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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74 旧日来者

    “江”的显化让我和妓女都陷入异常的状态,妓女那充满攻击性的欲望显然是极为不正常的,即便她的工作就是两性方面的交易,不过,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引发这种近乎扭曲的渴望。我初步分析过她的性格和心理,如此剧烈的,宛如挤压已久的热量,猛然从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的欲望,绝对不是她的常态。

    在我的冒险中,有一些近乎巧合亦或者说是命运般的遭遇,仅仅就“两性的相逢和交往”来说,也让我可以察觉到某种深藏于自然而然中的不自然。例如,我经常可以遇到对自己有好感的女性,当然,仅仅如此,或许可以解释为自己的性格和外貌对异性充满诱惑力,但是,如果这种遭遇中,有着另外一种无法轻易察觉的限制时,给我的感觉,就不那么正常了。

    首先,我不觉得自己是容易受到异性青睐的类型。其次,这些看起来美好的青睐,大部分都发生在“江”不以一个具体个体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亦或者说,是在我无法直接观测到它的时候。厕所怪谈事件之前的生活,进入神秘圈后的冒险,将两者进行分析比较之后,我开始察觉到“江”在分析结果中所占据的特殊位置。

    我猜测,“江”很可能是在“挑选”——至于挑选什么,挑选的目的,以及挑选的最终结果,都不是我可以真正理解的。从表面上,我可以认为“江”的挑选,造成了我总能和一些独特的女性结识,并总能让对方对我另眼相看。我所遭遇的她们,和她们发生的故事,并非完全是因为我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圈子中,即便是拥有“神秘”。但是,对大多数圈内人士来说,平淡的生活和平凡的人。总是占据了人生时光中的大多数。

    若将圈内人的特殊经历和怪异程度总结出一个水平线,我的际遇之特殊化。明显高于这个水平线上。

    在这些不同寻常的经历,看似普通却又充满意外的相逢中,女性被“江”侵蚀的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妓女如今的遭遇,不是独特的,却又进一步验证了我对这种表象的猜测——她被“江”挑选中了。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具体而个性的“江”将会以眼前这具成熟的女性肉体降临。我不知道那会是哪个“江”,真江?富江?左江?亦或者是其它我所不认识的“江”?我也不清楚。“江”究竟是基于什么条件,选中了这名妓女。单纯以人生质量和人体素质来说,这名妓女无疑出于一种“有害”的状态,就普世价值观来说。她既不纯洁,也不完美,思维的成熟型暂且不提,身材外观虽然可以称得上丰满性感,但仍旧具备细节上的问题。至少。单纯以人类的通俗审美观来说,我来到这个城市时,所经逢的许多女性路人,有不少人的诱惑力在她之上。

    是的,我无法理解。但结果是,只有这个妓女被选中了,那猩红粘稠的血色液体——像是血液却有难以称之为血液——已经吞没了她的身体,迅速渗透到内部,从微观的层面上促成一种本质性的变化,那绝非是“基因”那么简单。妓女那扭曲的表情中,混杂着痛苦和愉悦,仿佛极度的痛苦变异成愉悦,又像是极度的愉悦让其感到痛苦,她的力量大得可怕,在变异的一开始,就已经彻底将我的双手禁锢了,要知道,我单手就能提起那具份量极重的行李箱。

    我的脑子痛苦又晕眩,只是因为习惯了这种状态,所以还能维持着相对清明的观察和思考能力。我知道,妓女将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被“江”侵蚀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被它吃掉了,或许,通过这样的方式,它取代了对方的“存在”,因此才能于这个世界显化。可是,妓女和我没有任何冲突,我们不是敌人,反而是相互帮忙的朋友,尽管只是一种暂时的,利益性的,但她的确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危害,还是我的室友。

    这样一个人,就要消失了。被我深爱的“江”侵蚀了,吃掉了,成为它显化于这个世界的材料。我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愿意去分析自己此时的想法。无辜者只因接触我而遭遇不幸,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而这样的经历,对于任何想要成为“英雄”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灾难和痛苦。

    我如今所承受的肉体上的痛苦,多少弥补了我心灵上的痛苦。我有一种负罪感,我知道,自己必须承受这种负罪感,这便是我接受了“江”的代价。心灵上的痛苦,是无法彻底用肉体的痛苦对消的,也不是单纯的觉悟就可以消弭的,我比任何人都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而正是因为可以体会到这一点,多少证明了,我的灵魂中并不缺乏人的成份。

    我只能用一种哲学化的思绪来抗拒这种堕落的痛苦,直到妓女的表情重新平和下来。她就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表皮上那无数蚯蚓般蠕动的凸起正迅速平复下去。她的五官、身材比例和肌肤质量,和原来相比,都发生了相当明显的变化。这一幕我已经看过许多次,当她的手仿佛一下子断了线般,失去了对我的禁锢时,我有些无力地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我按住左眼的窟窿,那里一直都在剧烈作痛。眼球就在脚边,瞳孔一直对着我,它仍旧是活的,有着自己的意志。我抓住它,用力塞入自己的眼眶中。那种根系生长的感觉,又一次引发了更剧烈的痛苦。我蜷曲着身体发抖,一种五光十色,却没有具体形状,让人晕眩的图案在脑海中变幻,我可以清晰感受到,眼球神经正以一种野蛮的方式和大脑再次接驳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因为痛苦浑身脱力,只剩下喘息的余地。之后有一个柔软又灼热的怀抱将我拥住,轻柔的声音,仿佛幻觉般在我的耳边低语:“没事了。阿川,没事了……”成熟又温柔的话语,充满了让人平静的力量。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充满活力又典雅的五官,充满了一种称之为贤惠的气质。这个面孔。这个怀抱,这种气味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是如此的深刻和熟悉。

    “左江?”我问,但是,心中是肯定的。

    “我回来了,阿川。”左江露出温暖的微笑。

    我的力量恢复了一点,猛然坐直了。打量着左江。妓女的特征在她的身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非要说,还残留点什么的话,大概就是那同样成熟惹火的身材比例了吧。不过。无论从感觉还是外观轮廓上,都无法将眼前的女性,看成是之前的那名妓女。仅仅从年龄来说,妓女的外表已经过了三十,但是。左江却像是大学生,又像是社会人,仿佛正处于两者之间的过渡,充满了暧昧的年龄。

    虽然早就知道会产生相当彻底的变化,但是。每次看到总是不禁让我生出一种奇异又恐怖的情绪。那并非是左江对我有什么威胁,而是一种生命本能对彻底扭曲和毁灭的抗拒。我的恐惧是很深刻的,并不会因为我多么爱她而削弱。恐惧和爱混杂在一起,极为别扭,却又会让人上瘾。

    浓稠的血色液体早已经彻底消失,左江的胴体和我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区别,或许仅仅在三围尺寸上——基于妓女而扭曲的身材,远比第一次见到她时更加丰满。只是,如果将妓女那件暴露的,充满了性诱惑的裙装套在她的身上,绝对会给人另一种感受。

    我打量着左江的时候,左江已经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房间里没有留下半点异变的痕迹,若非左江就站在眼前,脑袋的痛楚也还没消除,之前的经历就好似幻觉一般。左江的到来,让环绕着我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明明是初来咋到的环境,却仿佛我和她已经在这里渡过了很长的一段平静的时光。我知道这是错觉,却又无法抗拒这种错觉。我们就如同过去做了许多次那般,进入浴室中,相互帮忙着清理了身体,然后躺在一张床上,相互拥抱着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好似过了许久,睁开眼睛的时候,空气中还散发着那种夹在现实和梦幻中的,熟悉而日常的味道。不一会,大量的资讯涌入我的脑海,我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而睡着之前,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即便如此,仍旧不足以让我感到紧张和迫切,更没有半点陌生和隔阂的感觉。

    左江不在的那些日子,似乎被从感觉上彻底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惯的延续,仿佛她其实一直都在身边,只是因为太过靠近,才没有特别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无时无刻都在我的身边,或者说,身体中。

    我掀开被子,左江还没有醒来,像是普通人一样,正常又轻柔的呼吸着,充满了恬静的美。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时,期间应该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清楚左邻右舍的情况如何,尽管是外型简陋的宿舍,房间之间只隔了一堵墙,但是,隔音性似乎很好,即便贴着墙壁,也难以聆听到对面的半点声音。墙壁是金属的,给人感觉很薄,却又没有金属的冰冷,反而微微发温。

    我下了床,再一次观察了整个房间,初次进入的陌生感,在熟悉而怀念的即视感中,彻底被消弭了,仿佛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仿佛我和近江一直都住在这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世界上。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其实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左江也是几个小时前才降临,而这个世界,也并非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但是,不管怎样,这种错觉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我始终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中。

    电视没有关闭,只是原本节目的声响已经变成了一片无信号的沙沙声,我调整了几个台号,却发现只有一个还在播放画面——那是夜空的景象,不知道从哪里拍摄到的夜空,安静,缓慢。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化,只有云层以及右上角数字时间的变化,似乎才能证明。这是一个实时的动态影像。

    节目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要播放这样单调的节目?有许多疑问浮上心头,之后。脑海迅速浮现出相应的猜测,例如,这正是“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即将开始的倒计时。这处避难所深藏在地下,所以只能通过影像传输来观测即将发生的变化,政府方面也并不打算将人们蒙在鼓里。这个时候,一定有不少人仍旧疑虑重重,充满了焦虑和不信任感。只是在强压下决定暂时观望吧。不过,在亲眼看到既成事实之后,接下来的引导就会变得更加顺利——让人们只通过影像记录,以及后置的新闻广播来了解自己所面对的情况。无疑也是一种最大程度消弭冲突的手段。

    政府方面当然早就做好了强力管制的准备,所有的暴动,无论起因如何,是否别有心思,都会在第一时间扼杀于襁褓中。不过,我同样不觉得,政府喜欢用这种强制性的手段让自己管理下的人们安静下来。虽然从平民的角度看来,这场变化突然又意外,但是。对于深谙现代管理学和心理学的政府精英来说,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做出一份妥善的计划,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凝视着电视机中的夜空,云层掠过的时候,月亮的颜色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不过,拍摄器材似乎并不具备远望能力,即便我清楚,月球正在发生异常的事情,也无法直接从影像上看到。这次月球核打击计划,是针对藏匿在月球上的纳粹们,根据网络球提供的情报,这些纳粹已经完善了自己的中继器,即便六千枚核弹全部击中,也不一定可以摧毁他们的大部队,不过,既然核弹就是当前常规科技的最强力量,那么,掌握这种力量的联合国不尝试一下,绝对不会甘心。

    神秘圈内对这个计划报以悲观的看法,但是,联合国却异常激情。或许,其中未免没有末日真理教的干涉,以及命运走向的影响,不过,政府本身的意愿,基本上也仍旧更倾向于自己所掌握的,自己最熟悉的力量,直到被可怕的事实证明,使用这种力量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的想法和神秘圈内的共识相同,做下核打击月球这个决定的联合国肯定是脑子短路了,即便纳粹没有中继器,将基地完全至于正常空间中,使用六千枚核弹去扫荡月球,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正常渠道的观测,无法探查纳粹的准备,不过,从纳粹前锋部队于拉斯维加斯的降临方式来看,只要它们仍旧占据着拉斯维加斯城,跨越外太空的速度和安全性,绝对超乎联合国的预想。

    尽管暂时无法前往拉斯维加斯战场,不过,拥有一台中继器的五十一区,一定正在尝试对拉斯维加斯发起猛攻吧。在中继器的位置来看,纳粹大部队会首先降临拉斯维加斯,再向更多的目标进行攻略的几率十分之大。不过,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关系十分特殊,而且,美利坚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视为末日真理的核心地盘。如此一来,末日真理教对纳粹的态度,定然会对纳粹的进攻计划造成巨大的影响。

    虽然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秘密,但是,两者的分离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双方的体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者究竟会如何处理双方的关系,是很难确定的。对nog来说,最好的情况无异于它们彼此攻歼,将战场锁定在美利坚国土上,直到分出胜负后,才开展对外的侵略。联合国的大部分成员国大概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吧,而美利坚却是必须要阻止这种情况,五十一区的情况,也暗示着他们早有准备。在拉斯维加斯变成纳粹滩头堡的情况下,他们之前默许的,和末日真理教的合作,或许会给国家的境遇带来一些转变。

    我思考着局势的变幻,等待“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执行的那一刻,并且做好了随时逃离这个避难所的决定。如果纳粹真的要一鼓作气,以拉斯维加斯为登陆点,一鼓作气扫荡整个内华达州,将其彻底变成自己的地盘,那么,即便是地下避难所,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反而,处于战场第一线的五十一区,因为拥有中继器的缘故,反而安全得多。如果有可能,抵达美利坚后直接进入五十一区自然是最好,但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为了躲避月球核打击计划的第一波影响,选择进入地下避难所,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975 万的所罗门

    世界标准时间十一时三十二分。

    月球的环形山再度发生强烈的变化,在这之前,大部分异变无法通过正常科技造物观测到,然而这一次的空间扭曲让所有关注月球的人都能感受到。即便只使用肉眼眺望,都能看到月亮表面浮现的一粒粒黑点。这些黑点不断扩大,连成一片,彻底将月球侵蚀,然后,月亮于人们的眼中消失了。

    网络球于伦敦的核心基地中,专门用来监测月球变化,采集变动数据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部门成员们目瞪口呆地盯着剧烈变动的数据线,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出解释,因为,这已经不属于正常科学的范畴,而是极为罕见的大规模神秘现象。不一会,有人闯出门,又有人闯进来,原本因为变故而停止的动作,仿佛一瞬间就加热到沸腾般,喧嚣声和脚步声宛如倾盆大雨。这个时候,网络球最高等级的干部却不在这里,而是聚集在近江的实验室中,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通过更加神秘的方式,更为直观地了解月球上的变化。

    一直深潜于集体潜意识中的常怀恩猛然抽搐起来,若非拘束器一直在禁锢他的身体,那剧烈的动作一定会让他撞在舱盖上。此时的他借助近江的技术漂浮在特制的机械棺材中,大量的线路接驳着他的大脑和身体,随着他的剧烈反应,状态监视器中的数据线也开始出现剧烈的变化,警报声和红色信号灯让不少人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却只见到这名强大的意识行走者的身体出现一种未明的虚化,仿佛那里保存的已经不在是有机肉体,而是某种又薄又脆的无机体,而且,从侧旁进行检测的摄像头已经无法观测到这具躯体。只有正面和后面才有常怀恩身躯的影像——整个人就好似贴纸一般,变成了薄薄的一片。

    “嗯?存在性下降到二维了吗?”近江嘀咕着,不过实验室中十分安静。每个人都听到她的说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在明白她的意思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因为是用科普知识来解说,所以这里的每个人很快就意会过来,如今常怀恩的变化,的确如同科学理论中三维和二维物理状态的变化——只能从平面上观测到常怀恩,正在发生科幻故事中才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其过程却必然是由“神秘”带来的。可是,明明是在意识态中行动的常怀恩,为什么在物质态中的身体却发生这样的变化?无法从世界本质层面上来观测这个世界的网络球成员只感到无比的茫然和恐怖,以至于一时间都呆愣了。

    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近江敲打键盘。以及机器高负荷工作的声响,即便这些人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近江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她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进而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此时努力工作。并非单纯为了挽救常怀恩——如今这个男人的状态,任谁都知道不怎么好——对她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她仅仅是将常怀恩当成了一种突变而稀有的样本。

    “二向箔?嗯,这样也可以吗?”近江喃喃自语:“不过,虽然结果相同。但是过程和原理都不太一样呀。释放出去的能量转移到什么地方了呢?”

    “近江!”走火沉声道:“常怀恩的状态如何?”

    “只是跌落二维罢了。”近江饶有兴致地说:“但是,所有的维生数据变化都在正常的范围内,似乎仅仅是存在性的转变。我倒是觉得他在这种状态下,可以潜入更深的集体潜意识态。”她指着一连串变动的数据,可是所有人都只有一脸的茫然。“即便是存在性的变化,也应该释放能量呀,可是,我并没有监测到能量变化,只能猜想,也许这些能量转变为意识形态了,如果可以直接观测到他在意识态中的行走就好了,但是,如今也只能猜想而已。”

    “不会有危险吗?”走火继续问到,他大约听明白了,但就连近江都只能进行猜想,而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这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得出什么答案来。

    “不知道,不过,只要他的存在性不继续跌落,我的维生系统就能维持他的生理状态。如果他的意识在深潜中被破坏了,那剩下的也就是一具活着的躯壳而已。”

    包括走火在内的网络球干部都沉默下来,即便他们遭遇过众多神秘现象,可是神秘之所以为神秘,便是因为它永远不可能被理解,不可能全部被观测,也就不可能总有解决手段。如今常怀恩身上的变化,更是一种唯独在他身上才观测到的神秘现象,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深潜行为。除非有人同样深潜到同一个位置中,否则,不可能直观了解他此时的遭遇,而从常怀恩的异常之严重性来判断,即便有第二个深潜者,也不可能采取深潜观测的方法去判断情况,因为,那很有可能只会然让这第二名深潜者陷入和常怀恩一样的困境。

    “应该是因为纳粹的行动,造成了潜意识态的巨大变化吧?”一名干部出声道:“他们已经启用中继器了,对集体潜意识产生影响是必然的。如果我们的中继器没有完成,就绝对不能正面对抗。近江,中继器的进度如何?”

    “可以初步投以使用了。”近江打了个响指,在众人的身前,一具身影由模糊到清晰,快速呈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玛索的投影形态比起上一次有了更进一步的变化,她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有机活体的质感,更像是一尊雕像,手中拿着权杖,头戴皇冠,看起来像是用来祭祀的造物。她的嘴唇没动,但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声,这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传达到众人的脑海中。

    “按照计划,优先防御体系的建设,目前正在构建第九十九层防御体系。”她如此说到。

    “可以捕捉常怀恩的位置吗?”走火立刻问到。

    “可以。但是临时活动资源已经全部配置到月球的监视上,要进行调整吗?走火。”玛索问。

    “调整之后,对当前的活动会有多大影响?”走火问。

    “只能观测纳粹的表层活动。不过,按照当前的趋势。他们似乎想要从内层空间转移到表层中,直接从物质态层面进行侵攻。”玛索说:“如果你们可以接受这个预判,那么,转移活动资源到常怀恩那边就没有关系。”

    “直接从物质态宇宙下降?”走火不由得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在最初的判断中,他们一直都认为纳粹会利用两台中继器进行跳跃,如此一来完全可以避免在降临过程中遭遇打击。

    “是的。我认为他们已经意识到,我们的中继器已经完成了。”玛索用一种怪异的充满电子音味道的声音说:“如果我们将建设计划放在攻击体系上,有机会联通五十一区的中继器,直接对通过中继器跃迁通道降临的纳粹进行截击。而且。末日真理教方面的态度也尚不明朗。纳粹很有可能考虑到这些可能,从而放弃了直接跃迁。”

    “如果他们从内层出来,就意味着核弹攻击是有机会的吧?”一旁的干部惊呼起来。

    “是的,不排除联合国的总体战略部门已经预先判断到了纳粹的战略思维。”玛索顿了顿,又说:“刚接到最新的传信。核打击在一分钟后进入倒计时,按照当前纳粹的活动规模来判断,他们正好将大部分部队转移到表层。核弹通过他们打开的渠道,进攻到内层的几率有三成。”

    “听起来不错。”干部们面面相觑,本来以为联合国的决定太过疯狂。而不可能有什么成效,可是从玛索的解释来看,似乎还真有可能一举重创对方。网络球和联合国的合作十分深入,网络球所得到的情报,有百分之九十会免费提供给联合国,而包括中继器在内的情报,也列入交易条目中,因此,正如玛索所说的那样,联合国看似疯狂的计划,有可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在战略层面上比网络球更进一步。

    那么,现在问题就是,是否相信这个判断,放弃对纳粹更深入的观测,将中继器的非建设资源投入到常怀恩那边了。而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走火只犹豫了三秒,便确定地对玛索说:“全力拯救常怀恩。”

    “了解。”玛索的话音刚落,投影便如同被橡皮擦除了一般,消失于众人的注视中。

    众人只能在沉默中等待,试验中的气氛再度陷入静谧,而近江完全没有理会网络球诸人和玛索的互动,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通过中继器对常怀恩这位深潜者进行救援,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网络球首次主动使用中继器对集体潜意识进行干涉,对于近江来说,所能收集到的数据也是万分珍贵的。

    网络球的干部们无法观测中继器对常怀恩的救援,只能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对月球的监测上。正如玛索之前说到的那样,在肉眼中消失的月球,通过常规科技手段却仍旧可以清晰观测到。月球的环形山正在崩溃,就像是有什么同样巨大的东西,硬生生从环体内部挤了上来,巨大的烟尘让观测视野变得十分模糊,但是,电脑已经将每一个异动点参照某种规律勾勒在一起,于数据图上,呈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卐”字。

    无数的“卐”正在破土而出,冉冉升空,又有更多的“卐”从无到有,没有任何征兆地浮现在月球近地轨道上。这些“卐”全由巨大飞艇和钢铁浮城构成,虽然缺乏未来科技的动感,但是那种狰狞生硬的外表,却格外凸显出一种疯狂的厚重,其造型充满了二战时期的军械风格,仿佛旧日的战争,以一种跨越时代的节奏,拼接到了新世纪中,让人感到荒谬又不寒而栗。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表情都十分阴沉,在他们之中,不乏经历过一战和二战,一直活到现代的“老家伙”。远超普通人的寿命,让他们更加明白,这种跨越时代的感觉。究竟是多么的危险。

    “通讯中断了。”近江突然说。

    “什么?”有人没能回过神来。

    “正常空间刚刚遭遇了一波电磁冲击,源头就是月球。”近江说:“现在地面上的通讯已经完全被切断。影响预计会在三十秒内扩散到全球,不过,冲击力度不会对电子设备造成毁坏性影响,在电磁效应削弱后就能重新启动。只是,要等到这股冲击过去,至少也会超过一分钟。”

    “也就是说,纳粹那边对联合国的核打击计划也有所准备吧?”一名干部说。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可不觉得联合国的计划会仅仅因为电磁冲击就受到影响。”走火点点头,说:“核弹头点火升空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升空之后的调整。纳粹应该会持续对弹道进行干涉。从他们可以释放如此大规模的电磁冲击来看,我们必须祈祷核弹不会在对流层引爆。”

    听到走火的说法,虽然自己也早已经想到过,但是仍旧不由得感到一阵牙酸,众人抽着冷气。却只能苦笑着等待。联合国方面明显已经准备许久,绝对不会因为纳粹这种程度的示威就放弃自己的计划。和伦敦一样,全球的其它主要城市,已经完成人口的迁移,为了尽可能对各自的预防举措进行保密。所以,基本上所有的迁移工作,都是在事到临头时才开始,却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才显得比较顺利,即便如此,留在地表的人们仍旧不少。在如此短的不到十个小时内,不可能将每个人都转移到避难所中,而且,避难所的面积,也不足以容纳所有的人口,乡镇地区从一开始就被放弃了。这种取舍无疑是冷血而疯狂的,可正如联合国可以做出用六千枚核弹轰击月球的计划那样,对于这种在最后关头才采取的大规模避难,联合国坚持有这样的必要,并且严格禁止网络球的参与——网络球也是通过布置在政府中的眼线,才知晓这方面的举措,但也仅有知情权罢了。

    网络球的实力虽然在神秘组织中数一数二,但是冒着联合国的愤怒,让双方刻意维持的合作关系降到冰点,去阻止联合国的决议,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即便尝试了,除了会让双方的关系恶化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这个世界上管理多数人的机构,是各国政府机构,而并非某个神秘组织,当联合国一致通过某个决议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包括这个时候的末日真理教。

    何况,联合国的决定,大概正是末日真理教愿意看到的吧。

    在梅恩先知看来,这种种疯狂的,本不应该出现的决定,正是末日即将降临的征兆。如果所有人都能齐心合力,用最恰当的方式,去针对末日的每一个变化,大概有可能解除末日的灾难吧。但问题就在于,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希望末日到来,可是,他们的意识却首先发生失常,正是失常的意识导致了失常的行动,进而形成了可怕的连锁反应。从人类社会的宏观结构来看,这种意识上的异变是极为突然,又极为强烈的,网络球于这种宏观结构中的重要性,根本就不足以阻止,甚至不足以延缓这种异变的爆发。

    “倒计时开始了。”近江突然说。

    “通讯不是中断了吗?”有人问。

    “电磁效应无法干涉中继器的活动。”近江说:“虽然玛索已经将非建设资源转移到常怀恩那边,不过,剩余的一些零头也足以我们构架一条单向通道,接驳核弹发射基地了。”

    实验室中的其中一台显示器将画面调整为数字倒数,在众人望去的时候,数字已经跳到“8”了,然而,明明是近乎改变世界的历史事件,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太多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紧张,早已经在之前对这个世界的变动的种种估测中耗光了。对所有人而言,当前正在发生的,是无可挽回的,他们觉得自己这一刻,仿佛跳出了时光场合,以一种翻看历史书籍的角度,体验着这个将要改变世界的历史事件。

    就在这个时候,一座比所有的飞艇和钢铁浮城都要巨大的钢铁之城撕裂了月球表面,以一种无比沉重的姿态拔空而起。仅仅城市穹顶的“卐”字符号,就等同于周边的五个“卐”字编队。

    城市中,明明正在承受电磁冲击而彻底失效的电视,陡然在一片沙沙声中重新启动,并播放同一个影像:

    在一个巨大的礼堂中,站在帷幕般的巨大“卐”字旗的男人,对演讲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激情四射地演讲。在尾声中,核弹倒计时跳到“0”,便同时看到这个男人的目光抬起来,用深沉又不缺激昂的声音,仿佛对全世界的人们说到:“所罗门啊,吾等已经回归!”

976 死星坠落

    月球再次出现的时候,用肉眼只能看到一个全黑色的轮廓,宛如一张大嘴源源不绝地将战争兵器吐出来。所有关注着月面异变的人们都看到了那“卐”字的洪流,镶嵌着巨大铆钉的飞艇和浮空城在下降,战斗集团的铺开,宛如在幽深的宇宙空间中盛开了一朵充满死亡气息的花朵。敌人到底有多少?每一个关注着局势变化的组织都在进行统计,即便是网络球也不例外。然而,敌人尚未完全进入正常空间中,已经可以观测到的敌人,就已经超过了上万艘飞艇和上百座浮空城,尤其是那居于部队核心的超巨大空城,更是让人感到颤抖和绝望。单纯以正常科技,要制造出如此数量的巨大兵器并非不可能,但是,联合国的战争潜力才刚刚释放,各方面的产量完全跟不上。敌人的力量蓄积已久,看上去是要一口气释放出来,用一波压倒性的攻势,妄图直接摧毁联合国的大部分战争潜力。

    “果然又是闪电战吗?来来去去就只懂得玩这一套吗?”目睹这个场景的人已经明白了纳粹们的战略,但是却不得不承受这次打击。联合国的内部关系太过复杂,即便考虑到敌人真的会再次使用这个战略,也没有办法将己方的战略改造得针锋相对。

    “核弹已经升空!”报告的人及时传达了资讯。

    在纳粹们的月面战争兵器开始下降之前,藏于全球无人带的核弹发射井已经全部就位。当全球的电视广播中被莫名的信号侵占,传达疑似纳粹统领的男人发表开战宣言时。六千枚箭载核弹在明晃晃的焰火中加速上升,宛如一张巨大的渔网,直扑月球而去。

    “拦截机已经就位。”另一名报告员高声喊道,随之而来的。还有各个作战部门的报告,在联合国针对这次战役而特别设立的临时统一指挥所中,被敌人的规模和出场景象所震撼的人,都迅速回过神来。他们明白,任何激动的情绪,都对打赢这一场战斗毫无作用。敌人的部队之庞大,所采取的降临方式之诡异,其实都早已经在预料之中,吃惊只是因为单纯看数据和报告。没有直接看到实际的景象所带来的那份冲击而已。

    二战时期,纳粹们已经将闪电战用得炉火纯青,但是,这种战术伎俩和战略规划,完全是基于当时德意志本国的国内和国际处境才研究出来的,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方略。他们当时被局限于一地,没有足够的资源,而现在的纳粹,虽然成功躲藏了半个世纪,但是。他们的处境和过去那时并没有太大差别。以有限的资源,夺取更大的胜利果实,以战养战,就必须最大限度压榨自身的战争潜力,在对手的战争潜力没有发挥出来之前,就送对手进地狱。

    这是一种赌博性的战略,但是,当敌人的内部结构太过臃肿的时候,却是至少在前期无解的。联合国就是这样一个臃肿的庞然大物。敌人用蓄谋已久的主力剖开联合国的防线。就如同切开一块巨大奶酪般容易。先期的失败早已经在预计之中,虽然很残酷。但是,联合国认为,要取得胜利。就必须用空间换取时间,这是总结了过去战争经验所得到的最佳答案。

    对于二战时期的胜利,每个国家都记忆犹新,反复研究了无数次,在所有面对闪电战却能取得最终胜利的战役中,没有一个是可以一开始就能顶住对方攻势的。利用庞大的土地面积和苛刻的环境,采取残酷的消耗战,是唯一取得胜利的方法。当年美利坚利用海峡的地理环境,成功躲过了纳粹部队最锋锐的时期,而这一次,从外宇宙降落的纳粹们,拥有在全世界选择目标的能力,海洋已经不再是屏障,制空权才是最重要的。

    六千枚核弹瞄准了月面,但是,它们必然首先和下降的纳粹部队发生碰撞。选择直击月球,无疑也是考虑到纳粹的行动方略,无论如何,六千枚核弹都不会落空,即便敌人拥有神秘,但是面对六千枚核弹,纳粹们想要完全防守下来,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是联合国的想法,虽然网络球反复提到过中继器,认为纳粹会直接通过空间跳跃的方式进入地面,但是,联合国统一指挥部的参谋系统,却提出了不同的建议,至少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联合国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如何核弹打击真的生效了,哪怕无法彻底打击到敌人的根本,联合国那边的话语权也会增强吧。”网络球的干部皱着眉头,凝视着显示屏上,越来越接近的核弹和纳粹部队。他当然不希望联合国的势头压过nog,一个庞大的试图脱离控制的神秘组织联合,根本就不受联合国的欢迎,却符合大部分神秘组织的期待。神秘圈一直游离于政府管制之外,只有网络球从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个潜规则,并且成为了nog中的巨头,一旦nog陷入被联合国大幅度压制的状态,网络球恐怕会里外不是人吧。

    神秘组织之所以组建联合,并不是为了被人控制,而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自主行动权限。如果加入nog反而要受到更大的桎梏,那么,nog的崩溃就近在眼前了,为了nog投入了大量精力的网络球,无疑会遭到历史性的重创,从第二大神秘组织,变成第一大的笑话。这绝对不是网络球的成员所希望看到的,走火和梅恩先知的指挥权也会受到强烈的质疑。

    然而,如果核弹真的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却的确可以大幅度削弱纳粹们的战争力量,让接下来的战斗平添胜算。对于必然要加入战场的nog来说,也可以相对减少损失。面对即将到来的胜负,不仅仅是网络球的成员。nog中所有在关注结果的人,乃至于非nog,却采取中立态度的人,都很难说明自己到底是对结果有怎样的期望。

    就在大部分人心中纠结的时候。走火却一如既往,面不改色地注视着画面,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积威让他看起来仍旧充满了出乎意料的镇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在这个他人难以抉择。备受折磨的时候,仍旧有如此的心态呢?所有了解走火,知道其战绩的人,都明白走火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出错过,但是,这种不出错必然拥有一个基础。那么,这一次让走火信心满满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而且,在知情者的了解中,走火过去从未失误的记录已经被打破了。就在这三天,网络球的活动重心和目标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即便是不清楚其中细节和缘故的人,只要拥有一定的情量和分析能力,都能判断出,这是因为走火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而不得不做出的重大决定。如此一来,走火从不失误的神话,已经宣告终结,那么。他此时即便看起来镇定。实际又是否真如他所想呢?

    作为网络球的掌舵者,走火的失误对组织带来的伤害。和一个普通干部的失误所带来的伤害是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的。部分人开始担心,但此时也无法可想,唯有等待结果。

    在每个人都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碰撞时。近江的注意力仍旧放在自己的研究中,她对网络球应尽的责任和必须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结果无论是好是坏,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决定性的意义——网络球或许会因为失败而受到巨大的伤害,但是,要让如今的网络球消失,不,仅仅是让网络球跌落顶级神秘组织的圈子,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中继器的力量,在真正发挥出来之前,除了她和玛索之外,大概就只有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中继器负责人才了解吧。网络球中,就算是走火、常怀恩和梅恩先知这样的高层,在深度接触中继器之前,也是无法真正明白其中的问题的。

    这个世界,始终是人类的世界,所有改天换地的力量,科技也好,神秘也好,都依附于人类自身才能展开。而人类的行为,根源在于意识和本能。对集体潜意识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中继器,从源头进行防御和攻击,那是一种直达本质的力量。很少有人可以直观对这种力量产生明确的认知,除非,他们有意识地体认到这种本质力量发挥作用的一瞬间。问题就在于,这种直接从集体潜意识上进行改变的力量,甚至可以产生额外的现象,进而对世界线产生影响。近江尚不清楚其中的缘故,但是,对义体高川的研究,却让她察觉到了什么诡异却可能是真相的东西。

    近江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真正明白中继器的力量,那么,那个人必然就是自己的高川——甚至于,唯有高川,连制造这台中继器的自己都不是其中的一员。

    有了中继器,无论这次核打击计划的成效如何,都没有任何意义。这庞大的部队,真正的意义很可能不在于他们自身的战斗力,而胜负的标准,也不在于纳粹们是否可以在大地上扎下根来,即便这支庞大的部队,乃至于月面基地全部被摧毁,只要纳粹的中继器还在运作,战争就不可能真正分出胜负,甚至于,所有的牺牲,都有可能被献祭为运作中继器的能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无论敌人还是自己的大规模的死亡和毁灭,才是纳粹的最终战略所渴求的。肉体和意志的毁灭,都能产生能量,而中继器可以最大程度上利用这种能量。参考统治局遗产中的灰雾神秘技术,这种基于生命死亡所带来的力量,以及由此带来的神秘,和由天门计划制造出来的中继器,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从中继器产生的历史来看,这种关系几乎是必然的,因为,最初制定了“天门计划”的末日真理教玛尔琼斯家,正是得到了统治局的遗产,从而才能进行研发。

    单纯以“死亡”为目的的战争,根本就不会因为某一方的死亡而决定最终的胜负。

    所以。这场战争的本质,一开始就注定了,尽力杀死敌人,彻底杀死敌人的一方。没有得到胜利的必然。

    近江抬起头,环视着关注核打击的众人,露出冷笑的嘲笑。网络球会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她不清楚,但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在众目睽睽中,六千枚核弹先后抵达恒温层,一头扎入迎面而来的纳粹部队中,虽然纳粹的部队已经分散开来。每一艘飞艇和每一座浮空城之间的距离,都至少有成百上千米,但是,精确制导的核弹仍旧准确地和它们发生碰撞。纳粹制造的全球性电磁效应和信号入侵,都证明了他们在电讯技术上的高水平,而且,那绝对掺杂了神秘性的技术,想要通过正常科技破解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联合国最终还是没有彻底拒绝nog的帮助,在最终发射期限前。nog已经临时提供了相当的神秘性,以保证核弹可以准确击中目标g的应急技术是十分可靠的,巨大的闪光,伴随着可怕的冲击波,在恒温层以上的空间中绽放,六千枚核弹并非全在一次攻击中被引爆。精确制导的神秘性,让最前排的核弹成功穿过了纳粹部门,直扑月面而去。在显示器中,代表敌人的红点和代表核弹的绿点。有相当一部分安全交错。虽然不清楚纳粹们为什么没有直接攻击,以在撞击前引爆核弹。但是,能够穿越战线的核弹,的确成功逃离了连锁引爆。一部分直直没入那扭曲的空间中,一部分则一头扎入月面,产生第二波可怕的爆炸。

    数据部门紧张地统计,计算,确定核弹引爆的效果,所有可以监视纳粹部队的仪器,并没有因为核弹的成功爆炸就脱离岗位。纳粹们的不作为实在太怪异了,而且,即便是在先期最好的预测中,核爆对大气层产生的冲击,同样十分危险。在大气层的变化,连锁波及到地面之前,相关研究部门必须得出一份更确实的预估报告,以让联合国对下一步的行动进行细节上的调整。

    地面必然要承受相当的灾害,而关键在于,这种灾害将会抵达何等程度。

    从地面上仰望夜空,沉沉的黑幕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随之到来的是可怕的轰鸣声,仿佛连天空都碎裂了,云层好似被一只燃烧的巨手猛然一拨,立刻就被撕成碎片,就连暴雨和雷鸣,也在这难以想象的巨变中被吞噬了一般。风暴从天而降,带来一种沉重的,毁灭性的感觉。当地面的树木在飓风中摇摆、断裂、拔地而起的时候,恒温层中所有遮掩了视野的变动渐渐缓和下来,因冲击而扭曲的空间和烟尘,好似膨胀到了极限,进而被金属色的固体从内部戳破了。

    在火焰和圆锥状云团的包围下,飞艇群和浮空城继续下坠。它们的身上经历过核弹的洗礼,看起来已经不如刚出发时的新鲜亮丽,而是遍体鳞伤的样子,更为它们增添狰狞。就好似血腥厮杀过后,非但不觉得疲累,反而因为血腥和创伤,愈发狂暴的凶恶。

    “报,报告——”报告人的声音有些干涩,“战损统计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废话!”聆听者恼怒地责问,如此吞吞吐吐地言辞,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是,是的,长官!”报告人定了定神,说:“彻底击毁飞艇五百架,重创三百架,预计将在大气层中解体,另外,轻伤八百四十九架,伤情不会妨碍降落。浮空城没有任何损伤。”

    听众不由得哑然,核弹爆炸之猛烈,即便在地下基地中也能清晰感觉到,然而,直接和核弹发生碰撞的纳粹部队,竟然只有这点战损,连其规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无怪乎报告员的话音颤抖,正因为了解核弹的威力,所以才会对预想之外的战果,感到难以置信。

    “再统计一次。”聆听者发话了,声音仍旧冰冷,没有任何动摇。

    “是,长官。”报告人退下,整个大厅中顿时一片骚乱,但在聆听者冷厉的目光中,又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进一步的详细报告再次呈现上来,但和之前的结果没有太大的出入。月球表面的爆炸,对月球本身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就连月球的运行轨道,似乎也有那么点偏移,但是,在爆炸中毁损的纳粹部队,远没有想象的多。至于进入吞吐纳粹飞艇部队的异空间中的核弹,则无法统计效果,但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空间本身,同样没有因为剧烈的爆炸而发生崩溃性的不稳。

    气氛开始变得燥热而窒息,有人用力扯着领带,圆瞪着眼睛,注视那一艘艘突破烟尘而出的飞艇和浮空城。

    夜空中,仿佛群星坠落。

977 心中的歌

    左江醒来的时候,电视唯一有画面的频道中,正在播放纳粹部队从月球下降的场景,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编队和数千枚核弹的碰撞,让电视在一阵强光闪烁后就彻底失去了画面。在这个地下深处的避难所中,没有通讯设备的话,很难对地表的情况进行观测,我想,所有目睹了之前场景的人们,一定都是带着难以置信和焦躁的心情等待着一个近乎做梦般的结果吧。虽然联合国的核打击计划的确堵上了纳粹的战略,不过,具体成效会有多大,我并不报以太大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中,力量被严格分为可以理解的和无法理解的,无法理解的力量让人无法想象其上限,而核弹作为可以理解的力量,却有一个限度——即便这个限度在普通人眼中看来已经十分可怕,但是,在面对无法想象上限的神秘面前,几乎不可能达到人们对它的期待。

    纳粹是脱离了原初的末日真理教,利用二战时期的大环境,劫掠了大量知识和财富的神秘组织。我不觉得他们在整体实力上,会比末日真理教弱上太多。当然,如果说,这支未曾在上一个末日幻境中出现过的神秘组织可以击败末日真理教和nog,在我看来,就如同笑话一样。末日真理教和nog在这个世界中的特殊性是早已注定的,纳粹的出现,或许在近期内看来声威赫赫,但它自身的构成,于末日幻境中的立场,以及从“现实”层面来观测的特殊性。都注定了它们必然会迎来一个衰败的转折。

    问题只在于,纳粹们的崛起、兴盛到衰败的过程中,会从侧面对末日幻境的进程,乃至于“病毒”的活动产生怎样的影响。纳粹曾经是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但此时却脱离了末日幻境,成为第一个正式站在“世界公敌”角度上的神秘圈角色,它的处境、立场和作用是十分暧昧的。

    “纳粹那里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左江突然对我说:“我们应该找到她。”

    “她?”我不由得反问。

    “是的,她是一个关键。”左江这么说后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我无法忽视她的意见,因为,左江虽然是一个看似独立的人格,但在根本的角度来说,她仍旧是“江”的一部分。在“江”不以自己为主体进行活动的时候,左江的行为和言辞。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江”的意志。

    左江只是用提议的口吻对我说这些话,不过,既然是她提出的建议,我觉得还是按这个提议行动比较好。“江”可以从更高的视野观测和影响全局,相对起来,我的视野异常的狭小。如果纳粹中那个特殊的“她”在“江”看来也是一个关键人物,那么,这个存在也必然是涉及“江”这个层次的产物。不过,从纳粹的根源和其扮演的角色来看。如果没有一点特殊性,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要在纳粹中找到这么一个特殊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即便“特殊”总会造成醒目的“异常”,但要在一个庞大的战场中,从众多的异常中,筛选出一个暂时没有更多情报的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我的角度,我的视野来说。以一个正规的身份参与拉斯维加斯战区的行动。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和网络球的交易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敌人的攻势越是猛烈。越是气势磅礴,五十一区的存在也愈加显得重要。联合国和nog都不可能放任拉斯维加斯战场的糜烂,也不可能坐视五十一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核弹爆炸所带来的后遗症。以及纳粹所采取的战略,应该都会让普通部队难以大规模支援战场,如此一来,想要在纳粹闪电般的侵攻中坚守下去,一支可以在恶劣环境中的神秘性精英队伍是十分必要的。五十一区自身拥有的神秘性,并不足以构建这种队伍,但是nog却可以g从一开始就对月球核打击计划报以悲观的看法,因此他们所做的准备,一定是针对这种悲观局面。如今联合国的核打击成功引爆,但从结果来看,和nog的预测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nog事先准备好的补救措施,应该会在近期内就会展开。和我同行的特殊航班乘客中,特殊人士至少占据了总人数的一半,如今看来,这些人应该就是nog为五十一区提供的支援。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同样搭乘了这次特殊航班的我也是特殊人士之一,网络球对我的委托,以及事先交付的报酬——包括情报、身份和武器——同样是为了这个时候所准备的。

    我想,用不了多久,nog方面应该会有来人进行进一步的说明。在这个时候,我仍旧不是网络球的敌人,或者说,网络球并不打算将我视为敌人,如此一来,我通过网络球得到进一步活动的立场,不仅是有益的,而且也是必须的。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交易,也是一个各取所需的联动。我不打算拒绝。

    “左江,我们很快就要到前线去了。”我对左江说:“你的情况合适吗?”就我的认知中,左江相对普通的魔纹使者,虽然也有足够的战斗力,但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司职战斗的角色。我和她曾经并肩作战过,但那仅仅是在我首次获得魔纹的时候,那时的战场神秘程度和激烈程度,原原不如即将抵达的战场。左江所具备的神秘是“妄想体验”,一种“通过妄想来体验各种环境压力,并促成自身成长”的能力,它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只要是妄想体验过的情况,都能让自己完全适应”,从某种程度上。大规模的神秘性战场,应该是可以妄想出来的,但是,和具体情况到底有多少差异。而左江经过妄想体验后,所得到的适应性和实际情况又有多大偏差,都是一个必须重视的问题。

    左江在过去的战斗中都表现出游刃有余,但是这一次,战斗的烈度截然不同。我有些为左江担心,虽然“江”是不会死的,但是我并不希望左江倒在我的面前,因为,我的视野、智慧、承受力和胸怀。仅仅是一个人类的程度而已。我知道,左江在我面前“死亡”,给我带来的伤痛,将会比我自以为的更大。

    “没事哟,阿川。”左江温柔地将我抱在怀中,“阿川的担心真是令人心动,但是,没这个必要。我虽然不是战斗能力最强的人格,但也不是最弱的那一个。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是我出现,而不是其它的人格,那必然有其原因。无论这个原因多么难以说明,难以理解,它必然是固有其道理的。”

    “无法理解吗?”我将后脑勺靠在她惊人的胸部上,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和那令人平静的味道,“没关系,爱本来就是盲目的。我爱你。阿江。所以,我是盲目的。但是。这并不是错误,你说呢?”

    “是的,我也爱你。阿川。”左江用温柔地,仿佛要将我融化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依偎在左江的怀中,让那种被包容的感觉弥漫在心间。在这个世界,我一直是孤独的,我心中的缺失,来自于我并非一个完整的,甚至于,很可能并非是一个正确性的存在。我曾经死亡过,那样的记忆还留在心头,那种感觉还铭刻在灵魂中,我无法描述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但是,“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事实,而复生却让这个事实产生了矛盾,“死亡”在定义上,拥有彻底而绝对的意义,一个可以复生的“死亡”,并不能称之为死亡,而我的死亡体验,却让我打心底确信,那真的是“死亡”。那么,如今的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呢?矛盾,让我的存在,充满了不自然又不真实的感觉。

    我的孤独,正源于这种不真实。我是“高川”,但是,我在“高川”的概念中,又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另一个我的存在,让我对自身的定位,有一种浓郁的异常感。如果不是“江”的存在,足以作为参照物,让我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定位,或许,我会在陆续的行动中,如同化作空气那般,悄然消失吧?我这么想过,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和直觉,并不是什么负面的错觉,而必然是一个事实。

    所以,左江可以来到我的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们是一体的。无论从名义上,还是从本质上,都是如此。”左江的声音宛如摇篮曲一般轻柔。

    我沉浸在她温柔的爱中,沉迷着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气氛,那是多么的令人无法自拔。直到一种轻微的震动传来。

    整个宿舍都在震动,似乎在整个避难所中扩散,并不十分剧烈,不足以动摇避难所的坚固,但是,却极为清晰,让人觉得仿佛有一个巨人正在地面上跺脚,力量一直渗透到地底的蚁穴中。在这种时候可以制造这种程度的震动,恐怕源头就只有核打击造成的冲击了吧——而且,仅仅是核弹的爆炸,并不足以将这种程度的威力从恒温层保持到地面上,纳粹或许通过神秘转移了核爆的力量,如此一来,纳粹会有多少损失就可想而知了。联合国的核打击计划应该失败了,后遗症将不仅仅是冲击波,在恒温层上扩散的灾难性辐射,将会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中,对地表环境造成巨大影响。如果核爆的力量,同时还对月球产生预计中的影响,那么,地表所要承受的灾难,还要严重得多。

    即便是我也可以预计到,普通人至少在一个星期内,无法回到地面世界,而由普通人组建的军队,也只有少部分经过高规格的武装后,才能参与地面的战事。面对有备而来的纳粹,无法获胜是正常的情况,尽可能拖延敌人,袭扰敌人,才是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一要务。而nog组建的精锐队伍,虽然人少,却可以在“神秘”的支持下。成为初期抵抗的最强箭头。如此一来,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神秘圈内人士,从一开始就不得不进入白热化的状况。从这个角度来说,锉刀所在的雇佣兵协会。很可能会成为这一阶段的主角。

    对于大部分神秘圈内人士来说,即便曾经在统治局遗址中经历过多人协同作战,去面对强大神秘的经验,也无法用这种经验,去面对一只真正的军队,而且,还是一支带有强烈神秘性,隐忍许久后猛然爆发出来的军队。

    神秘圈的战损率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相对而言。nog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为了承受这种战损所带来的影响才存在的。如果每一个神秘组织只如同过去那般,以一个松散的认知协作方式参与这场战争,那么,大概会有神秘组织会抗拒成为急先锋吧。nog,或者说,网络球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无论敌人是纳粹也好,是末日真理教也好,所有可能引导末日来临的情况和现象。都是它们的斗争对象。从一开始,网络球真正且最终的敌人就只有一个——末日,而非末日真理教。并且,从一开始,就不对任何战斗区分先锋、中场和后场,在面对末日现象的时候,网络球的态度和方略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竭尽全力去抵抗,去歼灭。去消弭。

    单纯为了减少自身的损伤。而在战争先期采取退缩态度的可能性,在网络球占据了引导地位的nog中。根本就不存在。

    我了解网络球,在他们对末日之战的认知中,绝对不会针对什么前期和后期的概念。用如同战略家或政客般,产生避开敌人的锋芒,积蓄力量后,趁对方弱势才进行反攻的念头。只要还能支持下去,不,哪怕无法支持下去,面对十分明显的末日现象,网络球都会对攻、对攻再对攻。因为,在“末日”面前,“退缩以积蓄力量”的做法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所谓的“末日”,就是一种滚雪球般壮大直到彻底毁灭一起的意义,不在第一时间就针锋以对,就不会再有机会。

    纳粹的行动,是末日的预兆和开端,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事实了,所以,在网络球的引导下,nog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直到最终崩溃。

    我觉得,在面对末日的时候,这是残酷却又正确的做法。在上一个末日幻境中,末日没有在我死亡前到来,但是,在我所有的冒险中的所见所闻,都淤积着一种无法挣脱的压力和阴影,那是不可避免,退缩也好,进取也好,都不会有所改变的东西,或者说,仿佛所有的行动,都只会让那种压力和阴影加速淤积。站在对抗这种阴影和压力的角度上,逃避似乎和抗争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只要哪怕心中还有某种信念,都不会有人选择逃避,因为,逃避绝无希望,最激烈的,从头到尾的抗争直到死亡,至少可以保存尊严。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逆鳞。”我从左江的怀抱中站起来,感受着伴随震动,逐渐在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惶恐和无措,对自己,也对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述说着,自己的觉悟。我知道他们听不到,但是,所谓的“听不到”,也仅仅是人体物理角度而言的。站在“现实”的层面上,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我希望将我心中的勇气,以意识为渠道,传达给所有人。我没有任何演讲稿,也不打算做什么演讲,但是,在我的心中,却始终有一首属于自己歌在哼唱:

    “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只能摸向泥泞,迎向那阵骤雨。

    一路的泥泞,就像人生,不过是一场即兴。

    当整个世界正在对我们挑衅,就算如此,还是得无惧前进。

    活着只是油墨上面的一角,封面的人在微笑,生命在暗巷尖叫,但明天之后还有谁翻阅得到。

    我跟你用不同方式,踩过前方带刺荆棘。

    你嚣张不畏惧退,我低头沉默却坚定。

    让我们用力的还击,发出声音,让他们安静,让他们畏惧,让他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如果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那就让我带着孤寂继续前进直到光明。

    我只有一种容貌,我就是永远不会倒,就算逆境环绕也要带着笑。

    我只有一种咆哮,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生命再怎么粗糙,也都要活得很骄傲。

    自尊看起来或许可笑,但它至少撑着我,试着不让我跌倒。

    活着如果只是不甘寂寞的喧嚣,那就咆哮吧,让每个人都能听得到!”

    这是我心中的歌,是只属于我,只属于高川的歌。我无数次经历跌倒,又无数次站在这个战场上,我希望这首心中的歌,至少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同样经历着可怕磨难,面临绝望和死亡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们,可以用生命去挣扎,用人类的骄傲去面对死亡。

    我希望,我心中的歌,可以传达到所有人的心中,哪怕,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丧钟敲响之时,一切都有一个结束,但我们至少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这个结束。

978 第一枪

    夜空就像是被注入了浓墨一般,那不详的黑暗缺乏光泽,就如同细碎的木屑堆积在一起,以一种厚重的姿态悬浮在天穹上。那是比云层更高的地方,紫红色的雷电也因它的存在变成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色彩。暴风推动着云层和比云层更高的黑色朝天际的尽头移动,地面上所有的通讯再一次中断,不少电气化设备的电路板发出短路的声音和焦味,城市的灯光迅速熄灭,从美洲海岸开始,黑暗向四面八方扩散着。

    城市变得死寂,所有的文明活动几乎都停止了,站在大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车辆抛弃在路旁到处都是,在很多灾难电影中,这是人类饱受摧残后所留下的伤疤,人们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和剧烈的死亡。但是在此时此刻,死寂的城市反而是一种希望的证明,因为,这意味着城市中的人们在最后一刻完成了转移。即便如此,想要将整个国家的人口都转移到避难所中是不可能的,转移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因为某些事情没能接到通知,亦或者无法赶回聚集点的人们,只能在风雨中等待灾难的降临。

    雨声很大,似乎要将地面的每一块污渍都冲刷干净,山脉的渡假木屋别墅中,男人和女人惊恐地眺望着那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夜空。他们听到过巨大的轰鸣,也看到了强烈的闪光,在随之而来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更高的地方试图钻出云层。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些东西。

    宛如流星雨一般撕裂云层的物体。在电闪雷鸣的一颗,才能依稀分辨其轮廓。这些轮廓充满了强烈的人造物的气息,但是,从看到这些轮廓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心中立刻被更大的不安填充了,然后,不安就变成了恐惧,一种让人如堕噩梦中的恐惧——感觉不真实,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那全都是幻觉——巨大的“卐”字以整齐的编队悬浮在目力可及的高空中,随即就四分五裂,组成更多更小的“卐”字,环绕着多个方方正正的庞然大物为中心。朝四面八方驶去。当这些“卐”字编队掠过山脉的时候,紧紧捂住嘴巴,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的人们才看清了那都是些什么。

    巨大的飞艇群和只在科幻中才出现的钢铁浮城。

    当闪电擦过天空时,由这些庞然大物投下的阴影,好似要吞没整个山脉一般。

    “纳粹?”有人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那醒目的标志几乎是全世界的人们最为熟悉的标志,惨烈的二战才刚过去半个世纪,本以为已经送入历史垃圾堆中的敌人,又再一次以更雄浑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眼中。大家都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上帝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可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关于自己头顶上方这些飞艇部队的一切,都残酷地打碎了他们的妄想。

    “开什么玩笑?”有人艰涩地说着,他十分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能明白。代表纳粹的“卐”字是绝对不允许公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社会视野中的。这个世界的和平,是由半个世纪前无数军人用自身的性命和纳粹抗争才换来的。无论是身为获胜者的威严,还是基于亡者后代的愤怒,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明目张胆使用这个标志的个人和组织。因为。纳粹屠杀过全世界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种族,乃至于他们原本隶属的国家,德意志公民。他们的行为或许带有某些利益性,但是,在普通人的眼中,更多却是单纯为了战争和死亡而发动战争。

    是的,如果有恶魔,有一种纯粹的恶,那么,在如今的时代中,纳粹就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再美好的修饰,也无法掩盖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们想要的,只有死亡,无论是杀死他人,或者被某人杀死,那是疯狂的,邪恶的,超乎常识的,没有伦理可言的,通过近现代战争技术武装起来的地狱使者。

    即便在二战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有如此多的职业军人,不以普世价值的荣誉和利益而战,单纯是为了杀死更多的同类。这些恶魔拥有人形,却没有一个人类的灵魂,真真正正是裹着人皮的异类,一种从意识上截然不同的异类。

    如今这些恶魔正掠过高空,向着更广阔的土地进发。巨大的飞艇和钢铁城市,散发着一种只是直视就让观察者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仿佛看到了身而为人的天敌。

    “他们没有注意这里……他们没有注意这里!”当巨大编队的阴影远离自己的存身之所时,终于有人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惶恐,用一种爆发式的叫喊宣泄着自己的庆幸。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空艇投下,于半空就绽放出一抹白色,好似在暴风雨中飘摇颤抖的白花。

    “该死的!那是降落伞!”一个老人大叫着,快步走进房间中,对呆在屋里的其他人喊道:“跟上来!这是战争!”他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虽然不少人还有些六神无主,但有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主心骨后,仍旧迅速反应过来。所有人进入内屋,老人用力打开地窖的入口,吩咐男人们从下边将封装好的木箱搬上来,而他自己则打开抽屉,取出长长短短的枪械和弹药,又将墙上所有挂着的枪械藏品都粗暴地摘了下来。

    老人将枪械一把把地扔到年轻人的怀中,在大多数人似乎还有些呆滞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凶狠的气势,抓起榔头几下就敲掉了木箱的封口。每个人都看清楚了,里面装的全都是弹药和手雷,以及钢盔、水壶、腰包和军服之类的军需品。老人曾经是一名士兵。如今却只是享受打猎的农场主,然而他藏匿起来的物资,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律的限制。

    又一名一直都没吭声的老人吹了声口哨,本应衰老虚弱的身体。突然变得猕猴般灵巧起来。他抓起钢盔戴在自己的头上,用一种年轻人很难明白的轻松和喜悦的口吻,对那名提供武装的老人说:“伙计,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我们可以大干一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我就知道那些狗娘养的家伙,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清理干净。”

    “抱着死亡的决心!”老人看了一眼伙伴,又环顾身旁还如云里雾里的年轻人,用力地说:“不要心存侥幸。抱着死亡的决心,他们是不接受投降的。”

    “跑……逃跑不行吗?”似乎有人醒悟过来,嗫嚅着问到。

    “这些死灰复燃的家伙绝对比你跑得更快。”略微有些兴奋的老人将一套军服砸进他的怀中:“小子,学着像个男人一样死掉吧。”

    “什,什么?没有获胜的可能吗?他们的人数看起来不多,大部队都已经离开了。”另一边正在检查枪械的年轻人说到,他和这个老人挺熟悉,也十分尊敬对方,相信对方的判断,可是这一次。敌人的确十分异常,但他在初步判断了自身的处境后,却觉得有击败敌人的可能。从天空落下的伞兵只有十人,自己这边的战斗经验可能和对方有很大的差距,但从老人的军械储备来看,也绝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老人们都是高超的猎手,在这片山脉中带领众人打游击。多少也是个出路。

    “不可能的。那些杂碎只有二十万人的时候。就敢和全世界开战,战争结束的时候。死亡统计中我方的军队死亡人数是他们的一百倍。”老人摇摇头,仿佛在回想着那阴霾可怕的过去,在战后。每个国家都用历史教育人民,纳粹们到底有多可怕,可是,事实却比他们描述的更加残酷。全世界于二战中死亡的将士总共七百多万人,而参与了二战的国家,在战争中期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敌人,那就是纳粹,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人是在和纳粹的战斗中牺牲的。可当时的纳粹总人数,绝对不到一百万,就老人的认知中,可能只有五十万上下。

    敌人就个体能力来说,配合二战时代的战争技术,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那些家伙之可怕,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明白,他们到底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而且,似乎随着死亡的扩大化,这些敌人在自身人数减少的同时,却也在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的屠杀,就像是一种邪教的献祭,而今那些被报道得如何残忍的邪教,对比起纳粹来说,完全是天差地别。在老人的认知中,从来都没有哪个邪教组织,会以如此高效率,高强度,高覆盖面积的方式,去屠杀同类,不带任何荣誉感和信念,单纯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老人还记得,自己当时十六岁第一次在前线上碰到了这些家伙时,那残酷又惨烈的杀戮,让他尿崩了,直到战斗结束幸存下来时,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就好似被一层黑色的淤泥裹住,仿佛有无数只手锲而不舍地要将自己拖下地狱。那是十分可怕的幻觉,很多士兵幸存下来,却没能熬过去,活生生地在眼前疯掉了。

    那是可怕的敌人,却又是第一个让全世界的士兵们众志成城,不再区分国家和种族,燃烧着人类最美好的信念去战斗的敌人。他们绝对不想再遇到这样的敌人,但是,如果这些恶魔死灰复燃,那么,他们的生命同样可以再一次燃烧起来。

    “听着!无论男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战士!”老人用力拉了一下枪栓,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战斗,只有杀死敌人,才有生存的机会!也许你们现在还有妄想,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家伙,也许你们下一刻就会崩溃,连转身就跑的气力都消失了。但是,请你们谨记——”老人的口吻温和下来,带着缅怀又严肃地神情。仿佛对久远时空中的什么,轻轻述说着:“不要让最后一颗子弹留在枪膛中替你们懊悔自己的不抗争。”说罢,他看向自己的老伙计。

    这个老人肃穆地对众人说:“现在,为最后一起祈祷而祈祷。阿门。”他在胸口划了十字。他已经听到了。夹杂在风雨声中,那宛如野狼,却比野狼更加轻盈,更加凶恶的行动声。敌人已经降落到地上,朝木屋包围而来。

    两名老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带领着没有完全构筑好心理防线的年轻人走出后屋,来到布置成小型酒吧的大厅中。他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虽然有地形优势。却因为深知敌人的行动能力,而觉得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来,而且,这些年轻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虽然有过打猎的经验,但这一次的对手却是和以往的猎物截然不同的东西。即便从装备上来说,应该也是不足的吧,在之前的那位年轻人看来已经足够充分,但是,时隔半个世纪再出现的恶魔们。身上的装备绝对不会比自己等人更差。

    经验、技术、身体、能力、装备、气势……这些决定战斗胜负的基础,这十名纳粹都只会更强。两个老人觉得自己等人的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唯一可以期望的,只有运气这种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的东西。

    他们念诵着上帝,只是因为,希望冥冥中的好运眷顾在这一刻。

    “来了!和过去一样——”老人的耳朵动了动,他没有找出敌人的方位,但是,逐渐苏醒的战场直觉却让他嗅到了异样的气息。那是一种潜伏在黑暗中。迅速逼近,仿佛要撕裂空气。直抵灵魂的气息,让他的脸色不禁一变,低声咒骂道:“该死的。他们果然更强了!”

    “正是如此,否则他们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另一个老人点点头,认真地说。他正在指挥年轻人利用屋里的东西布置防线,进入防御位置。虽然行动很匆忙,仅仅是尽人事听天命,从过去的经验来判断,大概可以让大家的存活机会增加零点一吧。但是,带这些年轻人钻入山林中更不是什么好主意,先不说如今外面的环境有多恶劣,就算这些年轻人经常来这片地区打猎,也绝对没有能力独力进出,夜间风雨中的山林,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而敌人即便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中,也会干得比资深的猎人更好,他们似乎天生就拥有各种作战环境下的超常适应能力。

    山林环境会削弱自己这边业余队伍的各项能力,却对敌人没有任何阻碍,所以还不如留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依托空间和简陋的防御措施去狙击他们。

    一名老人趴在地板上聆听,另一名老人则根据渐渐苏醒的很久以前那个残酷战场的记忆和经验,从每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窗口,用直觉和目光确认敌人的方位和路线。敌人的脚步声被风雨声吞没了,但是,他们自身已经强大到一种很难掩饰的地步,对于直觉和感觉敏锐的人来说,他们就算躲藏起来,也如同黑暗中的烛火一般耀眼。老兵们都可以做到从很远的距离就定位他们的存在,虽然已经退伍很久,但是,曾经有过的体验,绝对不会忘记。这就像是游泳一样,只要会游了,就永远不会忘记,仅仅是生疏和熟巧的区别。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战场感觉也在迅速从灵魂的角落中回归。

    “来了,来了。”老人轻轻呢喃着,在年轻人的窥视中,他的表情正在变得狰狞,就好似疯魔了一般,变得连自己人都不认识了。年轻人面面相觑,却受到老兵散发出来的越来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猛然间,靠在一扇窗户旁的老人抬起手,直接朝窗外开了一枪,他甚至连头都没有露出来,就这么盲打,随后就地一滚。年轻人听到了第二个声音时,老人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子弹开了一个小洞。一名年轻人擦了擦额头,因为,他刚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脸而过,毫无疑问,那就是敌人的子弹,直接贯穿了木屋的墙壁。

    “没中!”首先开枪的老人刚开喊的时候,另一个老人已经掷出手雷,在强烈的爆炸火光中,窗户和墙壁被掀开一个大洞,已经龟缩就位的年轻人看到了,屋外一闪而过的敌人——那是一个身穿军大衣,头戴防毒面具,似乎还背着一个巨大箱子的人。

    那道人影一闪就消失了,似乎是被爆炸吞没,又让人觉得他已经脱离了爆炸范围。

979 决死

    战斗的到来比木屋中众人预想的还要快,起初眺望天空发现伞降时,这些纳粹距离木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降落在山林后,普通人要找到木屋,至少也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加上暴风雨的恶劣气候,抵达木屋一般都要在半个小时之后,然而,老人分配武器,构建简单的防御阵地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敌人已经冲到木屋前了。如此一来,反而显得两位老人对这些纳粹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他们没有抱着丰裕时间的念头去准备战斗。

    手雷炸响的时候,年轻人都从自己的角度看到了窗外的纳粹——身穿军大衣,头戴防毒面具,黑色的手套和黑色的长筒靴,将肌肤全都遮掩起来。他的胸口有铁质的“卐”牌,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军衔肩章之类的装饰。爆炸的火焰和气浪撕开雨幕,一下子就席卷了这名纳粹,然而,在他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木屋里的年轻人无法判断,那究竟是被爆炸吞没了,还是已经脱离了爆炸范围。

    率先发起攻击的老人在地上翻滚,贯穿木墙的子弹擦过一个年轻人的脸颊,吓得他脸色发白,另一个老人则从麻袋构筑的掩体后朝子弹来处盲射。虽然看不到敌人,但是从攻击暂停来看,敌人大概已经脱离了那个位置。初步的交火看上去不落下风,有声有色,但是老人们的表情反而更加紧张了,因为在其它位置的年轻人虽然手持枪械,但这次碰撞已经证明了。他们很难有所作为。在地上翻滚的老人爬起身,检查了从另一侧木墙上贯穿的弹孔。对老伙计沉声说:“是火药武器。”

    “真是个好消息。”躲在麻袋掩体后的老人叼了一根烟,点燃了,油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显得满是重重的阴影:“这些家伙制造那么夸张的飞艇,还意味他们在单兵武器技术上也有了很大的突破呢。只是火药武器的话。我们的差距不算太大。”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们干掉了那个家伙吗?”一个牛仔打扮的年轻女孩紧张地问道。

    “不,他们最强大的地方……”老人还没有说完,立刻就停下声音,并示意其他人也不要说话。然后,每个人都听到了,房顶上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但很快又被暴风雨的声音淹没了,紧接着。屋外有一种什么东西贴着地面滑动的声音,树林在暴雨中摇曳的声响也让人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这些细碎的,不注意就察觉不到的声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勾勒出一种支离破碎的想象,让人不由得将心提了起来。

    “该死的!”老人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压抑自己的声音妄图掩饰自己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在戏耍我们!”

    “戏耍?”另一侧的年轻男人半信半疑地重复。

    “这些家伙除非可以用眼睛去看。否则就如同幽灵一样。我们听到的声音,都是他们故意发出来的。”另一个老人表情阴霾地解释到。

    “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战术?”又一名年轻人问到。

    “不可能!”老人笃定地说:“你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否则就不会那么想了。他们有能力直接冲进来。根本没有必要故弄玄虚。”

    “但是我们构筑了阵地!”牛仔打扮的女孩不服气地叫起来:“他们敢冲进来就要吃枪子,或许他们只是为迷惑我们,确保万无一失。”

    “不,就算强攻,他们也有能力确保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就算受到伤害。只要不死亡,他们就么有任何损失。他们的康复能力超乎想象。”老人沉声说。

    “我们可以直接打爆他们的脑袋,就像是狩猎一样!”另一边一直都没说话的,体格雄壮的年轻人有些不服气,“我的准头很好,只要打爆了脑袋,一切都结束了。”

    老人扫了他一眼,叹息着:“这得你能打中他的脑袋再说,而且,就算打中脑袋……”他停顿在这里,不想再说下去,因为实际情况和这些年轻人一直被灌输的教育相比,有些过为离谱了。年轻人没上过二战,那些骇人听闻的战役,都被历史读本故意掩饰了一些真相。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觉得,将那些恶魔一样的家伙真正拥有的能力揭示出来是一件好事,为了维持战后相对稳定的秩序,让普通人知道,这是一个普通的世界才是最好的。充满神秘的纳粹,被刻意削减了神秘的光环呈现在世人面前时,才能最大程度上激发人们对那些邪恶之徒的愤怒和抵制。即便如此,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寻找纳粹秘密和遗产的人,仍旧不知道有多少,其行为造成的社会动荡,也是一再掩饰后才能公布。

    邪恶的纳粹用邪恶的手段获得了非凡的邪恶能力,然而,无论怎么用“邪恶”来修饰,人类自身追求生命变革的欲望,要远超抵制维护秩序的理智。如果只是拥有超凡的力量,那么,人类最多就是毁灭旧有的秩序,促成适合这种力量的秩序,秩序本身只是变革而不会消失。但是,纳粹的力量,以及获得力量的手段,完全就是灭绝人性,他们毁灭其他人的同时,也在毁灭自己。他们自己的秩序,会在破坏其它的秩序之后,连同自身一起破坏掉。正是因为认识到这一点,如今的联合国于二战的中后期当时,才会联合起来去打击纳粹。

    现在纳粹卷土重来,老人相信,他们的本质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如今这些家伙让自己等人有了喘息的余地,大概只是想要玩弄猎物吧,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在这片大地上战斗了,这片战场的面积虽小,自己等人也十分孱弱。但是,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渴望已久的开胃菜,不忍心囫囵吞咽。

    有脚步声传来,在密集的雨声中和树林的哗然作响中,这些脚步声仿佛在钢板上敲击般清晰可闻。只要有点想法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有人忍不住想要朝窗外查看。但老人立刻喊起来:“退后,给我回来!”他的话音还没落,子弹就打穿了查看者的小腿,他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凄惨的叫声,身体好似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中枪的痛苦。比他自以为的还要强烈。

    与此同时,早已经心神紧绷的雄壮年轻人立刻估测方位进行还击,他一连开了五枪,但外面的敌人都没有还击。于是,他收起枪离开自己的位置,试图将伤员拖回来。老人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阻止,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做法很蠢,但是,这里没人是职业士兵。一旦阻止对方救助同伴,这支队伍刚刚凝聚起来的心气就会受到强烈的打击。而且,年轻人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敌人还抱着玩弄自己等人的想法,应该不会阻止。

    可是,他仍旧猜错了。被打伤了小腿的年轻人再次发出扭曲的叫声。这已经不是因为痛苦才发出的惨叫,而是有什么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雄壮年轻人正好抓住他的手向后拖,但是,一股相反的力道猛然传来,反而让他向前打了一个踉跄。只见受伤的年轻人的脚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猛然向后拖,硬生生用他那受伤的脚在木墙上钻出一个洞来。在澎湃的雨声中,每个人都听到了受伤者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比惨叫还要让人心寒彻骨。

    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抓住了伤者的腿,因为那里和外面还隔着一层木墙,被受伤者的腿硬生生击穿的洞不大,尖锐的边缘切割着伤者的腿肉,一直将他的大腿彻底拉到木墙外。受伤者的惨叫让女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掩住,那声音就好似利刃一样,在众人的心头划拉着,就像是一种诅咒,要让每个人都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

    雄壮年轻人的臂力很足,但仍旧无法抵挡从另一边拖扯伤者的力量,他愤怒地大叫,脸色都涨红起来。伤者的惨叫声渐渐虚弱下来,他的眼神迷惘,泪水淌了满脸,不停地说:“救我,救我。”其他人回过神来,不断朝墙外放枪,可敌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对方到底如何抓住伤者的,所有的枪击都没有带来消息——这本就是一个坏消息。

    两个老人彼此看了一眼,一人点点头,另一人则下定决心,猛然从伤者那边的窗户翻了出去,之前,每个人都没能从那窗户看到什么,可是,在这名老人翻出去后,立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移动。同时,交火的声响和火光仓促响了好几下。呆在屋子里的老人聆听者,猛然站起身,朝一个方向扣下扳机,试图救援伤者的雄壮年轻人顿时觉得抵制自己的力道一松,让自己得以将伤员拖回掩体中。

    在外边的老人喊了几声,屋内的其他人立刻遵从他的指示,朝一个方向密集射击,虽然没有感觉到成效,但是老人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窗口,急急想要翻回屋内。两个年轻人上前接应,可是,还没碰到老人,他的身体却陡然被什么东西倒拖回去,让年轻人抓了个空。

    “该死的!”呆在屋内的老人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拼命朝外射击。可是,屋外的老人却被越拖越远。没人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只是觉得,在那森然的阴影中,必然有某个东西。被拖曳的老人努力抓过身体,试图放枪,可是他的双手立刻被吊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悬浮在半空,紧接着抛飞起来。

    下一刻,他的动作顿了顿,身体摔在地上,在潮湿的草皮上滑出很远,而他的头则圆瞪着眼睛,就这么悬挂在半空。骇人听闻的景象让目睹者全身颤抖,那不仅是愤怒,也是恐惧,因为老人遭遇的一切,在正常人的眼中实在太怪异了。只有屋内的老人怒吼一声,瞄准了那颗头颅的方向开了几枪,之后,死者的头颅掉在地上。而老人也好似失去了气力。脸色一片灰暗。

    “怎,怎么。回事?”涂着紫色唇膏的女孩牙齿打颤地问到。

    “钢丝。”在所有人退回大厅中心的掩体后,老人才板着脸,咬着牙齿解释到:“他们在恐吓我们,汲取我们的恐惧和愤怒,那些狗娘养的故意用钢丝干掉了老帕特。将他的脑袋悬在半空。”

    尽管这是极为让人愤怒的事情,但是,这样的解释充满了科学性,反而让其他人的表情好了一些,因为之前的情况实在太怪异了,就好似是什么古怪的力量杀死了老人。科学是可知的,面对可知的东西,总比面对不可知的东西更好。年轻人惨白的脸彼此看了一眼。虽然没有半点欣慰,但其中的恐惧多少减少了一些。

    幸存的老人将这些变化看在眼底,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并没有将事实完全说出来,老伙计的脑袋的确是被钢丝切割,然后被钢丝悬挂起来的,阴暗的夜色遮掩了钢丝的存在,可是整个杀戮过程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科学。纳粹拥有邪恶的超乎寻常的力量。对老人来说,这句话可不是什么修饰,也不仅仅是从伦理道德出发。

    可是说了实话又能如何呢?只会让这些年轻人更加不知所措。老伙计的死亡。比他设想的还要突然,让他觉得这些年的休养生息,的确让自己的身体、能力和意志都削弱了太多。如果换做二战当年的自己,应该可以救下老帕特吧?不,如果老帕特还是二战时期的他,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干掉。诚然。纳粹都是些能以一己之力和一个百人连队作战的可怕家伙,可是,经历了那样的战场还能活下的老兵,也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敌人杀死。从经验来判断,出手的敌人只有一个,而且是抱着轻视戏耍的心态。

    虽然可以在心中假象诸多的“如果”,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老人已经不复当年,而年轻人则弱不禁风。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老人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想,至少也要干掉一名纳粹。被敌人完胜,是他身为老兵的自尊所不允许的。如果可以,就干掉两个,一个献给自己,一个献给老友。转眼间,他就在心中制定了一个残酷的计划,这里的年轻人,都将被利用上。

    反正,这些年轻人都只是临时认识的客人而已。他和老友的家人都留在城市中,虽然纳粹出现得突然,但是,国家一定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只能祈祷家人们可以幸运地逃过一劫了。

    老人盘算着,看了一眼正在为伤者包扎的年轻人,眼中浮现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失了,眼神变得冷漠而幽深。他沉浸在记忆中,似乎听到了体内的血液流淌的声音,这声音将他带回了那个战场,那个弹尽粮绝,动脉出血,趴在冰冷的土地等死的自己——残存的纳粹蹒跚朝自己走来,自己紧紧抓住一枚破片,准备在对反扑上来时进行最后的反击。

    那场战斗的结果,是残存的纳粹被自己的援兵干掉了,然后自己得以救治而幸存下来。如今,那一幕翻滚在老人的脑海中,仿佛让自己的状态,正在朝当时靠拢——虚弱的身体,强韧的意志,以及,仿佛回档了一般敏锐的直觉。

    战斗的记忆,正从他的每一个细胞中浮现。老人松开手掌,不再那么用力地握住步枪,身体虚靠在掩体上,阖目聆听着声音,嗅着气味,用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感知冥冥中传达而来的信息。战场中的雨声,渐渐远去,伤员那一阵阵的惨叫,也无法阻止这种异常寂静的降临。

    “太严重了,不进行手术的话,这支腿就没救了。”牛仔打扮的女孩皱着眉头,打量着伤者惨遭重创的小腿,除了她之外的其它女生,都不忍再看那伤势一眼。

    “下山?”一名年轻人惨笑了一下。

    “可恶!”雄壮的年轻人用力捶了一下沙袋:“那些家伙果然在戏弄我们。”

    “要来了!”老人猛然睁开眼睛,撞开年轻人们,从伤者依偎的掩体翻了出去。天花板猛然崩塌,伤者惊恐地看着上方,只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只有老人在第一时间开枪了,但是没有用。年轻人以为子弹没击中对方,但是老人知道,的确已经击中对方了,只是没有效果,就和许多年前一样,普通的子弹要造成足够的杀伤,必须在正确的位置进行饱和攻击。

    “撤退!”老人大喊:“退到屋里去!”自己扑向另一侧,瞬间在他原先所站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个弹孔。期间,他抬枪打熄了油灯,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中。

980 战死

    身穿军大衣的纳粹落在掩体中,一下子踩在伤者的伤腿上,在他发出惨叫声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伤者痛苦地不住颤抖,却忍不住和这名纳粹对视,那遮掩在防毒面具后的眼睛,似乎在这个时候可以依稀看到。但是,那绝非是正常人类的眼睛,那目光有一种吸引力让伤者的视线无法偏离,他所看到的那依稀的眼眸,迅速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扩大。伤者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对方的眼睛吸走了。

    然而,纳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主动偏离了伤者,在伤者反应过来前,已经后退,可这个时候,老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并移动掩体挡住了他的退路。爆炸一下子席卷了掩体内部,随后就是格外浓烈的火焰,伤者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被彻底点燃了,因为,他在那之前,就已经被老人塞在他衣服中的手雷炸死了。而被助燃剂催发的火焰,一下子就席卷了纳粹的身体,当他向上跃起的时候,突然感到交错的锋锐从脖子前后切过,即便他抬起小臂去阻挡,仍旧没能挡下着蓄谋好的绝地一击。

    借助黑暗隐藏起来的钢丝,硬生生斩断了他的手臂和脖子,随后,他的脑袋被接二连三的子弹打中,向后抛飞出去。

    躲藏在后屋中的年轻人只看到黑暗中火光突然闪过,模糊的轮廓飞在半空,继而又被黑暗吞没,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倒地的声音。牛仔女孩不由得大叫起来:“老艾伦!”没有回应,在暴风雨的黑夜中。风雨声的衬托让寂静尤为窒息,交战的声音好似一下子就断裂了。空气沉重得让人呢喘不过气来。年轻人抓紧了手中的枪械,手心黏糊糊的,却连擦一下都不敢。屋内所有的照明装置都已经被破坏,年轻人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极为黑暗的环境,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突然间。一名年轻人惨叫一声,在他旁边的同伴情急下喊起来,将枪口对准了那边,却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下一瞬间,就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猛然低下头,只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力量之大让他感到骨头快要被抓裂了。他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下意识调转枪口,扣下扳机,可是接二连三的惨叫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你吗?杰克,怎么可能?杰克?”年轻人的脸色惨白,一想到自己误杀了同伴,就让他的心中发堵,无比的恐惧中又夹杂着更多的情绪。让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盯着那因为过度用力而筋骨扭曲的手。惨叫声突然响起,又突然结束,仿佛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子弹误杀了同伴。他终于看清了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形轮廓,可是从那只手传来的力量已经快速虚弱下去。

    这一瞬间发生了许多事,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蜂拥而入信息让他好似过了一年那么久,另一边沉声质问的同伴声音这才传到耳边:“怎么回事?”

    “我,我……”年轻人结结巴巴,语不成声:“他,杰克,他……”

    有人上来,摸索了一下地上的人体,年轻人没看清那是谁,只能明白他在检查应该是杰克的人形轮廓的状况,结果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状况。“他死了。”那人叹息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年轻人愤怒又恐惧地大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愤怒,但是淤积在他心中的东西,让他无法自主,歇斯底里。巨大的力量在拉扯他,他下意识挣扎,仿佛那个试图压制自己的力量就是可憎又可怕的敌人,直到自己被狠狠摔在地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将自己拉回来:“该死的!冷静下来,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给我冷静下来!”

    年轻人喃喃自语:“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全身的骨头宛如都松掉了,疲软地躺在地上。

    “这个家伙废了!”他听到同伴在抱怨:“该死的,那些恶魔在折磨我们!他们有大把多机会将我们一下子杀死,却故意给我们喘息的时间。他们要让我们都变成这个家伙一样!”

    语言是他能听懂的,意思本来也是,可是精神无比虚弱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想去理解。他只是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然后,在这寂静又黑暗的环境中,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嗅到了更多的气味。这些听到的,嗅到的,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被山林暴雨所隐匿的更多活动迹象,而这些迹象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那不仅仅是因为,那些迹象会夺走这里所有人的性命,更是因为,他们并不热衷于立刻杀死所有人。

    他的言辞形容无比匮乏,只能告诉自己:那就是恶魔。

    “有什么怪味。”遵循老人之言,并没有因为屋内黑暗就逃出去的年轻人们之间传来这样的疑惑。

    “是汽油。”雄壮年轻人颤抖地说,“他们要烧死我们?”

    “不能在呆在这里了。”牛仔女孩坚决地说:“我们出去!”

    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因为木屋中虽然黑暗,构造也相对脆弱,但一墙之隔仍旧给予他们庇护的感觉,但是,如果敌人真的给屋子淋上了汽油,那么再继续呆在里面,就是绝地。他们想通了这一点,没有反对牛仔女孩的提议,雄壮年轻人扛起受到精神打受打击,已经无法再战斗下去的年轻人,尾随在其他人身后朝窗户靠去。

    “老艾克死了吗?”有人轻声问,明明雨声很大,诡异又危险的处境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还要清晰可闻。

    “死的是那些狗娘养的!”牛仔女孩笃定地说:“……至少老艾克解决了一个。”她不清楚,老人不仅幸存下来,而且还打算解决更多。在敌人戏耍般的屠杀中。老人宛如回光返照般,自觉得身体、力量、经验和意志都回到了二战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中。有一种幻觉,而幻觉点燃了他的生命。老人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也不觉得这里有人可以活下去,他正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给敌人一个教训。只有他自己。计划大概是没有可行性的,但是,屋子里还有年轻人,他们就是天然的诱饵——只要这些纳粹仍旧带着那种重返战场的喜悦,试图以品味死亡和残忍的心态来戏耍自己等人,就一定会陷入这对年轻人们,对老人自己来说,都极为残酷的陷阱中。

    老艾克趴在木屋下方的淤泥中。为了预防雨水倒灌,这间木屋在建设的时候,地板距离地面足有一米高。他将自己杀死的第一名纳粹的身体剖开,用对方的血淋湿了身体,扛着尸体摸出木屋,小心翼翼的伪装,让他在黑暗中,就像是纳粹提着自己的身体那般。然后。他钻入木屋地板下,于潜伏中等到了第二名敌人——暗算了屋内的年轻人,并让年轻人的同伴误杀的那个家伙。在他对屋内的年轻人动手时。老人突袭了对方,敌人的松懈,就像是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冷血动物,偷袭得手之后,让他清晰感觉到,这些纳粹的能力。并没有达到二战后期,让自己差点就丧命的那些纳粹的平均水准。

    即便如此,老艾克仍旧坚持自己的决定,虽然已经解决了两名纳粹,但是,剩下的纳粹无论在能力、技术还是人数上,都比自己这边的人强太多了。杀死两名纳粹的时间,足以让他们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一旦这些敌人更加认真一些,自己等人就绝对没有活路。所以,在他们彻底从冬眠中醒来前,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才是正理。

    年轻人们的交谈,老艾克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充满愧疚,但是并不后悔,因为即便怜悯这些年轻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救援他们,带他们冲出去?这么做只会让所有人都死得没有价值。

    是的,价值,战争中,被动和主动成为战士之人的价值,就在于可以杀死多少敌人。这是老艾克在经历二战后最刻骨铭心的理解,他已经很老了,好不容易熬过战争综合症,本来以为可以安享晚年,却没想到在生命的末期,竟然会再一次遭遇这些本该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仇敌。他觉得很悲哀,不仅为今后的年轻人们所要面对的环境感到悲哀,也为自己不得善终感到悲哀,但与此同时,却在心中有一种雀跃和激情,因为,他是一名战士。

    死在战场上,带走敌人的性命,以战士的身份死去,在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说,也是十分可以接受的。

    老艾克一刀又一刀,下意识般切割着两名纳粹的尸体,聆听血液从他们的体内淌出,汇入泥水中,他可以嗅到那不同正常血腥的味道,也似乎可以看到,血液混淆了泥水,变成一种紫红色迅速扩散的景象。他的耳边响起炮声、枪声、呐喊声,仿佛这里已经不是木屋,而是过去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穿越时空来到了现在。有很多身影在四周晃动,他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得到,他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但是,他却可以清晰分辨出,自己要干掉的剩下八名纳粹。他的目标无比明确,除了这八个隐约可以确定方位的家伙,其他的身影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所以,无论这些是幻觉还是真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老艾克面部的肌肉抖了抖,似乎在笑,但却是一副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狰狞。他抛下两具纳粹的尸体,开始移动,他相信,自己对尸体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这些可怕的家伙不会复苏,至少,不会在天明之前复苏。

    纳粹是很难杀死的,邪恶的力量,让他们就算被开膛破肚,打碎心脏和脑袋,肢体分离,都有可能复原——联合国的前线士兵用生命找到了一个抑制的方法,就是通过特殊的人体内部切割方式,抑制甚至是阻止这种复原能力。尽管时日已久。但是,因为做了太多次而深深烙印在本能中的处理方式。很快就在老艾克的体内苏醒了。他并不清楚这么做可以抑制对方的原理,但是,效果是在二战时期得到检验的,尽管,究竟是抑制还是彻底让对方死亡。并没有一个百分之百的准信。

    老艾克也觉得,纳粹再一次卷土重来,肯定对自己的士兵进行了大幅度的提高,这种切割技巧是否还有用,还有多大用处都是一个问题,但这个时候也只有赌一赌了。

    就在老艾克沉浸在往日战场的幻觉中,开始了残酷的反击时。屋内的年轻人已经好几次检查了窗口,他们并不知道。汽油味是老艾克故意制造的,就是为了让年轻人们动起来。暂时没有人想要烧死他们,不过,如果多名纳粹在这个时候闯入木屋,老艾克自己并不介意放一把火——尽管大火在暴风雨中的威力削弱,即便不削弱,也不可能给纳粹造成太大的威胁,燃烧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高潮。时间足以让纳粹们退出,但是,只要他们退出。就有可能是在一种对情况判断失误下做出的决定,可以让老艾克有机会去击杀其中一人。

    牛仔女孩终于忍不住了,自己等人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放火,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吓唬自己等人。迫使自己这些人跑到外面。但她不敢赌,雄壮年轻人提出质疑时,也不是十分坚定。窗外一片黑暗,雨帘让人根本无法看到五米外的情况,即便近在两三米,也是模模糊糊。不过,年轻人故意用木架和衣服伪造出人偶试探了一下,敌人没有攻击。时间越是拖延,就让他们越是急迫。最后,牛仔女孩率先跳了出去,紧紧靠在木屋旁,枪口迅速朝四周扫了扫,低声说:“出来吧!”

    其他三名还能移动的年轻人,加上精神崩溃的年轻人也一一出来了。过程很顺利,让众人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可下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前方,从左至右跑过,那迅捷的动作让众人如弓杯蛇影,立刻朝那个方向齐齐射击。当然,子弹宛如彻底被那边的黑暗吞没了,什么反馈都没有出现。

    随后,一个枪声从屋顶响起,另一侧的灌木丛中出现了稍微剧烈的骚动。众人不由得抬起枪口,但是从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屋顶上的东西。雄壮年轻人低沉地喊道:“老艾克?”没有人回答,他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的眼神,让他们朝木屋的西侧转移,那里有一个独立的柴房。

    进入山林是危险的,这一点被他们牢牢记在心中。他们也觉得,自己等人的行动,一直被隐藏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盯着,但是,只要对方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自己等人其实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之前在房顶上开枪的可能就是老艾克,他没有死掉,让年轻人心中感到安慰,他的还击似乎证明了,自己等人不是没有还手的余地。而且,往好处想,有老艾克占据了高地进行狙击,对自己等人的转移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老艾克此时已经不在房顶了,他之前试图狙击被年轻人引诱出来的又一名纳粹,却如预料一般失败了。在他转移之前,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地接近了他身边,差一点就割断了他的喉咙,虽然及时逃出生天,但是,一只手被对方砍断了。他翻身跌落屋顶,沉闷的声音却没有惊起年轻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柴房那边了。

    断臂的痛楚和跌落的撞击让老艾克一阵老眼昏花,几乎背过气去,即便如此,他仍旧用剩下的一只手牢牢抓住枪械。在他的意识重新集中起来,尝试翻过身体爬起来时,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该死,就只到这里了吗?”他呻吟着。虽然还想抵抗,但是,痛楚还没有消退到可以让身体自由活动的地步。意志可以抵御痛苦,可是,身体在痛苦中却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个时候可以做的动作,比正常情况下少得多。在正常情况下尚不能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抗的敌人,在自己半残的时候,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他觉得自己凶多吉少。那个人影踩住了步枪,抓住他的头发,拖起他的脑袋。

    闪电炸响,突然明亮的环境,让他看到了一把匕首迅速袭来,一下子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绽放出冰冷的光芒。

    他感到冰冷吻过自己的喉咙,切过自己的颈椎,然后抓住了自己头发的那只手向上一拽,在自己的视野彻底被卷入黑暗前,他看到了纳粹胸前的“卐”字徽章。

    那是无法用预言来描述的不吉之物。

981 世界局势

    “核打击失败了。”全球战略统一指挥部的成员们怔怔盯着屏幕上不断出现的红点,那就像是马蜂群一样,从北美洲向四面八方扩散,如果说仅凭当前看到的行动去揣测纳粹们的目的,那恐怕就是同时针对全球的战争吧。纳粹们的疯狂让人觉得肆无忌惮,不过,对于统一指挥部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纳粹的兵力分散,意味着己方的抵抗可以更有效率,其中最高兴的无疑是美利坚当局,虽然月球核打击计划的失败,意味着全世界都要蒙受可怕的打击,但是,相比起纳粹在先期这可怕的侵攻中,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美利坚身上,更加可以接受。美利坚当局对情势转变为现在这般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作为末日真理教的侵蚀最为严重,又驻扎着火炬之光这类顶级神秘组织,拥有中继器的国家,在评估纳粹战略的时候,即便有拉斯维加斯战场的存在,也无法抹杀纳粹将锋头避开美利坚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不到百分之五十,因为纳粹就是一群疯子和狂徒构成的战争组织。

    事实证明,美利坚逃过了一劫,为了这个时候所准备的,用于维持并扭转局势的各种手段,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月球核打击计划的失败,虽然让众人愈发感到战争的艰难,但是,纳粹随后的动作,却在最坏的情况下,让人觉得有了喘息的余地。所以,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必须承认失败,将这种承认做为筹码去组织新的抗争。营造新的战略,这才是指挥部中所有成员首先要做的事情。

    这里没有人会觉得月球核打击的失败是一种痛彻心骨,无法挽回的事情,心中的苦涩仅仅是因为设想中的最佳开局破灭而感到惋惜。在做好了种种准备,在半个世纪后和仇敌发生新的碰撞时。想要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是十分自然的事情。然而,因为自己等人的失败,就只能吞下开局不利的苦果。

    “别发呆了,我们还要很多事情要做。”高层人员打破沉默,顿了顿,又一阵冷笑:“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千万的纳粹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数字。”他所说的纳粹人数并非错觉,上万艘的纳粹飞艇和浮空城部队。容纳千万名纳粹是极为容易的事情,仅仅从人数来看,纳粹这半个世纪的潜伏的确让他们实力大增,已经远远超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兵力,但是,作为早已经准备好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联合国,同样拥有歼灭对方的自信。

    从一开始,即便月球核打击计划成功。联合国的战略也同样是以五年为计划展开的。用时间和空间换取人们对战争的适应,深度发掘自身的潜力,然后逐步反攻。就如同二战的翻版。如今开局不利,也不过是将五年计划延长到七八年,甚至是十年也没关系。二战时期,纳粹们的闪电进攻,本就是取得了开局优势,之后才被各国联合反扑剿灭。对于在先期落入下风。联合国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通知nog,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一名将军沉稳地说,其他的将军并没有异议,“我们给予他们针对纳粹自由作战的权限,允诺为nog正式成员提供正常后勤物资和情报,取消他们在所有国家和州地的行动限制,开放一级基地授权和五百万人的征兵权利。”

    “是的,长官!”副官得令退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nog的雏形是在二战末期出现的吧?”另一名将军说。

    “没办法,因为是那样的战争,所以,非政府的力量也必须利用起来,否则我们的损失会成倍增加。”又一名将军说:“不过,即便允许他们自由发展壮大,可以行走在阳光下,面对纳粹这样的敌人,他们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战争早就过了依靠个人能力和人数堆积的时代了,美利坚那边的五十一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中央公国的老家伙,你那边的准备如何?”他看向一名有着浓厚亚洲特征的老将军。

    “我们虽然没有中继器,不过,三仙岛计划已经完成了。”老将军低垂着目光,就像是因为老态而精力不足的样子,“我们会解决亚洲的问题,按照协议,东南半岛是我们的,但是前线不会越过澳大利亚公立区和印度公立区。”

    “澳大利亚和印度的抗议十分激烈。”说话的将军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因为,这些议题是早就已经争论过许多次的,虽然一直都没有结果,但是,这只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结果只会在战争中得出。

    “澳大利亚和印度是亚欧和亚美的公立区,这是得到联合国承认的,不是吗?”中央公国的老将军阴森森笑了笑,“公立区又不是中立区。”

    “哼!”一名将军似乎很不开心,因为,他也觉得中央公国的确有能力独立完成亚洲区的扫荡,并将战线推进到那两个公立区。欧美国家暗中联合起来,对中央公国的抵制,可能真的已经无法再阻止这个可怕国家扩增自己的势力范围了。在日本岛彻底陷落之后,澳大利亚和印度一直以来都是国际暗战的第一线,是亚洲区对抗欧美区的前线地区,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地区才会在联合国会议上强制列为公立区。亚洲方面早就对这两块肥肉虎视眈眈,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纳粹来势汹汹,但在这名将军的眼中,对方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在中央公国的领导下,占据全亚洲的中央共荣圈组织所隐藏的实力,很可能在战争中期就平顶亚洲局势。

    在欧美联合会议上,对于这个盘踞在亚洲,宛如休眠巨龙般的庞大势力。有着极为危险的评估,因为。在所有的情报中,都能看出一点,那就是,亚洲的神秘力量一直在蛰伏期,即便如此。仍旧没有起源于欧美区的神秘力量可以真正侵蚀对方。诚然,末日真理教近期在亚洲的动作频繁,日本岛看似已经近乎沉沦,成为了末日真理教在亚洲区的临时大本营,还搞出了一系列政治事件,然而,从网络球之类和政府接近的神秘组织给出的情报中,这一切不过是亚洲方面刻意做出的表象而已。末日真理教也没有真正露出獠牙的想法,日本岛的局势风云变化,反而更证明了,末日真理教根本就不敢在近期内动手。

    纳粹的出现,未尝没有末日真理教的刻意引导,试图让纳粹作为棋子,去试探亚洲的虚实。在这种情况下,亚洲绝对不会坐视日本岛真的沦陷。有情报证明,末日真理教的触手已经在战争开始前撤离日本岛,也许会埋下几个暗手。但应该都对大局无关紧要。在所有的预言中,亚洲都是最坚固的防线,可以在最终的毁灭降临前,维持自身的秩序。

    既然亚洲太过坚固,那么,相对脆弱的欧美就会成为末日毁灭的首选目标。虽然这一点难以置信,预言什么的,也太过不科学,但是,在欧美这类信仰有神论,信奉神秘存在的区域,预言哪怕再不科学,也必然会受到重视。更何况,预言已经许多次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自身的处境不妙,更加剧了欧美区对亚洲区的敌视,尽管如今大敌当前,仍旧很难消弭这种已经深入骨髓的芥蒂。人种、观念、地域、处境等等因素的差别,让欧美区始终无法低下头来,去接受亚洲区的收容条件。

    “那么,我也上了年纪,就先下去休息了。”亚洲区代表,那名笑容阴森的老将军微微点头致礼,“这里的事情,还得交托给你们这些老当益壮的家后和那些年轻小伙子们了,我们愿意尝试任何建设性的提议,并遵从指挥部合理的方针决策,我们有一亿部队蓄势待发,只等联合国的一声令下。”

    在众人的目送中,将军和他的副官消失在门外,指挥部的忙碌一如既往,一切都按照备案计划有条不紊地运转着,纳粹们的行动速度仍旧在预计之内,全球侵攻的做法虽然疯狂,但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大多数布置在进行细节调整后就可以运作起来。不过,从震惊中恢复正常的气氛,并不能让留在指挥部里的将军们有一个好心情。亚洲方面的气焰并不是十分明显,但是,就像是一个怪物睁开了眼睛般,让面对这个怪物的人在重重压力下,不禁想要反弹。

    “三仙岛吗?”一名将军打破了沉默:“据说有末日真理教的插手?这么长时间的运作,还不能从那边取得更多的情报吗?中继器已经足够可怕了,亚洲人也不是没有相关的情报,那么,三仙岛又是怎样的东西,竟然可以让这些亚洲人拥有如此的信心?”

    “末日真理教那边的情报说,中央公国一直并没有将核心公开,末日真理教的技术支持只用于外围,不过根据已有的线索猜测,大概可以视作是人造中继器这样的概念。”稍微知情一些的将军说。

    “人造中继器?中继器不就是人造的吗?”提问的将军有些疑惑。

    “不,据说中继器的核心并非人造的,中继器本身是根据已有的产物进行改造的结果。”答疑的将军说:“但是三仙岛这个东西,从核心开始都是人造的,是亚洲神秘力量高度凝聚的产物。”

    “要制造这种东西,动静应该不会小,为什么相关情报一直都没有进展?”另一名将军沉声问到,这个问题,早已经在过去提出多次了,但是,所有的猜测都无法让人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大概是……神秘在起作用吧。”回答的将军最终还是只能用这个用烂的借口推搪过去,虽然这看似不负责任,但从某种程度上,未免就不是真相。

    “……我倒要看看,纳粹会怎么对付亚洲。他们手中的亚洲情报,不会在我们之下。”将军阴沉着脸,手杖在地上跺了跺,随后站起来准备离开指挥室。“无法摆平亚洲,他们是不可能征服全世界的。”

    “在那之前。我们得保证这些纳粹在欧美区崩了一口牙。”另一名将军也站了起来:“我们需要的是顽强的意志,就如同上一次战争那样。”

    “我们从来都不害怕战争,也从来不屈服于邪恶挑起的战争。”又一名将军站出来,对所有人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去大干一场。”

    夜色越来越深。地区性的暴雨随着异常黑色的云层,逐渐弥漫到更广阔的区域,很多地方温度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下降了十几度。整个北美地区好似提前进入了秋冬,并迅速进入严寒期。停留在广阔野外和边郊乡镇中的人们,正在面对一场余兴节目般的剿杀,即便是躲藏在山林密布的山脉深处,也无法逃过航行于此的纳粹们的眼睛。如果目光以内华达州为中心向外扩散,可以看到更多的伞降兵。正如同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般飞落。他们不急于进城,他们的目标看起来并非是要毁灭城乡建筑,而仅仅在于杀死更多的人而已,先从被遗弃在地面上的人们开始。

    对核弹袭击结果的观测仍旧没有结束,纳粹们打开的异空间在核爆后,正在反馈出更多的信息,月球的动荡,似乎让异空间的开口无法迅速关闭。在那片异空间之后究竟还保存着什么。是联合国与nog都打算弄清楚的问题,那可能是中继器的内部空间,也就是一个可控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出于保险,五十一区已经做好拉斯维加斯战场进一步糜烂的准备,尽管,从目前的情势来看,纳粹似乎不准备对拉斯维加斯战场征兵,而拉斯维加斯城中的中继器在被改造后。也没有继续引导纳粹部队进行直接空间跃迁,仅仅是单纯当成一个坚固的防护罩使用。

    被这个防护罩撤离笼罩起来的,已经被彻底摧毁的拉斯维加斯城,定然在发生新的变化,或许是敌人想要将这个城市重新改建为一个长期据点,但是,因为中继器的缘故,五十一区也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在更早一段时间,拉斯维加斯战场已经进入僵持阶段,五十一区的判断是,这种僵持很有可能会在纳粹在其他地方的攻略得到根本性进展前,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所有留在内华达州的纳粹部队,战略目的大概是牵制五十一区的行动。在双方都拥有中继器,而且纳粹的兵力没有大幅度折损的战争先期,五十一区靠自己的力量无法扭转攻守局势,进而连整个美利坚也必须在一段时间内忍受自己的无所作为。毕竟,扩张战线的前提,是至少要让这个国家在自身国境内的战争局势处于一个优势位置。

    不过,为了让美利坚顺利度过战略防御阶段,及早加入国际战线中,在联合国的授权下,nog得到了正式的行动权。早已经准备好的援兵,将会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整合,奔赴拉斯维加斯。这支队伍的核心战力,正是nog会议结束前,就已经登上伦敦特殊航班的那批人。

    纳粹的飞行部队在三个小时后离开美利坚国境,只留下五十艘飞艇和三座浮空城分成三个支队,越过美利坚的边际州,向内陆州进发。再加上收缩于拉斯维加斯战场的飞艇群,一共就是四支部队,初步估计十万以上,二十万以下的纳粹士兵。这些就是美利坚必须解决的敌人,若非在拉斯维加斯有一台中继器,以美利坚的力量,即便将末日真理教有可能的行动预估在内,也可以在一年内彻底解决战斗。不过,中继器的存在让这场国境内的战争不得不延长了,如果要尽快解决战斗,想办法解决拉斯维加斯的中继器才是关键,这一点是所有战略层面的研究者都心知肚明的。

    前往美利坚内陆州的三支纳粹部队很快就遭遇到国家飞行编队的拦截,虽然在高层官员的眼中,这种拦截的效果不会太好,不过,即便指挥部已经转移到地下,也不能任由敌人大摇大摆地闯入原本的国家政治经济中心,这并非战略问题,而仅仅是面子问题。躲藏在避难所中的人们一旦知道自己国家的重要城市轻易就陷落,必然会遭到重大打击,虽然政府方面有信心控制舆论渠道,但是,能不落人口实就不落人口实。明知道派出的部队可以安全返回的可能性很好,这些重要城市的地形战略位置也不是很重要,更是空无一人,也必须消耗这批飞行部队,以更好地掌控舆论,提升民众的战争意愿。

    对于参与这次狙击飞行部队的士兵来说,事实的本质和背后,都是极为残酷的。

982 适者生存

    电视中播放着纳粹飞艇和浮空城在暴风雨中跨越夜空的画面,房间隔音性很好,仅用耳朵无法聆听到其它房间的动静,但我想,那里的人们定然心神无主,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电影大片吧。他们的遭遇所泄露出的情报并不少,但是面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突然来临,没几个普通人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个世界是躁动不安的,但是,在半个世纪里,人们刚刚修复了上一次世界大战所带来的各种创伤,那深刻的教训还残留在灵魂中,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期盼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临,并愿意为此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他们可以在宏观社会层面上控制自己,将所有纷争维持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即便如此,联合国层面上的情报封锁和历史纂改,让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属于这个自制圈内的力量。

    纳粹,不期盼任何和平,他们挑起战争的目的并非为了资源或尊严,也许说他们单纯就是为了战争而战争有些言过其实,有可能别有其它目的隐藏在他们疯狂的举动中,但至今为止,没有人,没有组织,可以完全判断他们的行动理由。从神秘的角度来说,他们有可能是促成末日降临的一个因子,借由人形显现,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仅仅是为了战争而战争,为了摧毁世界这种唯一且疯狂的理由,而这偏偏是最坏的结果。没有人想要面对这种无法妥协的家伙,而为了阻止这些家伙,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并且,如果纳粹真的是末日降临的一个因子。那么,从先知的预言绝对性来看,无论是击败他们还是被他们击败,所引发的进一步世界进程,也只会让末日更加深入而已。

    从网络球收集到的情报来看。纳粹虽然强大,但仍旧没有真正意义上毁灭世界的力量,即便单纯只是人类社会,也有在漫长的战争期中逐步解决他们的可能。先知的预言,世界的末日,其实并不仅仅是人类的末日,也许在人类看来,世界末日和人类末日是相等的。也在内心深处承认,即便在这个星球上扔下至今为止制造出来的所有核弹,也不可能制造出真正的世界末日,因而,对纳粹的惧怕,仅仅是出于他们对人类自身的威胁。

    然而,如果转换一个角度,从“现实”层面去观测。就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的灭亡和世界末日是完全可以划上等号的。因为,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存在着,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精神和认知,是构建这个多姿多彩又格外真实的末日幻境的基石。纳粹的行为,无异于撬动并砸碎这些基石,所带来的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当然,从我的亲身体验来看。就算这个世界的人类彻底灭亡,从而导致世界的崩溃,也应该不是根本性的。如果,我所经历的“现实”,是这个世界的根源,那么,病院的研究者完全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诸如增加新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之类,重新构建末日幻境世界——实际上,从如今末日幻境的存在来判断,他们应该真的这么做过。亦或者,在病院所许可的,正常的末日进程中,构建末日幻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并不会单纯因为旧有末日幻境的崩溃而死亡,他们的实体存在形态和末日幻境的关系,是一种高下关系。

    但是,无论如何,纳粹的出现,的确应该反应着多方面的需求——病院的需求,“病毒”的需求,病人自身的症状。纳粹和末日真理教所代表的意义有些相似,但并不相同,否则,就没有必要同时出现两者,而这些细微的区别,很有可能是引发进一步末日现象的关键。

    我坚持认为,无论纳粹的成因有多么复杂,“病毒”仍旧是其中的核心要素。对于“病毒”想要达到的目的来说,仅仅有末日真理教和更名为“统治局”的末日幻境异空间,仍旧不足够,否则在我诞生的末日幻境中,从内部迸发而并非从外部摧毁的“末日”就应该降临了。然而,回想当时的情况,那种“末日迫在眉睫”的紧迫感和无奈感一直存在,但是,直至我死亡为止,都并没有真正推进到当前的程度。从这个角度上,完全可以看出,如今这个末日幻境的确比我诞生的那个末日幻境更加“成熟”。

    由纳粹引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确更加接近“末日”,如果将整个末日幻境看作是一个炸药桶,所谓的末日就是要引爆这个炸药桶,那么,纳粹无疑就是点火装置,而在这个世界中,必然隐藏有一条难以观测的,仿佛命运一般的“引线”,而末日的进程,便是被纳粹点燃的这根引线的燃烧进程。

    如此一来,网络球的动作,有可能是梅恩先知试图寻找这根“引线”,并在它燃烧殆尽前切断它的尝试。这是很困难,很绝望,但又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纳粹这个点火装置的存在不可更改,从而导致纳粹的行动不可更改,进而导致引线的燃烧不可更改,更没有办法浇灭这种燃烧,那么,切断引线的确是最有可能的方法——然而,如果网络球的存在一开始就被设定为引线的一部分,那又如何切断引线呢?即便是将自己毁灭,也不可能做到。

    进一步假设,如果“高川”的存在,“现实”的存在,也是引线的一部分,那么,仅仅“高川”又能做什么呢?

    而这个残酷的假设为真,那么,如果有一个同时贯穿包括“高川”、“现实”、“末日幻境”“超级系色”等等所有自主和非自主干涉到“末日进程”中的所有因素,编织了引线并设置炸药桶和点火装置的东西,毫无疑问。那应该就是“病毒”没错。

    从这个假设出发,那么。所有仅仅从“高川”、“现实”、“末日幻境”等等节点出发的任何自救都是无意义的,我的行为本身,也应该是无意义的,因为我们自身的动作,自救也好。不自救也好,有行动也好,没行动也好,本身就构成了“引线”,并且必然会在末日进程中被点燃。

    然而,正是从这种绝望中,我更进一步确定了,可能为一线希望的因素——那必然是“江”。

    因为。“江”是“病毒”。如果,“病毒”将涉及末日的任何因素编织为引线,那么这条引线必然不包括它自身在内,因为,“病毒”不会寻求自我毁灭,而是通过毁灭其它,以保证自身的成长,这意味着。它也就成为唯一超脱末日的因素。

    同时,无论在我的观测还是理解中,“病毒”并不是“江”。“高川”和“江”的关系是异常的,复杂的,即便只是因为我对“病毒”的观测,才诞生了“江”,也许“江”是十分不稳定的,一旦脱离我的观测。就不复存在的东西,乃至于我的存在,因我的存在而导致“江”的存在,起因都是“病毒”的需求。但是,“江”和“病毒”的关系,仍旧确保了通过“江”去干涉末日进程的可能性,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病毒”无法沟通,但是,“江”可以。即便,“江”的存在是脆弱的,是任性的,只遵循自身的需求进行活动,它们之间的不同和相似,以及我和“江”之间的关系,以及我对“江”的情报,仍旧让我拥有希望。

    这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希望,是只有我才能接触到的世界之理,在我之前,在我之后,应该都没有任何一个“高川”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所做的事情,是只有我才能理解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有所觉悟了。对于正常社会来说,人和人之间的存在平等性是构成共识的基础,而共识便意味着没有真正的“特殊”,仅仅存在“小范围共识”。“只有自己才理解,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而在一个正常而巩固的人类社会中,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常识,更是生活的基础,被认定为一种观念上的“现实”。

    可是,我的经历,我的思考,让我不得不发现,这个常识和基础,因为“病毒”的存在不再成立,这意味着,让人类社会正常而巩固的“现实”,不再是正确的。在任何幻想作品中,凡是存在“只有某个人才能理解,只有某个人才能做到”的东西的世界,都无法完全描述其未来,因为,它是那么的脆弱,一旦这“某个人”不存在,世界就会面临崩溃,因为,只有“某个人”才能做,才能理解,才能做到的东西,因为“某个人”的不存在而不存在了。

    而我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现实”也好,“末日幻境”也好,已经变成了极为脆弱的东西,无论其他人怎么讽刺,怎么无视,用哪些道理去辩驳,都无法更改我所认知到的这个事实。而在这个事实中,“我”的存在,是极为重要的。

    或许,这就是我之所以诞生,之所以复苏的原因,也是我唯一可以去拯救什么,去改变什么的关键。

    在其他人眼中,这种唯我不可,唯我正确的想法,被冠名为“中二”。但是,当“中二”的想法成为正确且唯一的事实,那么,所有非“中二”的想法,反而就变成了“不切实际”。这种调转连我于最初也感到难以置信,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已经抵达了不可挽救的精神病末期。但是,在我自己承认自己是疯子,是精神病患者,并完全从疯子和精神病的角度去观测世界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一切都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不会给自己带来违和感,所有在他人看来癫疯的,毫无意义的,有害的举动,对自己而言,对自己所观测到的世界而言,都是有意义的,是正确的。

    “错的世界,而并非是我。”这个常被人用来嘲讽的言辞,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且唯一正确。因为。出错的,的确是世界呀。正确的世界。是不应该存在“病毒”这种莫名其妙又无法理解的东西的。出现了“病毒”的世界,是错误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既然世界出错了,那么,正常情况下的世界基础就已经不可靠。立足于这个世界基础的人类行动原则和共识认知也就不再可行。在无法排除“病毒”的情况下,去修正世界最多也只能达到治标不治本的程度,更可能是饮鸩止渴的行为。那么,不去修正世界,而是修正自己的世界观,去适应这个“错误”的世界,最终将之当成“正确”的世界,这样的做法反而更加可行吧。

    在完成适者生存的过程后。甚至是在这个适者生存的过程中,去改造已经“错误”的世界,拯救一些无法适应“错误”的世界的人们,应该也是可行的。人类适应原来的世界,改造原来的世界,拯救那些“不适应世界而濒危的物种”,不就是同样的过程吗?

    我所做的事情,我可以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超出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然而,我却觉得,自己和当初的自己。已经截然不同了。参照过去的自己,我如今的认知,几乎让我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可是,从变化的原因和目的来说,我却又没有什么变化和进步。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也是让我可以在面对着复杂、危险又充满了各种恶劣可能性的时候,仍旧保持平静的基础。

    是的。当外界和自己的变化,在认知中都变成“理所当然”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吃惊这样的情绪了。

    在“理所当然”的变化中,寻求可以实现自己目标的可能性,这便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也是我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我正在做着,并看到了希望。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左江穿着裸体围裙在厨房忙碌开了。虽然从电视上无法接触更多的情报,我的判断,都来自于思维的延展性,说是基于有限情报和事物规律的推断,无疑更近似于猜测,即便如此,我仍旧不觉得,我对外界情势的判断,以及宏观层面上的认知,距离事实有太大的出入。在过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不过,我又十分清楚,自己的认知、想法和行为所体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并没有超过高中优等生的范围,我和一般高中生的区别,仅仅在于,我的体验更加丰富,但在思维能力和行动机理上,和高中生生并没有任何差别。

    没有人前来打扰,nog的行动,比我所设想的要慢,大概联合国那边的反应对nog来说,有超过我所认为的重要性。nog必须得到联合国的平等承认,这是网络球的方针,从当前的情况来判断,如果不是月球核打击计划的失败,大概是很难实现这一点的吧。所以,虽然他们的行动慢了一些,但是,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我一点都不着急,按照习惯,我将自己所想到的,正在做的,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当做奇想天开的冒险小说写在笔记本中。在过去,我已经写过很多,但是,那些记载全都已经不在我的身边。我并非为了保存什么,只是,将这些写在纸上,总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还在写吗?阿川。”左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上来,胸部抵在我的后脑勺上,格外有一种厚实柔软的感觉,“还真不是不厌烦呢。”

    “嗯……”我也不好描述这么做的理由,有时觉得很单纯,有时却又觉得十分复杂,但是,往简单来说,这种写故事的行为,早已经是一种习惯。

    “要吃烤饼吗?我做了一些。”左江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道。

    左江摇摇头。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和她来到桌旁,说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对于其他人来说,藏身在这个避难所中,看到了纳粹的降临,大概是很难恢复到日常的状态吧。但是,对我和左江来说,如今的情况,不过就是过去生活圈被扩大了而已。纳粹也好,末日也好,那些难以置信的存在,以及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情,都是和街边的自动售货箱一样正常的东西。

    我想,从被改变和适应改变的过程来说,自己说不定是比那些人更幸运。

    电视画面中,纳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频道再次变成一片雪花,不久后,播放了一个美利坚高官对当前事态的报告和动员演讲。我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美利坚来说,此时此刻,的确已经进入全员备战的状况了。

    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以一个更加明确的观念,走进每一个人的心中。

983 阮黎医生

    安置末日幻境中枢的调制间中,lcl在巨大的池子中沸腾着,这些lcl流经数个管道,就如同以心脏为中心的血液循环。当配套的设备开启时,新的lcl就被灌注进来,用以维持lcl的成色。在不久以前刚刚获得相关权限的阮黎医生在玻璃墙后严肃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数据变动,在早些时候,即便仅仅用肉眼去看,也完全可以看到池子中lcl的颜色正不断变淡,在结果分析中,它们正变成毫无营养的高纯净水质。lcl是由末日症候患者的身体崩溃所形成的特殊产物,具备十分强烈的有机生物性,它们变换成高纯净水质的过程,几乎可以等同于这些有机生物性质被彻底消耗的过程。这是极为罕见的性质变换,阮黎医生在过去接触过相关的理论,但是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

    从病院的研究结果来看,这样的变化完全可以视作“病毒”进一步掠夺末日症候群患者生物机能的结果,至今为止,也没有除此之外的其它假设。在这个过程中,理论上是可以找到“病毒”的,构成lcl的重要有机生物性质部分会沿着某种渠道被“病毒”汲取,通过末日幻境中枢的监测,以及大数据量的剖析,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这些渠道,并追寻到渠道的终点“病毒”。然而,同样的过程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但是,到现在甚至连输送“营养”的渠道都没能确定。只能从当前的现象判断,“病毒”活性已经抵达了一个程度,但是。对于这种活性是否还会增强并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病毒”完成自身的调整。尚是一个未知数。

    “病毒”在末日症候群体患者体内并不总是活跃的,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仅仅从生物肉体层面上观测,只能认为它出于一种休眠的状态。而从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心理精神层面的变化去探究。虽然可以找出一些“病毒”活跃的证据,但这些证据,却并非是不可置疑。毕竟,在人类科学共识中,生物学和生理学是一种科学,但是,心理学是否为一门科学,在定义上还有许多争执。人们不了解心理。只能从大部分人类行动特征中,去归纳一些心理活动的规律,可是,这种粗狂的归纳,配合难以佐证的假设,具体“科学”的严格定义,仍旧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因此,“病毒”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日常活动和病症变化中是否活跃。在研究团体中仍旧是一个相当拥有争议性的话题。至少,在研究团队当前的首席安德医生的理论中,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日常变化。乃至于崩溃为lcl,在末日幻境中的活动特征,都仅仅是基于“病毒”感染之后,所产生的并发症现象。

    “末日症候群”这个名字,本就是意指这回事,这种症状并非是“病毒”活跃的体现。而仅仅是感染“病毒”后,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拥有相当共性的并发症。

    在阮黎医生所得到的资料中,自从末日幻境中枢运作以来,真正毫无异议的,被研究团队认定为“病毒”产生活性的现象,是在特殊实验体“高川”倒数第三次调试的时候,而那时让研究团队意识到这种活性的,也仅仅是从特殊中枢“超级系色”处反馈回来的数据。超级系色每一天反馈回来的数据都是极为庞大,却又无比零碎的,研究团队每天都需要研究这些数据,但是,数据的复杂性、零散性和一些古怪的不可解读性,让这种研究的进度十分缓慢。也许,“病毒”呈现活性是在研究团队发现之前的更早时候,即便如此,当时从数据中解读出“病毒活性化”这一结论,在当时的研究团队的每个人看来,都认为是极为侥幸的事情,就如同世界上所有的伟大发明,都来自于看似充满运气的偶然,一种不可捉摸的灵光一闪,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很意外,也很偶然,但是,众人仍旧把握住了命运的脉搏。

    从那之后,“人类补完计划”才在真正意义上,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而捕捉“病毒”也才正式提上日程,之前的所有规划,不过是基于理论上的探索而已。也许是时间已经抵达了一个必须要有变化的阶段,在第一次意识到“病毒”活性化之后,“病毒”的活性现象,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频繁,超级系色每一次反馈回来的数据,也更加拥有针对性,但是,与此同时,数据中难以解读的,如同乱码的部分,也变得更多了。如今在研究团队中有这么一种看法,那就是,“病毒”的真相,就隐藏在乱码之中,而那些可以分析的数据,不过是宛如“并发症”这样的微枝末节,甚至是“病毒”的伪装。

    当然,也有人认为,可以通过解析已知的数据,步步深入未知的数据,乃至于破译乱码部分——阮黎医生基于自己的情报渠道,以及研究成果,却是不认可这种看法。相比起第一种言论,她甚至更加激进,认为即便是乱码本身,也不过是“病毒”对自身伪装的一部分,它所掩盖的并非是真相,而仅仅是“病毒”本能自卫的一种手段。

    “如果没有一个巨大的契机,那么,对病毒的研究将会止步于现阶段的成果。”阮黎医生在不久前的报告会上如此发言,并引来众多同行的抨击,不过,她完全无动于衷,并坚信自己的判断,而安德医生也没有通过对她的权限剥离的建议,甚至于,以一种思索和参考的态度,让她继续去完成自己的理论。

    阮黎医生将视线移动到末日幻境中枢上,在她的眼中,就连末日幻境中枢也是极为怪异的。她不清楚这个不知道该称为是设备,亦或者是生物。又或者是古老文化中的祭坛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得来的——是被人创造的?亦或者。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病变末期,基于自身共性而彼此结合,就如同珊瑚那般的产物?是外星人的遗产?又或者是从某个古代文化中挖掘出来的物品?总而言之,整套末日幻境构造体的由来,根本没有记载于她有权知道的资料中。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有足够的权限去触碰这些构造体,乃至于无法判定,这些构造体是否就是末日幻境的物质本体。

    阮黎医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构造体的形状并不是原来就如此的,而如今所看到的形状和外表,是经过研究团队的人工改造的结果。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材质和结构,很可能并不是它原本的模样,作为中枢系统存在的“超级系色”。也是在人工改造中加入进去的,为的就是让研究团体能够进一步拓展对这些构造体运作的控制权限。而对于“超级系色”,阮黎医生的了解则更加深入一些,因为,“超级系色”的本体,就是一名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而且,和特殊实验体“高川”有着很深的联系。

    名为“系色”的女孩。在感染了末日症候群之后,在早期的试验型治疗中,引发了和普通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同的病变。她的特殊性,和特殊实验体“高川”的特殊性有着密切联系。不过,对这种特殊性的研究,同样因为对“病毒”的研究陷入困顿而进入了一个瓶颈。随着“高川”的身体越来越差,“系色”可以摆脱当前状况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少。要说惋惜和可怜,阮黎医生并不缺乏。但是,对于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她的研究一直都处于无能为力的阶段,所以,情绪本身,在她看来,就显得很廉价了,甚至于,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太过在意这些情绪。

    如今的末日幻境中枢“超级系色”,已经从她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不成人形的形象,变成了一种可以清晰看到轮廓细节的形象——在一根明显充满生物有机态的柱子上,女孩的外型好似浮雕一样突出,她张开的双手环抱柱体,看似受难,又看似跃跃欲飞。如果说,大部分病毒感染,总会让人变得非人,那么,“超级系色”如今的变化,却是反过来,从非人变得像人,但这仅仅是外表,内在究竟是如何改变的,则完全不可琢磨。同时在心理学和生理学上有着高深造诣的阮黎医生在观察如今的“超级系色”时,总会打心底生出一种惊悸感。

    “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呢?”阮黎医生自言自语着,所有涉及“病毒”的变化,都是充满危险性的,但同时也充满了可研究性。仅仅通过“超级系色”的外形转变,就可以引发多种联想,然而,让人烦恼的是,这些联想大都没有证据,仅止于猜想而已。在特殊实验体“高川”的身体,也最终崩溃的现在,对于“超级系色”的观测就更加困难了,因为,没有了“高川”,引动“超级系色”的方法就少了一条,对于研究团队来说,不可谓是一种打击,因为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但“超级系色”的运作却远低于过去的效率。

    从种种现象来判断,“超级系色”并不完全被研究团队控制,但是,至今仍旧没有一个彻底取代它和控制它的方法。“高川”本是最好的钥匙,可是,现在这个钥匙却坏掉了。在“高川”变成lcl之后,说不定会在“病毒”的汲取中,和众多的lcl一样,化作一滩纯净水质吧。

    lcl就仿佛是培育“病毒”的营养液,至今为止,被“病毒”吞噬一空的lcl,足足有三十万人的份量,相当于“病院”至今为止的所有储备。即便如此,从“病毒”的变化来看,它的变化不会就此停息。研究团队中有人建议暂时中止这种不人形的提供,但却被以科学的非人道性驳回了,“病毒”在外界的感染扩散并不是剧烈,而大多数感染者,也仅仅被视为特殊流感和精神疾病患者,“病院”所收集的感染者,从严格定义来说,其实是一种主动将正常人批量感染的不道德行为。

    就如同为了拥有足够的艾滋病患者标本,从而将艾滋病病毒注射到正常人体内。病院没有“病毒”。却会将正常人置于一个隔离性的感染高发区,以增加感染的几率。这样的做法已经不能单纯用“恶劣”来形容了。可是。对病院来说,这么做的效率却是最高的,引发的后遗症反而是最小的。正常人口的流通和消失,总比大规模捕捉疾病患者更加隐蔽。因为,世界正常人口足有六十多亿。而至少有半数处于随时可能因为种种意外而生死不明的生存状态和社会地位。

    意外失踪和死亡,一旦分散到全世界,从人口分部和比例来说,再不正常也会变得正常起来,对于很多人来说,也很难拥有全球性的宏观视角来判断潜在的问题。

    在“病毒”活性化的现在,研究团队的兴奋程度也提高到了有史以来的顶点,消耗几十上百万份量的lcl。相对于可能取得的成果,都已经不再是麻烦和问题。“病毒”越是活跃,对它的定位,就越有突破性的进展。阮黎医生此时只身一人呆在这里,关注数据的变动,仅仅是因为,其他人都已经取得了足够自己研究的数据,埋头在自己专属的实验室中。

    阮黎医生盯着末日幻境中枢。想象着其内部的变化,她想得出神,思绪万千却又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她得到了一个好机会,但是,对自己的研究该如何深入,仍旧有所迟疑。随着“病毒”的活跃,和研究团队的疯狂,她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危机。在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超级系色”似乎动了动。那种难以言明的心悸猛然让她清醒过来,用力注视着那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那浮雕一样的女孩的眼睛,好似在注视自己,那里明明没有瞳孔,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眼球,可是,这种视线感……阮黎医生的内心一阵发寒,不由得偏移了视线,可是,在她猛然清醒过来,在一度望去的时候,浮雕女孩“系色”的样子,却不再具备那种活生生的感觉了。

    阮黎医生有些眩晕。

    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幻觉,而长期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接触,让她几乎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被“病毒”感染了。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匆忙取下连接终端台的个人数据盘,抱起一大叠资料奔向自己的办公室,期间撞到了什么人,也没有理会。冲进办公室后,她将手中的东西朝桌上一扔,立刻取出专用设备,以自己研究出来的流程,去检验自身的生理情况。她不相信研究团队的检查,抱有深深的戒心,尽管,整个研究团队所能调用的设备,毫无疑问是最顶端的。

    在复杂的检查流程一一完成,并得出结果后,阮黎医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仍旧正常,可是,之前看到的,感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她用力甩甩头,“超级系色”涉及“病毒”的程度很深,她的研究距离对它的了解,仍旧太远了。即便是过去一直朝夕相处的“高川”,至今也没能研究出突破性的结果来,更何况当前权限难以接触到的“超级系色”。

    不过,说起“超级系色”,她的个人渠道中,倒是有相似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让她加入病院研究团队的底气,就是由此产生的。阮黎医生在为“病院”工作的同时,接受了另一份工作,这份工作是彻底违反病院条款的,而且,提供工作的一方,完全可以被视为,意图夺取病院研究成果的间谍组织。

    和病院的势力构成一样,这个于暗中运转的间谍组织,其构成也是极为复杂的,具体有哪些成份,阮黎医生不打算去深究,因为那是极为危险的行为。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加入任何一方,但是,她自身的才能和过去工作的特殊性,让她不得不接触到极为黑暗、混乱而危险的东西。为了生存,她必须为一方,甚至于同时为两方工作。在阮黎医生的初步调查中,实际上,这个病院的大多数研究人员,都具备多重身份,同时在为多方工作。病院方面应该并非毫无所觉,但一直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从而将炸药桶一般的情势,维系在一个不被点燃的程度上。

    看似宽松自由的病院气氛,实际已经十分紧张,压抑,人人自危,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整个儿爆炸开来,让每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埋头于研究,还得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在加入病院之前,是阮黎医生从未想过的。可是,她这个时候已经无法下船了。

984 组织

    阮黎医生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过滤着自己已经掌握的情报,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前的处境,让她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若非自己接触的物事充满了吸引力,“病毒”的存在和由此展开的研究让任何一个想要做出点成就的研究者都无法轻易割舍,否则早就想办法脱离这个病院了。如今她已经太过深入,反而已经没有了脱身而出的可能,对这一点,阮黎医生非常清楚。此外,安德医生是一个无论在专业领域还是在政治领域都具备极高才能的人,即便在没有足够情报的时候,他对事情走向的敏锐性也远超常人,借助这种敏锐性,他总能及早发现他人自以为没有暴露的东西,从而做出慎密的谋划。正因为多才多能,而并非只是专精自己的研究,安德医生才能成为研究团队的首席,掌握着病院内大多数决策。

    安德医生的心智是十分强大的,阮黎医生用自己擅长的心理学去剖析这个人,得出来的结论,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为隐藏于病院中的间谍组织提供情报,却也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在“病毒”越来越活跃的现在,她从间谍组织那边传达的要求,已经意识到这个组织的行动也开始加快,似乎想要抢在安德医生做出什么成果之前,达到某个阶段性的目的。

    可是,变得比过去更加频繁的行动,更容易被暴露出来。阮黎医生从来都没想过,安德医生没有意识到病院内的诡动,他过去没有针对性做什么事情。并不代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会保持旁观的态度。甚至于。阮黎医生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在研究团队的会议上,安德医生的态度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她仍旧在心中感到不安。却又无法判断,在那个男人平静表情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谋划。

    “病毒”是很奇特的东西,它仅仅是存在,就足以让这个世界躁动起来,病院中所发生的一切,所卷起的暗流,不过是世界躁动的一个缩影。正因为认知到这一点,才让阮黎医生没有安全感。甚至有一段时间觉得世界之大,也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处,精神上的焦躁让她不得不服用大量的药物。近些日子和间谍组织更深的沟通,无疑也是破罐子破摔,下定决心去做点什么。

    阮黎医生坐在转椅上,翻阅着“高川”历年来所有的检查报告,超级系色的存在,以及间谍组织透露的。和超级系色拥有某种深刻关联的东西,让她想要更进一步接触它们。之前对末日幻境中枢的观察时,所感受到的异常。直到注射了镇定剂的现在,也无法当作错觉因素来剔除。

    如果,自己感受到的异常是真实的,那么,必然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将在近期内发生。“病毒”的活跃和“超级系色”的异常。明显有着深刻,却又暂时无法分析的关联。如果想要在未来的变化中掌握一定的主动权,更深入地了解两者是必须的行动。病院的研究团队方面,安德医生虽然照旧支持了她的研究计划,但是,却没有更进一步开放权限,这让阮黎医生产生了一种紧迫感和拘束感,因此,另一方更加诚意且急迫的支持,就更加充满了诱惑力。

    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阮黎医生想着,失去“高川”,对她于病院中的处境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其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显然不可能当作筹码,对病院而言,只有特殊的实验题,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掌握着有价值的东西,是在病院中生存的关键。阮黎医生的处境艰难,她和那些相对更加平庸一些的研究者不同,正因为太过深入研究,所以,必须要找到新的有价值的东西,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

    超级桃乐丝吗?阮黎医生回想着间谍组织透露出来的这个名字,虽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没有进行过正式的接触,但是,既然被称为和“超级系色”相仿的东西,那么,单单就“超级桃乐丝”这个名字,就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

    阮黎医生从档案库中调出系色、桃乐丝和高川,乃至于和高川有着密切关系的其它女孩的资料,她此时的权限,让她可以看到的东西,比过去更加丰富一些,但却仍旧并非是全部的资料。真江、系色、桃乐丝、玛索、咲夜、八景,六名女孩和高川之间的人际关系,并非是隐藏的重点,七人之间那强烈的感情,已经在过去被认定为,是促成七人特殊性的关键因素,但是,追溯所有的特殊性,试图找到这种特殊性的源头时,真江是不可逃过的话题,但是,这个女孩已经死亡了。

    如果将七人的特殊性用线段串联起来,用数据模型进行描述,那么,真江出于最顶点,之后就是高川,高川之下是系色和桃乐丝,玛索、咲夜和八景三人出于最底端。在真江死亡,高川无法确定存活性,超级系色被安德医生的研究团队掌控,玛索、咲夜和八景三人人格崩溃的现在,桃乐丝就变得格外醒目了。

    桃乐丝在档案中,属于“失踪人口”,具体情况在资料中没有过多描述,甚至于连消失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记载,更没有其他人对其失踪进行评估的报告。从一开始,桃乐丝就处于“被刻意遗忘”的状态,不过,阮黎医生多少解开了这个谜团——潜伏在病院中的间谍组织,对桃乐丝进行了捕获和转移,这样的行为让病院束手无措,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而“超级桃乐丝”这个名字的存在,更证明了,在研究初期,因为“高川”的缘故,而变得与众不同的实验体,其实一共有两人——系色和桃乐丝。安德医生得到了系色。间谍组织则掳走了桃乐丝。之后,安德医生率领的研究团队。在各方面的优势下,取得了更大的进展,超级系色的形成,一定比超级桃乐丝的形成更快。

    不过,在研究进度因为缺乏突破性进展而放缓之后。间谍组织利用自己盗窃来的资料,将自己的进度推进到了几乎和研究团队相当的程度。超级桃乐丝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阮黎医生不清楚,超级桃乐丝藏在什么地方,又是如何接驳末日幻境的,不过,间谍组织的态度和透露的风声,让她不得不相信。超级桃乐丝拥有和超级系色不相上下的能力。在失去了“高川”,又无法接触“超级系色”的现在,接触“超级桃乐丝”几乎是唯一的选择。至少,间谍组织那边的态度更加诚恳,他们可以在病院中生存如此之久,又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也证明其有能力保护自己。

    “果然,还是得站队吗?”阮黎医生扔下看了上百次。却一直都没办法找出更妥当办法的资料,重重靠在椅背上。随即又振作起精神,打开电脑。查看特殊加密的邮箱。间谍组织自称已经成功避开了病院网络的监视,虽然阮黎医生对此还抱有怀疑,但是,对方的理由也很合理——他们依靠超级桃乐丝的力量,维护自己的网络安全,虽然病院有超级系色。但是,超级系色的处理能力更多放在研究上,是末日幻境构造体的人造中枢,而超级桃乐丝的机能,无论从性质还是任务,都偏向于“骇客”。

    投入的精力不同,能力偏向的不同,让超级桃乐丝得以在病院网络中肆无忌惮。特殊的邮箱,是基于超级桃乐丝的性能才开发出来的高加密高伪装的通讯方式,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有暴露的情况出现——除开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刻意暴露的邮箱。不过,会刻意暴露加密邮箱,更证明了这个间谍组织的不好相与。对计算机安全不那么精通的阮黎医生,已经不在尝试用自己那可怜的知识去进一步消除自己和对方进行沟通的痕迹了,所有的信件,一封不落地保存在这个特殊邮箱中。

    “尊敬的阮黎女士,经过这几个月的沟通和近期几次实际性的合作,想必您已经对我们有了一定的了解。关于之前的提议,我们期待您的正式答复,以便促进我们彼此之间的交流。我们对您的许诺是最基本的权益,您的才华应该拥有更大的施展空间,并为您带来更多荣誉和利益。署名:您知道的。”

    在这封邮件中附带了一条超链接,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是阮黎医生明白,一旦触动这个超链接就不会再有回头路。对方也许不会很快找上门来,不过,触动超链接的行为本身就代表了她的意愿。尽管阮黎医生已经在这些天考虑了许多,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时,她天性中固有的细腻和感性仍旧让她有些迟疑。只是,这种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她轻轻敲击鼠标,点击了超链接。

    没有独立的页面弹出来,也没有页面跳转,仿佛那只是一个失效的空白链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阮黎医生等待了好一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让她觉得有些疲惫,但是,她没有再次点击超链接。一次就足够了,这样的冒险一次就够了,她心中想着,无论是否成功,都不会再做第二次。

    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在电脑上找不到任何回应,阮黎医生终于站起来,脱下白大褂,整理好资料,拿了一份准备回宿舍休息。她刚打开门口,就看到门外站着一名有些眼熟的陌生人,她想了好一会,都没有想出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人。不过,她十分确定,自己和对方至少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人会是那个地下组织派来接应的人手吗?阮黎医生愣了愣。

    “医生,我又看到那东西了!”年轻人有些惊惶地说,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焦躁起来,但无论阮黎医生怎么观察,都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在演戏,只见他用力咬着指甲,似乎空荡荡的四周真的潜伏着某种让他害怕的东西,断断续续地说:“那些猴子,不。我不知道,那些东西……一直都躲在树林里……我本以为它们不会来找我的……呜呜……”他突然发出呜咽声。表情也变得古怪,他的表现让阮黎医生立刻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面前这个人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觉得他眼熟,就证明他曾经接受过自己的治疗。只是,病院收容的精神病人中。大部分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即便不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也是预备感染的胚胎,而负责处理表面上的心理诊断的医生,在病院中并不多,自己的工作并非正常心理诊所那种精细的,针对性的诊疗,而是一种粗放的。面向病院中所有精神病人的诊疗,在过去,只有“高川”才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病患,而自己的精力也大都集中在“高川”身上。如此一来,不记得其它病人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那么,是自己理解错了?眼前的年轻人不是那个组织派来接头的关系人,而仅仅是有求于自己的病患?阮黎医生想着。但是戒备并没有放低,反而更加提高了,因为。那个组织是有智慧,有目的,有理性地追求自己,而眼前的病人,却因为精神上的问题,往往充满攻击性。尤其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他们的异常是从身体到心理的,在病院工作的这些日子里,她可没少见到末日症候群患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袭击病院工作人员和其它病人的例子。目前,“病毒”的感染特性和感染渠道并没有一个清晰而确切的结论,在各种实验中,能够共同的,就只有在一定条件下的群集中,会促成感染的扩大。“病毒”在全世界的感染点是极为分散的,感染规模也有大有小,很难断定在某种情况下,就一定会出现感染者,但是,如果被末日症候群患者攻击就算不会导致感染,也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阮黎医生朝四周忘了忘,很快就有武装警卫出现在角落,对她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她才稍微安心了一会。即便是需要单独诊疗的情况,也同样是出于安全监控中的,那种人稀地广的空荡感觉,很多时候都只是错觉而已。在配备给她的这一层楼中,不可能没有保安。虽然心中明白,不过,当一个明显精神病发作的病人突然站在眼前,挨得如此之近,仍旧不免让阮黎医生有些心里发毛——在过去,这种情况出现得并不多,病人们若非得到召唤,亦或是到了固定的检查时间,很少会踏入这栋建筑。

    对病人来说,诊疗所往往也是本能抗拒的地方。

    这名年轻的病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其精神状态也让人感到危险。那不安而焦躁的神情,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暴起伤人——对他来说,或许伤害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其它什么古怪可怕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它们在这里?”阮黎医生用饱经考验的平缓声调说着,尝试抚平对方紧绷的神经。她当然明白,这里没有危险,也没有怪物,可是对这个年轻患者来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年轻人敏感地看了看四周,警卫已经躲会了阴影中,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些发作的病人眼中,否则很有可能会导致病人疯狂起来。他们的职业,所携带的气息,对于敏感的病人来说,很容易变幻成某种“怪物”。

    “是,是的,它们在树林里。”年轻人嗫嚅地说:“我跑了,它们追过来,我一直跑一直跑。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教堂,有神在里面,于是我就过来了,可是……”他有些迷茫,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我应该在天堂里,医生也是吗?”他突然开心地拍起手来:“对了,医生就是天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下一刻,他的脸色又骤然一边,猛然抓住阮黎医生的手。

    阮黎医生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示意警卫不要轻举妄动,她的动作很轻柔,拍了拍病人的肩膀:“不要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是天使,你应该相信我。”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病人猛然大吼起来,表情都扭曲了,“它们就在这里,它们包围了这里,天啊!它们要过来了!快走快走,医生!神抛弃了我们。”他用力拉着阮黎医生,转身就跑,阮黎医生不得不跟上,一边在他耳边劝慰着,用心理引导的方式,婉转地调整他的心理。警卫在她的示意下,并没有主动现身,但是摄像头一直都捕捉着两人的身影。然而,病人异常的敏感,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并将这种意识转化为心中的恐惧。

985 组织2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应该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年轻人越来越焦躁,他的目光涣散,就像是没有特地去看真正存在的东西,而是透过这些实际存在的,看到了本应不存在的。X X 网 站 w-w-w.-x-Xx.c-o-m。异于常理的神情和动作让人感到害怕,他说的话,用正常人的理解都是极为荒谬的,虽然屡屡提到神和恶魔,但却并非教徒那般虔诚,而仅仅是出于一种极端的心理恐惧。年轻人抓住阮黎医生,沿着走廊一直跑,从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的细节中,都流露出超乎寻常的紧张。在阮黎医生眼中无比正常的建筑内部,在他的眼中仿佛被某种怪物占据——他所描述的怪物到底是什么,阮黎医生并非没有概念。“病毒”之所以被意识到其存在性,正是因为由其引发的症状拥有某些共同性,而这种共同性却又是其它疾病所不会同时具备的。同时作用于身体和心理的症状,乃至于幻觉上的相似性,让末日症候群患者得以从众多一般疾病患者中被辨识出来。

    年轻人所描述的怪物,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幻觉中是十分经典的一种,不过,在发病环境的数据归纳中,大多数是在树林这类天然阴森潮湿的地方,时间也大多在夜晚,而且,像年轻人这样,被幻觉一直追逐到诊所中的情况也是极为少见的。诊所本身对这些末日症候群患者来说,就仿佛“神社”、“辟邪”之类的存在。生理上的发病暂且不提,精神上的发病患者,一旦进入诊疗区域。一般都会在十分钟之内安定下来。

    阮黎医生始终对年轻人抱有怀疑,但是。至少从表面上,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发疯了。这个时候,除非警卫上来制服他,然后用设备进一步检查,否则。很难得出让她信服的结论。不过,出于更深的缘由,阮黎医生并不打算这么做。无论如何,这个年轻人出现的时机都太巧合了。

    两人一直冲刺到电梯旁,年轻人猛然停下来,用力将阮黎医生推进旁边的电梯,在阮黎医生反应过来前,就堵住了门口。拼命地点击关门的按键,然后转过身,张开手臂阻挡着根本不存在的怪物。他背对着阮黎医生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然而,在他的瞳孔中,却出现了火烧云的光景。

    天花板的遮挡,本该让他看不到天空的,而此时此刻也不是傍晚时分。

    阮黎医生没有对自己一人身陷电梯而感到烦躁和恐惧。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是十分安全的。她等待电梯徐徐关上。没有挣扎,随后取出笔记本,接驳了监控网络系统,将电梯外的场景调了出来。

    在对病人的表情进行放大时,她看到了病人瞳孔中的火烧云,以及随后的。天空塌陷,陨石天降,无数的火星宛如细雪般泼洒的场景——这是明显的异常,在一个密闭的建筑中,怎么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而单纯的幻觉,也不可能倒影在瞳孔中。阮黎医生这个时候确定了,这个病人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也只有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才会发生这么古怪的事情。在过去,阮黎医生看到过许多异常的情况,最后都不得不归结为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生理的异常,例如现在,病人瞳孔中的景象,也只能猜测是,他的眼球出现了某些问题,从而在视网膜上表现出来。X X 网 站 w-w-w.-x-Xx.c-o-m。

    只是,如此复杂的细致的景象,可以仅仅用眼球的异变来解释吗?阮黎医生不知道,面对这些异常,她时常感到无能为力。

    这样的异常在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同样是典型的现象,只能归于“病毒”的特殊性所产生的,人体短暂的变异。人体会化作lcl就已经足够异常了,相比较起来,这个年轻人瞳孔中出现的异常情状反而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而且,阮黎医生想起来了,“高川”身上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情况——这个年轻人的发病特征,和“高川”有些相似。

    这还是巧合吗?亦或者,是“病毒”所引发的病症中,某种尚未确定的规律?因为没有足够的病例,所以,阮黎医生也仅仅就是这么一想罢了。

    随后,警卫扑上来,和这名病人扭打在一起,不一会就将对方制服了。电梯在下降,阮黎医生随手按了第一层的键钮,她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心情再去处理病人的问题。因为,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身心疲惫。当她意识到下降时间超常的时候,才察觉,电梯的标号早已经抵达了第一层的数字,但是,电梯仍旧在下降。

    这是怎么回事?电梯故障?在阮黎医生半惊半疑的时候,电梯终于停止,门口也悄然打开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平方的房间,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整个房间中,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之外,没有更多的东西。

    “欢迎加入组织,阮黎医生。我想,您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用经营式的笑容如此述说着,“为了引开安德医生的视线,我们不得不做一些小把戏,我们会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对话,那么,不浪费时间,立刻开始吧。”

    男人示意阮黎医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人隔着桌子,桌上用钢笔压着一叠合同。阮黎医生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加入这个组织,但是,不在那之前问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情就难以平静下来。

    “刚才那个病人……”阮黎医生没有把话说完,她认为对面的男人明白她想说什么。

    “没错。他是我们的人。”男人没有丝毫的隐瞒和推诿,直截了当地说:“但是,他也的确是病人。”

    “他在被感染前就是你们的人?还是……”阮黎医生死死盯住对方。

    “感染之前就是。XX网站 。他不太走运,明明是假扮病人。结果却弄假成真了。”男人笑了笑,但是。这种笑容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只是单纯的面部肌肉神经运动,“我们答应为他提供试验药物,他没得选择。而且,在您签了合同之后。他将会是您的专属病人。”他顿了顿,说:“就像高川那样。”

    “他不是高川。”阮黎医生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但仍旧斩钉截铁地说:“高川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高川消失了,就必须有另一个独一无二的病人取代,无论这个人是叫abc,还是叫高川。”男人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想,您应该注意到了,他和高川的特点十分相似。实际上。是超级桃乐丝参考了高川的数据,花费了大量精力调制出来的。高川的特殊性十分重要,既然他消失了,我们就必须想办法,让这种特殊性延续下去。当然,我明白,无论如何相似,那个年轻人和高川仍旧是两回事。不过,即便只是表面上的相似,也有足够的研究价值吧。”

    “这是你们的决定?”阮黎医生皱了皱眉头。

    “不。这是超级桃乐丝的决定。”男人摇摇头,说。

    “超级桃乐丝的决定?”阮黎医生的眉头紧蹙得更深了,超级桃乐丝似乎和她对超级系色的认知不太一样,“这怎么可能?”

    “我忘记了,阮黎女士观测过超级系色。”男人恍然般点点头,说:“不过。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是不一样的。两者在很多地方拥有共同点,但是,请您记住,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不同的地方,决定了它可以做到超级系色无法做到的事情——简单来说,她比超级系色更强!”

    “她?”阮黎医生细心地察觉到,男人对超级桃乐丝的称谓,于最后有了一些变化。“她”和“它”的区别,在语言习惯中,在于人性化的有无。显然,超级桃乐丝似乎有一些古怪之处,让其不被当作单纯的“高端设备”来看待。

    “是的,无论我怎么描述,都很难向您解释她的特殊性。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我想您就会了解了。”男人慎重地说:“超级桃乐丝是不同的,用安德医生的计划来说,就是最接近人类补完计划基础成果的样本。当然,这个样本的出现,更像是一系列偶然的结果,而并非人工干预的结果。”

    男人语焉不详,但是已经足以推测到一些关于超级桃乐丝的蛛丝马迹,阮黎医生没有再犹豫,抓起笔在合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连合同条约都没有去看。其实在这种研究中,合同本身并不具备法律意义,更多是一种基于信诺的契约,合同中所写下的所有条款都是虚的,唯一真实的,就只有一方提供支持,而一方付出自己的能力,至于支持多少和付出能力的多少,完全由当事人自己把握。

    但是,背信者——也就是彻底违反供需关系的人——将面临非法的生命威胁,而合同一旦被泄露,也会给签订合同的人和组织双方带来大麻烦。只有真正理解非法研究领域规则的人,才会得到相关组织的支持。虽然合同本身所带来的意义是严苛的,但是,比起在研究中将会遇到的那些麻烦,反而更让人容易接受。彼此需要,这就是这份合同验证的本质。

    签下合同之后,男人笑了笑,从口袋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打开后将液体倾倒在合同上。合同上的字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到一分钟,就只剩下大片的空白,以及最基础最简约的合作条款,和彼此双方的签名。阮黎医生自然是署名自己的名字,而男人所代表的组织一方的署名,却是最简单的代号:组织。

    阮黎医生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这个间谍组织根本就没有什么威风的名号,它就叫做“组织”,就如同这座孤岛上的病院也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字,就叫做“病院”,所研究的病毒,就叫做“病毒”。

    “欢迎加入组织。”男人和阮黎医生正式握手。

    “我什么时候可以接触超级桃乐丝?”阮黎医生平静下来,问到。

    “很快。如果运气好的话,现在?”男人摊开手。说:“这方面,超级桃乐丝有很强的自主权。我们实际不能替她做什么决定。她是独立的个体,是智慧的个体,是组织认可的核心,至少现在是这样。作为交换,我们向她提出要求。而她给出实施方案,经过我们的评估之后再执行,而执行的时候,她负责全局的规划,而我们就是分裂出去的触手。”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点点头,她很快就理解了,组织和超级桃乐丝的关系,对超级桃乐丝的特殊性。就有一份深切的感受。超级桃乐丝,的确是和超级系色有着巨大区别的。这种区别就在于,超级系色可以干涉末日幻境,但是,超级桃乐丝却可以干涉现实。在阮黎医生的观察中,超级系色一直都是沉默的,而仅仅反馈末日幻境的数据给研究团队,并不会如同通常的计算机那般。提供结果和建议,它所有的活动,都局限在末日幻境中。从而让它获得了“中枢”一般的权限。而超级桃乐丝则更像是一个同时在现实和末日幻境中都能展开活动的“骇客”,而从组织那边提供的信息来看,她的确就是一个拥有超级能力的骇客。想来,她干涉末日幻境的方式,也一定是如同骇客一般。

    继续深想一下,基于系色和桃乐丝之间的关系。超级桃乐丝的骇客行为便很可能拥有一个轻松的环境。而这也必然是组织之所以可以在成果上,一直追赶病院研究团体的原因。同时涉足于末日幻境和物质现实的超级桃乐丝,在一定程度上解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和生理问题后,的确有可能对尚未恶化为lcl的病人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改造和调整。

    有了超级桃乐丝的帮助,组织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阮黎医生相信,自己目前所接触的,将来要接触的,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但是,阮黎医生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深入探究背后的阴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她过去做得不够好,但现在开始,似乎也不算晚。

    “按照协议,我拥有撤退的优先权。”阮黎医生再一次重点提醒到。

    “是的,如果到了撤退的时候,您将会是第一批得到通知和支持的人员。”男人平和地点点头,“像您这样优秀的,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最重要的。这个文明社会中,最缺乏的不是人才,而是最顶尖的人才。您的才华已经得到认可,这才是我们接触您的最重要原因,安德医生虽然也是最顶尖的人才,但是,他不是自己人,不是吗?而且,您的专业领域和他没有太大的交际性。您是心理学和病理学的专家,而安德医生则是生物学和心理学的专家。”

    “那么,我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阮黎医生问到。

    “您决定,组织不会干涉您的研究。不过,在高川消失的现在,我想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取代高川的实验体,我们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那个年轻人。但是,组织希望您不要忽略他,将他在病院研究中的重要性,在真正意义上上升到高川的位置。”男人严肃地回答到。

    阮黎医生可以理解组织的用心,基于那名年轻人的特殊性,要让他融入病院的研究中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从自己的心理上,将那名高川仿制品当作真正的高川来看待,却不是什么舒心的事情。高川是特殊的,这一点在阮黎医生的内心中根深蒂固,而且,正是因为这种特殊,让她在谈论已经崩溃为lcl的高川时,也仅仅使用“消失”这个词汇,因为,消失的东西,还是有回归的可能的。

    不过,阮黎医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便承诺下来。她现在的处境,的确需要那名高川仿制品的帮助。

    两人又沟通了关于之后联系的各项事宜,便结束了这次见面,在病院中消失太久是不安全的,虽然超级桃乐丝已经接管了这座诊所的控制网络。在从原路返回前,阮黎医生仍旧没有接触到超级桃乐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女性的直觉,她在电梯门关上前,突然察觉到房间中多了一点什么——本来只剩下桌椅和男人的空间里,十分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地,多出了另一样东西。

    可是,在她稍微迟疑了一下时,电梯门已经彻底合拢了。

    是超级桃乐丝吗?她还能行动?阮黎医生不由得想到,因为,这样的猜想,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病院一直都没能找到桃乐丝。像超级系色那样的不方便移动的庞然大物,自然是很难藏匿的,但是,如果桃乐丝在变成超级桃乐丝后,并没有丧失人类的基础活动机能,体格也没有扩大,那么,以组织和她本身的能力,要躲藏在这个巨大而复杂的病院中,的确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986 暴走的开端

    阮黎医生离开后,男人朝身旁看去,那里的空间有些扭曲,但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就很难觉察出来。隐约是个人形,男人说:“我们的进度要加快了,最近一段时间,安德的游戏越来越难了,已经有好几个据点和成员被拔掉。”

    “高川防制体应该可以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在弄清楚这个防制体的秘密前,安德不会大动干戈,毕竟,这是我们目前为止唯一超越他的研究团队的成果。对他的研究的确拥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从那宛如幽魂般的空间处传来清晰的声音。

    “l计划的问题……”男人稍微提了一下。

    “l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声音说。

    “那么……”男人顿了顿,但是,声音知道他在想什么。l和之前派去的年轻人一样,都是在深度解析“高川”之后,研究出来的仿制品,虽然不可能等同于“高川”,但在某些个特性中,却和“高川”有些相近。交给阮黎医生的年轻人是取代“高川”作为实验模型使用的,而l则更加特殊,是至今为止,除了“高川”之外,唯一可以从外部接驳末日幻境的实验体。虽然在接驳末日幻境之后,几乎不可能再回归现实,但是,研究他在末日幻境中进行活动时,现实身体所产生的变化,也能够获取极有价值的数据。

    “高川”的价值,或许有更深层的作用,但是,利用得最多的,是他和超级系色的共鸣,以及他处于末日幻境中时的生理变化数据,以及在回归现实后的心理复检所得到的数据。然而,在“高川”已经消失的现在。唯一可能进行这种实验的就只有“组织”了,因为他们拥有l。

    l的珍贵性毋庸置疑,尤其在“高川”消失的现在。从而也可以衬托出交托给阮黎医生的那名高川仿制体的重要性。如果“高川”还存在,那么。安德率领的研究团队可以忽略高川仿制体,但是,现在他们可没有这么大方的基础。

    “组织”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已经十分确定,安德医生他们绝对不可能如同“组织”这般调制高川仿制体,因为,他们拥有的是超级系色。而并非是超级桃乐丝,双方在性能上的差别,注定了各有优势。“高川”的消失对安德医生等人的打击是十分重大的,但对于“组织”却并没有这么严重。因为。超级桃乐丝在“高川”消失之前,及时完成了对“高川”的一部分仿制,通过超级桃乐丝的表现,“组织”甚至觉得,如果“高川”没有消失。研究时间足够,完成对“高川”的彻底解析,批量制造“高川”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高川”这个珍贵实验样本的消失让人惋惜,但正因为如此,才让“组织”更进一步掌握了对话权——尽管并不需要真的和病院直接对面交涉。但是,能让对方有所顾忌,就已经足够了。有了超级桃乐丝的保证,“组织”只需要争取时间。

    l也好,交给阮黎医生的年轻人也好,都是十分重要的实验体,虽然他们拥有种种不足,但是,却是一个基础,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资源。在将那名年轻人交托给阮黎医生,以吸引安德等人的注意力的现在,l的重要性已经再一次被拔高了。深明其中关要的男人自然对l十分看重。

    “l的状态不太好。”男人慎重地说。

    “这不用你说。”幽魂般的声音飘忽起来:“不要再让我强调第三次,包括l在内的两个仿制体都是可以取代的消耗品。”

    “但是,关于该如何消耗,或许应该更加慎重一些。”男人沉稳地说,“高川已经崩溃了,我们要重新调制这样的仿制品也有一定的困难。”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再困难也要上。”声音强调道:“仿制体必须崩溃,否则我们永远不了解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逐步试探了,加速仿制体的崩溃是必要的。”

    “真是粗暴的做法。”男人苦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么,l现在……”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声音已经确定了他的想法。

    “是的,l已经崩溃了。”声音说:“但是,正因为他的崩溃,让我得到了一个机会,我们会成功的。”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你,超级桃乐丝。”男人捏了捏鼻梁,说到。

    “相信我,是你们唯一的选择。更何况,我的真身已经在组织的掌握中,不是吗?”超级桃乐丝用陈述事实般的声线说到。

    “那么,你现在的进度如何?”男人转回正题问到。

    “已经骇入末日幻境中。”超级桃乐丝说:“这一次的骇入和过去不一样,是完全的,没有触动末日幻境和病毒的预警机制。”

    “你已经进入了末日幻境?但你现在——”男人有些震惊。

    “是的,我说过了,这一次骇入,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的。”超级桃乐丝仍旧只传来的声音,但是,男人似乎可以看到她那充满自傲的神情,“现在的我,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

    “同时存在吗?”男人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这是连高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不,确切地说,这样的能力,已经和病毒十分相似了。”

    这一次,超级桃乐丝抱以沉默的态度,让男人有时间去消化这些令他感到震惊的信息。超级桃乐丝目前所体现出来的异常特性,的确已经完全可以取代l的作用,l被消耗掉的事实,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么,超级系色呢?她和你虽然在功能性方向上有差别,但是,性能本身的质量却应该是一个水平的,毕竟你们都是高川——”男人还没说完,就被超级桃乐丝冷声打断了。

    “闭嘴!”她说。

    男人沉默下来。

    “超级系色……也快了。”隔了半晌,超级桃乐丝才说到。之前那份怒气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加快进度。幸好。还有高川仿制体可以转移安德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会更晚才察觉超级系色的觉醒。”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超级桃乐丝说:“已经完成对阮黎医生的伪装,马上离开这里,病院的警卫部队快要抵达了。”之后,她的存在感彻底于男人的感知中消失。

    “难以观测到,却同时存在于物质肉体和精神世界之中?果然,已经变得越来越像病毒了。觉醒吗?还是同质化?”男人自言自语着。再没多做停留,走进电梯中,将门关上。

    #

    在没有任何形状和存在性可视轮廓的黑暗中,思维在碰撞着。

    “高川躯壳已经转移。我不觉得会暴露他真实的功用,不,就算暴露也没关系,对人类补完计划来说,高川躯壳可以让他们看到实验成功的曙光。只要安德医生意识到这一点。应该会很高兴用高川躯壳来实践人类补完计划。说实话,如果没有人类补完计划的可行性为基础,我们的计划恐怕会大费波折,成功可能性也会降低到让人绝望的程度。要通过精神层面上的补完和反馈,引导身体生理的补完。仍旧是需要一个基点的。有一个可以利用的躯壳,和单纯依靠lcl逆向过程构造躯壳,根本就是天渊之别的难度。”

    “可是,高川躯壳并不仅仅是一个无意识的躯壳,虽然经过调制,但是在人格注入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大的风险,相比起来,通过对lcl的逆向操作,同时将人格和躯体整合出来,更要安全得多,也更加契合。”

    “难度,关键在于难度!lcl逆向操作太困难了,我们至今仍旧无法完全确定,患者肉体崩溃为lcl时的每一个变化细节。也许以后我们可以解析出来,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江——”声音顿了顿,“还是称呼它为病毒吧,它已经快要完全苏醒了。我们之前对它的状态的判断,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如果它完全苏醒之后,阿川仍旧是lcl状态,那么,抗体就会被它从内部同化掉,真江在高川体内种下的种子,也就彻底失去了作用。你也不愿意看到那一幕吧,那时所有人都不会再有还手之力。”

    “病毒伪装成江引发了阿川的人格分裂,虽然我们这边强行让阿川的理智人格进行增幅,但是阿川的感性人格太强了,加上江的附着增幅,你的计划有多大成功几率?”超级系色问到。

    “百分之三十,但只要不是零就有成功的可能。”超级桃乐丝回答到:“病毒的伪装让它在前期获得了巨大的优势,但是,正因为它一直在关注阿川的感性人格,所以我们才有让它掉进陷阱的可能。而且……那到底是阿川的感性人格,还是阿川的一种思维方式的具现,仍旧没有定论。我坚持那并非阿川的人格分裂,而仅仅是思维模式的冲突,只是病毒通过某种方式,将原本缠绕在一起的复杂念头分割开来,用其中一部分塑造了少年时代的阿川。”

    “以伦敦为战场的话,你有可能撑不到病毒跳入近江陷阱的时间,开辟亚洲战场,也许可以吸引病毒的注意力。对少年时代的阿川来说,八景和咲夜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即便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都是无比重要的。只要能够调动少年时代的阿川,伪装成江的病毒就会受到限制。根据数据进行总结,伪装成江的时候,病毒的侵蚀能力会大幅度提高,但是,战斗能力却一直处于最低值。”

    “放心吧,近江陷阱足以在短时间内抵抗它的侵蚀。为了完成近江,我们已经进行了百万次的模拟调试,如果这样都无法成功,那只能说,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果。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往好处想比较好。”超级桃乐丝如此说到。

    超级系色沉默,之后,这片黑暗出现了有形质的变化,就好似被油彩滴上,大片五颜六色的形状在黑暗中蔓延,逐渐又混淆成淡淡的红色。这种充满了侵略性的红色正不断变得深浓,宛如油画的时候,不断刷上颜料进行厚涂。很快,最开始被侵蚀的地方。那种无比深浓的红色,开始呈现出一种让人作呕的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只能说,那是一种无比肮脏的红色。

    “它又一次定位到我们了。这片区域正在被渗透,我们必须离开,牢笼很难再维持下去。”超级系色说,“我的算法已经被穷尽。短时间内无法再构筑更高级的算法。虚数空间中已经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我们这一次仍旧失败,就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不得不说,在这种背水一战的时候。我竟然会觉得少年阿川或许是最后的希望。”虽然述说的事实如此危急,但它的语气仍旧如同电子仪器般死板,没有半点变化。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们是正确的,是最棒的,因为。这是我们三人一起定下的策略,如果病毒是阿川的感性可以打动的东西,我们就不会落到现今这个下场。之前的所有事实,都证明了,江不过是病毒针对阿川制造的幻象。不过是为了将阿川可以杀死它的可能性,培育成可以提高自身抗性,无数次循环使用的药物。就如同有人通过有计划地吞服毒性食物,以提高自身的抗毒性。所以,想要通过感性和病毒进行交流的想法是根本行不通的,病毒不是人类,不具备理性和感性,它所拥有的只有本能,所体现出来的感性、理性和拟人化,不过是变色龙自身天赋般的伪装而已。”超级桃乐丝斩钉截铁地说:“你先离开吧,我会尽量拖延病毒对虚数空间的侵蚀,我的一部分已经拷贝到末日幻境和现实的代理构造体中,即便在这里被侵蚀,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顿了顿,她饱含深情地说:“幸苦你了,系色。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是的,我们会成功的。”超级系色的声音开始远去,“这已经是最后的一搏,那么,引爆‘剧本’中所有的伏笔吧,让‘剧本’暴动起来,这一战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lcl之海中所有旧有的人格都将彻底灭亡,而新的人格也不会再次诞生。只有在最终的破灭到来前逃离末日幻境,才有幸存的可能。”

    最后的话语,被吞没在黑暗中,在残留的,微不可闻的余音中,新的歌曲在吟唱。超级桃乐丝静静地聆听着,那绝非是自己等人的声音,而是来自于病毒的预言。歌声和色彩交织在一起,前一秒圣洁无比,后一秒就变成阴沉深邃,但是,仅仅从感觉来说,整体上是往一种将思维、人格和灵魂引导都到负面的趋势。那是无比的让人沮丧,绝望,看不到一丝希望,只觉得自己至今为止的一切,无论是否针对性做了些什么,其实都是被这份恶意所操纵的木偶,并被这歌声的内容,预言了自己必将遭遇的结局:

    “第一夜,奉上钥匙选中的活祭。

    第二夜,余下来的人啊,撕碎紧靠的两人。

    第三夜,余下来的人啊,赞颂吾高贵之名。

    第四夜,剜头杀之。

    第五夜,剜胸杀之。

    第六夜,剜腹杀之。

    第七夜,剜膝杀之。

    第八夜,剜足杀之。

    第九夜,魔女复苏,无人生还。

    第十夜,旅途结束,终至理想之乡。”

    这首歌谣,无论是超级系色还是超级桃乐丝,都已经听过了很多次。它当然是有意义的,但就如同那些将自己包装得朦胧的预言,因为充满了太多的暗示,反而让人难以辨别出真正的意义。第一夜到第三夜的内容,可以看作已经发生,但是,也可以看作即将发生,而从第四夜开始,直到第八夜的内容,更倾向于将会发生的事情。与其相比,反而是第九夜和第十夜更好理解。

    “魔女复苏,无人生还,旅途结束,终至理想之乡吗?”超级桃乐丝的声音在被侵蚀的空间中回荡:“告诉我,如果你是可以沟通的,那么,回答我,那是你的理想之乡,还是我们的理想值之乡?”

    没有回应,只有侵蚀不断继续,虽然超级桃乐丝用尽了全部的手段,但是,这个时候的侵蚀力度,已经和她与超级系色更早前遇到的强度截然不同了。彻底失去虚数空间这个既是囚笼,又是躲藏之处的地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结果。超级桃乐丝仿佛发泄般咆哮之后,终于又回归沉默。

    之后,色彩和歌声,毁灭了这片一望无际的黑暗。

    #

    横跨大洋的两个彼端,少年的高川和义体的高川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得抬头朝天空望去,天花板阻碍了他们的视线,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试图看清的东西,并不在这个世界中。在某个超越世界的地方,有一种好似起跑发令枪声般的动静发生了。一切都将开始,而必然有一个结束。

987 前往战场

    我听到了熟悉的旋律,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是从心灵深处传来。我开始察觉自己正在梦中,这个梦既深邃又黑暗,当我对自身的处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时,梦境就迅速模糊,我觉得这梦原本并非是这个样子的,有许多画面片段在我有意识地去分辨它们之前,就已经远去。我轻轻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力量阻挡,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点都没有“从梦中醒来”的感觉,直到我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景象——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臂下还压着笔记本,我渐渐想起来了,在等待nog来人的时间里,我习惯性将自己的事情当作冒险故事般记录下来,可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身体有一种生锈的迟钝感,看时钟,大概是半夜三更左右。左江还在厨房忙碌,看上去一点都不困的样子,睡着前已经吃过夜宵,也不清楚她现在到底在忙什么。我不由得回想之前的梦,觉得那不是一般的梦——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做那种没什么特别意义的普通的梦了。每一次做梦,都让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可是要具体梳理清楚,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我时常觉得,自己无论何时都如同身处梦中,不管是在末日幻境,亦或是在那所谓的“现实”中。

    不过,一想到体内有“江”这样的存在,就觉得并不是不可理解了。很多精神病患者往往会因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而疯狂,但是,我确定自己是绝对不会的,因为,我的处境可比“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还要疯狂。

    就在我打算洗把脸清醒一点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连锁判定习惯性释放。在五十米的观测范围内,于脑海中勾勒出来人的模样:身穿西装马甲,带着圆边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让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从事不法业务的感觉,正常人可不会对这样的家伙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所有的服饰都一身黑的情况下。来人神秘,简洁,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回答带来什么好消息。

    “来了。”在我站起来打算去开门的时候,左江已经在厨房里应了一声。以一名贤惠妻子的身份,替我把门打开了。

    我清楚看到,来人听到声音,看到左江的样子时。微微有些惊讶的表现,当然,不是很明显,如果不依靠连锁判定,光用肉眼。我也是难以看出来的。在合宿登记的时候,我的同居人是一名妓女,不过,左江无论在气质还是相貌上,都和“妓女”扯不上关系。她只是侵蚀妓女而显现于这个世界上,但是,在侵蚀之后,即便做基因样本检测,也无法得出两者之间有关系的结论。我想,来人就是惊讶于左江的出现吧,我没有阻止他进屋后东张西望,也许是想找到妓女,验证一下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不管怎样,他得到的就只有根据当前情况的各种猜想而已。

    “这位女士是您的同居人?高川先生。”来者终于按耐不住问到。

    我“啊”了一声,不打算就左江的话题说更多,如果他和他所代表的背后势力有求于我,那么,左江的来历就不会成为阻碍。况且,要解释左江和妓女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吞噬一个人类的存在,即便在神秘的世界中,也是违反人伦道德,往往会破坏人际感观的事情。拥有神秘的人类在仍旧承认自己的人类身份时,自然不可能对“吃人”没有一丝芥蒂。

    来人大概也看出来我不想就此事说更多,在微微一顿后,开门见山地说:“鄙人是nog的联络员,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想必您已经知道纳粹的事情,如今纳粹来势汹汹……”他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电视画面,那是政府专员正在就全民迁移和纳粹回归的情况进行普及和解释,这个节目将会重复至少一个星期,以便让所有躲藏在避难所中的民众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为政府之后的行动做铺垫,当然,地面上的实际情况,要比这里所宣称的更加严峻。

    “在十五分钟前,沿海地区的一个避难所被攻破了,敌人打算驻扎在那里兴建集中营。接下来的行动,大概会是沿着海岸线清剿所有的避难所,然后深入五大湖地区。在纳粹在海岸线开辟了据点之后,我们已经尝试过三次反攻,但是成效不大。唯一的好消息是,美利坚的军力面对停留在国境内进行常规作战的纳粹部队拥有一定的牵制能力。不过,他们架设在拉斯维加斯的中继器让所有人都不太舒服,那是纳粹在美利坚国土上,真正拥有决定性的力量,现在,nog已经得到联合国的许可,可以自由在各国领土内作战。这一次,在美利坚政府的邀请下,nog决定和五十一区合作,将拉斯维加斯的钉子拔掉。”来者摘下帽子,光秃秃的如同抹了油一般亮眼的脑袋,并不妨碍他面相的英俊,更增添了几分妖异,看上去像神秘学中那些喜欢和人类签订恶意契约,从中牟利的恶魔中介,在我开口之前,他已经用一种无比诚挚的表情,做出了请求的表态:“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nog的专家足够多了。”我说:“我不觉得,非得让我加入不可。”

    “不,我们希望您可以加入。”妖异的光头男人说:“五十一区希望调动从伦敦过来的每一个专家,在战场上,哪怕是多出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五十一区其实是担心有人添乱,所以,最好将所有不在控制中的专家,都送到战场上吧?”左江端来茶水,一边给所有人添上,一边插口到。

    “应该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那是五十一区的打算,nog和五十一区的关系,仅仅是合作者而已。”光头男人没有避讳这个话题。说:“在合作事宜方面,是由nog作为主导,nog是维护神秘圈权益的共同体组织。所以,您不需要担心五十一区那边手脚不干净。而且。您和网络球还有合作约定,如果您可以参加这次作战,对完成另一份合作也有助益。”

    还真是直白的劝诱,如果换做另一个人,大概会因为这种看似半胁迫的对话而恼羞成怒吧,但是,这个作为说客的光头男却明显把握住了我的性格。对我来说。的确是喜欢直接摊牌更甚于遮遮掩掩的暗示。其实,以网络球为重要核心的nog,对于我的选择早就已经有所判断。在离开伦敦之前,网络球所做的那些布置。不仅仅是为了对我进行试探,更是为了将我引导到他们期望的方向上。比起阴谋,网络球更喜欢使用阳谋,他们擅长使用各式各样的口头约定,在不最先违约的前提下。保证交易的进行,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交易的结果,而是通过交易本身推进事态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对我来说,情况也一直是十分清晰的。他们提供机会,让我想要做的事情和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完全结合起来,至少在过程上,将所有人绑在同一利益的船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这一点,想必nog也已经提点过光头男了。

    “我和内人一起行动。”我只说了这个要求。光头男看向左江,礼貌地问到:“这位女士是?”

    “左江,阿川的妻子。”左江的笑容十分和煦。

    “原来高川先生已经结婚了吗?”光头男看起来有些震惊,不过,我觉得其中的真实性大概只有三成。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是,我的直觉往往很准确。这个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充满了神秘妖异色彩的光头男,其身份应该不仅仅是下层的联络员。他很可能有权限知道我复苏与这个世界上的经过,从网络球的角度来看待左江的存在,自然是十分可疑的。

    “是的,已经结婚很久了。”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么,内人的事情。”

    “啊,没有问题。”光头男似乎才回过神来,认真地说:“只要您不觉得有问题,不过,还是要提醒您一下,战场是十分危险的,而我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之一,而这一次的行动,将决定战争的进程,也是nog以新形象第一次登上台面。如果我们成功了,将会缩小结束战争的时间,至少可以缓和一下国境内所面临的威胁,如果失败了,对联合国和nog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损失。为了将一盘散沙的专业人士凝聚起来,尽可能扩大胜率,这一次的行动,将会十分慎密而严厉,和过去各个组织的合作行动完全不同。”

    “我没有异议,那么,什么时候出发?”我问。

    “如果可以的话,马上。”光头男站起来,将帽子戴上。左江已经将我的外套拿过来了。

    我重新检查了一下藏匿在外套中的各种工具,然后提起行李箱尾随在光头男的身后。出了门,就看到有不少人没有呆在宿舍里,气氛有些凝重,这些普通人暂时还没被分配什么任务,但是电视放映已经足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承担的使命。很多人为此忧心忡忡,想要找个人询问更具体的情况,但周围都是一些士兵,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嚷嚷。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在假设中商讨自己的未来,尽管情况有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但至少,这个避难所并没有像光头男提及的那个一样,被纳粹击破,深藏地下又远离海岸线的环境,让他们不需要担心月球核打击计划所引发的各种恶劣气候影响。

    我看向巨大而深邃的洞穴深处,镶嵌在墙壁和天顶的照明装置让避难所不缺乏光亮,却也无法让目力企及更远的地方,这样的景况,仿佛预示着避难所中众人的命运。

    光头男的装扮和气质明显异于这里的所有人,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的身份不同,当我们三人穿过外头的这些人走向等候已久的汽车时,可以清晰感觉到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凝聚了多么复杂的色彩。他们在怀疑,在猜测,甚至有人就地面和这个避难所的问题高声询问。甚至想要包围过来,但很快就被士兵驱散了,虽然明明知道顽抗也是没用的。但仍旧有人试图挣脱士兵们的挟持。

    面对他们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知道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回答。我只知道最终那个极坏的结果,但这里的人是否可以熬到那个结果的到来,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根本就不在于“未来会变得怎样,自己会变得怎样”,因为。困苦和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终极考验,灾难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他们能做的,对他们最重要的。唯有好好地活在今天。

    我在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他们,在这个避难所停留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我大概今后是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了。我将所有可以看到的东西,都牢牢铭记在心中。

    “开车吧。”光头男对司机说。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发动了汽车,沿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返回——和来时一样,有很大一段距离,是无法用肉眼观测到景况的黑暗。当我们重新来到地面上时。黑压压的云层和紫红色的闪电就好似随时都会从天上坠下来一般,充满了无以伦比的重量感。暴风雨捶打在车体上,让人觉得车子是如此之情,仿佛随时会漂浮,然后被掀翻。在山区里,不时有雷电击打在树木上,腾起的火焰很快就被大雨浇灭,这是一幅足以让普通人感到恐惧的场景,自然的破坏力量,让人觉得难以抗拒。比起任何由生命发起的战争灾难,这种天灾般的景象,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

    汽车驶入公路之后,立刻开始加速,窗外迅速掠过的物体,配合湿漉漉的景象,以及那飘忽的感觉,绝对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的安全感,幸好,坐在这辆车中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左江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欣赏着窗外那充满毁灭味道的景象。司机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光头男为了缓和气氛,开了几个玩笑,但他明显没有什么幽默的才华,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由得尴尬地闭上了嘴巴,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感性之细腻,异于他的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

    过了一会,光头男打开车内的纳物格,取出两副防毒面具给后座上的我和左江递来。

    “再有半个小时,地面就会受到大气层中辐射尘埃的影响,我知道你们的体质要远超普通人,不过,走在外面时,戴上这个感觉会好很多。”他说。

    “你们计算出来了吗?这次月球核打击计划所带来的副作用有多大?”我接过防毒面具,问到。

    “至少在一个月以内,百分之六十的地面不会看到阳光。要清理大气层中的辐射,除非科技获得突破性的进步,否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这些辐射微粒抵达地面之后,泥土和水都会遭到破坏。也就是说,以后我们要吃的东西,就只能依靠地下的人工温室了。”光头男那妖异的面容也充满了无奈和苦涩,“最难估计的是海啸和地震,谁也不清楚月球的偏移所造成的引力影响,会对地表和地核有多大的影响。地热变动是很难观测的,一处火山的喷发,都有可能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严重的话,大陆架也会受到影响。不过,这些只是最糟糕的估计,在实际观测到更具体的变动前,谁也不能肯定,到底会有多严重。”

    “大陆架受到影响的话,呆在地下避难所里简直让人感到绝望。也许你们应该考虑清理一部分的城市环境,将人们转移出来了。既然已经有一个避难所被纳粹找到并击破,就证明,避难所的实际功效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好。”我漫无目的地说。

    “考虑治下民众的生存问题,是联合国的责任,他们不会交出这个责任的。”光头男摊开手,说:“我们nog,只有打击纳粹的权利。”

    “我乘坐的那个航班,到底有多少是参与这次任务的专业人士?”我转移话题问到。

    “百分之八十,那些普通人只是用来掩饰的。”光头男平静地说:“那架飞机根本就不可能机毁人亡,就连迫降也只是个假象,从一开始,那些人的袭击就不可能成功,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地清理敌人的触手而已。”

988 于彼岸重逢

    义体高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仍旧浸泡在淡黄色的调整液中。他说不清自己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无法回忆起来,但总觉得十分漫长的梦。这个梦让闭上眼睛之前,从那遥远地方传来的感觉变得十分模糊,不过,他十分确定,那绝对不是错觉,大概正是因为产生了那样的感觉,所以之后自己才会沉浸在那无法回忆起来的梦境中吧。记忆和时间的偏差让义体高川就像是刚睡醒的普通人,可是,这本就不是会在义体身上发生的正常事。视网膜前悬浮着数据界面,时间比闭眼之前过去了半个小时,正值深夜时分。实验室中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只有设备的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实验室没有开启专门照明的灯具,设备指示灯闪烁的光彩扩散开来,就好似整个空间充斥着流光溢彩的雾气。

    在朦胧又迷幻的光芒中,设备和就此投下的阴影,都好似活化了一般,别有一种迷离的气氛。

    义体高川的右眼还有些干涩,在交还桃乐丝的右眼后,就被近江于第一时间被安置在手术台上,植入了某种义眼。关于义眼的技术和性能,他一无所知,不过近江显得有些兴奋,粗略提起过,这只义眼是她基于统治局神秘技术,以极端特性为目的设计出来的产品,而且是仅有一个的试验品——因为网络球并不支持这种设计理念的义肢装备,对安装者的危险性过大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即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可是真正可以发挥出这种装备的人并不存在,至少,在网络球中不存在。从技术层面上的许多特性来说,真正合适它的主人,并非人类。而是在统治局遗址中居于上层地位的素体生命。

    素体生命那奇特的生命形态,可以完美地融合近江设计出来的这颗义眼。或者说,参考素体生命在战斗能力上的那极富个性化的特点,这颗义眼可以说,是专门为了给素体生命提供第二种战斗能力而存在的。

    网络球并不具备可以装备这颗义眼的人,但是,义体高川却可以,因为。负责维持高川生命的身体部分,有百分之六十被义体化,虽然从人格上自称为人类,但是。其生命形态,却更近似于素体生命。义体高川的左眼在少年高川分离出去之后,就已经彻底变成了普通的眼睛,不仅不再具备那独特的红色,比较之普通人的正常眼睛。更是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问题,就连在裸眼下的正常视物能力都无法达到合格水平,形容起来,就好似一面破碎了,却险险没有散开的镜面。

    连右眼也失去之后。义体高川已经无法仅仅通过肉眼进行战斗了,虽然还有连锁判定可以无死角地观测五十米范围内的景象,但是,这个距离相对于肉眼来说,实在太近了。面对这样一个有需求又在理论上满足移植义眼要求的实验体,即便是自称“高川的妻子”的近江,也难以按捺心中的迫切。

    义体高川在移植完成后,醒来过好几次,但是,义眼、义体和脑硬体之间的适配和整合过程,并没有让他可以支持清醒太长时间。虽然没有特别的痛楚,但是,那种生涩的感觉,却让人打心底感到难以忍耐,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得不转入不等时间的昏睡状态。即便如此,在上一次清醒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来自于极深远之处,超乎末日幻境位置概念的模糊资讯,仍旧不会让他错认为是移植义眼之后的副作用。

    如今一个人仔细反刍那种感觉,倒像是上一个高川死亡时,所身处的那个庞大虚无空间的感觉——那个空间,并非末日幻境,当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却同样位于以超级系色为中枢,由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识构筑出来的精神世界中。在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义体高川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似乎从未听说过,却觉得就是那么回事的名词:虚数空间。

    在继承了上一个高川那横跨“现实”和“末日幻境”的复杂记忆资讯后,虚数空间虽然是一个新名词,却让义体高川直觉没什么可以提出疑问的地方。单纯以直觉来说,义体高川觉得,那就是个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联手阻挡“病毒”侵蚀末日幻境的基础。

    不过,伴随“虚数空间”这个名字,传达到义体高川直觉中的资讯,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正在发生的可能性——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已经无法维持封印了,虚数空间正在被“病毒”侵蚀,而且,速度很快。不久之后,“病毒”以完全的姿态参与到末日幻境的战争中,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义体高川的脑硬体飞速运转,右眼的生涩感逐渐变得微乎极微,他尝试调动这只义眼的能力,虽然近江没有过多对这只义眼进行解说,不过,脑硬体的联动立刻就在意识的调动下,完成了功能性的对接。和过去一样,三维立体的全身像在视网膜屏幕中呈现,遵从意识进行三百六十度转动,针对身体状态的自检启动后,大量的指向箭头和相关数据标注在这个人体模型上。经过近江的调整,义体的状态,除了眼睛部分,已经完全处于最优化的巅峰,左眼的性能和过去相比出现大幅度降低,不过义眼的转入,让降低的战斗力再一次有了爬升式的提高。

    总体数据量比过去多了将近一倍,但是,呈现和归纳的方式和过去有了些许区别,单从检索和调用的效率上,反而比过去有了一定的提高。义体高川不觉得奇怪,近江那与众不同的神秘,本就让他相信,她有办法干涉到义体和脑硬体的运作,再加上如今桃乐丝的回归,如果两者之间进行了交流,将义体和脑硬体的功能进行升级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庞大也更细致的数据量并没有让脑硬体感到吃力,义体高川反而觉得。在原生大脑和脑硬体的联动与纯数据化分析效率上,比过去更加流畅,尽管没有实践最大负荷的运转。但是,义体高川相信。结果同样会有所提高。义体高川活动着各个关节,从轻微的反馈中,就已经可以感觉到,如今的义体相比起过去的义体,就如同加上了航空级别的润滑油一般。因为效率的提高,和数据的增加与深入,细微控制的程度得到了显著的加强。即便还没有进行能力测试。但是,完全可以判断,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脑硬体能力的自身神秘,也得到了相当大的增强。

    连锁判定也好。伪速掠也好,没有脑硬体的话,就不可能强大到曾经表现出来的那般。脑硬体并非这两种能力的基础,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增幅插件。尽管在理论上,对原生大脑的开发。足以实现和脑硬体媲美的处理能力,但是,义体高川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天才。所以,即便脑硬体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显得极为神秘,但对自己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义体和脑硬体,自己大概会在逃离统治局遗址前就死掉了吧。义体高川想着,突然身旁有微微的震动传来,舱室内的液体迅速减少,流动的声响对普通人来说微不可闻,但是,对于敏感的义体来说,却如同静夜中的蛙声那般清晰。

    在调整液被彻底抽离之后,舱盖自行打开了,义体高川刚走出去,就注意到实验室的大门已经开启。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边,肉眼所无法看清的轮廓,在义眼中却格外清晰,大量的数据针对这个轮廓进行标注,包括姓名、体格和强度之外,还有神秘性的评估,不过,此时此刻,这项数据完全是问号。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总结性的数据着重标注出来——战斗力:5000以上。

    “桃乐丝,终于见到你了。”义体高川感慨万千地说到。从上一个高川到自己,所经历过的冒险中,无不穿插着桃乐丝的痕迹,可她就像是一个无时无刻存在于身旁,却难以观测到的幽魂。和上一个高川最后记忆中的她,如今的她在外表上有着相当多的区别,可是,“她就是桃乐丝”这个概念,却是深深扎根在义体高川的脑海中。

    如此真真切切地看到桃乐丝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义体高川却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确定的,这个女孩对自己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亲人。即便经历过种种的世间变幻,即便她的出现,在自己这有限的人生中,就如同一场充满惊讶的意外,但是,此时此刻,排除复杂激荡的情绪之外,还有一种打自心灵更深处滋生出来的平静,宛如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油和水那般层次分明的两个部分。

    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沸腾的油,最终,两者汇聚成一种温暖的亲密,那是没有任何突兀感的,不因为任何外在而产生变化的信任。义体高川在这个时候,还有余力去思考,对于另一个高川来说,“江”是不是就如同桃乐丝一样的存在呢?自己此时所感受到的一切,是不是,当另一个高川面对“江”的时候,也会生出同样的感受呢?

    不需要欢呼,也不需要寒暄,更不是久别重逢,因为,站在面前的,不是外人,不是朋友,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分离过,就如同对咲夜和八景,不需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一般,义体高川由衷而平静地笑了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阿川,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铺垫最终还是完成了,最终的计划将要开始。”桃乐丝走进来,同样没有任何算计的尴尬和久违的生疏。义体高川十分清楚,对她而言,至今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一意孤行,而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判断、磋商和调整之后,所得到的结果。“高川”并非不知情者,而是真正的参与者和执行者,自己的存在,对于整个“高川”的概念来说,虽然并不渺小而孤立,甚至可以说特殊,但的确也只是一个可以接受。愿意接受,也必然选择接受的“过渡性高川”罢了。

    从高川意志的层面上来看待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不过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苛刻要求而已。所以。即便桃乐丝用一副“两人都是当事人”的口吻说话,实际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便不清楚最终计划的细节。义体高川也觉得自己没有借口推脱,自己本就应该承担的职责。

    在桃乐丝还想说点什么之前,义体高川已经走上去,将她拥抱在怀中。桃乐丝的身体没有任何生疏的表现,对于这个拥抱,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是什么应该吃惊或抗拒的事情。义体高川感受着怀抱中的实体触感。桃乐丝的这个身体正如同它表现出来的年岁一样,柔软、温暖,是活生生的。这个印象,对于上一个高川遗留下来的记忆资讯是一个强烈的刺激。义体高川不由得流下泪来,这个女孩在“现实”里,已经变成了被称为“超级桃乐丝”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状态的“东西”呀。

    即便是在末日幻境中。但是,从精神层面上表现出来的人形,多少意味着她内心深处的意识形态,还保留着人类的姿态。此时此刻,即便只能在这个世界中。才能如此真实地拥抱她,感受她的存在,也让已经让义体高川感到自己至今为止所积累的压力和痛苦,都得到了释放。

    “如果……如果可以早一点的话……”义体高川哽咽地说,虽然明明知道,即便是如今的拥抱,也是度过了无数难关之后才能得到奖励。想要早一点实现拯救,例如在当初制造血清的时候,就一次性成功之类,是一个早就被“既成事实的过去”所判定的妄想。即便,拥有着脑硬体这般逻辑而冰冷的运算器,他仍旧不禁去想象那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

    “别哭了,阿川。”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身躯,但是,桃乐丝却如同姐姐般,抱住义体高川,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那么大一个人了,撒娇多难看呀。”

    “我,我才不是撒娇。”义体高川忍住哽咽,想要严肃一些,但又不禁破涕为笑,因为,可以见到这个女孩样子的桃乐丝,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在过去高川的记忆资讯中,残留着不同的女孩样的桃乐丝的印象,但是,真正在自己存在的时光中,却不存在那样的记忆,未免让人感到一种残缺,如今,遗憾多少得到了弥补。

    “看来脑硬体果然没能让你发生太大的改变。”桃乐丝平静地说:“在计算中,你会保留这种感性状态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果然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保持完全理性的状态,但是,我内心中的火热,是不可能被区区一个脑硬体抹杀的。”义体高川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尽管,他明白,在计划中,一个保持终极理性的义体高川,有可能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产生这么一个终极理性的自己,也是“高川”本身所赞同的。不过,就义体高川来说,他并不觉得,那是多么必要的状态。

    义体高川在决定不惜冒着人格意识层面上的危险,也要强行压制脑硬体,取回感性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去面对桃乐丝和系色的责难,以及陡然提高的计划难度,以至于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他十分清楚,在那个时候,面对概率极低的情况,仍旧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究竟充满了何种的觉悟。

    然而,实际面对桃乐丝时,想象中对方的抱怨和责备并没有到来,甚至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没有出现。更像是,即便只有极低的几率,即便花费精力动了许多手脚,设下种种限制,桃乐丝也更倾向于,“植入脑硬体的高川最终不会成为终极理性化的行动机器”这样的结果。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桃乐丝说:“虽然原因很复杂,也出现了一些不再意料中的事故,但是,总体而言,所有的意外,都必须是包含在计划中的。”桃乐丝的语气充满深意,而背后的故事,想必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复杂到几天几夜都难以解释清楚吧,不过,义体高川并不在意这些,“江”和“病毒”的存在,足以让任何想象不到的事情变成事实。

    “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不知道是否在你的计划中。”义体高川严肃起来,“已经死去的一个高川出现了,那个高川十分特殊,他和江……”他陡然停顿下来,因为,这同样是一件无法全面地,细致地,说清每一个关要的事情。即便拥有脑硬体,也很难理清本应死亡的高川在“江”的力量下复苏,这一诡异的情况。桃乐丝所说的意外,很大程度上,应该同样是指这件事吧,但是,即便桃乐丝已经成为超级桃乐丝,即便时刻监控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是否可以解析这一情况,仍旧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江”本身就是一个未知数,和她相加成的结果,自然也是难以解析的。

    “我知道,那个高川从诞生到死亡,都在我和系色的监控中,准确来说,其实他的出现,原本是我们觉得,有可能结束一切。但是,我们大概都判断错误了。”桃乐丝皱起眉头,对少年高川的情况,表现出一种极为矛盾的情绪,“他曾经距离成功,比任何过去的阿川都要更近,但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对他的失败原因进行分析后,我和系色有了一个和原本的期待截然相反的猜测性结论——他虽然在表面上,是人格自然演化的结果,之后的成长,也有我们在剧本中刻意培育的痕迹,但从更深入的本质而言,有可能是‘病毒’促成的结果。也就是说,‘病毒’需要这么一个阿川。”

    “那么江……”义体高川的话,被桃乐丝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阿川,江是不存在的,那只是病毒针对那个特殊的阿川,所营造出来的幻象。江的存在,只是对病毒进行伪饰,以获得阿川的认可而已。你也许会说,为什么病毒要这么做,但是,我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回答,病毒是不存在感情和人性,却拥有强烈生存本能和进化本能的东西。它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生存本能和进化本能,指导它这么做。我不清楚,最终的答案是不是这样,但是,比起其它的任何猜测,包括‘江是真江姐姐人格残留的影响’这个结论在内,我都更相信‘这是病毒本能’这个残酷的答案。因为,这个猜测足以证明,阿川你的确拥有针对病毒的东西,也就是说,制造血清的可能性的确就在你的身上。因为,你的可能性,足以对病毒造成破坏的同时,又对病毒的成长和进化,拥有客观的刺激性,所以,病毒需要江的形态,来引导阿川的成长方向。”

    “你的意思是……”义体高川细细咀嚼着桃乐丝的话,“对病毒而言,高川既是毒药,又是促长剂?”

    “是的,截然相反的性质出现在同一个体上,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桃乐丝说:“这是符合理性思考的答案,我愿意相信这个答案。所以,另一个阿川的出现,是一个复杂却又必然的事情。不过,从你现在的表现来看,倒是推翻了我的另一个假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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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