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偶然的积数(修改)
“似乎是厉害的玩意?”
“相当厉害,和我们的限界兵器不是一个等级。”
富江好奇地拿过去,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问我这个武器怎么使用,我研究了好一会也是一筹莫展。刀身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呈现出科幻系的风格,通体的暗纹如同电路板一般。
“的确是末日幻境的东西。”富江肯定地说:“在我们回归的地方见过这种纹路,应该是统治局的产物。”
统治局,这是时隔多日后,再次听到的名词。
那是个怎样的组织,我和富江都无法回答出来。唯一的印象是捕捉了c级魔物曼德拉的巨大纺锤装置,以及战斗力惊人的死体兵,我们差点就死在那里。
在刀柄的部位,正好是握住时食指的地方,有两个可以按下的键钮,一个是红色,一个是蓝色,可是当我尝试着按下去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兵器似乎在离开原主人之后就变成了死物。
并非损坏的缘故,也应该不是没有能量,如果说我们和它的原主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魔纹数量和能力评价上的差别。也许这把武器被上锁了权限,并非每个人都能使用。
“不能使用的武器和废铜烂铁没什么区别。”富江哼了一声,不过看不出什么失望,她并不是执着武器的类型。
多想无益,吃完早餐,我们开始清点手头的物资。富江是通缉犯,而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伴随房子一起付之一炬,也无法去警察局和银行补办,可想而知,今后的生活和战斗将无法从正常途径获得补给。
灰石只剩下五颗,手枪已经没有子弹,能够使用的限界兵器只剩下匕首和斧头。换洗的衣物充足,现金有万元左右,暂时可以确保生活所需。如果被通缉,那么稍加变装应该也能在短时间内保障安全。
“今晚要和一些人见面。”
“谁?”富江有些惊讶。
“还记得神父席森吗?他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就?夜的事情寻求帮助,昨天得到答复,已经约好时间地点详谈。对方的称呼是‘网络球’。”
“昨天?是不是有些巧?”
“没错。”
“席森介绍的?”
“他说紧要关头可以联系。”
“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
“至少是一个机会。”
富江耸了耸肩膀。
“好吧,谈不拢要开战吗?”
“别这么悲观。”我擦拭着匕首,说:“如果不是巧合,那就代表他们在关注我们。既然他们做出回复,就代表我们有可以谈谈的资本。”
“所以,还是得随时准备开战吧?”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匕首掷到墙上。
富江嘿了一声。
“昨晚追杀我们的那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我问道:“你好像和他们很熟悉?”
“不熟悉。”富江断然说。
迎向我不解的目光,富江对我做出解释。
“以前的确从来没见过他们,不过我以前所呆的地方的确会用代号称呼病人。”
“病人?”
“没错,精神病院的病人。”富江指着自己,“我的编号是999,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编号有什么意义。”
“那两人也是和你同一个病院的病人?”
“不,从来没见过,我所呆的病院里只有不到一百个病人,肯定没有他们俩。”
“会不会是转院了?或者是其它姐妹病院的病人,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你的事情?”
“不清楚。实际上当时我挺惊讶,现在想一想,我对自己呆的那家精神病院也不是很了解。从来没有看到过除了现有病人之外的其他人的履历,从名字上也根本看不出是否是连锁病院。”
不正常,无论怎么想都十分奇怪。我的脑子里浮现诸多藕断丝连的拼图,它们代表着非日常的片段,将之拼合后就会发现,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我和富江身边,其它的地方并没有看上去不正常的地方。
一切都是从那只奇怪的“六眼地狱犬”图案开始的,可是并非每个地方都会出现那个东西。只有我和富江的身边,只有我的学校和富江的精神病院,就像两个特异点,宛如黑洞般不断将正常的世界拉扯进体内,不断扩大自己的体积。
强大的追杀者和富江有关系。
白井和追杀者有关系。
山羊工会和白井有关系。
那么是否可以断言山羊工会和富江他们所在的精神病院是否有关系?
更奇妙的地方在于,我可以排除于这些关系之外,但又像是这些连锁的核心。
既然在富江之前存在追杀者,如果富江他们的病人编号有额外的意义,那么是否代表富江进入末日幻境并非偶然?
而我的进入是否又是必然?
不,不对。富江的进入才是必然,而我才是偶然。然而我的偶然,却取决于学校旧厕所成为特异点的偶然。
首先,从所有涉及到厕所怪谈的已知关系者,包括山羊工会的行动以及行动时间来判断,学校的旧厕所并非是他们有意而为之。
意外的变数导致山羊工会的异动,先不论山羊工会究竟是如何知道学校特异点的存在,他们为了回收来自末日幻境的资源,直接酿成了?夜、森野和白井的悲剧。
然而,既然学校特异点并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那么他们就无法确定进入幻境的被选者人数,结果我的存在成为不和谐的音符。
如果富江在那天进入末日幻境是必然,那么,若非我的偶然出现,她理应成为魔纹使者。然而因为我的存在,富江并没有取得魔纹使者的资格,回归现实后从病院出走。
若存在的幕后者,那么他们的计划从我进入学校的旧厕所开始就发生偏向。
他们播下的种子,因为一颗意外存在的一株野草而欠收。他们所做的一切,除了进行例行的收割之外,还试图将一切拉回正规。
为此这个城市响起不和谐的音符。
被卷入战斗的人,都会作为嫌疑人进行筛选。
通过对富江、白井和两名编号病人的观察,我的存在应该已经被山羊工会确定。
在这之前,以本市据点所拥有的实力估算,他们算是损失惨重。
召唤出来的恶魔被?夜窃取,?夜本人也不在他们手中。
富江出走,拥有重要才能的森野死亡,白井在进行损种实验后不知寿命还剩下多少。
被杀人鬼高川闯进老窝,还被我和富江杀死了大量的战斗成员。
作为杀手锏的两名编号病人折损了一位,强力的限界兵器被夺走。
这一切都必须在可能的范围内弥补。
“阿川?”
“富江,真是不妙了。”
“不妙?”富江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可是你为什么在笑呢?阿川。”
92 接触
我怎么会笑呢?我将自己的推理说给她听。对手是全球规模的超级组织,只要他们稍使手段,就连本国政府也会将我们视为敌人。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头大的事情。
“可是我的确看到了。你在笑哦,阿川,肯定是和嘴巴说的不一样,心中觉得很有趣吧?”
“有趣?”
“电影里不是经常上演这样的情节吗?做一对亡命鸳鸯,和全世界为敌,屡屡逃脱缉捕,最后将邪恶组织毁于一旦。实在太罗曼蒂克了,令人兴奋得不得了。”
看着富江嚣张而雀跃的样子,我本以为自己会发出无谓的哀叹,但是却意外地被她感染了,觉得只要两人在一起,哪怕是地毁天倾也不惧怕。也许我的血脉中隐藏着和她相同的因子,在和她相遇的那一刻不为人知地苏醒了,它们产生共振,相互吸引,逐渐变得疯狂。
也许富江早就察觉到这一点了吧,所以她才选择了我。
她是个聪明,但不需要冷却的女人。
之后,她提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谁投下了野草的种子?是谁将学校的旧厕所变成了特异点?是谁在和幕后人作对?这种对抗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是否又是一个偶然?
在我的心中三个人选。
第一个是和附身?夜的恶魔作战之后,帮助我们逃脱山羊工会追捕的神秘援兵。但是根据其出现的时间来判断,几率不是很大。
第二个则是昨晚进行答复的“网络球”,它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第三个……是一个有印象,却十分模糊的存在。
那个莫名其妙向我告白,然后就彻底被其他学生和老师遗忘的转学生。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就好似被潮水不断冲刷的沙滩,曾经的沙堡变成残骸,渐渐失去主观的轮廓。
她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
言外有言的故事,非正常的变化。
那天,我习惯性路过?夜的班级时,用目光寻找?夜和森野。
不说?夜,连森野也不在。
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她走过来问我找谁。我说找森野,于是她告诉我森野没来上课,而且学校里还有十多人旷课。那可以说是稍后一系列惨剧的开端。
我很吃惊,问她是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因为连这个女生都知道的这种规模的情报,我没有理由不知道。
她解释说,是从教职员办公室偷听到的。
然后,她向我告白了。
无法忘记她当时那张平静的表情。
当时只是惊讶,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口气和表情却平淡得过份,就像在陈述着已知结果的故事。
是她吗?还是她也不过是一个偶然?
若真的是她,她又是属于哪方?
她莫名地离开,只留下令人在意的谜题。
我似乎能看到一副纵横交织的棋盘,在这个棋盘上我却看不到真正的棋手。棋子移动着,遵从着某种必然的轨迹,就像是摆棋的手是被丝线操纵的木偶。因此,我更愿意相信,这盘棋局的产生和走向并非人类有意为之,而是不断的偶然所积累形成。并不是人类有意走向终末,而是有一只无法抗拒的神之手在摆弄着一切。
虽然当前并没有看到通缉我们的通告,晨报和早间新闻对于昨晚发生的重大命案也没有花费太多的笔墨。我想,这应该是政府为了避免恐慌,拒绝将其作为焦点,但是私下已经展开行动。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富江决定找一处偏僻的仓库或废屋作为安身之地,然而知易难行,虽然我是本地人,却完全不了解周边何处才有这种理想的地方,也不知如何才能获取这方面的信息。
富江找了好几个租房的电话,结果对方一致要求办理正规的手续。
眼看寻找安居点的计划就这么夭折,她赌气地说:
“找一个门丁不兴的人家,把主人控制住不就行了。”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就我的私人情感而言,这种强盗行为实属下下策。
直到晚上赴约的时候,我都没有找到其它方法,于是答应富江,和“网络球”的商谈结束,就采用她的做法。
“希望有好消息。”我带着这般期盼和富江退了房,背着?夜上了出租车,在半路下车后步行前往约定地点。
其实我也明白,就算取走了?夜身体里的恶魔,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山羊工会的人将会像苍蝇一般紧盯着她。这一次被白井烧毁房子,父母不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一旦父母回来,势必会被胁迫。
解决的方法除了暗渡陈仓,就此和父母远走高飞,要不就得彻底毁灭山羊工会在本市的据点,并确保其不会再死灰复燃。
我的处境也和?夜相差无几,面临着相当窘迫的选择题,却只能接受富江“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反应。
约定地点是一条我没有丝毫印象的小街,为了弄清所在,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去询问。
因为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踩中约定时间的尾巴。
那是一家装了卷帘门的商铺。这一排的商铺都已经收摊,整条街笼罩在残旧路灯昏黄的光下,一个人都没有,充满不安惊悚的气氛,夸克呼地一下从阴沉沉的阴影中飞出来,地面上延展变形的影子宛如怪物。
我再三确定了就是这个地方,便上前敲门。
有人过来了,声音在门后停下来,似乎有一道视线穿过卷帘门落在我的身上。
“找谁?”那人操着英文问,是男人的声音。
“网络球。”我说。
“你是什么人?”
“夸克。”我说出联系用的网名。
门后响起解锁声,随后卷帘门升起来,从脚底漏出明亮的灯光。夸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向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我们一行人的影子在灯光的拖拽下变得出奇的大,一直覆盖了身后的店门。
我回过头,卷帘门已经升起一人高。
开门的男人叼着香烟,是个红发碧眼的外国人,身穿牛仔服,腰间堂而皇之地挂着一对枪套,显而易见的不羁气质让他看起来如同电影和小说的描述中那些真正的牛仔。
警惕的目光一一落在我们身上,然后他招招手,用很是平淡的语气说:
“进来吧。”
93 重逢
我们走进去,牛仔重新拉下卷帘门,然后插上了锁头。这是一家五金店,四面都是水泥墙壁,连窗户都没有,罗列的货架之间是只容两人并肩的过道。看起来除了正门没有任何进出的地方,重新闭锁的空间让我产生一些不安感,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上锁的卷帘门。
钥匙圈套在牛仔的食指上旋转。
通过魔纹进行情报鉴定,牛仔名叫渥根,年龄三十一岁,d级评价,没有看到其左手有魔纹。
“跟我来。”他说,于是走到前方带路。
我和富江对视一眼,跟他穿过货架,来到店后的柜台边。搁置在墙架上的电视机正在放综艺节目,看似当值人员的女性一边打毛线,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她应该是本国人,大约三十几岁,有点像是家庭主妇。
“肖,客人来了。”牛仔对她喊了一声。
女人将目光移向我们,在?夜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朝牛仔点点头,伸手在电话上按了一下。
“进去吧,都在等你们。”她用十分标准的本国语说道。
牛仔显然能听懂。他走到柜台边,将地板掀起来,露出一条密道。通过铁梯走下去,最下方又是一扇门。门敞开着,里面的空间相当宽敞,布置成客厅的模样,装饰典雅而豪华。
虽然是地下室,可是却不觉得气闷,温度也控制在清爽的范围,不知道是否在起作用的换气扇在墙角呜呜旋转。
一侧墙壁上竟然有壁炉,只是此时并没有燃起。牛仔把我们带进来后,说了一声“在这里等着”,便走入距离壁炉不远的另一扇门中。
靠近壁炉处有一个茶几,除了壁炉的方向,其它三个方向都摆放着无论外观还是做工都显得昂贵的沙发。背向我们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性。从背影看上去十分年轻,而且不知为什么有些眼熟。
空气中流淌的古典乐渐渐熄落,那名女性站起来,将脸转向我们。
这一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我心中的惊讶。
那的确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我和她相处了近两年之久。
正是一度失踪了的班长八景。
虽然传闻说她已经休学搬家,但我一直以为她受到了山羊工会胁迫,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的气色很好,脸上的表情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吃惊的样子,反倒有一丝了然,似乎在说“果然是你”一般。
“好久不见,高川同学。”她如同主人般打着招呼。
“八景……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别一脸吃惊的表情,我印象中的高川同学可是相当冷酷的。”八景无动于衷地说,目光落在?夜身上,“我的故事很简单,不过?夜同学的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先把?夜同学放下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聊聊。八景如此说着,让我将昏迷不醒的?夜放在沙发上。我和富江也在沙发的一侧坐下来。八景给我们倒了红茶,夸克立刻从我的肩膀上蹦下来,轻啄杯中的茶水。
“乌鸦?”八景好奇地注视着鸟儿。
“叫做夸克。”
“原来如此。”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八景,不过在开口前,牛仔搀扶着一个老妇人从门后走了出来。老妇人是个表征明显的黑人,大约六十多岁,头发又卷又短,身体富态,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令人亲近。八景和牛仔一样,很尊重这名老妇人,看到她走出来,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立刻了解,这名老妇人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事者。
受到气氛的感染,我也不由得站起来,只有富江仍旧翘着二郎腿,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对方。
相互打量半晌,我首先以后辈的恭敬自我介绍:
“我叫高川,就是和你们联系的‘夸克’。”
“很高兴见到你。”老妇人笑着点点头,缓缓在沙发上坐下,也示意其他人都坐下来。八景坐在老妇人左手边,看起来关系很亲密,另一侧的牛仔则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这位就是网络球的‘先知’大人。”八景为我们介绍道。
“错了错了。”老妇人对八景摇摇头,转向我们说:“我并不是什么先知,只是一个灵媒而已,你们可以叫‘梅恩’。”
“灵媒?”富江插口说。
“是的,女孩。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她的态度看上去不像作伪,我自然从善如流。
“好的,梅恩女士。”我为她一一介绍了富江和夸克,又将视线落在牛仔身上。
“我叫渥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魔纹使者。”
我在众人到齐的时候就用魔纹侦察了相关的情报。令人遗憾的是,这里就我和富江是魔纹使者,八景和那位老妇人甚至连d级都没达到,若忽略自我介绍中的“灵媒”,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然而牛仔对魔纹使者的相关事情似乎很了解,这才让我稍微对?夜的事情增加了几分信心。
从他们的态度和架势来看,网络球似乎是个规模和山羊工会相差仿佛的组织。
“听说灵媒可以沟通灵魂,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富江一副审视的目光直盯着老妇人梅恩女士,“你真的能听到死人的声音吗?”
“很抱歉,我的能力和你所说的不太一样。”
“也就是说骗人的?”富江说:“我见过许多灵媒大师,可惜的是,他们都是卖弄心理学的骗子。我一眼就能看穿他们,因为我拥有心理学的才能。事先声明一点,我从来不相信灵媒的存在。”
富江说,她拥有心理学的才能。这是不是同样表示,心理学才能就是她于d级表现出来的才能呢?我想起日记中的记载,富江第一次刚进入末日幻境的时候,就拥有d级的评价。
心理学本身就是根据既定的行为来推导心理活动,并预测被此种心理主导的行动。
可以想象,心理学的才能发挥到极致,大概会产生接近读心术的效果吧。
无论对于生活还是战斗来说,都是相当恐怖的一种才能。
富江的口吻咄咄逼人,然而梅恩女士却不为所动,仍旧表现出稳重和蔼的态度。
“正如你所说,女孩,在五年前,灵媒的确都是骗子。”
“我需要一个解释。”富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先不论梅恩女士的灵媒身份是真是假,至少从她的说法中能够判断出,五年前发生了某些事情,也许那正是我和富江所经历过的一切的开端。
“我当然会说明,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梅恩女士用慎重的语气说:“你们相信神和恶魔的存在吗?”
94 灵媒
你们相信神和恶魔的存在吗?
若在进入末日幻境之前,我和当代的年轻人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这是我所接受的思想哲学观教育和现实的反馈所致。即便在末日幻境中,大量的怪物和超前科技产物也无法动摇这一观念。
然而仅仅是回归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查证和猜测末日幻境的存在以及它所产生的影响的过程中,我深切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那显然是人类个体所无法达到的级别,表现在人类相互性行为的前瞻上,那本该是模糊的,可在我看来正变得清晰和明确。
仿佛那便是命运的轨迹。
若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正主导这个命运,那必然是我们口中的神和恶魔的存在。那是比寄生在?夜身上的,被称为“恶魔”的未知生命更崇高的存在。
富江只是耸了耸肩膀。
“我不感兴趣。”她说:“不过有的话似乎比较有趣。”
我一点都不想明白她所说的有趣究竟指的是什么方面。
梅恩女士将目光转向我。
“这问题很重要吗?”我反问道。
“也许。”
她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于是我也如此。
“我不信仰宗教,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信仰。”
梅恩女士并没有任何不悦,她一直注视我的眼睛,直到我做出回答,就像她真正需要的不是答案本身。
“五年前,我并不是什么灵媒,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学家。我在一家精神病院研究青少年性犯罪心理学,并且为当地警方提供犯人心理咨询。”
梅恩女士并没有纠缠于信仰的话题,她开始回忆往事,我和富江都凝神细听。她是个说故事的高手,语调和节奏缓慢却充满韵律,仿佛再苍白的故事,也会因之染上诱人的色彩。值得一提的是,梅恩女士用的一直都是本国的语言,后来我们知晓,被称为“先知”的她,精通多达二十八种语言。
在我看来,她的能力评价虽然没有抵达d级,但是已经十分接近这个等级。对普通人来说,掌握两三种语言已经是极限,若非没有一定天分和地利,很难称得上精通。在现实的评价中,能够精通五国语言已经足以冠上“语言天才”之名了。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患上了失聪症,听力日益减弱,做了好几次手术,但就算戴上助听器也帮助不大,最后只能进入专为聋哑人设立的学校。和大多数后天残疾的患者一样,我当然伤心,而且有些自卑,但正是这种磨难让我在揣摩人类的行为和心理方面获得了常人所不及的优势。我必须声明这一点,在五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就算戴上助听器,我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就这样,完全失聪的梅恩女士活在绝对寂静的世界里,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但事业的成功和家庭的恩爱并不能完全弥补自我世界的不完整所带来的缺憾,只能从日常的信仰中汲取慰藉――上帝夺走了她一部分的世界,却不会关上所有的窗户,她拥有比大多数人更多的幸福。
直到那命运般的一天,她在又一次的祈祷中,听到了声音。
那并非人声,虽然在说着她能听懂的语言,但她的主观意识能够分辨得出来,那不是她曾经听到过的任何语言。那种声音的色彩和质地如同彩绘玻璃般,绚烂而透明,宛如走在圣堂之中,沐浴着被绘窗筛滤后变得幽远而沉静的阳光。比人间最完美的音乐都更有共感性,似乎能够看到由音符描绘的世界。
那声音也并非自耳膜传来,若是普通人,也许无法分辨,但是对于已然失聪的梅恩女士来说,那声音根本就是直接在她的大脑中回响一般。
宛如在空旷礼堂演奏的交响曲般,回荡,振动,前后的音色相互挤压,宛如无数层次的音调在反复重叠。声音所具备的种种特性,决定了听到它的人,第一时间就能察觉,这并非人世间的声音。
“那是神的声音。”梅恩用一种断言的口吻说,可是,那并非是信徒在赞美神时的情感,显得无比的沉重。她顿了顿,又说:“……也许,也是恶魔的声音。”
她对发声者的定位充满犹豫,显然那并非是带来好事的东西。
“它告诉我,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过,正如在大洪水来临前会出现诺亚方舟一样,这一次也会留下一线生机。但是,同样的,只有极少数的被选中者才能活下去。”
“被选中的人?”富江宛如自言自语般说:“末日幻境,天选者?”
梅恩女士摇摇头。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继续听我说。”
梅恩女士被声音告知末日预言后,特地去查证资料,结果发现正好和诺查丹玛斯留下的1999年世界末日预言相符。虽然她想把这些巧合当作玩笑,可是声音的力量,让她无法不去在意。
那个并没有透露自己身份的声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告诉她,为了督促和指导末日的切实降临以及生命万物的自我救赎,将有一个名为“末日代理人”的能够和人类进一步接触的存在。
他就呆在一个名为“末日幻境”的世界里。
末日幻境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位于现实和幻想的交界,也是人间和地狱的罅隙。它的存在,是为了筛选“末日代理人”的助手,同时也是救赎的钥匙,培养“开启和结束末日之人”的临时基地。
声音交给梅恩夫人打开通向末日幻境之门的方法,告诉她,无论何种原因,进入末日幻境者将被当作“天选者”接受考验。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世界,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种子。但是天选者和能够搭上末日方舟的被选中者并不能划上等号,他们只是如上所说的种子、助手和钥匙的存在。
而能够打开末日幻境之门的人,只有如她一般的通灵者,也就是真正的灵媒。
“只有神和恶魔被确认时,灵媒才会真正存在。”
“灵媒的存在并非是为了和灵魂对话,而是替神或恶魔传达它们的意志。”
“无论神,还是恶魔,只有在世界注定毁灭和救赎的时候才会出现。”
“更残酷的事在于,它们总是一起出现,以至让我们分不出那声音究竟来自何者。”
“它们做的事情看似相对,但必然相承。”
95 燃烧的生命
梅恩女士告诉我们,她并非第一个灵媒,也不是最后一个灵媒。她被称为“先知”,只是因为她得知这一切后,展开了大胆的行动,将能够动员的人结集起来,并继续扩大同伴的数量,以期能够为未来做一些什么。
“末日无法阻止,那是神或恶魔的决定,但也许我们能做一些事情,让更多的人能够搭上末日方舟,能够让人类迄今为止所创造的历史、精华和奇迹延续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够延迟末日的降临,阻止这个世界过早地崩溃。”梅恩夫人对我们说出这番话,并非大义凛然,却充满了诚恳,那是只有真正言行合一,并用尽全力的人,才拥有的平淡,同时具备无比的感染力。
只要真正符合她的理念之人,都会被那股磁性般的力量吸引到她身边,即便是敌人,也会为之表现出相符的尊重。
“可是,灵媒拥有的想法不全是和您一样吧。”富江第一次用上敬称,并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
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十分慎重,眼中闪烁着思考的火花。我不知道在末日幻境中,她是否也曾表现出这样的表情,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是个“心理学硕士”,而不是一个喜欢打架的暴力女人。
“没错,人类的思想一向千奇百怪,这也是心理学的致命弱点,你永远不可能百分之百猜中人们的心思,因此也无法百分之百断定人们的行为。”
“正如您所说,心理学,只是个概率的学问。”富江认同地说,“所以,真正的心理学大师从不认同读心术,因为即便是读心术,鉴于思维和行动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无法断言对方的行动便如他心中所想。”
既然读心术所能抵达的作用和心理学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既然有了心理学,何必还需要“读心术”呢?心理学是科学的真实,而读心术不过是无用的妄想。
“我在这里,又要强调一点。我对神充满敬意,对恶魔充满厌恶,这种由常年的信仰所产生的自然反应,但也导致了我对神和恶魔的真实关系的疑惑。然而这种疑惑并非亵渎,我信仰的也并非神和恶魔本身。”梅恩女士如此说到。
我了解地点点头,这是十分容易理解的说法和态度。有些人的信仰是明确的概念,有些则是模糊的概念。
所谓神和恶魔,同样有着定义和被定义的区别。例如:
神无所不能。
只有无所不能才是神。
这体现的是两种不同的本质。
前一种会被反问“当世界陷入饥荒和战争时,神在哪里?”。
后一种会做出回答“神不在这里。”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梅恩女士的顾虑。决定清洗世界却留下一线生机的存在,究竟是令人爱戴的神,还是令人痛恨的恶魔呢?
“实际上,也许更偏向恶魔。”梅恩女士说:“因为倾向于世界末日的灵媒,比像我们这样试图对抗末日的人更先得到召唤。”
人类中理所当然地存在许多对现实不满,反社会反人类的存在,这些思维和行动的产生自有原因,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之中最先出现灵媒,而且,作为立志于推动末日降临,贯彻神或恶魔意志的虔诚信徒,他们将在第一时间获得更丰富的情报。
灵媒负责聆听和传达神或恶魔的意志,以它们赐予的知识和能力设置末日幻境之门,引导天选者们抗拒或推动末日的降临。
“如今,涉及末日幻境的人,包括灵媒和天选者在内,十分明确地分成三种态度。而每一种态度,也会受到神或恶魔不同程度的眷顾。”
按照情报获取的优先性来排列:
第一种立志于推动世界末日。这类人通常为狂信徒、对社会极端失望人士、反社会反人类人士、恐怖主义者、反现有秩序者。他们依托各种地下结社、恐怖组织、雇佣兵组织和邪教组织进行活动,规模大小各异,已经被确认的最大的组织已经拥有和各国政府对抗的实力,它自称为“末日真理”。
因为多年慎密的经营,以及情报上的不对等和非现实力量的存在,“末日真理”已经侵蚀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尤其在政治斗争、战争、饥饿和两极分化严重的地方,几乎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它的结构相当健全,因为受到那个声音的眷顾,拥有最多的末日幻境中神秘遗迹“统治局”的技术,将自己视为“统治局”的再生体。
就已知情报来判断,它的组成结构分成三个部分,核心部分为新“统治局”,干部培养所“疯人院”,以及触手组织“山羊工会”。
第二种则处于中立的态度。这类人无论末日是否降临,何时降临,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便无动于衷。这些人中的灵媒也被称为“观测者”,因为,他们的行动并非直接涉及自己的利益,行为也并非出于大义,只是出于观察和判断的需要。这些人组成了名为“黑巢”的松散联盟,作为维系组织的存在,对成员进行协调的核心部分被称为“管理局”。
第三种就是梅恩女士所在的网络球。由更倾向于正面思维的人组成,但因为和神或恶魔的意志有相当严重的冲突,因此受到相当大的钳制。同时,作为以稳定社会结构和局面为首要目标的各地政府惯性独立出自己的区域性组织,彼此间也一直拥有矛盾,这使得他们无法统合现有的力量,因此在和前两种人的战斗中一直处于下风。
为此,梅恩女士一直寻求合作的基础,经过三年的磋商和协调,终于而且得到各方谅解,以联合国的名义成立“安全局”,并以此为核心,拓展出以各国政府默认,得到诸多世界性财团支持的世界规模组织“网络球”。
统治局,管理局和安全局分庭抗礼,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末日相关核心作战部门”。
“我知道你们陷入了麻烦。”梅恩女士如此对我们说到,“但我要说的是,孩子们!你们曾经有过梦想,愿意成为破坏、毁灭、挫折以及各种灾祸的救星吗?甚至仅仅是抱着让和平和平静维持下去,让自己身边的人延续幸福的想法,所以去试图击败那些异端信徒,打破那些魔鬼的计划?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听到地狱进行曲的鼓点了吗?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如今,一个幻象般的意念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将我们引领到那个耀眼的夏季,去加入那演奏着绝望的黑色游行队伍。你将会如同火一般燃烧,在死亡之前就将自己变成灰烬。
如果是这样,你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我们也需要你的力量。”
沉默中,血液静静地燃烧。
“哼。”
富江的哼笑如同闪电一般撕破压抑的空气。
“这不是很好吗?阿川。
不是早就决定好,即便前方是条遍布尸体的道路,也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无所畏惧吗?
燃烧,燃烧,燃烧!让我们在生命结束前就变成灰烬。让所有注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没有半点的犹豫,无论是谁,都不能打败我们,即便死亡也无法夺走我们的信念,就算是绝望也无法夺走我们的心跳。
让他们知道,我们就是这样的人,让他们明白,我们就是要扮演这样的角色。我们永远不会去解释和抱歉,我们就是要炫耀我们的伤疤,为所有的战斗欢呼喝彩。我们不会孤独,也不会忘记。
我们不过是普通的人类,但是上天注定我们要高唱这歌曲,即便在最后的最后,我们也无法成为英雄,我们也会继续走下去,相信着我们的精神永远不死,我们的拳头可以击碎这个天际和宇宙!”
“当然了,富江,这正如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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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解惑
我决定加入网络球安全局,并不单单是为了让?夜醒来,富江的话让我的每一个dna分子都在共鸣。无论是生活还是战斗,我都不想再浑浑噩噩地下去。梅恩女士的真诚打动了我,我就是想如英雄一般奔驰,即便那不过是一个夏末的幻觉,也想让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在梦幻中燃烧。
我承认,这也许并不是最理性的选择,然而非理性的选择反而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这也许可能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正如富江所说,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告诉自己,就算前方是墙壁,就算会撞得头破血流,就算会遍体鳞伤失去生命,也绝对不要为了此时此刻的选择后悔。
因为,此时此刻做出这个选择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对于你们的决定,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感激。”梅恩女士向我们深深垂下头。
“先知大人!”牛仔试图去扶起她,却被她挥手阻止了。
“每一个新同伴的加入都代表我们向前迈进了一步。我没有力量像你们一样战斗在最前线,至少让我对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报以最诚挚的谢意。我们做得到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一样多,但我相信我们的努力并非毫无意义,一切的结果,也并非胜利才有意义,终将有一天,我们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自豪。”
“是的,梅恩女士。”富江说:“人生并非结果的总和,而是选择和坚持的积累。决定去做什么,以及为这个决定做了些什么,所有这些都会成为我们的荣耀。”
“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孩子。”梅恩女士露出宽慰的笑容,随后又有些歉意地说:“其实,本市的事情是应该早一些处理的,但由于种种因素,我们的反应一向并不是很敏锐,以至于事态扩大至此。对你们受到的伤害,我有理由道歉,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你们两人进行协力。”
“行动?”我反问。
“是的,山羊工会于本地的分部正在积极行动。我们从已经收集到的情报中已经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计划,一旦这项计划完成,将会给全球局势带来相当恶劣的影响,而本地也将会出现无法用现有力量处理的灾祸。”
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事态的严重。
我和富江一直在和山羊工会本地分部的人周旋,本以为已经够让他们焦头烂额,欲除之而后快,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同时进行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计划。
如此看来,正是因为他们将大部分力量用于实施重要计划之上,所以才让我们屡屡得逞,实际上,我和富江一直觉得他们的反应相当迟钝,而且表现出的高端战斗力太过弱小,似乎和他们的规模有些出入。
因由原来在此。
“实际上,为了阻止他们的计划,我们已经来本地的人手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三。其中有三个魔纹使者。”牛仔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我对梅恩女士说。
梅恩女士点点头,示意我发问。
“请问,席森神父也是网络球的人吗?”
“席森?”梅恩女士听到这个人名,脸上出现一丝微妙的恍然,“原来你们见过他了,是他给了你们联系方式吗?不用担心,他是我的老朋友。”
“是吗?不过……他的说法有些奇怪。”
他让我非到必要的时候,不要使用这个联系方式。
“当然会奇怪,因为席森并不是网络球的人。我们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搭档,不过后来因为理念的分歧分开了。他加入了黑巢,如今在为管理局工作。”
我和富江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果然是只老狐狸。”富江哼了一声,“他早就看出阿川的性格了,知道在安全局和管理局之间,阿川一定会选择前者,所以才会用那样的说法吧。不单单是因为人情和工作有冲突的缘故,他是习惯于保持中立的态度,不给予太多,也不获取太多,这种生存方式,真是太狡猾了。”
“是的,黑巢的人大部分都如此,他们只关心自己,或者说,习惯于研究外界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由此做出行动,让这种影响降到最低。”梅恩女士点头说。
“梅恩女士,你说过灵媒可以制造通向末日幻境的入口。而八景你是灵媒吧?”我将目光投向八景。
“是的,我之前虽然也有过猜测,但也是不久前遇到梅恩大人后,才确认这一点。因为灵媒很难再获得末日幻境的力量,鉴于学校已经被山羊工会侵入,家人也需要时间进行转移,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去。”八景解释道。
“竟然做得那么彻底,害得阿川有些担心呢。”富江突然插口。
八景的视线显然有些惊愕,我也不禁感到有些尴尬。
“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我连忙说:“班主任还亲自去家访了呢。”
八景的嘴角渐渐露出温暖的笑容。
“谢谢,害大家担心了,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对她,于是将这个话题就此拦下。
“总之,我想知道,学校的幻境入口是谁设下的?是你吗?八景。”
八景不动声色地反问:“你猜呢?”
“不是,但我想知道,究竟是谁。”
“的确不是八景做的。”梅恩女士将茶杯放下,对我说:“是黑巢的灵媒,但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了什么目的,仍旧不太清楚。无论我们还是末日真理,每一次设置入口都是有针对性的,不会随便选一个地方。但是黑巢的人不同,如果对方是观测者,那么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观测这种单纯的目的而做出这种事情。”
“只是……为了观测?”
“是的。”
梅恩女士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下去,似乎连她自己也对黑巢的观测者们的行为大伤脑筋。
话说到这里,我对自己的判断已经拥有足够的信心,看来那位神秘的转学女生就是黑巢的灵媒。一想到她曾经对我告白,就不由得有些介意,对方是不是从什么途径了解我,知道了我曾经的梦想呢?因为喜欢我,所以,她才会在学校的旧厕所打开幻境入口。
她所做的一切都好为了我。这种想法果然有些自以为是,不过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97 空转
将缭绕的思绪暂时压下,我开始询问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梅恩女士,怎么时候可以给?夜进行除魔?”
“要等两天,如果单纯的将恶魔驱除今晚就可以开始,不过有可能的话,我们并不想就这么浪费恶魔的力量。但请放心,孩子,无论怎么做,她都不会有事,我们在除魔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是专家。”梅恩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我:“我想,过段时间,这只恶魔就会成为你的力量。小川,我能这么叫你吧?你已经拥有两颗魔纹了吧?”
“是的。”
“魔纹每一级都会让魔纹使者拥有相应的权限,这点你应该察觉到了。”
我点点头。
“当魔纹积累到第三颗时,会得到签订使魔的权限。我想,你想要拯救的那个女孩,她身上的恶魔会成为你的力量。当然,如果你一定要今晚就将恶魔消除掉,我们也……”
梅恩女士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似乎在聆听什么的样子。我微微愣了一下,觉得不应该打扰她,于是侧过头和富江的视线碰了一下。
富江的眼睛有一团异常的光彩,她似乎在期待什么。
我没有说话,趁大家各自沉默的时机消化心中的想法。诚然,我是希望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但如果拿来和让?夜清醒过来作比较,更加倾向哪一个呢?
虽然梅恩女士的话不无道理,稍微有些耐心,就可以收割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是仅仅因为如此,就对?夜的安危掉以轻心,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如果要拿道理来说事,自然可以为拖延除魔找到各式各样的事关切身利益的理由,可是?夜并不是理由的等价交换物。
既然自命是她的英雄,那么就不能将其和自己的利益联系起来。
不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而是为了让对方能够更好,这才是英雄的定义吧?
所以就算那只恶魔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我的力量,我也决定今晚就为?夜进行除魔。做下这个决定,我的心中仿佛有一根细小而透明的丝线断裂了,某种负担骨碌碌地滚入一望无际的漆黑的心涯,灵魂似乎变得清澈和轻灵起来。
我重新将头抬起来。
面前,牛仔有些焦躁,他当然没有在表情中表现出来,只是短短一会,他面前的烟灰缸就多了两个烟头。他一根紧接一根地抽,烟头的火光,遮脸的烟雾,充满一种微妙的感觉。
我也从口袋中翻出香烟,和富江分了点燃。
梅恩女士应该是听到了那个来自神或恶魔的声音吧。
同样身为灵媒的八景似乎也听到了,她尽量维持着冷静的态度,可是闪烁的眼神似乎预兆着某些不详的袭来。
牛仔也摆正了坐姿,神情凝重而严肃。
半晌后,八景的视线从我和富江脸上一一掠过,落在梅恩女士身上。
“梅恩大人。”
梅恩女士却仍旧是那副风平浪静的表情,她“嗯”了一声,再度将目光转回我和富江这边。
“抱歉,看来今晚是不能举行除魔仪式了。”她的口气仿佛已经知道我的选择了一般。罗偶
“出了什么事情?”富江问道。
“这个地方已经曝露,山羊工会的人已经开始行动。”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这么快?”
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他们的“安全屋”,就算所有明面上的据点都曝露,这里也是能够维持到最后进行转移的地方。
“对神和恶魔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答案。”八景如同读出了我的想法般说到。
“看来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了保证计划的安全实施,先集中力量将我们击溃。为此他们特地从神之声索取了我们的情报。考虑情报优先性的差别,我们肯定落后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赶紧行动。”
“怎么行动?”
“没办法了,只能水来土掩。”牛仔回答了我的问题,“既然他们想开战,那就由我们选择时间和地点。我想两位对这种紧急情况应该有所准备吧?”
“不进行试探吗……”我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牛仔打断了。
“没必要了,这次战斗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中。而且我们非得胜利不可,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这个城市就完蛋了。”牛仔斩钉截铁地说:“高川是吗?你看起来脑子不错,但我告诉你,这次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战争!”
他说,别耍小聪明。
我的心情有些糟糕。本来一切顺利,却总是会在紧要关头发生意外。在看到胜利的果实后,更残酷的开始就会接踵而来。这种感觉,就好像……
“厄运缠身,就像是被老天抛弃一样。”富江用力喷出一口烟气。
“那是当然的吧,既然是做踢上帝屁股的事情,怎么可能继续被那老家伙眷顾?”
牛仔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盯着我们,就如同老兵藐视着刚入伍的新人。富江视他如无物,可我没有这份定力。
我习惯于在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例如尽量收集情报,预想各种局面,进行模拟体验之类。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成功率,还是一种告诉自己尽力了的仪式。
可这一次不同。
前几次相同局面下的苦果还历历在目,白井曾经利用我的措手不及和应变僵硬,在我的身心中留下痛苦的伤痕。
这一次不仅事出突然,而且要面对的更是自己不熟悉的场面。
我的确从没经历过牛仔口中的战争,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战争,我甚至连山羊工会在做什么计划也不清楚。然而,牛仔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我知道,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一次的战斗和我以往经历过的等级都不同。在之前,网络球本地分部与山羊工会本地分部的正面碰撞中,他们已经失去了三个魔纹使者。如果这三个魔纹使者都如同我和富江碰到的那名面具男一样强大,那真是相当可怕的规模。
至少有一个敌人是确定的。那名逼迫富江逃跑的13号病人,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要是那把高周波放射兵器能使用就好了。我扫了一眼装着武器的渔具袋。也许可以请教这里的人,不,正因为刚加入,而且还是这种紧要的时刻,才更是提问的好时机。
“战争吗?太好了,我早就等不及了。”富江站起来,将烟头弹进烟灰缸中,烟雾优美地划了个弧线。
“不过,我们需要武器。”她说。
“没问题,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梅恩女士答道:“让比利带你们去。”
98 再启动1
“比利?”富江疑惑地问道。
“就是我。”牛仔说。
“喂,喂喂,等等!”富江叫起来:“你不是叫渥根吗?”
“美女,你不懂得真正的男人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外号的吗?我喜欢别人叫我比利。”牛仔渥根一脸淡定的表情说,双手比出手枪的样子,朝我们开枪般点了点,“双枪比利!”
我和富江面面相觑,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觉得。”富江用十分认真的口吻对他说:“双枪比利?哪个时代的老古董啊?完全没听说过,而且俗得要命!”
“比利小子?”我尝试问道。
“哦?你知道?”
比利小子,真名威廉邦尼,是美国家喻户晓的西部人物。他十四岁时成为孤儿,十七岁开始杀人,在生时杀了二十一人,二十二岁时被警察枪杀。被当局看成罪犯,但在民众间也有“神枪手”和“牛仔英雄”的称号。我曾经看过用他的事迹改编的电影,但实际并不了解真实情况,即便是如今的美国人也不清楚当时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让比利小子成为传奇,面前这个牛仔似乎正是这个人物的崇拜者。
“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全部。”牛仔露出狰狞的笑容,“包括杀了二十一人,不过现在我可比他杀得多。”
“包括被警察打死?”
富江扑哧一声笑起来。
“哈哈,被警察打死的小毛贼!”
牛仔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有一股怒气在胸膛里膨胀。他刚想发作的时候,富江忽然上前一步,脸凑在他近侧,用一种冷嘲热讽的口吻说:
“你想说自己是神枪手吧?你脑子装的都是狗屎吗?你也见识过我们的战斗吧?我家的阿川才是真正的神枪手!”
牛仔好似承受不住她的气势般,向后退了半步,续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堆起冷笑。
“要比比看吗?”
“好啊,要不要给你买保险套?免得你射在墙壁上。”
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仿佛闪烁起可视的火花,火药味直线上升至临界点,在产生更剧烈的化学反应之前,我连忙将富江拉开。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针对渥根,但是她为我说话自然让我感到十分高兴,不过我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也不喜欢无谓的冲突。
“我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富江。”我对她说:“有你知道就够了。”
富江耸耸肩,突然把我揽过去,用嘴堵住我的嘴巴,舌头在口腔里卷走最后一口空气。我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被她把脖子夹在臂弯和胸部之间。我不得不弯下腰,痛苦又快乐地享受着脸庞传来的令人窒息的饱满触感。
“变得会说话了嘛,阿川。我就喜欢你这样谦虚的男人。”
比利小子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狠狠盯着我们,可是再也没有先前那股快要爆炸的气势了。
“看什么,没见过情侣打情骂俏吗?”富江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
“啐,你这个女人!所以我才讨厌这个国家。算了,跟我来,你们既然加入了,那让你们见识一下,安全局的福利。”
说罢,和来时一样,他走在前方带路。我让富江跟上去,自己则提着渔具袋留了下来。
“别担心,我和梅恩女士会照顾?夜的。我们有安全的渠道,但是时间紧急,希望你能将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引开。”八景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会的。”我对她和梅恩女士说:“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看看这东西,如果可以使用它,我想胜率会提高许多。”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渔具袋的拉链“刷”的一声拉下来。
梅恩女士看到我取出的长刀状兵器,脸上第一次浮现吃惊的神色。
“这是什么?”八景一脸好奇地接着兵器,端详着上面如电路板一般的纹路。
“高周波放射装置。”我说。
“临界对冲兵器!”梅恩女士失声叫起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八景大约也是第一次看到梅恩女士这种非同寻常的表现,不由得同样露出意外的神情。
“怎,怎么了?梅恩大人。”
“这是临界对冲兵器!”梅恩女士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量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解释道:“同样属于限界兵器,但级别完全不同。孩子,你知道为什么限界兵器能够对涉及末日属性的生物产生有效伤害吗?”
她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现实的东西和末日的东西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中。说世界,其实也并不准确,那是更模糊的一种概念,叫做限界。打个比方来说,末日产物属于黑色,现实产物属于白色,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一般情况下,无法彼此接触。但是当黑色和白色极大限度地接近时,它们的边界就会变成灰色。”
黑色,白色,两者之间的界限就会灰色。
黑色要跨越灰色作用于白色,比白色反向侵入容易得多,白色能够对灰色进行有效干涉,但要入侵灰色则相当困难。在通常情况下,这条灰色的界限及其细小,几乎可以忽略。限界兵器其实就是在短时间内将扩大这条灰色的线,使黑色之物暂时进入灰色范围,由此产生有效伤害。
“临界对冲兵器和普通的限界兵器最大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们里面藏有限界扩大装置。这种限界扩大装置能让灰色区域在一定时间内扩大到临界点,加上其内和限界兵器完全不同的能量运作回路,所产生的威力几乎会让大部分物质直接崩溃。”
在梅恩女士的讲解中,我总算大致明白了限界兵器的秘密。梅恩女士将这把刀状物的威力形容得相当了得,然而在我和它的上一个主人的冲突中,虽然也表现出相当大的力量,但似乎并没有梅恩女士说的如此骇人听闻。
“那大概是因为权限不够。”梅恩女士慎重地说:“在统治局的遗产里,这种临界对冲兵器的数量也极其稀少,要使用它,必须非法进入统治局的安全网络获取权限。那是相当危险的行为,那个网络至今没有一个人或组织能够破解,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进行骇客行为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武器现在相当于废铜烂铁?”我得知实情,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如果对手是恶魔的话……”梅恩女士意外地露出狡诈的笑容,“末日幻境中的统治局的正体至今依旧不明,但它似乎和恶魔并非同路,可以确定的是,它的许多技术是针对恶魔和魔物产生的,尤其在遇到恶魔时,会产生意外的效果。”
她告诉我,这把临界对冲兵器说不定会在感应到恶魔的存在时,临时获得运作权限。
“带上它吧,孩子,接下来的战斗,一定会有恶魔出现在你们面前。普通的限界兵器是无法对抗恶魔的,但是有了这把临界对冲兵器,你们就有胜利的可能。”
99 再启动2
我再一次感谢梅恩女士,便拿着这把临界对冲兵器前往富江所在的地方。那是一条长长的地下甬道,四壁镶嵌着钢板,在尽头是一扇类似保险库的房间,合金大门呈圆形,厚度相当惊人,其上有一个巨大的旋盘。
此时大门半掩着,牛仔比利靠在门外的过道上吸烟,他看到我,夹烟的手指朝大门指了指。
进去吧,看着点你的女人。他语气不善地说。
他并非针对我,只是他对富江一点好感都欠奉,而我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他一脸糗样。
“那个臭女人说要换衣服。”
我耸耸肩,在彻底进到里面前,回过头对他说:“其实这样的富江也挺有魅力,不是吗?”
我转身进门,背后传来嗤声。
直径二十米的半球型空间,大部分武器搁置在武器架上,小部分放在木箱中,还有一部分体积和形状不合规格的堆积在一旁。说富江在换衣服其实并不准确,她将包括内衣的所有衣服都脱掉了,却光着膀子,叉腰打量陈列在四周的武器。
“你在做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啊,阿川你来了,这里有很多好东西,我看得都入神了。”她朝我招手,份量惊人的胸部立刻摇晃起来,沉甸甸的弹性,看得我也要入神了。
入神你个头,富江,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富江完全不知道收敛,或者说,她彻底在享受我此时的反应,在这种方面捉弄我显然已经成为她相当恶劣的爱好。我好几次想要抗议,不过话到嘴边就完全失去了动力,我不得不正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是个相当健全的高中男生。
“快把衣服穿起来。”在她拖我去看武器时,我先将地上的内衣拾起来。
“我要穿这个。”富江从一旁拿起打败面具男后得到的另一个战利品。
充满黑色科幻风格的制服式紧身衣,材质是看起来像是塑胶的材质,从脚底包到颈部,关节部分呈现坚硬的铠甲状,拥有相当强大的防御力。富江是喜欢接近战的类型,对这件战斗服情有独钟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面具男是男性,但是这件战斗服显然并没有性别的限制,富江在我的协助下穿好,结果看起来和在面具男身上的记忆截然不同。
内里的全身式紧身衣几乎是紧贴着富江丰满身体的每一条曲线,将胸部和下身要害的模样都完全勾勒出来。富江并不介意在我面前展露身材,不过她之后还是将长风衣状的外层扣起来,掩盖住要害处毕露的曲线。
“透气性很好,活动很方便,太奇妙了,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一样,让我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富江活动身体,这一次胸部却没有任何跳跃,显然被有效禁锢住了。“胸部的感觉也很舒适,比穿上内衣还好。”
她做了几个搏击动作,快得几乎令我看不清手脚,只觉得一股股猛烈的风从身边刮过。这当然并非只是这套战斗服的因素,我觉得她之前服用的用面具男制成的灰石晶体已经产生效果。
然后,富江戴上了头套样式的面具,面具上的五官同样是苍白的无机质,脸颊和额头都有花纹。但和面具男的区别在于,这张没有眉毛的脸更具备女性化的表征,眼影斜长,宛如女性机械恶魔的形象具现在眼前。
我将刀状的临界兵器交给她。
“梅恩女士说,如果遇到恶魔,这把武器也许会产生临时权限。用它能杀死恶魔。”
“很好。”富江接过去,高高举起在头顶,之后用力挥落。
一直站在我肩膀的夸克受到惊吓般飞起来。明明没有启动,可是在富江手中,这把刀状物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势。
“我发现了一些好东西,你会喜欢的,阿川。”
富江将我带到武器架的另一边,挨着架子边有一个巨大的箱子,她示意我打开它。我照办,箱子虽然有电子锁,但是并没有用上,只是将两侧的卡扣掀起,便简单地将盖子打开来。
第一眼并没有意识到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机械。直到富江帮忙将箱壁都打开,才发现那东西就像一个科幻风格的巨大行李箱。
银灰色的金属外科,仔细看会发现表面有许多线槽,所以也可以形容为一个巨大的魔方。体积大概可以塞下两个成年人,因为太大了的缘故,虽然有提手和肩带,但是和行李箱一样设置有额外的拖架,可以很方便地将手把拉出来,利用拖架底部的轮子将箱子拖走。
除此之外,和这玩意一起封装的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盒子,已经一本说明书。
富江招呼我一声就走开了,去拿她自己想要的东西。
实际上,我和富江迄今为止,已经算是弹尽粮绝了。就算只是普通的武器,对我们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补给。不过从这本说明书上看来,这个地方收藏的武器绝对不是寻产的武器。
虽然这里的热兵器占据绝大部分,但是偶尔也会在角落中看到铠甲和刀剑之类的冷兵器,仔细想一想,如果这个地方所储藏的物资,都是为了和继承统治局技术的末日真理教作战的话,那么能够造成有效伤害的限界兵器自然是重中之重。
和我面前的行李箱装在一起的盒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各种规格,就连弹头也是特制的特殊子弹。
爆裂弹,燃烧弹,冷冻弹,穿甲弹,迫击弹,火箭弹,霰弹,水银弹,劣化弹,脉冲弹,子母弹……以及类似能够射出捕网和追踪仪的辅助弹药。
这些全都是为眼前这个巨大“行李箱”准备的。
行李箱本身就是枪械的组合体。虽然在行李箱的伪装状态也能发射数种弹药,其上可以同时打开多个炮口,甚至可以进行俗称金属风暴般的高强度火力压制。但是利用类似魔方的枪体构造转换系统,可以获得更多针对特殊情况的选择。
我的身体经过灰石的强化,可是要单手提起这个武器,仍旧感觉到十分沉重,若将它甩中人的头部,铁定能将脑袋砸开花。
若要认真追究,这个名为“杀死你3000版”,简称“ky3000”的武器有诸多不便,这于武器使用说明书中也坦诚相告,但是就像富江说的那样,这是“最适合”我的武器。
而且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它的颜色,样式,名称以及各种这种复杂多变的特性。我就地开始适应它最几个最基本的功能,将它变成大口径的狙击枪和火箭筒后,又重新恢复成行李箱的姿态。
“我喜欢这家伙。”我抬起头,对落在武器架上夸克说。
夸克怪叫一声。
有了这个ky3000,我又为自己找了一套防弹服和氧气面罩,然后就是匕首和钩线之类辅助行动的小玩意,以及尽可能多的弹药。当初将自己伪装成杀人鬼时的行头仍旧历历在目,所以此时挑选起来并不费力。
我没有再给自己画上脸谱,因为这里需要的是战士高川,而不是杀人鬼高川。
口哨声从我身旁传来,我转过头,发现富江也已经准备妥当。
“真够帅气的。”她对我说。
富江除了那身战利品,又在身上套了一层铠甲。胸口有护心境,金属将整条手臂和大腿都遮起来,当她活动手指的时候,宛如利爪般的刀刃便弹了出来。除此之外,她还提着一把巨大的电锯。
只要一拉绳子,链锯立刻疯狂旋转,狂暴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你也一样。”我说。
于是,当我们走出武器库的大门时,比利牛仔嘴角的香烟立刻掉下来了。
“搞屁啊,你们!”他大叫起来:“男孩,不是说你。女人,你真的还走得动吗?”
“轻而易举!”富江握紧拳头,发出铿锵的声音。
比利牛仔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接听电话的时候,我们就在一旁等着。
“他们没吃饵?好,我知道了。没有问题,这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他收起手机,神情严肃地从我和富江脸上一一看过去。
“开工了?”富江问。
“就剩我们了,计划在路上说明,首先我们得冲破包围圈。”比利从屁股后的口袋掏出折叠的帽子,展开来斜戴在头上,“他们人多,但是在城市里应该不会太过份,我们也不想直接在城市中开打,所以真正的战斗在郊区才会开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在好戏刚开锣的时候就扑街了!”
“了解,长官。”富江并拢两指,在额前潇洒地划了一下,“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比利牛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沉默着,将“行李箱”提起来。
“ok,我们上吧!”比利大声喝道,从腰后掏出双枪,大步向出口走去。
前方,充满敌意的脚步声如同海潮般涌来。
to-be-continue……
100 番狗部队
这个巢穴如同蜘蛛网一般,从秘道下来后就是大厅,并以大厅为中心延伸出许多通道。我们进来的位置,梅恩夫人进来的位置,以及武器库的位置都不是同一个方向。进入武器库前有一段距离,通道的墙壁上遍布大门,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我所不清楚的地方,也许伪装成五金店的屋子也并非唯一的出入口。
“我们要在这里当一阵诱饵,确保先知大人安全转移。”
“她们已经离开了?”
我希望她们已经离开了,不过牛仔之前接到的电话似乎预示着先期行动的失败。虽然不知道保护梅恩夫人一行人的战士有多强大,不过被马蜂群一样的敌人追击的话,难保不会出现差错。而且对手中还有强大的魔纹战士和恶魔附体者,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不清楚,但这是没必要知道的事情,保持神秘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比利牛仔说。
“就连自己人也不能知道?”虽然这么问,但我并不在乎这种事情。
“是的,一旦形成语言,就很容易被敌人知晓。”
“预防泄密者?”富江说。
比利牛仔立刻回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神在聆听我们的说话。”他意有所指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已经出现敌人的身影。对于这些人,我和富江已经十分熟悉了。穿着统一的马甲式制服,头戴帽子,初看上去像是清理下水道和搬家公司的职员,实际上却是服用了特殊药剂“乐园”后拥有超人力量的精英士兵。
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是精英部队。先不提有多少军事素养,但是在城市作战这种规模中,能够战胜他们的普通军队肯定不多。他们拥有格外强健的肉体,不畏惧普通的子弹,拥有丰富的城市扫荡战经验。
从不断传入耳中的脚步声就可以听出来,他们行动有速,很有纲领,讲究效率,一旦渗透进这座建筑,立刻如同白蚁一样迅速地散开。
搜索,杀戮,如果被狙击,就原地驻扎并呼叫同伴,如此反复。先前还有零星的反抗声,但是此时已经几乎听不到了。我无法目睹战斗的场面,也无法得知这座基地内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死去,在这种时候仍旧没有离开,这些战士显然和我们一样是诱饵。
是为了告诉敌人,“重要成员”仍旧留在此地吗?
不过这种行动模式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加有利。之前的战斗让我开始意识到,这些人的肉体虽然经过改造,甚至能和d级的魔纹战士抗衡,但是他们并没有获得才能,所以在本质上和我们拥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不知道率领这个部队的头领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在敌人的老巢分散兵力……
不对!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死我们,而是为了确认“重要目标”。
“这些家伙……是问路石吗?”
“哼,果然是番狗部队。”比利说。
比利第一时间就开枪了。比利也是d级的战士,虽然不知道他的才能是什么,但是就如他所展现出来的骄傲,枪法的确很犀利。双枪连发,第一批敌人立刻如割麦子般倒在地上。
“番狗部队?”
“直属山羊工会的特殊作战部队。”比利说:
“哈哈,问路石和奶油蛋糕的战斗,我喜欢。”富江拉响电锯,从比利的身侧冲上去,将试图退回去巩固阵地的士兵斩杀在地。
“小心,这些家伙全是邪教的狂信徒!行动模式如同鬣狗一样。不小心的话,就算狼和狮子都要阴沟里翻船!”比利喊道。
回答他的是挥舞的链锯,高速旋转的锯片擦过墙壁,溅出一溜火星,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将敌人拦腰截断,就算他们试图用手中的武器去阻挡也无法阻挡片刻。似乎连心跳都要紊乱的轰鸣声中,士兵被斩断的上半身落在地上,用最后一口气发出凄厉的惨叫。富江并没有让他们立刻死去,如同吸食他们的恐惧般深深吐息,她肆无忌惮地将尸体踢开,踩断垃圾般的内脏。
凹凸起伏的身躯染上猩红的血色,宛如蒸汽阀门打开般,散发出的热气似乎让空气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妈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怪物!”比利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尤有不甘地将双枪竖起来。
他面前所有的敌人全都躺在富江脚下了。
比利的双枪也是左轮,但型号和我的不同,体积显然比我的大得多,装弹数也不一样,而且上弹的时候向前折下枪身,而非侧推转轮。当他甩动枪体时,卡扣发出十分潇洒的脆声,弹壳纷纷倾落。虽然他一直在抱怨,但是这番动作显然在表示他对富江的战斗力的信任。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最后,此时加快脚步,从他的身边越过,紧紧跟上富江。不过前方并没有我发挥力量的余地,所有从通道对面冲进来的敌人都被富江利索斩杀。他们不得不在入口处停下来,坚守阵地,通过报话器呼叫救援。
虽然死了很多同伴,明显在个体实力上有天堑般的差距,但是他们的声音没有丝毫紊乱。
我和富江加快脚步冲上去,想要在他们合围前进入大厅,不过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浓烈的枪响。
几乎和声音同一时间,富江已经将手臂挡在面前,火星一闪,一粒子弹被铠甲反弹到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孔洞。
“这股力量,哼,狙击手吗?”富江喃喃自语。
我已经看到开枪的人。他就在大厅里,低压的帽檐将他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双眼散发出寒光,表情冷硬,没有丝毫动摇。他正准备来第二发,在那之前,身后一声枪响,比利的子弹从我的脸颊边擦过。
目标就是狙击手。
然而对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滚到侧边,游刃有余地躲开了子弹。
在富江冲上去之前,出口处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开始倾泻弹药,密集的枪火一瞬间覆盖了她的身体。
不过就这种程度的火力仍旧无法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威胁,富江只是将电锯竖起来,宽大的锯身就成为天然的盾牌。我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后,左轮从右手袖管中滑到手中。
“夸克,下去。”我说。
夸克听话地从我的肩膀上飞下来,我左手提起“行李箱”挡在身前,将枪口架在行李箱上,从富江身后走了出去。
“喂……喂!男孩!”比利在身后大叫起来:“你堵住我的枪口了!”
“马上解决。”我如此回答他。
子弹在“行李箱”的表面溅起火星,剧烈的动能频繁传递到我的左腕中。视线越过前方的人墙,落在狙击手的身上。他跪立在翻倒的桌子后,在我们被枪火牵制期间,他已经换上了更大口径的枪械。透过瞄准镜的镜片,我们的视线在刹那间交汇。
就在这一瞬间,同时开枪。
第一发子弹和狙击枪的子弹撞在一起,立刻溅开。一名士兵被偏离轨道的狙击抢子弹击中,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在他软倒的同时,第二发子弹已经贯穿瞄准镜,射入狙击手的眼球。从狙击手脑后爆出红白色的液体在身后洁白的墙壁上绘出死亡的涂鸦。
然后第三发,第四发……每一颗子弹都会准确地带走一条生命。
也许是死亡降临得太快,也许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死亡。和我之前碰到的濒死前崩溃的家伙不同,面前的士兵似乎就算全都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动摇。这种冰冷的战斗意志反而让人心生寒意。
“不要犹豫!男孩,不想死就不要停下你的板机!这些家伙是鬣狗啊!”
101 鬣狗们
鬣狗是一种群居的肉食性动物,外形似狗,但个性狡诈且富有耐性。它们能够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追逐猎物,并且在这种速度下具备相当的耐性。然而这种生物的单体猎杀能力并不强大,和狼以及狮子不同,当它们在单独行动时遇到比自己更声势凶猛的猎物时会显得格外怯懦。因此,它们很少单独行动。
鬣狗在单独猎食时,如发现食物,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式嚎叫,以召唤群体前来。当族群达到一定数量,狩猎能力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对手是狮群和狼群也毫无畏惧,甚至能在虎口夺食的同时,将它们驱走。
比利牛仔用“鬣狗”来形容面前这支番狗部队再贴切不过,他们和我之前遇到时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数量。以这种规模的人数行动时,这些利用“乐园”强化身体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士兵。
无视于身处下风的困境。
不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崩溃。
永远充满冰冷的战斗意志。
只要还能移动一根手指,就要继续纠缠敌人,直到更多的支援抵达。
不会对自己作为诱饵和弃子感到不满,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完全不在乎进行自杀式进攻。
他们接到指示后,在头领的呼喝下开始一边射击一边前进,无论我和比利牛仔射死多少个头领,都会继续有人接替头领的位置。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们不会停止,这种交替会持续到全员战死,再无后援的兵力。
我和富江开始后退,前方踏着同伴尸体前进的士兵散发出太过强大的压力,似乎使得通道本身也变得狭窄起来。
在我和比利牛仔的掩护下,富江发动几次突袭,结果都被大厅中源源不断的士兵给击退。战线一会前进一会后退地拉扯着。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富江喊道,她将面前的士兵砍倒,然后将半截残躯踢向前方的敌人。飞散的血水和内脏在半空就被再一次密集起来的子弹打得粉碎。
“至少也有一百多人吧。”比利说着,又射死三名士兵。
“混蛋!我都杀了差不多五十个了!”
“没办法了。”我说,“我来吧。”
比利牛仔向我投来奇怪的眼神。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之前我一直都在用手枪攻击,不过他到底以为我手中的这个巨型行李箱是什么东西?
虽然一开始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弹药,但显然目前的攻击强度打不开局面,我决定使用刚到手的新武器。敌人尚未从富江的突袭中缓过气来,因为突然间被杀死大量的士兵,火力暂时被削弱,趁此时机,我不再将“行李箱”当作盾牌,而是冲上前将它甩到一名士兵的脸上。
很清晰的面骨碎裂的感觉。
这名士兵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抛飞出去,身后被这具身体撞中的人手忙脚乱,攻击瞬间停止。
“富江,后退!”
富江立刻跳到我身后。
“小便了吗?问候家人了吗?准备好回老家结婚了吗?”
ky3000的侧面对准拥挤在通道前方的士兵们,连瞄准都不需要,我按下隐藏在行李箱把手中的机关,侧面的挡板发出“咔”的声音,露出密集如蜂窝的枪口。
“那么,在这里说拜拜吧。”
激烈的轰鸣声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抵达最大值,伴随着急剧跳跃的蓝色火舌,铺天盖地的子弹将前方上下左右的空间全部封锁。士兵们一个个在子弹风暴的洗礼下抽搐般后退,洞穿身体的子弹继续打在身后之人的身上。在彻底倒下之前,他们身躯就被撕裂,被打得破烂的肢体在空中飞舞。
我就这么按住板机,一马当先向前走去。当身前的人都如以同样凄惨的姿态死去时,当他们的身体被蹂躏得再也看不出人形时,当包围自己的世界成为屠宰场时,反而没有了大量杀人的情绪,仿佛对方不再是人,只是某种人形的肉块。
就这么冷静地,十分自然地,摇摆枪口,计算数量,直到前方的敌人全部倒下,一片狼藉的大厅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两颗鸡蛋般的物体从出入口处被人抛进来,在空中划过弧线的时候,就被子弹击中,迅即发出强烈的闪光。
我的视野瞬间变成白茫茫一片,刺痛的眼球让脑袋变得晕眩。后领被人用力抓住,向后拖飞,子弹发出打在墙壁上的闷音,我连忙松开板机。
“又来了!”富江的声音传进耳朵,我连忙将行李箱挡在身前。
四个爆炸声接连响起,行李箱上传来被密集的细碎物体拍打的力道,鼻子也因为吸入刺激性的气体而难以呼吸。
紧接着,又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喷气声。
我还没恢复视力,就被富江拉进侧旁,应该是进入了墙壁后的房间。关门声,爆炸声,灼热的气浪一股脑儿冲进来,所有的声音都被这股冲击给压了下去。
过了半晌,耳鸣的程度才稍有缓解。我睁开眼睛,模糊的世界终于渐渐清晰气来。我和富江的确是在房间中,看起来像是什么人的卧室,经受了爆炸的洗礼,摆设东歪西倒,包括门框在内,所有的木料和布匹都在燃烧。
我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并没有发现比利,但他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
“狗屎!竟然用火箭筒!喂,你们死了吗?”
“还行!”富江大声回答。
“男孩呢?”
“没事。”
“那就再来!”
说话间,那边再度响起枪声。敌人的身影业已出现在门前,在我开枪的同时,富江已经贴着地面冲了出去。电锯的寒光在空中交错,我抵达门口的时候,又是一排敌人被富江斩杀。
“趴下,富江!”
听到我的声音,富江立刻匍匐在地上。
我再次按下行李箱提手上的机关,这一次行李箱侧面最下方的挡板也弹开了,发射出来的不再是子弹,而是和番狗部队之前使用的火箭弹相同规模的特殊弹药。
内藏式rgp,装弹数一发,种类为子母弹。
喷射出白雾状尾气,母体弹穿过士兵的间隙,在他们的中心爆炸,内藏的六发子体弹也在爆炸力量的推动下射向前方,陆续炸开,一路上,人体如同开花般四散飞起。
第一临界
爆炸声囤积在并不算宽敞的通道中,耳朵暂时失聪,我看到苟延残喘的士兵们张开嘴巴,但声音完全被充斥四周的巨大声浪吞没。似乎整条通道都在摇晃,从墙壁上倏倏落下零碎,烟雾弥散开来,人影变得朦胧,人形的轮廓横七竖八跌倒在地,偶尔抽搐,挣扎爬起。
因为穿上了超级战衣的缘故,富江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股冲击的波及,她飞快地向前奔驰,狂飙的电锯带起一蓬蓬的血花和残躯,所有能够喘气的敌人在眨眼间就被解决。我提起行李箱跟在她身后,前方一时片刻没再出现敌人的踪影。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力攻击,产生了无法填补的空白。
近了,近了,出口就在眼前。
敌人的增援陆续出现在大厅中,如孢子扩散般构成又一道防线。
冲锋枪、机关枪、狙击抢、榴弹发射器,火箭筒,手雷。
此时此刻,城市战能够动用的高强度武器都尽情陈列在我们的面前。他们的行动和装备清晰表露出一个意愿,那就是要让这条通道变成我们的坟墓。也许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受到了之前所未遭遇过的损失,反而让他们确定了这个地区的重要性的缘故。仿佛为了彻底毁掉这条通道,就算要在四周设置炸弹也不足为奇。
“不能让他们发动!这条通道支持不住!”比利的声音依稀从身后传来。
呼啸的子弹擦过身边,将可视范围内的榴弹兵击毙,但是敌人也在还击,而且增援的速度比死亡的速度更快。
一名鬣狗士兵拾起死者遗留在地上的榴弹发射器,身旁的同伴立刻扑在他身前,用身体做盾牌挡下致命的子弹。人肉盾牌的头颅爆出血花,可身体并没有倒下,搁在他肩膀上的榴弹发射器喷出一溜火光。
富江猛然停下脚步,侧转身躯,将手中的电锯扔了出去,刚发射出来的榴弹在半空就被引爆,火光和气浪立刻塞满了通道和大厅交接的空间。富江没有躲闪,灼热的冲击波呼啸扑面而来,她堂堂正正站在正前方,身影就如同坚固而巨大的礁石,将汹涌澎湃的气浪劈开。
我的头发在风中翻飞,除此之外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或许是扭曲的空气产生了错觉,富江的身形变得高大起来,令人不禁去仰视,那双肩膀如此矫健有力,仿佛能够抗起倾塌的天空。
“该你了,阿川!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火力!”富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的背影,宛如伫立在地狱的大地上,这一切让我的血液开始沸腾。
――弹药添装完毕。
――魔方系统开启,变换地堡模式。
――复数微型炮塔确定,发射口全部打开。
――连锁判定最大限度发动,反馈数据化。
――百分之五十,六十,七十,八十……
和平时只是确保一个目标的准确射击不同,主动将才能发挥到身体能够承受的临界点,巨大的计算量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实质化,急剧增加的负荷,让眼睛和大脑似乎要烧毁一般。
万事万物在运行时都在相互影响。
选定一个目视到的目标,就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影响目标运行的因素和数据。
将自己的行动加入干扰因素中,进行潜意识修正,确保有目的性的干扰的实现。
然而面对这种数量和火力的敌人,对单一目标的歼灭并不足以造成决定性的干扰。
因此。
――百分九十,百分之百!
锁定第一目标后,根据确定的干扰因素进行反向连锁。
反复跳转目标,反复连锁判定,直至每一个被选定的因素都被标识出来。
和目标是否在视野中再没有关系,和目标是静止还是移动再没有关系。
如同一只隐形的雷达在大脑中瞬间构成,对任何惯性移动都能够进行预判式的解读。
锁定,锁定,锁定,一次性在最大限度内进行复式锁定。
――百分之一百二十!突破临界点。
富江跳起来,如同蜘蛛一般贴着通道顶部移动,将正前方的位置空出来。
喂,鬣狗们,我看到你们的全部了!
我清晰感受到灼热的东西从眼角和鼻孔中流出来,可是没有关系,那是我燃烧得无法停止的血液,是我又一次肆意挥洒生命的璀灿,是我无止境旋转的命运螺旋。
敌人是一个人也好,十个人也罢,成百上千也无须畏惧。
在此,宣告,人间最强单体火力。
“你们以为我是谁啊?”
射击!
扣下板机。
射击!射击!射击!
所有打开的发射口都喷溅出死亡的火光。
大脑、神经和肌肉都以临界点的幅度控制着每一颗子弹。
万无一失,没有错漏,直线弹道也好,弧线弹道也好,跳跃弹道也好,全部不再话下。
躲在台后也好,藏在墙后也罢,我的子弹都会追踪到你。
在我的眼前跳起死亡的舞蹈吧,浓烈的火光和爆炸就是致敬的掌声,飞扬的肢体和内脏就是最完美的谢礼。
我的枪炮威力无比,这是上天赐予我的,它没有死角,和死亡形影不离。
杀死你,这是你自找的,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里都不由你来做主。
无人可以在我面前永生,都给我滚到地狱里承受灼烧。
你们这些鼠辈,如果你们还想要小命,就滚出我的视线,否则我将为你驱逐痛苦,让你付出沉痛的代价。
我绝对不会犹豫,也不是随便说说,我的时间宝贵无比,不会留给你们这些蠢货。
让我的世界只剩下枪火。
让我的华丽只剩下枪火。
我叫做高川,在这个世上独一无二!
普通的和特殊的子弹穿越狭窄的通道,将堵在入口的防线打成筛子,然后继续在更巨大的空间中飞舞,被标识的目标清清楚楚呈现在大脑中,线状的弹道如同蜘蛛网一般将所有的猎物笼罩。就算对方偶尔的反击,也会因为弹道的清晰化,自然而然地擦身而过。
对射看似拥有危险,实际上在连锁判定才能的临界运作下,完全够不上威胁。
奇形怪状的肢体在空中飞舞,整个世界被海潮一般的轰鸣吞没。
“哈哈,太棒了!太棒了啊!阿川。这是我最喜欢的party!”
103 拥抱死亡
当枪声停下的一刻,除了我、富江和比利三人,这个大厅中再没有任何能够呼吸的生物。
当转轮和电锯的嗡鸣也彻底消失时,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我们。
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
我环视着自己造成的可怕景象。
入眼所见尽皆触目惊心的红色。脚下、四壁、厅顶,四处都是奇形怪状,残缺不全的尸体。偶尔迈动脚步,就能听到鞋子踩在如小溪般流淌的血液中,发出稠腻的声音。夸克宛如进入美食餐馆的饕餮,兴奋地在眼球间跳来跳去。
“魔纹使者……都是怪物吗?”比利吐了一口唾沫。
“和是不是魔纹使者没有关系,这是阿川的才能,无以伦比的才能,燃烧灵魂所企及的超凡境界。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才能是什么,让你如此有信心成为最强的神枪手,但比起阿川简直就是萤火之光。这就是我看中的男人。”富江说,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
比利发出不甘的嗤声,朝我看过来。
“喂,小子,你的身体没事吧?”
“还行。”我用袖子擦去眼角和嘴唇上的血迹。
头好似要爆炸般发涨,但并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
虽然,这是平生仅见的惨状,我是第一次杀死这么多的人。然而,就像抽烟一样,意外的没有任何呕吐感,身体自然而然地就适应了。看上去很恶心,但是并非难以接受。
这种平静反而让自己有种怪异的感觉。在一个月之前,我从来不看感人肺腑的电影,也不看血腥的恐怖片,如果没有必要,也不会特意去寻找人间悲惨的事迹,遇到特别不幸的事情也尽量挪开视线。因为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种事情时,会对受害者的遭遇感同身受,我无法承受那种沉重的苦痛。
真是奇怪,小时候将青蛙灌涨肚子后踩死,会为那种爆炸般的声音和吐出的内脏兴高采烈,可是长大之后,却会无法忍受他人遭遇的比虐杀更渺小的痛苦。
现在我亲自造成了大量的痛苦。
他们死的时候一定是异常痛苦吧,否则为什么脸上会露出那种扭曲的表情?
然而,如今的我已经再也不会产生那种感同身受的情绪了。
“别想太多,阿川!”富江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我想对她报以微笑,但是却觉得自己只是扯了扯嘴角。
真是难看。
“干得不错。”比利的手也从后方搭上我的肩膀,“我们还要呆上一会,你还行吗?”
“你以为我是谁?”我这么回答他。
比利一点也不生气,他走到满身弹孔的沙发边,坐在沙发扶手上,摆弄着手中的两把左轮。他在之前一直都是用这两把枪战斗,让人不得不怀疑,在那种强度的战斗中,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会否也像其他人那般死在这里?
我看向进入其它通道的门口,大门都开启着,灯管全被打碎,近处全是尸体,远处沉入黑暗,战斗的硝烟静静飘散,没有任何活物大气息。正是这种充满死亡味道的寂静和黑暗,反而让人心生战栗,仿佛会有一些怪异之物如黑油一般流出来。
人的肉体死亡,灵魂的残渣却会伴随血液渗入墙壁,让这股血色永不干涸。
死亡的力量隐隐抗拒着我们前去一探究竟,就连一直隶属于安全局的比利牛仔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如果还有人活着,在这种沉闷的空气中,即便站在大厅里,也能感受到即使只是游丝般的气息吧。
“全都死了。”
我的喃喃自语被比利听到,他用更确定,却丝毫没有任何悲伤的语气重复着。
全都死了!
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如同他们一般死去。他说,但是这是我们决定付出生命的事业,死亡并不可怕。
“喂,你们在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正在端详尸体死状的富江突然问道。
“不多,这个城市是第一次出现特异点,无论基地还是人手都是近期才临时成立的。”比利侧头思考了一下,“没错,直到三天前最后一批人员抵达,网络球是个成熟的组织,并非只有战斗成员,安全局派遣过来的,和我一样的战斗成员大概只有八十人左右。这次战斗之前,非战斗人员应该第一时间就撤离了,算上其它路线的诱饵,留在这里的包括我们不会超过二十人,而且除了你们之外,并没有魔纹使者。”
“搞什么鬼?”富江发出不满的嗤声,“你们是来对付山羊工会的吧?连高端战力的数量都不足?”
“这座城市成为特异点太突然了,布置幻境传送门的是黑巢的观测者,根本一点预兆都没有,而且从神那里反馈回来的情报比末日真理那些人慢得多。他们已经建立好了基地,当然要比仓促而来的我们有准备得多。”比利烦恼地抓着头发辩解道,“而且,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魔纹使者有多少?”
“……既然异变是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应该不少吧?”
“单纯按人数来说,是不少,大概两万人左右吧。”
但是你觉得这种人数真能够填满全世界的每一座城市吗?比利如此反问。
“并非每个城市都会出现特异点,也没有人能够探查出每一个特异点,我们知道这座城市出现了新的特异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如果你还是对效率感到不满,那么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交给本国的人不是更有效率吗?”
在我和富江的注视下,比利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用力叹了一口气。
“中央公国是亚洲最大的国家,全国差不多有一千多个城市,因此不得不采取保守式的本土防御策略,像这种新特异点的处理,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大都交给全球快速反应机动部队解决。
因为对手并非普通人,如果派遣普通军队就要出动大量兵力才能确保胜率,为了保证社会安定无法这么做,而且一旦发生大规模的交火,城市也会毁于一旦,这也是城市战的要点。
和中央公国类似情况的国家并不在少数,包括那些贫瘠而战火不断的地方。机动部队的人要处理世界范围的异变,已经超负荷运转。
我上一次任务刚完成,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跨越太平洋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机动部队成员确实有几个中央公国的,不过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
原本一直玩世不恭的比利弯下腰,双臂搁在大腿上,头深深地埋下,散发出一种深深的疲倦,这股疲倦似乎连最后那丝对同伴之死的悲哀也彻底掩埋了。
“你们既然加入了安全局,那就要有心理准备,未来会有更多的同伴死去,自己也会累得像死狗一样,没有人会同情你,就算死了也没人捡骨,也不会有荣耀的墓志铭,甚至无法落叶归根。”比利抬起头,直视着我们,“你们准备好了吗?真的有所觉悟吗?”
夸克从幽深的通道中飞出来,落在我的肩膀上,它的嘴里衔着一枚徽章般的金属。我取下来,那是一个五角形的金属牌,擦干上面的血迹,露出刻着的一个笑脸图案,平滑的背面是扭曲的别针,以及一行姓名和时间。那似乎是死者的名字和生日。
“看到了吗?死掉的话,我们就只剩下这东西了。”比利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相同的徽章,“我们是真正的战士,这就是我们的狗牌!拿着它,将它埋进一处风景美丽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倒霉家伙的坟墓。这种连样子都不记得,只知道姓名和生日的家伙,你认为能够在墓碑上写出什么?”
他的语气如此淡漠,没有抱怨,没有生气,明明是如此悲伤的事情,却让人觉得他在炫耀着一种难言的荣誉。他的情感就像是一座被压在海底深处的火山,随时会爆发出来,但是大海表面却仍旧是冰冷的,只是站在大海上,就无法能够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沸腾。
我看向富江,她也看着我。我似乎承载着四个人的意志:一个死掉的亡灵,两个真正的战士,以及……
无法消弭那股来自灵魂的灼热的自我。
我想起了在山羊工会的分部听到的悼词:
血肉如草木,荣耀如昙花,草会枯萎,花会凋零,然而死亡并非终结,一如真理永远长存。
可这绝对不会是让被他们杀死的亡灵们安息的墓志铭。他们誓死抗争,燃烧灵魂和生命,便是为了和这些如悼言般燃烧自己的疯子们战斗。他们知道自己会这般看似渺小地死去,但仍旧义无反顾地投入战场,和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力量战斗。
并非无法撤退,也并非没有机会保全自己。
可是,是否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候,为了坚持某种意志,而去主动拥抱死亡,这才是战士的分界线。
如此真诚,坚定不移,也许渴求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祈求死后有个美好的墓志铭吗?
他们的生命,已经如此璀灿得令人无法直视,根本不需要死后那些美好的花环。
如此令人羡慕,如此令人妒忌,生如夏花,也许无人认可,但却是自己选择的荣耀和死亡。
“他无法选择如何诞生,却选择了如何死亡。如此,他支配了自己的生命。”我将所有的情感压缩成这句话,将死者徽章贴身放进衣内口袋。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将它埋在风景秀丽,平和幽静的地方,并祈祷着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也会被人带到那样的地方,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类似的话语。
“听起来不错。”比利露出一丝笑容。
“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吗?”富江也笑起来:“我喜欢。”
104 休战期
“我们在等什么?”我问道。
那条通向五金店的出口也沉寂在黑暗中,在这个密室里,我们听不到任何来自地面上的动静。如果外面还有敌人,他们为什么不继续组织兵力突袭?如果敌人的兵力已经完全消耗在此处,我们为什么不回到地面上?无法判定敌人的存在与否,就必须采取必要的行动。尽管如此,比利只是坐在沙发上。
从战斗结束到之前的交谈,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无论敌我,都看不出有任何合理且必要的行动的迹象。
“有人会来电吗?”
“不,通话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没有完成诱饵的工作,所以还得等一会。”
“怎样才算完成?梅恩夫人她们并不在这里。”
“所谓诱饵,就是希望他们认为先知大人在这里,当他们认为她们确实不在这里时,她们却真的在这里。”
比利又戴起那张玩世不恭的笑容,双枪在手掌中打着旋。他的说话宛如饶口令,我明白他的意思,却觉得话中有话。梅恩夫人她们是否还留在这个密室中?我认为不在,可是比利的话却模棱两可。
这种做法似乎并非特例,为了避免情报泄露,必须做到这个地步吗?
“无论什么情报都可以从神那里获得?”富江问。
“不,那不可能。”比利牛仔的语气稍微愉快起来:“你有必要知道的东西,就算你再不情愿,神也会让你知道。反而言之,神不会告诉你那些认为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神没有主动告诉你的事情,那么你可以进行献祭,然而,即便如此,神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因为人的认知和神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献祭?感觉是恶魔才会做的事情。”
“那到底是神还是恶魔,谁知道呢?反正它从来没有申明过,它只是以声音的形式存在于灵媒的脑中。”
“也就是说,这个基地暴露是山羊工会的灵媒干的好事吧?”
“不,应该是末日真理,山羊工会是下属机构,并没有灵媒。除了普通人和一些改造士兵外,所有的干部都是从末日真理的总部派来的。之前也说过了,末日真理的干部培养所叫疯人院,那真的是疯子才会呆的地方!”
“梅恩夫人并没有献祭,可是仍旧被神告知本地已经泄密的事情,也就是说,神不希望我们被一网打尽吧?”
“也许吧,谁能知道神的意志?至少它并不希望我们彻底消失,所以我们才在这儿,不是吗?”
“哼,真无聊。”富江抗起电锯,朝其它通道走去。
“富江。”
我将烟盒和火机扔给她,她啪地一下接住。
“一起来吗?阿川,剩下的时间足够我们亲热一下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并非那种妩媚诱惑的口吻,就像是在说家常话一样,眼神却格外认真。我知道如果自己跟上去,她一定会做出那种事,自从那晚淋漓尽致地做了之后,她的欲望变得相当强烈,而且不分场合,或者说,正是因为周围是这样的环境,反而让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下次吧,我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我说。
“你要做什么?”比利喊道。
“既然没有战斗,我想看看这个地方。”富江说着,身影没入黑暗的通道中。
比利耸耸肩膀,将视线转向我。
“你呢?”
“我去补充弹药,出去之后要面对的,就是更高级的杀手了吧?”我提起行李箱对他说。
死在这里的番狗部队成员少说也有百人,这种规模的损失对于城市战来说已经足以让对方提高警惕。他们需要一个信号,所以我们给了他们一个:这里有强力的护卫,重要成员并没有离开。投石问路的行动已经得到成果,山羊工会接下的活儿,就是派遣能够切实完成任务的高级战力了。
之前其它诱饵小队和比利的通话已经证实,他们的诱饵本质已经被山羊工会确定,那么,我们获得的这段时间缓冲有两个可能。
之一,敌方高级战力试图就地消灭诱饵小队。
之二,敌方高级战力回归本地所需要的时间。
不清楚其它诱饵小队能够支撑到什么程度,他们获胜的几率极低,之前死亡的数个魔纹使者就已经证明这一点。末日真理派遣至本地山羊工会分部的支援战力十分强大,不仅有c级的魔纹使者,而且还是恶魔附体,我在分部教堂看到的那名叫做“峦重”的神父也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即便是杀人鬼高川,当时也无法判断自己的胜率。
因为我和富江曾经杀死了c级的魔纹使者面具男,夺取了他的临界兵器,因此毫无疑问,我们会被当作本地安全局最高战力迎战那些可怕的敌人。比利能够留下来,证明他虽然并非魔纹使者,却拥有相当强的实力。
“一个问题。”我离开前,有些在意地问道。
“什么?”
“你的才能是什么?”
“嗯……这个问题,就算同是安全局的朋友,也不是随便可以问的呀,神在听着。”比利压了一下帽檐,瞥向我的目光闪耀着神采,“不过就优惠你一下吧,毕竟接下来得一起出生入死呢。”
“我的才能叫做连锁判定,能够认知干扰某个目标物运动的因素。”
“呵呵……真是主动,你什么都不怕呢,男孩。”
我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因此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我的才能是绝对直径。对直线距离有超凡感应,你就当作是一台人形激光照准仪吧。”
“原来如此,无时无刻都有一个无形的激光瞄准镜在工作吗?那么的确拥有成为神枪手的资本。比利,我们曾经被山羊工会追赶,你就是当时的那个狙击手吧?”
“就是如此。虽然是什么强大的才能,不过意外的好用。”
“要我给你带多一些枪械和子弹吗?”我问。
“不需要,我可是尽量节省子弹的类型,没你那么疯狂,而且我也并非没有底牌。”比利露出一种奇异的目光,“男孩,没有底牌的话,会很危险哟。”
“多谢忠告。”我?下这句话,朝武器库的方向走去。
“喂,那个女人的才能是什么?”比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但片刻就继续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问她呢?如果她认同你的话,一定会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她可是相当认同你啊。”
因为没那个必要。我如此回答他。
105 加速度
补充弹药大概用了十分钟,回到去时在大厅看到了富江。她将翻到的桌子重新摆正,这张桌子饱经枪火的洗礼,竟然还可以稳稳当当地立起来,真是叫人大跌眼镜。富江脱下面罩,解开手边的包裹,倒出一堆笑脸徽章,一眼望去有十数个之多,她似乎将所有死者都找到了。
富江在这些徽章中挑挑拣拣,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只是无聊打发时间吧。她看到我立刻爽朗地打了声招呼。
“有什么收获吗?”
“只是补充弹药而已,你在做什么?”
“你拿了一个,所以我也要选一个中意的,这才叫情侣档嘛。”富江认真地说。
牛仔比利皱起眉头,用很不愉快的语气说:
“你是在拿死者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你不是说要拿去埋掉吗?不可能带走这里的全部,所以至少选择合自己意的,我可是很辛苦才把它们收集起来的哦。”富江仍旧对比利不假辞色:“你觉得我做得不对,那等我选好后就把这些全都带走好了。”
比利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接过话头。
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上面竟然还没有动手的迹象,这让我感到一些不安,不由得转头去看出入口。那里完全没有变化,只有一片黑暗和死寂,似乎凝结成沉重的铅块,让人稍微有些透不过气来。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情报匮乏得近乎零的状况。
富江这时已经选好了笑脸徽章,在鼻尖嗅了嗅,状似满意地点点头,塞进风衣的胸口内袋里。
“这个基地不是你们在短时间内就能建成的吧?”她问比利。
“这里本来就是废弃的防空洞,这一带变成商店街后,也有过一段时间作为地下仓库使用。我们得到政府的许可,临时拿来一用。”
“这里打得那么激烈,附近的居民怎么办?”
“放心吧,在我们申请调用之后,周遭的居民已经迁移走了,到今天之前全都是网络球的人。”
比利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打开看了一眼后,又啪的一声关上塞回口袋。
因为之前一直没有任何行动,他此时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我们的视线,就好像被宣告休息时间结束一般。我敏感地回过头,出口的黑暗产生了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来我们的同伴干得不错,竟然能拖延这么长时间。不过也到这里为之了,山羊工会的家伙可都是些急性子,可不会就这么等下去。”比利竖起一根手指,一扫百无聊赖的表情,眼中闪烁跃跃欲试的神采,“一个基础的问答游戏:如果在打地鼠时,发现老鼠洞里有个怪物,如何才能不进入洞中把怪物解决掉呢?”
我忽然嗅到了一种奇怪味道,不知道是从哪儿渗进来的,但是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随着味道加重,立刻产生恶心的感觉,几乎在两三秒间,大脑开始轻微晕眩,眼睛和鼻子也变得搔痒起来。
“阿川!”富江喊道,她已经将面罩戴了回去。
“我知道。”我立刻戴上防毒面具。
这是毒气,而且是神经性毒气。投掷毒气一向是邪教的拿手好戏,这玩意容易到手,威力强大,和是否能够解毒没有关系,一旦挥发,人们的恐惧心就会如气体一样迅速扩散。电视上不久前才播报过,末日真理教在东京地铁散布沙林毒气,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救援抵达前,已经有成百上千的无辜者死于非命,这起事件的后继影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因“其恶劣程度前所未见,远超纳粹”而扩散到全世界,和作始庸者为世人所恐惧。
末日真理并非是默默无闻的教派,在接触网络球之前我和其他人一样听过它的名头,它们最初以合法新宗教团体的形式出现,同样拍摄电影,出版报纸,有自己的网站,甚至有操纵战乱诸国政府,为党派进行政治参选提供献金的传闻。
只是真正认知到它的嚣张可怖也是在东京地铁沙林毒气案之后。这个分部遍布全世界的怪物,如今正以超弩级潜水艇上浮一般的声势正式向全世界宣战。他们无所畏惧,因为他们是倾向末日者,被神所庇佑。
隶属全球联合的网络球也无法在这个时候阻止它。
“是时候撤退了。我可不想变成炸老鼠。”同样戴上防毒面具的比利站起来朝壁炉走去,虽然时间紧迫,但动作仍旧从容不迫。
他钻进早已熄灭的壁炉中捣鼓一阵,地面立刻传来轻微的震动。壁炉后的墙壁滑开了一个通道口,表面平滑,没有阶梯,最初的一段距离明显向下倾斜,显然是个隧道。
比利将双脚塞进去,回头对我们说:“跟上来。”然后就像坐滑梯一样消失在隧道深处的幽暗中。
我看向富江,她说:“你先上,坐滑梯的话,我喜欢在后面。”
因为她的口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于是我将夸克放在行李箱上,坐了进去。隧道的表面十分光滑,几乎感觉不到摩擦力,是某种新型的金属材质,我坐进去时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看的英雄特摄片,那些英雄也是这般通过某个隧道或轨道,之后变身射向敌人。一想到自己也在做类似的事情,不由得心情稍微开朗起来。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我还没喊完,身后就被人推了一把。
“哈哈,上啊!”
富江从背后搂住我,如同在泳池玩滑水道一般兴奋不已地大喊。下滑的速度迅速增幅,我惯性后仰身体,头部陷入那对丰满硕大的胸部中,受到富江情绪感染,也大声欢呼起来。夸克也在耳边嘎嘎大叫。
左旋右转,倒立翻滚,螺旋降落,真不知道设计这条滑道的家伙是怎么想的,紧急逃生出口竟然也要玩出这么多花样。虽然这么想,可是这真的很有趣不是吗?在高速翻转的下滑中,距离感已经完全模糊,再也分辨不出到了什么地方,大概经过了一分钟的时间,眼前出现亮光,我们的身体眨眼间腾空而起。
这里只是一处普通卧室大小的房间,冲刺的力量差点让我和富江撞在对面的墙上。富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换了姿势,踩在墙壁上缓冲,落在地上时我被她如公主般抱在怀里。早就等在一旁看笑话的比利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真令人羡慕啊,男孩。”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会他,被女性用这样的姿势抱住还是第一次,不过反过来想,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体验呢。
“放我下来,富江。”
“是,是。”富江耸耸肩,把我放下地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给比利调侃的机会地问道。
比利偏过头,发出嘿嘿的笑声,没有再说什么,将身旁的门打开,又是一个金属镶嵌的空间。
我们走进去,发现似乎是一座电梯。
“准备好看风景的心情了吗?”比利这么问道,没等我们回话,立刻按下门边的启动键。
霎时间,身体好似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枷锁,飞速向上攀升。也许这个形容还是太过温和了,过程比这剧烈得多,我们就像装在古代的抛石机里,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朝上方扔去。
向上,向上。
越过阻拦视野的墙壁,越过高耸的楼顶。
仿佛能够冲上云霄,仿佛能够飞向月球。
在我的眼前展开一幅壮丽无比的夜景,藏青色的苍穹拥抱着我,头顶上传来富江和比利酣畅淋漓的大叫,两人比我飞得更高。
我们悬浮在半空,俯瞰着大地,宛如自己就是世界之王。
我从来都没跳得这么高,即便在高楼大厦的顶上奔驰,也没有这种轻飘飘,毫不着力的感觉。
下一刻,我们的右侧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我朝那边望去,一排房舍如同积木般沉甸甸地垮掉了。
在这绚丽的夜景一角,在那藏匿着诡秘的黑暗中,崩溃倒塌的房舍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拉开了一道波澜壮阔的帷幕。
那正是安全局的秘密基地,山羊工会的家伙将它炸毁了。
然后。
地球的重力再次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