手”的姿势,一边在他耳边轻轻说到:“但是,我更强。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为什么我能进学生会,而你进不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
“可恶……”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但是那宛如被重重一击的表情,却将这个词语刻在了脸上。他此时很不甘心,我挡住了这个表情,不让其他人看到,因为,那样的话,xx君的评价一定会再次降低吧。他真是太单纯了,甚至于和一般的学生相比,都更加单纯一些。初中生水准的比拼心态,初中生水准的心理控制,以及,初中生水准的判断能力,虽然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可以在高中生水准以上,但是,综合素质来说,还是不太过关,是标准的以学业为中心的那种优等生。
想要以这个水平进学生会,如果没有一点外力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吧,更何况,还是我亲自挡住了他的道路。不过,我是不会道歉的,xx君。我并没有干涉太多,只是设下了一个门槛,能够突破这个门槛,进入学生会的话,那就进入吧。
“你们真的打算在今晚行动?其他人是触犯校规的惯犯了,当然无所谓,但是,你是要加入学生会的吧?连我都看出来的的计划,还有必要执行吗?你该不会觉得,今天下午我去了学生会之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吧?”我这么说到。
“你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又要阻挡我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用触犯校规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xx君,你这么聪明,应该会有更棒的,可以切身让学生会的其他成员认可你的方法吧?我虽然在对你加入学生会的态度上投了反对票,也会继续投反对票,但是,一年级拥有选票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只要你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就算我是一年级的最高干部,也无法阻止吧?”我平静地说到。
“第一次和你一起参加竞选时也就罢了,那时的你的确比我技高一筹,但是之后的参选,要不是你用自己的职权威胁了其他干事和干部,我又怎么会一直落选?”xx君露出吃了恶心东西的表情,“别一副圣人的样子,暗地里却在做大便苍蝇一样的事情,那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哦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啊。我在这个时候,不由得如此想到,果然,人的心理是很复杂的,虽然在我看来,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在他的眼中,却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不过,这种时候,当坏人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必须打消他们今晚的行动。
“那么,xx君,面对这么肮脏的我,你觉得今晚继续行动真的合适吗?”我紧盯着他,他不由得移开了视线,“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所以,我会阻止你们。因为这就是我亲自申请的任务,只要你们靠近旧厕所,我在学生会的意见就会得到重视,而你们,将会被当作反面典型一样被处理掉。你是知道的吧?学生会对厕所怪谈的传闻,其实是很上心的。”
“果然是你”xx君用力转回视线,瞪着我说:“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只要我主动一些,我们是可以修改关系,成为朋友的。”
“哈?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有些诧异,原来,xx君明明知道我是学生会干部,还邀请我参与违反校规的计划,是抱着释放善意的想法吗?这可真是有点让我无法理解,但是,又觉得似乎可以理解。不管怎样,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觉得,他所说的是假话。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他应该是真的想和我改善关系吧。但是,时间点不对,更早一些,或者更晚一些,再表示这样的态度,我会十分欣然地接受,但是,现在不行,必须趁这个机会,将他脑海中关于厕所怪谈的计划,全都抹杀掉。
“有个朋友一直在建议我,要和你打好关系,因为就算我进了学生会,我们也是要一起合作做事的。但是……果然我和你完全不对路!”xx君的语气和目光都变得坚定下来,让我觉得,似乎我们成为朋友的机会,真的已经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不动声色地说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今晚学校门禁之后,只要你进入我的视线,你以后在学校里的好日子就会彻底完蛋。你知道的,我有这样的能力,而且,那么做的你,也给了我最好的机会。你是把我当成了敌人吧?那么,就别在我面前露出破绽呀,那样一点都不好玩。xx君,再努力一些,让我笑一下如何?”
xx君的手臂用力,我也松开力量,让他可以甩开我的手。之后,就听到啪的一声,那是手被打开的声音。
“我一定会做到的,加入学生会,让你如何反对,也无话可说。你说得对,你是我的敌人,我本来就不应该幻想你会拉我一把。”xx君用极为认真严肃的表情说:“要笑的话,就现在吧,之后,我会让你连笑都笑不出来!在这高中的三年期间里,无论在哪个方面,我都会把你彻底踩下去!”
“哦”我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目的已经达到了,xx君虽然很认真地说了,在我看来十分帅气的宛如动漫主角一样的话,我也相信,他会带着这样的态度,一直努力下去,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男生。不过,此时我心中的无所谓,也是极为真实的,因为,我说这番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本就是为了让他打消今晚的行动计划而刻意表现出来的东西,并非是要成为他的敌人或朋友。
所以,他想把我当成敌人或朋友什么的,真的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真是坏心眼呢,阿川。”旁边从头到尾看完这副场景的八景,在xx君离开后才出声到。
“……在我看来,还算是不错的结果。”我如此回答到。
“是吗?”八景笑了笑。
1060 布置
xx君离开的样子还带着一股不平之气,不过,我觉得他今晚应该不会再行动了。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同班同学中和他交好的几个人,也是预定会和他一起行动的几个人,一直在注视这边的状况,当xx君和他们汇合之后,想必是提起了我的警告,再看向我这边的时候,表情和目光都有些不自然,我知道这几位同学的秉性,虽然不缺乏个性大胆的人,但是,学生会的名头还是对他们有一定威慑力的。这也是为什么xx君知道我是学生会干部,还邀请我参与这个明显要违反校规的行动,只要我这个一年级的学生会干部和他们同行的话,心理会比较安定一些吧。不过,既然我摆明了拒绝他们,而且还将这件事升级到学生会那里,知道这个情况后,他们在不得不放弃行动的情况下,也会觉得“我背叛了他们”吧,所以有一股不忿的情绪夹杂在目光中。
虽然在我看来,我的行为根本就谈不上“背叛”,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站在他们那边,而是他们一厢情愿觉得,我会站在他们那边,或许xx君承诺了什么,亦或者我平时的态度,都给予了他们这样的假象,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没有厕所怪谈事件的威胁,我也从一开始就是学生会干部,立场十分坚定,这也是我能够当上学级最高干部的原因之一,当然不会因为他们觉得怎样,就会如他们那样改变。
对我来说,他们怨恨也好,愤怒也好,将一切不如意推诿到我身上也好,全都是无妄之灾。但是,却也是必须承担的现实。我无法解决彼此之间的冲突,无法排解彼此之间的心防,所以,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误会既然已经产生,那就只能面对。大概他们会以这次接触的情况为基础,对我说三道四吧,若是接下来三年都要在这所学校度过,那自然要谨慎一些,不过,我估计,留给我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间可没多少。
三年,实在太长了。简直无法想象。
“其实我觉得阿川可以对xx君温柔一些,其实你并不讨厌他吧?何必扮成一副坏人的样子?”八景在旁边说到,虽然这么说,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以理解,因为之前的争执,虽然阴差阳错,但究其根本,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
“不。我为什么不会讨厌一个处处针对我的家伙?”我平淡地说:“我很讨厌他哟,八景。因为性格上合不来,所以就算想要交好,也会处处受阻,无法传递自己的心情。”
“只是因为无法传递,所以不想去传递?”八景问。
“也不是,所以说。就是性格何不来吧。我不太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视为竞争对手。”我这么回答到。
“……真是蛮横的想法。”八景轻轻笑起来,“别人的想法如何,那也是他个人的事情吧。而且,假设xx君前来询问你:我能否把你当作竞争对手?高川同学。这样的场景。真的十分别扭啊。”
我顺着她的说法,设想了一下临场的感觉,的确觉得很怪异,也十分不适合xx君,不,确切来说,这么温和地提问的话,就没有那种“竞争”的味道了。果然,所谓的竞争,是要在双方都有意识,并且这种意识强烈到,根本不需要沟通就能明白的情况下,才能凸显那种浓烈的气氛。而xx君虽然有这方面的意识,我却是兴趣缺缺,不想奉陪,所以,才会觉得他擅自视我为对手,让我有些困扰吧。八景说得对,xx君视我为对手,的确是不需要经过我同意的。
“但是,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认真地对八景说:“我可以选择不奉陪,因为我讨厌这样,所以用最恶劣的手段打击他也没关系。”
“也谈不上是多么恶劣的手段啦,刚刚那些话……”八景呵呵的低笑着,“至少,你是正大光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在背地里下黑手呢。如果你真的很讨厌那个家伙,就别说那么说,放他行动,然后让他背负后果不就行了?结果,说来说去,都还是为了避免他做错事,承担那些他会后悔的恶果呢。”
“这是学生会干部的职责。”我硬邦邦地回答到,下半节的自习课铃声就打响了。
我以一名优等生的自我要求,完成了今天的课业量,一切都是习以为常,虽然空气中仍旧散发着那股异常的味道,但是,身处在教室之中,被同学们包围着,却觉得好似将自己关进了一个暂时安全的笼子里,仿佛只要下课铃不打响,不从教室里走出去,就不会碰上异常之事。当然,从窗口向外眺望的时候,教室外,树荫下,楼角处,那些依稀模糊的阴影中,的确会让人觉得,仿佛有什么熟悉的,似乎“不太一般”的东西潜藏在那里。大部分时候,那都只不过是错觉而已,但在极小的时候,也可以视为警兆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想仅仅通过这些感受,去确定会否发生危险的事情,即便是神秘专家,也大都无法做到吧。
异常产生时的直觉,是和平日里那种疑神疑鬼的感觉完全不同的。那是更强烈,更直接,就算还没有实质接触到,但却仿佛已经置身其中的感觉。
我在教室里所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有这种一般性的疑神疑鬼,也同样有着异常在发生的直觉。两者泾渭分明,所以,我才格外觉得,今天的举措并没有错误。不过,心中的感觉告诉我,一切都还暂时安全,仅仅是起跑前还要等待发令枪一样,因为气氛的凝重,所以会不安紧张,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我有能力控制这种感性在适当的范围之内,不会让自己太过敏感,也不会让自己松懈下来。
适度紧张。如同加压一样,逐步提高自我管理的效率。我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思维上的发散,并没有影响精神上的集中。习题的难度不断增加,可是,解题的速度和写字的速度都在上升。当一个人足够专注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状况:在时间漫长的情况下,却觉得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亦或者,在时间短暂的情况下,却觉得时间被延长了,思考也好,行动也好,都可以达到平时无法达到的工作量。效率的提高,体感时间的变化,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当场是很难感受到,却可以在事后对比得知。
不过,有的时候,一个人是可以知道“自己无比专注,效率正在提高”这个过程的。而这样的人,也往往更能自主进入这样的状态。
我知道,自己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而且。也知道,自己随时可以进入这样的状态。而在气氛的感染下,觉得自己“状态比往时都要好”,也不过是错觉而已。我此时的备战状态,并没有超常发挥,仅仅发挥了“本该如此”的程度而已。
这样就好,不需要超常发挥。只要能够抵达原本就该有的程度,就足以让我感到满意了。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我停下笔,整整下半节自习课,我都没有停笔。算算做完的习题量,大概足以应付一个月的课业了吧。学校的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大部分都会勾选习题本已有的题目,而不是自己出题,对我来说,也算是福利之一。
现在回想起来,对优等生来说,学校生活果然是很轻松呀,因为,只要付出和普通学生一样的努力,就能获得四倍左右的空余时间。就算贪玩,也不需要担心成绩,还会得到他人的赞扬,更能得到奖学金,平时的零花也比较多,在学校里可以得到优待。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这样的资质资质本身,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也有一部分,是后天锻练出来的。用八景的话说,我大概是前者,而她是后者吧。我对这种事情并没有研究过,在八景刻意提起之前,平时也没有注意过,但八景既然当着我的面,说了那些关于资质的话,那么,果然她还是挺在意这种事情的。
“不自觉的天才?”我自言自语说,没想到被八景听到了,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看过来。
“嗯,自言自语而已。”我打着哈哈,心中却想着:听起来好似很厉害,但是,无论自觉还是不自觉,凡人还是天才,都无法改变残酷的事实啊。就处境来说,我们是平等的,只有一个身份:罹患绝症的病人。
“开始行动了。”我收拾好书包,对她说:“不要跟上来,也麻烦你和咲夜回去的时候,注意一下其他学生……xx君他们的行动。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今晚你们是要睡我那边是吧?监控的事情交给你们了,也许学生会仍旧会在今晚采取一些行动。”
在晚餐的时候,八景和咲夜都已经确定,因为我不在家,所以要来留宿,陪陪阮黎医生……其实,我倒是觉得,因为我不在,所以才留宿的理由,真的很让人不爽。而且,平时不都是因为有朋友在,所以才会留宿的吗?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八景说:“大概到几点?通宵的话,我要安排一下执勤时间。”
“大概三点左右就行了,不需要熬夜。”我说:“一般而言,过零点的时候,该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生,学生会和其他人有动作的话,三个小时之内也该行动了,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还不行动,也就没有了行动的必要……如果做得到的话,我会在异常出现后的一小时之内解决问题。”
“嗯……”八景想了想,点点头表示理解,“阿川果然很有专家的范儿呢。”
“因为我本来就是专家。”我板起脸强调着,重复自称专家,是因为这很重要,不仅是自我暗示,也是对他人的安抚大多数人面临不知究里的神秘时,总是紧张又恐惧,这个时候,能够有人以强势专业的形象站出来,也是十分重要的。在过去处理问题时,大部分神秘专家。包括我和富江在内,都很注意自己的打扮和气势,很大的原因就出在这里。
想要让人信服,从形象开始做起是最容易的,比从临场表现中才表现出来,更能获得准备上的充裕。
“走好。”八景就像是平日里道别那样。平静地说到。
“哦。”我也这般平静地应了一声,再次凝起眼神,用力看了xx君那些同学一眼,以示最后的警告,便离开了教室。
我走出教学楼之后,一路沿着阴影最重的路线,抵达了旧厕所的周边。我倾听着树木摩挲的声响,月光下的虫鸣,新鲜的泥土味很快就取代了钢筋水泥的味道。在高中里有一片树林,可是很难得的事情,在很早以前,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这样的景象比较常见,但是,当我变成初中生的时候,城市里的学校大都水泥建筑化了。还将多余的土地改造成商铺出租出去,能够保持大片绿化部分的没几所。不过。大学因为占地辽阔,自然还是保留一部分绿地的。
说到我所在的这个城市,还能保持一片小树林的中小学,大概也就只有我们这一所高中了。这是十分珍贵,也是让学生会感到自豪的事情。虽然,在夏天的时候。这里的虫子实在是多得烦人……旧厕所靠近这一带,却不在树林里,幸好如此,否则就必须忍受蹲厕时,臀部被叮咬的感觉。那一定很让人憔悴吧。小时候尝过苦果的我,对此完全是敬谢不敏。不过,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似乎旧厕所就是被建在树林里的,只是后来树林的范围被人为缩小了。只有这一点,让我觉得,树林小一点也不错。
虽然旧厕所不在树林中,不过树林在神秘事件中往往会居于一个比较重视的位置,因为,树林从很早的时代开始,就被视为“陌途”的代名词呢。当林立的树木会遮住进入者的视野,通过光线、味道和颜色去迷惑他们的感知时,往往会让人产生一种“仿佛走进了异世界”的感觉,如果是小片的树林,如果足够茂盛,又是在夜晚时间进入,这种感觉也不会被削弱多少。当阴影摇动,细碎的声音响起,独自一人踩在软绵绵的泥地上,被强韧的草丛摩擦时,就会渐渐紧张起来。
平日里,自己因为感受性而产生的“错觉”大概都是不会成真的,如果有什么危险,也是有人类在这里行凶。人类的话,就算再凶残,也算是“习惯了”的东西。但是,怪异和神秘可不一样,当不可思议的力量弥漫时,“错觉”会变成“事实”,任何看似安全的地方和举动,都有可能招致危险。在夜晚树林这样的环境中,人类心灵中的负面感受会增加,会因此产生数倍的危险这是网络球经过数据统计后所得到的结论。至于为什么,当然有很多解释,只是,完全没有一个定论,用神秘学的解释,比较可以让人接受就是了。
正因为树林在怪异和神秘出现时,会变成格外危险的地方,所以有必要仔细巡视一下。学生会给出的资料中,并没有明确指出旧厕所是现场,取而代之的描述是“旧厕所一带”这样模糊的说法,也就是说,倘若异常发生的话,于旧厕所里面发生的几率,其实要比在外面发生的几率更低。话说,异常到底出现了几次?得以让他们进行数据比较?这一点完全无法从资料中找到。而且,那份资料除了一部分是学生会的第一手情报,也有从相关社会团体处得到的情报,而那些相关社会团地到底会不会在情报上做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那份资料并不详尽,虽然可以借鉴,但是,还是不要全部相信为好。我是这么觉得,也是以这个准备行动的。在最短的时间中,以最高的集中力,分成三次来回,对树林进行状况确认,然后安置临时的监控网络。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我家不如咲夜家那么富裕,但是,要凑集这些自制装备的钱,用自己平日里存下的零花钱还是勉强足够。不过,装备这种东西,若非精心特质的话,遇到战斗,一场就足以报销三分之二了。虽然是神秘专家,但是,开销也是很大的。过去有网络球买单还好,现在自己一个人,不得不以普通人的状态去进行一定程度的战备,就会不自禁会想起有组织的好处来。
明明这些装备,在战场的神秘度达到一个标准后,就会完全失去作用,最终只能依靠自己的神秘力量来战斗,但是,为了应付那种神秘度低但情况复杂的局面,却也不能不准备。必须准备一大堆“往往无用”的东西,想一想,真是让人心酸。
“希望这次真的可以派上用场吧?否则战斗之后,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了,就真是让人心疼的浪费了。”我对自己这么说着,从书包中掏出一卷卷的胶带、高强度的纤维绳、钢钉之类的小物件。在布置监控系统之后,自然要布置陷阱,在可以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身为普通人,要和神秘之物战斗,能够做的准备,其实和一般意义上的游击战没什么不同。
没有枪械,那就用简易的弹射投掷类武器,没有陷阱和障碍,那就自己建立起来,考虑到自己逃跑的路线、速度和敌人有可能的追击形态,视周围的地形规划好路线。有了上一次厕所怪谈为经验,虽然这一次或许会有不同,但是,我仍旧在不清楚实际情况时,选择了以“恶魔”和“巫师”为第一假想敌人,前者优先考虑动物形态,后者优先考虑普通的巫师和巫师学徒。
充分利用日常中可以买到的用品,去干扰实体化的敌人的行动这就是我临时定制的行动纲领。当然,若异常发生时,情况可能会变得和假设不同,例如敌人不是实体的,也不会是低级的,或者在数量上和形态上,都会产生恐怖的变化。不过,既然自己的能力和资源都受到限制,那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尽量做到最好了。根据自己的经验,去做针对性的布置,虽然会有落空的可能,但是,怀抱着成功的可能性,至少可以让内心坚定平静下来。
在我以旧厕所的周边布置防线的时候,八景和咲夜打来电话,我将蓝牙耳机别上,只听到她们叽叽喳喳了一阵,由八景对我说:“系统已经开启了,没看到什么变化,你那边如何?”
“马马虎虎……”我说着,将手中的线拉紧,捆绑在压低的树枝上,“xx君他们如何?”
“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想必是放弃了吧。”八景说:“不过,如果他们一时心血来潮,决定半夜三更起来去冒险,我们也没办法。”
“本来就是尽人事。”我回答到。
“我这边看到了新的信号。”咲夜的声音响起来。
“我在旧厕所周边布置了监控系统,和学生会那边的联通了。”我说:“树林这边视野受阻,所以多布置了一些。阿夜,你会做微调吧?”
“啊……不太懂……”她歉意地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教教我吧,阿川,这个系统好复杂。”
“知道了,照我的话做。”我一边指示着,一边完成树林中最后的布置,从里面撤了出来。
月色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视野也更加开阔。虽然在一些抒发美好情感的景色描述中,总会将夜晚的树林渲染成美妙的样子,但实际上,夜晚的树林是很压抑,也很沉重的,就算进入者的心情很好,大概也会在进入的时候,那种心情就被事实冲垮了吧。
1061 战斗姿态
当我布置完树林中的防线时,已经是将近晚间十一点的时间,走出阴森的树林后,只觉得整个视野都变得开阔起来,期间还指导八景和咲夜两人熟悉卧室中的监控系统终端,因为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所以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幸好,异常没有在这个时候爆发,也没有人走进这一带,正因为事先和学生会进行了沟通,所以,留守学校的值勤保安也不会接近这一带,从各个角度来说,学校中的事情,和学生会打个商量是相当正确的选择。
“不过,你的书包里竟然能放下这么多东西,还真是让人有些吃惊。”八景在耳机中说到。
“别小看了中小学生的书包啊。”我的身体在忙活了一番后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是最佳状态,“毕竟,在这个国家里,书包的承载力达到二十公斤可是常识。将课本和习题全都留在课桌里,把书包空间全都用来装杂物的话,当作行军背包也不为过。”
“这话听起来真让人心酸。”八景说,“算了,就算有准备,但是,可以有效利用日常用品进行战备改装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人是做不到这些事情的吧?”
“因为不是神秘的力量,所以,课堂中学过的知识都可以应用,最有效的当然是物理学和化学。”我理所当然地回答到:“简单的器械和机关结构,高中的物理学知识就已经够用了,化学也是一样,只要明白反应方程式和反应效果,就能利用日常可以接触的物质,制造一些危险的东西,当然。亲自操作的时候,平时的实验操作课程就不能得过且过,毕竟,化学实验是十分精细的过程,稍有操作不当,就有可能危害自身。物理也好。化学也好,两者都需要相当的数学水准,才能更好地发挥出来。老师不是说过了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你还是感谢学校的实验设备精良吧。”八景说,“否则,就算有了知识,没地方进行操作的话,也会很为难吧。要购买一个简单的显微镜,就要几百上千元呢。”
“没错。精良的设备也是必需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旧厕所的另一端,再一次对环境进行确认,诸如路面的状况,易于隐藏的方位等等,平时里会将这些细节当作习以为常的东西而忽略掉,但只要仔细去检查,就会发现原本看起来“大概是这样”的东西。就会变成“原来不是这么回事”的东西。当然,战斗的时候。这些细节不一定都能起作用,尤其在敌人一开始就出动大威力武器的情况下,一口气就会将地利扫荡殆尽吧,不过,既然有时间进行准备,那么。还是要珍惜比较好。任何细节都是“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不过,怀抱着它“可能有用”的想法,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信心也会在行动中增强。
“真的没问题吗?阿川。总过觉得很匆忙呢,虽然也做了一些工作,但是,真的有用吗?”咲夜有些担心地说:“就像是考试前的心情一样,如果在意成绩的话,无论做过了多少习题,都觉得如果还能做更多一些就好了……”
“有这样的心情是很正常的。”我说:“因为,那是对自己所做的准备,能否在考验中起效果的怀疑,正常来说,当然是不需要怀疑的,因为,所有的准备,都会真正化作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它没有在考验中直接体现出来,并非是这项考验忽略了它,而是你并没有察觉到,它已经作为你的本能,在起作用了。就算做了准备,还是会自我怀疑的情况,并不是准备不足,而是因为,你已经认识到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准备总是不会‘完全充分’,因为,人无法预知未来啊,自然不可能对未来的事情面面俱到。”
“阿川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就算知道了道理,实际上却做不到啊,也不会因为明白道理就能静下心来。”咲夜叹了一口气,说到,我觉得,她想说的,并非是今晚的事情,而是过几天的考试吧。这些问题到是很有学生日常的气息,我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才是八景和咲夜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想的事情。
咲夜的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所以,我对她的建议是:“让八景辅导你吧,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临阵磨枪了。考试的内容都是应试的,平时做好笔记,认真复习上课讲过的,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
“笔记啊……真麻烦。”咲夜的回答,果然应证了我的想法。虽然微微靠近了“神秘”,但是,她的本质还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
“八景的笔记做得很漂亮哟,光是看到就很赏心悦目。”我在这边笑了笑,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毕竟,这些对她们来说十分日常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是十分珍贵的。“神秘”这种东西,就算不想也会遇到,但是,日常却是过一日就少一日。
“喂!阿川,你偷看了我的笔记?”八景叫起来,“对少女来说,不是很失礼的行为吗?”
“你是我的同桌,不经意地瞥见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说,“又不是日记。啊,我想起来了,八景和咲夜你们两个之前说过,要和我交换日记的吧?我可是把自己的妄想日记给你们看了,你们也别假装忘记才行。”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八景如此回答到,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不过,其实我对她们的日记也没有太大的好奇,所以,之前真的是忘记了,此时谈起笔记的事情,才突然想起来。
“总之,日记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咲夜生硬地岔开话题,让我觉得她十分想要反悔的样子,说:“阿川你带上衣服了吗?天气预报说,今晚要降温呢。”
“带了,作战服。”我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这块石头的表面很光滑,总觉得是从某个池塘里搬出来的,随随便便就扔在了这里。如果可以利用上就好了,因为摸起来很坚硬的样子,至少可以挡住大口径狙击枪等级的攻击。不过,敌人还没有出现。到底会出现怎样的攻击,也不得而知,太特殊的攻击,从物理层面上进行阻碍是不可能的。
我从书包中掏出战斗风衣,但一时间,却没有什么心情穿上。虽然穿上它之后,精神就会更加高昂起来,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却觉得“穿上”和“不穿上”就是一种分界。这多少表明,我还是留恋着这一边的生活吧,尽管,并非说跨过“界限”后,就无法回到这边的日常中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种“无法回来”的感觉。也是在逐渐增强的。末日幻境中的时候已经体验了许多次,只是。当时的我还不清楚当“冒险”成为生活时,会变成怎样的味道,所以,只是以一种期待、紧张又草率的想法,简简单单就跨过了“界限”,从幼稚的战士成长为神秘专家回顾这个过程。我不觉得后悔,而且,事实也是没办法后悔的,不过,需要再次经历这个过程的现在。心情却无法像过去那般草率了,这并不意味着犹豫,只是,有一种想要尽可能珍惜当前生活的感觉。
我安静下来,耳机那边也变得沉默,就像是在我咀嚼自己的想法时,八景和咲夜她们也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我们都明白,无论这个时候如何插科打诨,需要面对危险的事实仍旧没有改变。这个时候的轻松,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一次的考验,并非是日常的,无关痛痒的考试,而是对自己的生活,有着重大影响的战斗。这一点,大概就只有准备高考的三年级生,才能体会一二吧。不过,就决定性的程度而言,高考和现在所要应对的处境,仍旧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八景和咲夜在这个世界里,仅仅是一个高一学生,她们甚至没有高考这种“看起来会改变一生”的体验,就不得不面对更严重的危机,我觉得,之前她们谈话中的紧张和轻松,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沉默也是如此,即便不站在她们当面,和她们直接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觉得,她们是认真思考过,自己应该怎么做,并为此不断烦恼的人。我不觉得,她们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中找到自己可以完全认同的答案,即便是好强的八景,嘴里的话十分硬直,看起来真像是有觉悟,但是,心中也是无法完全肯定的吧。
犹豫,害怕,勉强的决心,振奋,努力,挫败,成功,再一次循环……这是每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都会经历的过程,我也经历过,现在也一直在经历着,所以,更能体会,第一次面对这种“重大改变”时的她们的心情。我无法用过来人的身份,去对她们说教,因为,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办法解决呢,所以,就这么默默地守护她们吧。无论她们有多紧张,害怕,觉得不行了,想要退缩,都没关系,和我比起来,她们应该有这样的选择。而让她们拥有后悔和重新振作的余地,拥有去体验各种失败,然后更好成长的空间,不也正是我所要承担起来的责任吗?
“不能失败,不能行差踏错。”这是对我的要求,而并非是对她们的。而我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才会感到万分喜悦,不,应该说,那个时候,就一定要开怀大笑。
现在,收敛情绪,平静心绪,以严肃认真的姿态等待战斗,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挥手将战斗风衣批在身上将手臂穿进袖筒中,拉起背襟,调整衣内的便携式装备,将扣子系起来,扎紧皮带,打上领结,戴上手套,活动关节。然后,对自己说:“准备万全。”
“阿川?”八景听到了我的声音,于是问到:“有情况了吗?”
“暂时没发现,不过,我这里的准备已经ok了。”我平静地说:“我这里也有看不到的死角,你那边的数据有变动的话,要及时进行提醒。尽量仔细一些。你们商量好轮值了吧?虽然只需要持续到三点,但也是很累人的,没有事情的人,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哦……我不用。”咲夜插话进来:“我一睡下来,无论睡多早,不到早上的固定时间是醒不来的。就算勉强醒过来,也会觉得比不睡更加疲劳。”
“我知道了,那么,你就守上半夜好了,三点的时候叫我起来守下半夜。”八景说。
“哎?不是到三点……”咲夜有些诧异。
“只需要到三点。”我插嘴道:“不需要一直忙到早上。相信我的经验吧。神秘事件无论是可以解决,还是无法解决,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来决定。”
“什么意思?”八景一副不理解的语气。
“不能解决的话,一转眼就会死掉,能解决的话。一转眼就能解决掉。就是这样的意思。”我平静地说:“所谓的持久战,也从来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的。而且,在很多时候,神秘事件的时间流速,和平时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在你们看来,也许我一个晚上都没回去,但实际上,现场的我不过是呆了半个小时。这样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那边似乎有些吃惊,以至于半晌没能说话。也对。我从来都没有跟她们提起过战斗的详细情况,因为战斗现场实在是诡异多变而无法预知,就算将自己可以想到的所有可能性罗列出来,无法和现场对上号的时候,也是十分常见的。虽然说得少,会让她们因为不了解而担心。但是,说得太多的话,反而会让她们因为知道了太多,却无法亲身体验,而更加担心吧。
“总之。就算无法联系上我,也不需要担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使用的设备都是正常的,无法在不正常的环境中奏效,是十分常见的情况。”我说。
“那么……怎么确定你的情况?”八景的声音格外的严肃。
“很简单。”我放缓了语气,巡视着周围的环境,那种异常的味道,再一次开始浓烈起来了,“我活着的话,自然会想办法和你们联络,但是,你们要坚信,就算无法联络到我,我也仍旧还活着,只是处于一个无法联络的状态而已。这样就足够了。我是神秘专家,外行人的担心,对专家而言都是没必要的。”
“……明白了。”八景顿了顿才回答到:“你很强,是吗?阿川。”
“是的,无论在肉体、素质、意志、技巧、能力还是运气上,都是神秘专家中最强的之一。”我说:“对我来说,那并非妄想,而是事实。八景,你观察过我,当然可以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学级最高干部,而其他人做不到吧?”
“是。”八景说:“那么,你的强大,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不胜荣幸。”我说完,将话筒静默。风声更加强烈了,灰白色的云层一下子变得很厚,好似流动的奶油,逐渐将头顶上方的月亮和星光遮掩起来,遮蔽范围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看上去似乎不需要期待今晚还会有明亮夜色的样子。异常的味道就潜藏在这风,这景色中,从空气中,从泥土里,从阴暗的角落一点点渗透进来,一层层涂抹起来,如同成形的油画一样,变得立体而厚重。虽然还没有可以实际接触到的异常出现,但是,这种异常感觉的浓度增幅,越加让我直觉感到,今晚必然会发生不寻常的事情,跑出一些魑魅魍魉。
我想,自己该是期待死体兵,或者说,是统治局的安全警卫,还是期待已经被学生会的资料证明,的确存在于这里的末日真理教呢?我对一个假设很感兴趣:在学生会资料中出现的末日真理教,到底是这个世界由于怪异和神秘的显现,而自然演化出来的本土末日真理教,还是利用中继器的力量,接驳到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教入侵者?
要说外界的末日真理教在迅速变化的大环境中,没有一丝动静,对其它组织手中的中继器,没有一丝兴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们的表面无作为,一定是在准备着更庞大,也更直指关键的行动。从第一次遇到他们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家伙可是无孔不入,拥有一个最终理想,以及一个在具体步骤上,由于严守情报,而在外人看来稍显模糊的具体行动纲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且直至最终理想的。
有目标,有自己清晰而他人模糊的计划,有强大的执行力,以及扭曲的牺牲精神,这样的家伙,不可能因为“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是纳粹的目标”这个理由,就不来插一脚吧?这个中继器构建的世界的安全防御机制才刚刚被干扰了一下,出现了神秘和怪异,还没有到完全崩溃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就出现“强大的末日真理教遗产”,那么,无论如何也会让人感到不自然吧?除非,在怪异和神秘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从世界基础构架开始调整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相比起后者的巨大规模,当然是“末日真理教入侵”更让人觉得真实。但是,如果真的是后者,我一想到这里,手心中有不由得微微发汗,因为,那意味着,这个世界“神秘化”的冲击,要比想象中更加剧烈。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安全防御机制可能并非被击破,而从纯粹的防御策略改变为反击策略,从“抑制神秘”变化为“突增神秘”以达到神秘浓度过量,让入侵者窒息的效果。就算是一日之间,从灰石强化者的水平,陡然提升到魔纹三级,大概也并非不可能。
跟不上这个变化速度的家伙会死!
“到底是哪一种?出来吧,让我见识一下。”我对着摇摆的阴影,轻声说着:“就算是在一个小时内增强到魔纹四级的强度,我也不会输!”
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有许多东西在鬼鬼祟祟移动着,但是,直觉告诉我,那仍旧是假象。以旧厕所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阴影陡然变得深重起来,产生了一个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极为明显的边界,但是,直觉仍旧告诉我,那还不是实质的异常,没有危险。有什么东西飞过头顶,我也没有抬起视线,因为,直觉告诉我,那只是幻觉。
比起这些不真实,但却让人觉得“有什么存在,有什么在活动”的感觉,视野的逐渐迷蒙才是更真切的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带升起了薄薄的雾气。在时间快要接近零点的夜晚,没有星光和月色的照耀,旧厕所旁边的路灯,也好似线路老化一般,吱吱地闪烁着,这些因素,都将这层薄薄地雾气衬托得阴森诡异,但是
“还没有变成灰色。”我对自己说到。
不过,所有这些可以感受到的情况,都能证明,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以为消失的异常,真的开始了。
“阿川,有情况!”咲夜的声音突然从耳机中传来,语气紧绷着,显得十分紧张,“有人从树林方向和相对的方向过来了。”
“学生会总部呢?”我顺着她指示的方向,选择树林相对的方向前进。树林中的防线是最密集的,可不仅仅是针对“怪物”,其实对人类才更有特效。我的目的不是干掉他们,而是驱逐他们,但是,走进树林的话,不受点伤,甚至受了重伤,都是在预计之内的情况。相比之下,从开阔的正常道路接近的另一批人,才是最需要亲自动手的,那边可没有设置陷阱,但又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靠近过来。
因为,异常已经开始了。
1062 战斗姿态2
我压低身体,聆听咲夜的指示,估测着来人的方位,循着能够遮蔽对方视线的路径移动。薄薄的雾气已经散逸,原本只漂浮在脚下,在十几步后已经完全笼罩身体,向上望去,连夜空都不甚清晰起来。雾气在不经意间,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浓郁,它的出现并非自然现象,因为,在这片地区,在这个时节,过去都不曾出现过雾霾,就算有,也不应该如此“凑巧”地发生在这个时候。“神秘”虽然是存在的,但是“偶然”却是不存在的。任何的偶然,都一定是无法看清的必然,对我来说,如今看似偶然的一切,却是源于“神秘”的必然。
这片雾气大概会在不久后就转变为灰雾,而那个时候,也是异常以实质的形态显现的时机。我想,只有在那个时候,电子恶魔“夜鸦夸克”才能展现其力量吧。不过,伴随神秘的显现,危险也将如约而来,在那之前,将所有的普通人排除在外,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
即便这个时候,我仍旧还是个无法使用神秘力量的普通人,而对方在这个时间点结集而来,想必也是早有准备,考虑到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的关系,以及他们对厕所怪谈的深入程度,这群人中存在“战斗精英”的可能性很大,而这群人知道我在这个地方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想要不暴露自己地阻止他们,在几率上小于一成,我对此自然不抱信心,而自己在这场遭遇战下击溃这些人,将其驱逐,事后也会被他们加强关注吧。也许会带来许多麻烦,但是。我觉得,要比在这里不闻不问,任凭他们自行深入神秘事件更好。
学生会也好,相关社会团体也好。事后对待我的方针。无疑就是观察,收集资料。谈判或带着强迫性质的谈判之类,不过,不会一开始就采取十分强硬的态度,以“合作”的名义打好关系是优先的选项。对我而言。只要他们带有这样的念头,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作为“有经验,有成果的神秘专家”,一开始就站在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无论是实力也好,经验也好,对未来的认知也好。我都不觉得自己会在交锋中失去自己的位置。对方的优势在于拥有更庞大的社会关系和资源,他们能够利用的力量,也在于此,不过。末日幻境的神秘专家在如何处理这层关系,利用这种力量上,也有着自己的窍门,否则,黑羊早就被赶出了白羊的圈子,又谈何发展壮大呢?网络球的存在,已经证明了,神秘力量和正常的社会力量,是可以紧密合作在一起的。
现在网络球还不存在,至少我还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只是这个城市的话,让耳语者借助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的力量壮大起来,成为这个城市的网络球,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拥有对方的社会关系和资源,耳语者的发展或许会因为太快膨胀而逐渐脱离控制,不过,如果外在环境如我所想,也在急剧变化的话,大概就会像当头一棒那般,将耳语者因为膨胀而畸形的部分纠正过来。我不在乎耳语者被谁控制,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在剧变的环境中,保持这个城市的和平。
所以,这一次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神秘事件,更是为了向所有可能成为助力的人宣告,我和耳语者的存在与强大。
我没有一丝疑惑,这些事情,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于心。所有的布置,都基于复数的目标,只要实现一个,就是成功。在安定平静的心绪中,我越过障碍物,立足于这群来者的面前。我的出现,让这支三十多人的队伍微微骚乱了一下,看起来,是我选择的路线,以及充满奇异雾霾的环境,让他们的感知受到限制,没能提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出于雾霾的遮蔽,我也无法用肉眼判断他们的具体人数,第一印象是三十多人,不过,有几人已经在骚乱的同时进行了隐蔽。这是一群以普通人程度而言的战斗专家,真正的职业是什么无所谓,从他们的移动状态和应变手段来看,拥有极高的团队合作精神和警惕心。
“他们之中有六个人离开队伍,正在从两侧向阿川你靠近。”耳机中传来咲夜的声音,随后,就听到她惊呼一声:“他们在破坏监视器了,不过,并没有完全找出来。”
“不必担心,微型监视器的效果也就到此为止了,就算被全部找出来也没关系,在计划之内。”我说着,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对面的人已经掏出武器,都是匕首和警棍之类的冷兵器,不过,看他们的野战服,里面应该是藏着枪械的吧。对仍旧是普通人的我来说,一般的手枪也是有威胁的,但也在预料之中,该如何在没有神秘力量的帮助下,对抗复数全副武装的军人,也已经在网络球中培训过了。
在这个出现的这批人,就算携带有武器,拥有战争的经验,也仅仅是普通人程度而已。作为同样参与过严苛的战斗,同样携带有武器的自己,有自信和他们一较高下。更何况——
我在短短数秒内读取着当下的处境,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直觉告诉我,雾气有转变为灰雾的迹象。我无法判断需要多少时间,不过,就算我和他们僵持一下,在夜鸦夸克可以活动的时候,一瞬间就足以将他们放倒,输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应付同步展现的异常。
毕竟,虽然是第一次接触电子恶魔这样的东西,但是,以我的特质形成的夜鸦夸克,到底有怎样的能力,当然是我最了解不过的了。
论到速度,我,高川,不弱于人。
突然出现的对峙,在我和对面的人之间,持续了大概三秒。和咲夜所说的一样,我已经聆听到潜伏而来之人的行动声。他们很小心,不过,再微小的声音。也会破坏无人时的自然之声。而只要活动起来,就会在雾气中引起不自然的流动。这些细节一般人是不会去注意的。但是,对我来说,注意到它们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毕竟,连锁判定虽然也不存在。但是,那种细致观察的本能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烙印于这个灵魂了。
我微微转了转头,看向潜伏者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刻意掩饰,就是告诉他们,我已经发现那些人了。这个目光很好地传达了这样的想法,对面的团队有一些惊愕和动摇。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不自然的雾气流动和不自然停顿的声音,都在清晰告知于我。当前的状况。
“你是什么人?”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对面的人,说话者是个男性。从身材轮廓上看,这支团队里有男有女,而说话者,是站在最前列,按常理来说,拥有相应领导权的人物。不过,从站位来看,拥有同等地位的人,也许还有三位,分别是两女一男,全部加起来,性别正好对半分。由此可以判断,这是一个比较注重“男女平等”的队伍,而且,数量上较少的女性,也并非全都是“辅助型”人物。
也就是说,要注意“女人”吗?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我不禁在心中笑了笑,在神秘圈中,强势攻击型的女性可不少呢。对她们,我从来不会疏忽大意。
“不要再接近了比较好。”我没回答,而是对接到指示,继续前进的那些潜伏者说到:“就算在那里爬得一身泥土,想要偷袭我也是不可能的。”
对方再次停顿了一下,逐次有六人站起来,和咲夜报告的数量相同,不过,当然不是全部的人。在我布置的微型监控装备被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肯定已经做好了改变人数的准备,已经暴露的,大概就是承担“诱饵”的工作吧。从雾气的流动和细微的杂声来判断,除了六个人之外,的确有人暂时安静地潜伏下来。
“今晚的风儿有点喧嚣。”我很早就想这么文艺地说一次了:“所以,让我无法从细节判断你们还留了多少个人,不过,一定不会全都乖乖站出来了吧?先说好了,就算如此,你们也不可能偷袭到我的。”
“你倒是很有自信嘛。”对面站排头的一个女人冷笑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别告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很遗憾,我的确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我平静的点点头,想必他们可以看到,“这所高中一年级的高川,学生会干部,奉命在这里看守危险场所的执勤人员。虽然这么说,但也就只有我一个而已,因为,我和学生会的商讨结果是——不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在今晚靠近旧厕所。”这么说着,我伸出一根食指,“无论是学生还是校外人士,一个也不允许。”
“……这是冷笑话吗?”对面的人看动作,似乎是在面面相觑,我知道,他们应该是很难相信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的吧——一个还在就读高一的学生,竟然如此煞有介事地要阻挡包括他们这群精英分子在内的“所有人”?怎么想,都不在常识之中。会这么说,这么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妄自尊大,眼界浅薄的蠢货——他们一定会这么想吧,然后,认为我此时说的话,十分的可笑,却有笑不出来,仿佛一笑出来,就显得自己和我一样愚蠢。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在这么想的。”我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在他们因为这种直白而愣了一下时,抬手朝斜前方的浓雾中,射出了一根袖箭,有人在一瞬间翻滚出来,正是试图在我们谈话时,继续往我这里移动的潜伏者,“看吧,我说过,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只要你们活动起来,我就可以把握你们的位置,所以,潜伏是没用的。想要过来的话,更加正大光明一点如何?”
“别大意了!”那个被我逼出来的家伙低声说:“这个小鬼有点本事,别阴沟里翻船……毕竟,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就算是被他擦破了一点皮,也会觉得丢脸吧?”
“哈,这么说。你被擦破皮了?被他射出来的箭?”回答的人这么调侃着,但是,整支队伍的气氛,在我出手佯攻的一瞬间。就已经紧绷起来了。
“小鬼。你该不会真的在想,该如何解决这里的全部人吧?”队伍最前头的人。从站姿和语气来说,无疑是最放松的,但是,也同样是最警惕。最易于做出防御和反击的姿态。我对这样看似轻松,但实际十分敏锐的动作,早就熟知于心了。因为,我也是同样的战斗姿态。
“你的动作,倒很像是老手,我很好奇,一个学生真的可以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姿势?”他冷静而轻松地说着。
“因为,我和普通学生不同。”我如此回答到:“我是优等生,你们知道这个学校的学生会吗?只要知道一点的话,就应该明白。学级最高干部,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得了,真是笑死我了。”虽然这么说,但是,说话的人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在声音中泄露出来,反而觉得很冰冷,很残酷,给人一种,就要攻击过来的感觉,“头儿,我们就在这里说笑话?今晚很奇怪啊,对面的那个蠢货也好,周围的环境也好,这片雾气让我有些心绪不宁。”
“我知道了,情报中已经提过了,很可能会出现异常,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才选了我们这些人。”站排头的男人平静地回答到:“这笔钱挣得可真不容易。”
“听到了吗?小鬼,乖乖离开。”站在排头的女人恶声恶气地说:“我承认你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学生,但是我们可不是同一个层次的。这里很危险,可不是你这个不知就里的小鬼应该来的地方。而且,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学生会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们可是知情者哟,你是被他们坑了吧?”虽然语气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女人倒也是好心。
“异常。”我迈开脚步,向他们靠近,“会死人的异常,已经有学生牺牲了,而我就是为了阻止这种非常态的危险事件而来的。在这方面,我才是专家。我警告你们,异常正在扩大,如果再继续接近,就要接受战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未来。”
“你在找死吗?把手放在头上!”对面的队伍没心听我的解说,见我靠近立刻警惕起来,“混蛋小鬼!听到没有?我叫你把手他妈的放在头上!”虽然厉声高喝,但是,他们并没有掏出枪械,仅仅是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和棍子,做出一副声色俱厉的威吓。果然,还是因为我在他们的认知中“仅仅是一个学生”吗?
当然,还有迷惑我的感官——我聆听到了,夹杂在他们的声音中,潜伏在两侧,如同蛇在草上迅速爬行的声音。当我来到一个可以在雾气中看清排头之人长相的位置时,潜伏者如我所料般,猛然从两侧的雾气和阴影中扑了出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气势凶猛得就如同下山的猛虎,动作上没有丝毫迟疑和顾虑,被他们抓住的话,就会被施以一连套的关节技吧,应对不好,手臂脱臼或被折断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不会在第一时间被击杀。对方只是要“制服”我,不过,这得他们成功触碰到我再说。
我在两侧的身影扑来的同时,就已经伏低身体,从两只袖筒中弹出利刃,借助大腿和腰肢传递的力量同时斩向他们。相当强大的力量在接触的时候传递而来,耳中传来坚硬的“叮”的一声,大概是匕首之类的物体,挡住了我的攻击吧,借助这股反作用力,我加速向前窜去,而被阻止了一瞬的潜伏者就这么被甩下一个身位。
前方的队伍领头人距离我不到十步的距离,在加速的疾驰下,就像是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不过,还真是慢啊——习惯了速掠的我,不禁这么觉得。对方并没有措手不及,但是,动作上的细微停顿,明显是有些吃惊,然后就朝扑了上来,好似豹子一样。
他人高体壮,同样是普通人的体质,但强度在我之上,在和他刀锋交错的一瞬间,我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时还能和他们抗衡。但是,面前这个相对认真准备过的男人,在素质上占据优势。所以,不能硬拼。
我在极微小的时间内。调整了自己的臂刃。利用长期战斗培养出来的经验和本能,错开了直压下来的力量。绕着弧线来到他的肋下。在眼神交错的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愕然,从呼啸的风声中,也传来了身后之人停下的脚步。
是觉得。一对一就足以捕捉我了吗?但是,可不会那么轻松。我扭转腰肢和脚跟,第一击,右手臂刃挡住追尾而来的匕首,第二击,左手臂刃插向他的肝脏。
力量再次交错,因为没有正面接触。而是以“卸力”的方式完成了碰撞,所以,他的姿势被带开了。他很敏锐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却没能完全避过我的第二击。当我们再次拉开距离的时候。注意到细节的围观者都发出惊呼声。
他们的领头,应该是拥有队伍平均水准以上战斗技巧的男人,肋下的衣物已经被血液染红了。我没能贯穿他的肝脏,但也不仅仅是擦破了他的皮肤这种肤浅的程度。虽然基础的身体素质比不上他,但是,轮到经验、技巧和此时使用的武器,我可不在他之下。他的匕首虽然用得不错,但是,正式军人一般更习惯用枪吧,和我这个专精匕首和短剑的人,在临场交锋中有一定的差距。
“这个小鬼……”他捂住肋下,脸上有些动容,但没有失去冷静,“真不是普通的小鬼!”
之前突袭我的潜伏者们最先反应过来,打算将我围住,不过,我抬手射出的弩箭作为掩护,借助急速灵巧的近战技术,再一次他们擦身而过,离开了包围圈。
“突破了?”他们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
“不是碰巧!”一直在观察我们这边的女头儿没有一丝动摇,“留神了!这个小鬼的动作、反应和气势,都是专业级的!”
“所以说,你们是想再继续,还是……”我盯着他们,平静地说着,紧接着,就是树林那边传来的爆炸声,清晰地在雾霾掩盖的夜色下回响着。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这支队伍有些骚乱,就连头领也被这个爆炸声震了一下,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是你做的?”
“没错,可不止树林里。我在这一带布满了监控装置和陷阱。”我没有掩饰地说到:“不小心的话,可是会死人的,不过,也总比你们继续呆在这里的死亡几率要小得多。回去吧,你们没有机会的。还没有发现吗?这片雾气又开始变化了。”
“什么?”他们似乎跟不上我的思维,“你要做什么?你只是一个学生吧!?竟然在学校里布置炸药?你真的想要杀人吗?”
“只要你们不在今晚进来,就不会出事。”我说。
“怎么办?头儿,好像说不通,而且,那边的人真的碰到陷阱了,会很麻烦吧?这个小鬼虽然莫名其妙,但技术也好,心态也好,都是认真的。”队伍里有人发话了。
“赶紧解决吧,然后到那边搭把手。现在只能祈求他们别被刚才触发的陷阱弄伤了。”另一个男头儿这么说着,树林那边又接二连三传来爆炸声,他也有些发毛了,“该死的!你到底布置了多少炸药啊?从哪里搞来的炸药啊?”
“别吃惊了,他是这个这所学校的学级最高干部……我听说过,这所学校不同寻常,似乎真是这样。”另一名女性头儿仍旧十分平静,游刃有余地说到:“大概只是这个孩子更特殊一点。不过,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算障碍,不是吗?也许这个小鬼也有点专业知识,但是,我们才是真正的专家级!明白的话,就赶紧解决掉,不要玩了,你不觉得这里的环境,变得让人更不舒服了吗?”
“知,知道了。”虽然女头儿的声音不大,但是,上位者的气势却很足,让被训斥的人有些尴尬。
不过,动手的自然还是之前交战过的男头儿和另外四名已经暴露的潜伏者。五个人一起围攻,的确有些棘手,但也不过是正常情况下会这样。
“你们真没有注意到吗?”我如此对他们说到:“雾气……已经开始变成灰色了。”
1063 战斗姿态3
夜晚的雾霾正在泛出淡淡的灰色,夜风喧嚣着,夹杂了树林中传来的爆炸声,但是看不到亮光,就像是被厚厚的帘子遮挡,光线阴暗且平缓,让人感到一种不详的杂质。在我的前方,三十多人的队伍全由经验丰富的战斗专家构成,之前和他们其中数人,包括一名头领的交手,让我大约掌握了他们的实力。确实,他们并没有出全力,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我,不过只是一介学生而已,就算在近战中成功给一名头领造成了些许伤害,还有树林中的陷阱,也让他们有些震撼,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要再玩了。赶紧解决掉他。”头领中的女性毫不动摇地说:“我们好像被小看了,但那又怎样?我们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我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真的不太对劲,和资料里的描述十分相似,不过,亲身体验的感觉,还是很不同。”
“树林那边……”有人迟疑了一下,立刻被她训斥道:“你头脑发昏了吗?还是觉得区区一个小鬼,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能布置多厉害的陷阱?他只是一个学生而已,知识也好,经验也好,资源也好,有哪一点会比我们更优渥?”
这名女头领说中了事实,的确,学生会可不会为我提供材料,制造道具的仪器设备也是学校实验室的,而这所学校,仅仅是一个高中,虽说资金足够,但也不会配备超过高中水平的高端仪器。我用于制造陷阱的花费,要远低于制造监控系统和自身战斗装备的花费。而且,在布置防线的时候,目的也并非是制造杀伤。而是为了牵制敌人。这也意味着,那些陷阱顶多就是在“声光效果”上吓人一跳,用来埋伏不经意的家伙时,会让他们产生迟疑。让他们浪费一些精力在拆除陷阱上。但总体而言,一旦他们认知到陷阱的粗陋。对他们的威慑力就会大为降低。
我的外表年龄,之前和他们交手时展现出来的能力,以及树林中的爆炸,都让眼前的专业战斗团队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逼迫他们不得不花费时间来重新估计我这边的情况,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带领这些人的四名头儿,头脑都十分清晰而冷静,恐怕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看穿了我的布置,而没有一拥而上,仅仅是因为。我只是一名学生,而这里是学校吧。
毕竟,他们就算是被聘用的,聘用方也是和学生会有着深厚关系的社会团体。更不用说,这些人之中,恐怕就有我那些早就毕业多年的学长学姐。我认不出他们,但是,在这个学校里,对待这所学校的学生,他们看在人情关系上,都不会优先考虑太过暴力而致命的解决方式。
我的出现、身份和能力,都让他们不得不迟疑和思考,我越是强势,他们就越需要慎重。然而,这名女头领的冷静,将他人犹豫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她没有被我制造出来的假象所欺骗,我就算再厉害,也仅仅是一名“不同寻常的优等生”而已,就算有专业的技术,却没有配套的资源,就算精神意志再强大,课外知识也很丰富,但是,同样没有他们那般饱经锻练的强大身体素质。我的能力超越普通学生,在优等生中,也能占据学级最高干部的位置,但此时的综合实力,却并没有超过学生的范畴。
之前那些先声夺人,都只是我为了拖延时间而采取的方法。想一想就能明白,无论我如何吹嘘自身的实力和经验,排除这么做可以提升决心和信心的原因,身为一介普通人的我,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正面的冲突中,打败这样一支全由战斗专家构成的队伍。想要如设想一样,安全迅速且不让他们有任何反抗余地地解决掉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自然就是这个异常正在显现的环境,以及电子恶魔“夜鸦夸克”。
正如我之前的信心,论到速度,夜鸦夸克是不会输的。而只要速度够快,那么,在异常显现并攻击而来的这个过程中,完成两三个目的,打败几十个敌人,都不是问题。说到底,速度本就是衡量时间的一个标准。
“没注意到吗?雾气变成灰色的了。”我对虎视眈眈而来的这队人马,如此平静地提醒到。
之前和我交手,被我割破肋下,差点扎穿肝脏的男头领,以及之前试图突袭我的四名潜伏者,已经组成半月形的站位,将我半包围起来。听到我的提醒,他们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从我身上移开,他们的警惕性和专业性都不容置疑。如果仅仅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其对敌,压力是很大的。
“还是不明白吗?”我没有躲开他们锐利的视线,看向之前发话的女头领,那是一个在气息上,和末日幻境中的锉刀那类人十分相近的女性。正因为气势强烈,所以,很难单纯说是不是美女,大概就算是同行的男人,也不一定可以承受得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压力吧,不过,就我个人来说,却是比较喜欢这一类。所以,姑且就算她也是一名水准以上的美女吧,毕竟是符合我的审美观的女性。而在绅士的眼中,符合自己审美观的女性,第一感觉总会比男性更好,做法上自然也会更有优待。
我是一名绅士,这一点,我从未否认过。
所以,就给她们一点提示吧:“当灰雾出现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跑出来。那些东西,可不是正常的科学武器可以对付的。你们很专业,从各方面,素质、资源、经验、技术和心态来说,都是战斗专家,但是,仅仅是面向常态战斗的专家……我看,就算参与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的人,都没几个吧?城市战、扫荡战,撤退战,在一大片被炮火轰烂的废墟中前进或撤退,无时无刻都要面临来自敌人的狙击。飞机的轰炸,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还要攻克敌人的堡垒……这么惨烈的,由普通热武器构成的战争。也没几个人参与过吧?”
我的提问让好些人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来我是说中了,之前和那名男头领的交锋。就让我察觉到了,对方的技巧娴熟,经验丰富,反应迅速。也是经历过生死线的非常之辈,不过,培养出这身能力的战场,大概只是小规模剿匪,或城市反恐等级的冲突而已。虽然也会死人,也要领教火箭弹等级的热武器的考验,但是。仍旧无法和真正的战争做比较。
而我参与过的战斗,虽然没有一般常识中的大场面战争,不过,以少数人对抗超乎常识的军队。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我现在的确只有一个人,但是,这身所经历过的战火,可不觉得弱于任何经历过真正战争的军人。
我很强,但我又不是极强。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的综合实力,一直处于一个极低的临界值,可是,比大多数军人所能经历过的最残酷战斗都还要残酷的战斗,让我面对面前这支队伍时,根本就不会被他们的气势压制住。
反而,我的说教,恐怕正在让他们感到怒火中烧吧。因为,我的确在看低他们,十分挑衅地,从看向他们的目光中表现出来了。
“我啊,相比你们,可是更强的战士,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对异常感到棘手呢。”我露出狰狞的笑容,对他们说:“因为,那不是普通武器可以打倒的东西,你们想要依靠手中的匕首和枪械,根本就没有半点可能!”在这里,我说谎了,第一次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时候,我的确是一把消防斧就干掉了那只恶魔犬——当然,并不排除,那把斧头其实也有特殊之处,但当时的我没察觉到,而且,之后就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要对付神秘之物,自然还是神秘之力更加靠谱。
不过,用普通的子弹,杀死普通人,杀死在身体和防御上,不具备特殊情况的神秘专家,杀死没来得及施法的巫师之类,的确是可行的。
这些人是战斗专家,在遇到异常后,会让他们迅速减员的,大概就是——面对的情况超乎常识和预想,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也是接触异常的新人,最容易死亡的瞬间。
不过,既然我决定要一个人解决这次异常,自然不能让他们插手。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异常和神秘显现之后,正式和这些异常和神秘发生接触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不应该是在今晚,因为,我不能一个人干掉这里所有人,然后解决异常的话,会在将来和学生会以及相关社会团体进一步接触时,少了几张可打的牌。
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就这样开始吧。我在心中高呼夸克之名。我看到了,自己投于地面的阴影变得浓郁起来,在这个被灰雾遮蔽的夜空下,它就好似一团更加深邃的异物,不断地扭曲,变形,扩张,变成了一只大张双翼的怪鸟之影。这个影子在吞噬光线,我依稀看到诸多可见的光线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景象,我和这队人马所在空间,仿佛在霎时间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树木在摇晃,阴影在摇晃,风声的呼啸,就如同兽类的呼吸。我感受到夜鸦夸克的脉动,它挣扎着,要脱离地表的约束,从仅仅一个影子的形态,更具现化地屹立在大地上。
我看到了对面那些战斗专家惊诧的目光,扭曲的影子,光怪陆离的景象,好似万千针芒一样穿透了被灰雾密布的空间,光影的交错,让他们的轮廓变得深邃而立体。然后,在人形的电子恶魔“夜鸦夸克”从一介阴影的状态站起来,变得富有立体感和光彩感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变得无比的震惊而扭曲。
我知道,他们已经不能思考,在这短短时间中,由异常中诞生的“夜鸦夸克”,已经夺去了他们的心神。这是很正常的,第一次看到怪异之物时,大多数人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的疑问。那种感觉是如此激烈,压倒了任何的思绪和情绪,因为,所谓“怪异”。并不仅仅是出现的方式和诞生的形状太过奇特,更是因为,它带有“神秘性”,并直接让人感受到这种神秘性的存在。哪怕是夜鸦夸克这种近似人形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这仅仅是一个玩偶”。它所拥有的,超乎常识的感觉和超乎常识的力量。作为一种更真切的危机感,会直接渗透到这些直接注视夜鸦夸克的人们的心底。
怪异的电子恶魔,从自我存在性中提取元素,加入神秘性。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仅仅是我认知中的夸克和高川,而是同时具备了两者的特征,融为一体俱现出来的形象。它的诞生充满神秘,它的存在性充满神秘,它的力量同样充满神秘。
那是一种充满了视觉冲击感的姿态——火焰的头发,除了眼洞之外别无器官的脸,乌鸦头形状的面具生硬而冰冷。纤细的身体和手脚,漂浮在空中,显得十分轻盈,而仿佛被鲜血染红的深红色战衣则充满了杀戮的不详。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它了。自从它成形之后,每一次我在镜子、窗户、所有可以反光的器物中看到自己的影像时,它就在我自身倒影的身后。在通常的时候,它就像是一个幻觉,一个隐藏在不知名的空间,偶尔会借助阴影来表现自身存在的幻觉。但是,和我设想的一样,当怪异和神秘,以灰雾为征兆显现之时,所以怪异和神秘的存在,它也将转变为切实存在的东西。
或许,也只有在当前的场景中,它也才会以这种切实的姿态,回应我的召唤吧。
“夜鸦,夸克。”我平静地,告知前方诸人,这怪异之物,电子恶魔的名讳。
“这,这是什么东西?”那群战斗专家中总算有人回过神来,但似乎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所感受到的东西,发出扭曲而低沉的呼声。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脸上的表情,手中的动作,都让人可以轻易判断出,那种巨大的动摇和想要摧毁这份动摇的疯狂。不仅仅是他,接二连三地有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收回冷兵器,拔出枪械,似乎在常识中更强大的枪械,也无法让他们的心理安定下来。
安全栓被推下,子弹上膛,锵锵的声音络绎不绝,就连领头的两男两女,也无法再维持之前的平静和坚定,其他人则大多数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样子。对我来说,这样的表情很久没看到过了,大概是因为,进入神秘圈后,所接触到的人,不是专家,就是早已经度过这种“第一次见到”的冲击的普通人吧。第一次亲身接触“神秘”,伴随神秘性的强弱,给自身的冲击力也会有强弱的区别。
这些战斗专家的精神意志是普通人中出类拔萃的,可是,我的电子恶魔所携带的神秘性,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恶魔也能够媲美的。在夜鸦夸克诞生的时候,隔着一台显示器,仅仅以“数据情报”的方式散发出来的异常感,可是差一点连在场三人的感知都冻结了。现在,夜鸦夸克以这种切实的形态出现,对于第一次观测到它的普通人来说,会产生心慌意乱,无法在第一时间巩固心神的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为了让他们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夜鸦夸克的异常,我没有在这段时间率先攻击他们。受到夜鸦夸克出现的影响,灰雾再一次变得深邃,虽然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对视,但是,原先还能看到一点轮廓的远处,此时已经彻底陷入了混蒙的状态。
灰雾的流动异常,是因为夜鸦夸克的干扰,从我这里开始扩散,就如同涟漪一样,在遇到另一片涟漪之前,只会不断推进下去。而这种涟漪扩散般的流动干扰,却让我产生一种类似于连锁判定的感觉,在涟漪推进的地方,情报以一种直觉的方式反馈到脑海里,构成一个宛如简笔勾勒的图案。旧厕所也在涟漪波及的范围之内,那一带暂且还没有出现异常,更远的树林之处,涟漪的波动已经微弱,所以,脑海中构成的认知示像也不如近侧那么清晰。
原来,夜鸦夸克出现的时候,连锁判定这种不算神秘的超级才能,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吗?电子恶魔果然是很方便的东西。几乎将我过去战斗所依仗的能力,完全统合在一个独立构造体上。
类似于夜鸦夸克的东西,在神秘学和各种幻象作品中,也有近似的描述。我虽然还是第一次使用它。但是。已经足以联想出诸多可能性。这种像是傀儡、替身、召唤物之类的东西,会以超常的力量。展现出操纵者的特性,不过,同时也具备一些共通的属性限制。
物理力量:它在物理层面上可以发挥出的力量,简单可以认知为气力。
速度:移动和反应速度。
质地:身躯可以承受的最大负荷。
射程:它可以远离操纵者的距离。
武器:是近战类。还是远战类,亦或是特殊的辅助型。
独立:它是否可以在操纵者无意识操作的情况下自主行动。
特殊:由操纵者自身特性而决定的,与其它同类区分开来的力量形态。
虚实:是否可以在实体和非实体之间转换。
合体:是否可以附着在操纵者身上,进一步对操纵者进行保护和力量增幅。
诸如此类的描述,可以初步对电子恶魔,替身使者,傀儡术和召唤物之类的“神秘”进行认知。并进一步整合它的使用方式。
当然,电子恶魔可能具备上述中的部分特性,但是,也有可能上述的描述。无法完全勾勒它的全部力量,不过,既然在充满了幻想的作品中,神秘学书籍里,都有过类似的产物,那么,找出一个参照物,在实际运用之前,就对电子恶魔有一定的了解,也完全是可以,且应该做到的。至少,神秘专家都必须拥有这种程度的联想能力,以应对种种突然的变化。
人们无法理解神秘,却能通过想象力,将不可知的神秘,以一种表面化的可知形象描绘出来,我一直以来,都对这样的人类抱有敬意,因为,在我接触过的神秘和未知中,很少有超出这种想象力之外的事物。当然,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对这样的现象进行描述,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秘,正是人类想象力的结果”这样的结论,唯一超出这个论断,让它变得不那么正确的,大概就是“病毒”和“江”了。
“病毒”和“江”,以及由“病毒”而产生的“末日幻境”,即便在病院现实这种“高高在上”的世界中,也十分符合“神秘”的定义。虽然,病院现实中的研究者,都尽量将之当作“科学的可能性”来看待,而我也期望,它是“现在不可解,但仍旧具备科学性的存在”,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病院现实中就是一介普通人的高川,可以战胜它的可能性,实在微小得让人绝望。
所以,以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我更多是以“弦理论”、“高维理论”、“大统一理论”等种种猜想性质的科学理论去看待“病毒”,以自己的亲人爱人的目光,去看待“江”。只有如此,才至少能从感觉上,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否则,我和“病毒”,和“江”之间的距离,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就是当前在我面前展现的,普通的战斗专家在观测到夜鸦夸克时,所感受到的巨大冲击,甚至还要更加剧烈吧。
在末日幻境里,无论是更深沉的世界,还是更表象的世界,无论是更狭隘的世界,还是更巨大的世界,无论是幻觉般的世界,还是更真实的世界,只要可以感受到“江”,只要可以使用“神秘”,我就很强,绝对的强。
这份超乎常识的力量,就在厕所怪谈的异常出现之前,让你们认真见识一下吧。通过连锁判定的涟漪,穿透灰雾的阻隔,看清了周遭的环境变化后,我对面前的战斗专家们问到:“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四名头领中,一名男性盯着夜鸦夸克,有些吃力地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我?之所以说过了,就是一名在校的优等生,学级的最高干部。”我平静地回答到:“而它,叫做夜鸦夸克,是我的电子恶魔,我的异常,我的力量。”
巨大的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拂而来,吹不散灰雾,却让他们的表情显得僵硬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