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4 千钧一发
面对一直在自说自话的爱德华神父,达芙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家伙,她遇到过类似的人,而这些人总会被人抱怨为精神病。爱德华神父的眼神十分温和,语言和情绪都没有暴虐的情态,但也同样充斥着达芙可以看到的,对自我世界的追求。她深深明白,眼前这名老神父说自己就是圣女,并非是一个戏谑,一个玩笑,他就是这么打心底认为的,并固执地要让她符合他梦想中的“圣女”所必须拥有的特质——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而是试图要让她变成他所希望的那样。而这偏偏就是达芙最为抗拒的,如果她愿意成为他人所希冀的那样,那么,她如今就不会在红灯区打拼。
达芙意识到,对面的老神父,试图从灵魂到身体上拘束自己,改造自己,他那病态的固执,以及让她不得不来到这里的可怕神秘,相加在一起时,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力量,让她全身发冷,也感到绝望。
即便如此,她仍旧尝试着挣扎。
“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也不想要成为主角。”达芙的背脊终于靠上了墙壁,可是那冰冷坚硬的触觉,强烈的抗拒着自己,证明着它并不是一个虚幻。
“无论您是否自愿,您已经展现了,必然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成为这个世界主人的命运。您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但是。当您离开这里的时候,必然会明白。这个世界需要纠正,而您正承担着这个伟大的使命。”爱德华神父微笑着,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细碎洒落地上,达芙看得不太清楚,仿佛那些细碎天然带有马赛克,是被这个世界深深排斥的邪恶。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急迫地想要离开,尽管禁锢自己行动的力量消失了。但是,自己却无法如同乔尼那般,拥有超凡的移动能力。
“好了,种子已经撒播,只等待秋来收获。”爱德华神父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似乎完成了一件念想了许久的工作。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疾不徐地对达芙说:“恭迎您,欢送您,赞美您,圣女沙耶。”
达芙听到了“沙耶”这个名字,而这也更证明了。眼前这位心理病态的老神父,根本就不在意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碰上了这种倒霉事呢?达芙沮丧地想着,爱德华神父之前所说的理由,在她看来是如此苍白,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没错。她遇到了一些神秘,也不能否认。自己能够逃出自己的家里,一定存在某些神秘的因素,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而这个爱德华神父又是如何固执地锁定了自己呢?他一直在观察她吗?让她逃离自家的神秘,就是他认定她的原因吗?亦或者,在她所不知道的很久以前,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行止前,他就已经在暗中认定自己的命运了?
达芙的脑中一片混乱,如今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语言也无法让对方放弃,如果有一个可以让自己认可的理由也有罢了,但是,这突然降临的一切,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场无妄之灾。如果自己没有带回那个少年,如果之前没有多想,在乔尼进入房间的时候就跳出去,结果会不会一样呢?这些问题在她的内心深处徘徊,然而,却有一个连自己也无法忽视的事实,即便时间回溯到那一天,她的判断和行动,也不会出现什么区别,这简直意味着,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真的就是命运使然吧。只是,这个命运是如此残酷,和她的理想背道而驰。
达芙还不清楚爱德华神父口中的圣女沙耶到底是怎样的角色,要面对怎样的未来,但是,既然这名老神父已经一头脑神经错乱的感觉,那么,在他的自我世界中才存在的角色,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达芙知道,如果自己无法契合那个角色的话,一定会被对方狠狠折磨吧,不仅仅是**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改造在这种心理不正常的人手中,总是会以苛刻变态的方式呈现出来。
达芙学过心理学,在红灯区做过实践,也看过更多的变态行凶者的纪实电影,爱德华神父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存在的,而他将会做出的行动,也必然符合心理学上的证例。和无法理解的神秘带来的恐惧不同,这一次,她的心,是因为可以理解,才堕入冰窟中的。
“那么——”爱德华神父神神叨叨又精神亢奋地说完一套自编自造的赞美词,其中更有一些词句是达芙根本就没听说过的语言和发音,这一切,在达芙的耳中都充满了邪恶,爱德华神父的停顿,更牵动了她的心脏,重重一顿。
“请随我来,我的圣女大人。”爱德华神父平缓地说着,朝达芙伸出了手。也许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是,在达芙的内心中,他那“我的”前缀,就已经暴露出了他的本质。
达芙使劲用肩膀捣鼓着身后的墙壁,她甚至催眠自己,那就是一个幻象,通道仍旧存在,只是自己被催眠了。这是对她来说,最容易理解,也最有可能拯救自己所陷入的困境的办法。然而,她的肩膀又肿又痛,外衣都被擦破了,这些真实的感觉,似乎在警告她“别在做这些无用功了。”
达芙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痛苦、恐惧又绝望地对步步逼近的老神父大叫:“不要碰我!”
“不要害怕。”爱德华神父充满怜惜地,温柔地走上来,准备抓住她的手。和他的目光对视时,达芙觉得自己的气力都被抽干了,身体紧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突然。
支撑达芙后背的坚硬水泥触感陡然一空。达芙不由得向后躺倒,这一刻的变化就如同一记惊雷打在她的心中。在她反应过来前,只感到许多只手从身后的黑暗中伸出来,抓住她,将她向后拖。爱德华神父那温和慈爱又格外可怕的神情,在达芙的眼中渐渐凝固了——变化是很快的,但是,她看得是如此仔细,神经绷得紧紧的。让整个过程都变得缓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鸡皮疙瘩是如何从她的肌肤上一粒粒地鼓起的。
“异教徒!”一个声音从更身后传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以一股惊人的锋锐,贯穿了距离上的黑暗,闪电般让令人窒息的现场变得鲜活起来。达芙仿佛听到了“轰”的一声。已经被抽干气力的身体,再一次恢复了自如活动的状态。但是她仍旧没有挣扎,因为,抓住她的七八只手还在迅速将自己向后拖,而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却显然是来拯救自己的。
达芙看到爱德华神父站直了身体。肃穆地凝视着她的身后,空气仿佛被割裂般,发出嘶嘶的声音,在她意识到发生什么前,更洪亮也更密集的声音。在身后响彻。
是枪!
熟悉的声音,是许多人在开枪!
密集的子弹在爱德华神父跟前迸溅。就好似电锯在钢条上切割,掀起一蓬又一蓬的火花,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下去。亮光越来越强烈我,爱德华神父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之后,浓烈的烟雾从前后左右爆发出来,霎时间就将周围的一切笼罩。达芙吸了一口气,呛得鼻涕眼泪直流,是烟雾弹、闪光弹和催泪弹这些特种弹的效果,她分辨出来后,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是她可以理解的强大。无法理解的神秘,和可以理解的援兵,她的内心稍稍偏向了后方,但是,之前那单行道效果的神秘,仍旧在她的心底残留着阴影。
如果援兵只有这点手段的话,绝对是拿这个爱德华神父没奈何的。达芙终于回过神来,即便有七八只手拖着自己,也开始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就跑。这一下,她终于看清楚了,拖着自己的手到底是什么——那就是手,但并不仅仅只有七八只,也不是人体上的手。虽然完全是人手的样子,还很纤细,但却是从巷道的墙壁和地面上长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充斥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而每一只手的手掌中,都抓着一样热兵器。
达芙不由得为这诡异的场景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还不至于恐惧到昏倒,这个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明白这些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不利。她勇敢地无视它们,一直向前冲,这些手舞动着,倾泻出去的子弹,无论她如何奔走,都只会擦过她的身体。密集的火力一直没有停歇,就像是要彻底封锁爱德华神父所在的地方,没片刻,就有一台直升机发出轰鸣声掠过她的头顶。
达芙没命地跑,她只想跑,根本不需要思考,眼前总会及时出现一个缺口,让她明白自己该向什么地方跑。到底和怎样的怪东西擦身而过,自己究竟抵达了哪里,都已经没有精力去确认,仿佛逃跑就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视野的两侧逐渐开阔起来,前方出现凝聚的光点,大量的人影在晃动,有一些人在喊话,在招手,她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但很快就有人冲上来,架住她的肩膀,朝亮光处带走。
达芙喘息着,适应着突兀的强光,当她渐渐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就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她转过头,只见自己逃出来的方向上,浓浓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直升机被摧毁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沿着那个方向,爆炸连锁式响起,浓烈的烟雾和炙热的空气让气流变得狂暴起来。达芙这才意识到,阻止爱德华神父的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家伙——装甲车、火炮、直升机、重火力,以及特种作战的制服——这是一支军队!
达芙从来都没有在伦敦看到过如此正式的军队,即便在恐怖活动出现时,街道戒严,也不会出现这种规模的军队,他们更应该出现在对外作战的战场上。可是。这个时候,这些人也并非幻觉。达芙发愣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然惊醒过来,才察觉自己的手臂被紧紧压着,身体也坐在一张板凳上,针头正扎进她的血管中,传来抽血的痛苦。
“你还好吧?”拍了她肩膀的人这么说着,很快就问向其他人:“她的状态如何?”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又威严的女性。
“只是受惊过度。精神需要针对性调整,身体状态不错,比一般的男人健康强壮。”回答的人就在她的视野侧方,她的视线转动时,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处境——一名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忙着对自己进行身体检查,大概是主治医生的人正翻开报告文档,回答着提问者的资询。
提问的人正如自己听到的那样。是一名年轻又威严的女性,但身上穿的是一般白领女郎的工作制服,根本无法确认她的真实工作是什么。负责抽血的医生将一管血液放进架子里,里面还有两管,达芙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抽这么多的血。随后,医生从口袋掏出小手电,对着她的眼球照,更撑住她的眼皮,让她无法合拢。强烈的光线刺激着她的泪腺,但是。她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虽然不喜欢他人对自己动手动脚,但是,比起那名可怕的老神父,这些强硬作风的人们就像是一场及时雨,让她产生格外强烈的熟悉感和安全感,仿佛自己从一个噩梦之地,回到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家乡。
“没事了。”医生收回手电,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正在检查报告的主治医生说:“没有感染迹象。”
然后,达芙听到主治医生轻轻嘀咕:“这才是问题。”
那名年轻又威严的白领女郎没有多做寒暄和安慰,干脆利索地对达芙说:“跟我来。”
达芙没有思考,本能就跟了上去。两人坐上一辆轿车时,外边又是一阵喧闹,只听到有人在叫喊:“是感染者!我看到它了!”“快!阻止它!”“火焰和冷冻交叉使用,不要让肉毯铺进来!”“用震荡弹!在它变成灰烬的时候也不要停止攻击!”……诸如此来的命令此起彼伏,但是暗色的窗户玻璃,却隔绝着车内外的视野,达芙不清楚外面到底在发生什么,她有些预感,但是没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候证实。
汽车没有受到外面激烈战斗的阻挠,发动后迅速撤离,达芙的目光沿着后窗望去,在暗色的玻璃上,正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她离开的方向升起,如同巨人站起来那般,给人一种庞大体积的压迫感。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达芙知道,那一定是爱德华神父的手段。这支军队发出的声音逐渐开始混乱了,他们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吗?达芙的直觉告诉她,即便胜利了也一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车子很快就驶离了这片区域,而暗色的玻璃也终于恢复到剔透的模样,达芙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距离红灯区几乎有千米远的一条街道上,而她之前的印象,还停留在红灯区。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就离开了那么远吗?达芙不由得想到。那长长的,单行道的奔走,会让自己离开红灯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时到底是怎样的状况,达芙仍旧无法理解,那些长长的巷道,也绝对不是平时会看到的景象,真实和幻象,已经很难区分了。
达芙觉得很疲累,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上的,离开战斗现场越来越远,仿佛自身的厄运已经暂时划上了休止符,她放弃继续思考更多的东西,静静享受着车中的安宁。
“你好,达芙,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大约五分钟后,坐在达芙身旁的白领女郎发话了。
达芙的精神缓了缓,渐渐有了说话的气力,她观察了好一会身边的这位看似身份地位很高的白领女郎,想了想,说:“你们是网路球?”
“哦,你知道我们?”白领女郎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是那个少年告诉你的吧?他还对你说了什么?虽然十分突然,但是,我们,不,整个伦敦所要面对的情势都十分艰难,客套话就不说了,我希望你能将你所知道的情况,都跟我们坦白,如果你更相信政府的人,我也可以安排。”
“不,不需要了。”达芙振作起精神,认真而诚恳地说:“那个少年告诉我,在这个时候,网络球是最值得信任的。我相信他,所以,也相信你们。请帮帮我,我会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也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我,还有这个城市的命运,到底会变得怎样。现在已经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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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5 血肉诅咒
高强度的局部战役被神秘力量约束在狭小的范围中,爱德华神父构造的活动现场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尽管出现了许多伦敦城原本所没有的建筑布局,例如那些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的通路,但是,正常状态下的建筑也不再少数,这些原本就在伦敦中的建筑被炮火摧毁后,并不会因为神秘的消失而恢复正常。负责这场战役的指挥官知道,这一场战斗下来,伦敦的这一带区域必然有很大一片变成废墟,幸好在战斗发生之前,已经依靠非常规力量将民众转移,否则发生在这个城市中的激烈战斗,必然会带来数以万计的损伤,而所有相关部门,无论是正常的国家部门,还是非正常的神秘组织,都必然会遭到诘难。
看现在的情况,这些诘难也是避免不了的,但在知情者眼中,已经将损失降低到最大,政治上的问责和处罚也会减轻许多。网络球是神秘组织,然而,既然和不列颠政府有合作密约,也就不免要承担一些正常政治上的负担。无论如何,目前最关键的是想办法干掉引发冲突的凶手——那个古怪的末日真理教神父。
在战斗开始之前,指挥官就明白,自己的对手可以操纵复数恶魔,不过,具体的数量和质量却并不知晓。自己这支军队,是由网络球和不列颠女王私人军事机构合作组建的,以常规的战斗力水准而言,无论是人员素质还是武器水准上,都远超一般的特战部队,然而,从现在的战局来看,想要大占上风几乎是不可能的。先不提负责攻击那名古怪神父的前锋队员,就是预备队,也已经被从后方侵蚀而来的肉毯搞得手忙脚乱。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那名末日真理教神父搞出来的事儿。他构造的复杂巷道战场,限制了大规模战斗人员的投入。而且,从巷道之外,根本就无法判断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战斗的声音仍旧激烈,意味着自己的攻势还在持续,对于巷道外的指挥官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不过,为了顶住突然从后方出现的肉毯,自己这些留守巷道之外的部队,反而减员剧烈——这些肉毯充满了侵蚀性。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感染。它所经过的地方。连水泥和金属都会呈现出血肉结构,不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当这些呈现出**性质的血肉蠕动的时候,更在视觉上难以忍受。
这些战士们都是见过血腥。上过战场的好汉,然而,古怪的活性血肉却具备一种和正常情况下所见到的血肉不同的“特质”。指挥官也很难描述这种特质,从感官上来说,就算是最恶毒的咒骂也无法描述它的“恶”——这是不好的东西,是一种诅咒,让人们本能产生厌恶和反感,仿佛连看到它们,都会污染了自己的灵魂。
虽然为了方便。战士们呼喊时都统称这些血肉为“肉毯”,因为,繁殖出血肉的地面、墙壁、路灯、玻璃、金属等等,连在一起,就如同是一整片铺开的毯子。导致这些恶性血肉出现的原因尚不明了。但从现场的变化来看,有一种可以用“感染”来描述的冲击。在发起围剿末日真理教神父的战斗前,这支特种作战部队已经和另一个被称为“乔尼”的男人交过手,而恶性血肉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那场战斗中。
当时,恶性血肉的感染力还很微弱,迅速就被战士们剿灭了,所有触碰到这些恶性血肉的战士,并没有在当时产生不良反应,但还是被送返医疗部门进行进一步的检测,非正常减员让指挥官于这场战斗中所能使用的队伍并不完整。有过第一次接触的部队,认识到对这些恶性血肉最有效的清除方式就是高温和冰冻交替使用,然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恶性血肉,却明显呈现出对这种清除方法的抗性。指挥官有些担忧,这些恶性血肉的适应性极强,即便现在找到新的办法针对它们,下一次它们出现的时候,又会变得怎样呢?
幸好“乔尼”已经被网络球捕捉了,研究部门应该可以从他身上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吧?指挥官只能寄望于此,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目前所面临的困难上——因为之前找到的办法已经不那么适用,自己的士兵们已经无法遏制恶性血肉对这片作战区域的侵蚀,尽管它看起来只会对非生命物质产生侵蚀作用,但是,谁知道发展到最后,它们会不会在人类和其它动物身上产生效用呢?而一旦情势发展成那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正因为这些恶性血肉没有表现出对生体的感染,所以,士兵们即便遵守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不要接触这些血肉,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恐惧,厌恶感让他们恨不得清理掉每一块滋生血肉的地方,所有表现得十分英勇。然而,指挥官可以想象,只要有第一名士兵被感染,这支队伍的溃败就会出现。
战斗仍旧在僵持,但每一步都惊心动魄,在指挥官的设想中,所有可以取得胜利的方法,都如同玻璃构成般脆弱。不过,负责善后的人会更加头疼吧?指挥官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耸耸肩,为相关部门的同伴表示默哀。就算这些恶性血肉不会感染生体,但是,照它如今表现出来的侵蚀力和侵蚀速度来看,都已经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一旦曝光出来,势必会引起这个城市的不安和胡乱。
情况到底会变得怎样,指挥官已经不愿意去假设了,那绝对是正常人难以接受的,而自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就算如今战斗还没有结束,但是,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的下场了——不会被判刑,不过,丢掉这支特战队指挥官的头衔,调离乃至于下方到其它地方,也几乎是必然的。
指挥官并不觉得命运不公,例如“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负责这场战斗”的想法,只在脑海中一转悠就消失了,之后反而有一种庆幸——正因为此时此刻见证了这些恶性血肉的可怕,所以,在有可能变得更糟糕的未来中。反而拥有活下去的资本——末日真理教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卓有成效的恶性血肉作为攻击手段,可以预想,他们会对这些恶性血肉进行完善,将对非生体的侵蚀拓展到对生体的侵蚀上,这已经是一种神秘性质的生化危机,只有有所准备的人,才能在这种危机中占据一线生机。
而不管哪个国家的政府,在认为无法遮掩这种生化危机之前,绝对不会告诉平民们,他们即将面临什么——即便是今晚过去。仍旧无法找到遏止恶性血肉扩散的方法。政府也依旧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这些东西,而仅仅采用区域封锁的方法,阻止真相的暴露吧。的确,拖延时间是一种处理事情的办法。但问题在于,知情者是否可以在拖延的时间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呢?
况且,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所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止末日真理教一家。纳粹还在外太空虎视眈眈呢。
指挥官一边对作战行动进行细节调整,一边满腹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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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诅咒性的神秘。只是通过生化危机的方式体现出来罢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所谓的病毒原体,因为物理上的病毒根本就不存在。”面对研究人员的报告,走火和梅恩女士都不由得露出苦笑,虽然最初就有这方面的预感。但是,当其他人的研究结果应证了这个预感时,仍旧让人感到无力。正常科技下所出现的生化危机,可以用神秘力量轻易解决,但是,由神秘引起的诅咒,则有太多的不可测。
在网络球锁定了目标后,找到对方并不困难,短时间内就和“乔尼”交手,完全在意料之中,只是,在那场一边倒的战斗中出现的恶性血肉侵蚀现象,却不得不让走火等人产生联想。他们对爱德华神父所作所为的判断,不难推断出,这种恶性血肉绝对是对方故意弄出来的东西,更甚者,假设制造这种东西就是他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那么,这些恶性血肉有可能已经恶质到连末日真理教也无法忍受的地步,而它所具备神秘性,也定然是无法轻易针对的。
“这个家伙,想要用这些东西感染整个世界吗?”走火低声抱怨着。
“也许在他的眼中,那样的世界比现在的世界更加美丽。”梅恩女士感叹到,半晌后,又问到“近江那边有什么结果?”
“她说,这些恶性血肉所表现出来的特质,其实在五十一区的某些研究成果中出现过。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应该是有部分交集。”走火回答到。
“是什么?”梅恩女士皱起眉头。
“黑烟之脸。”走火说:“在研究过程中,极小部分研究体的生体组织呈现类似的异变。”
“黑烟之脸?”梅恩女士有些诧异,“可是,这些恶性血肉可不是癌细胞,不是说,它是一种神秘诅咒的体现吗?”
“黑烟之脸也不完全是癌细胞。”走火也皱起眉头,说:“五十一区最初的概念是,将某种神秘当作辐射源,对癌细胞进行干涉。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从他们的成果来看,的确是可以当作癌细胞的神秘化。而那极小部分的异变组织,正是由神秘本身的不定性所造成的,根本就不可能避免。”
“五十一区和末日真理教有过私下的交流。”梅恩女士说:“爱德华神父有可能参了一脚。”
“没有相关的情报。这位爱德华神父太低调了,他拥有六百六十六头恶魔,也让我们根本无法确认,他到底拥有哪些能力。”走火回答到,“如果无法尽快完成中继器,我们或许就要放弃伦敦。”
“不行!放弃伦敦会让我们失去所有的根基,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会付之东流。”梅恩女士斩钉截铁地说:“向亚洲撤离的倾向,只能是一种掩饰,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如果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网络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欧洲是我们的根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同样。”
走火只能沉默以对,并非觉得梅恩女士言过其实。而是深深明白,这就是自己所要面对的情况。正如梅恩女士所说,网络球的根基就在这个城市,他们所能取得的成果,所可能拥有的未来,都基于这个神秘组织最初的选择,而这个最初的选择,注定了他们和其它神秘组织拥有一些本质的区别,这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却也抹杀了相当程度的自由。其它神秘组织就算抛弃原来的根基。全体撤入亚洲。也仍旧可以生存下去,而网络球一旦退入亚洲,就会失去它与众不同的特质,变得和那些神秘组织没什么不同。同时也会失去实现这个神秘组织之所以成立的目标的可能性。当一个组织的成立,是为了实现某个目的,那么,当这个组织无法完成这个目的时,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或许有许多人无法认同,认为只要存在下去,总能找到翻身的机会,但是,在走火和梅恩女士这些人的眼中。事实就是如此。
一旦撤离,就再也没有可能性。
自己等人实际已经无路可退。
“我会联系五十一区,尽可能取得相关的资料,不惜一切代价。我相信近江会取得成果的。”走火沉默了半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再极端的境况,我们也拥有跳跃世界线的可能性,不是吗?近江对时间机器的研究,可是一直都没放下呢。”
“我觉得……”突然,有声音插了进来:“一切都可以通过改变集体潜意识的方式进行处理,那是最本质也最有效的方式。”
走火和梅恩女士看向说话者,常怀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疲惫,额头上的皱纹让他一下子憔悴老态了不少。这个样子当然让人担忧,可是,在场人谁都明白,话语是无法劝阻对方的,这个男人不断地在意识态世界中深潜,并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出于一种使命感。
使命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当它存在的时候,总会点燃人们的灵魂,宛如飞蛾般扑向常人看来无法理解、愚蠢和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常怀恩早已经陷入理想化的牺牲狂热中,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现在,他的生命已经开始燃烧了,这种燃烧,让他在短短时间内,就抵达了其他意识行走者所难以达到的境界。知道常怀恩的人都相信,他已经达到,甚至有可能超越轮椅人的水平,在死亡之前,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意识行走者。
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已经不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类,而是他人很难理解,也无法观测到的,潜伏在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除了他之外,即便是走火和梅恩先知这样的人,也未曾见到过这些“怪物”,可是,既然常怀恩说它们存在,那么,他们愿意相信,并为常怀恩的行为动容。
“一切神秘,都可以从集体潜意识中找到对应的变化,所以,只要在集体潜意识中掀起风浪,就有可能会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产生影响。我们在正常世界中,找不到血肉诅咒的源头,但是,我相信,它一定以某种更直接的形态,呈现于在意识态世界中。”常怀恩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我们需要尽快完成中继器,我一个人无法做出太大的行动,那个深度的压力太大了。但是,中继器可以承受那种压力,它本就是应对那个深度所存在的东西,天生就具备强大的影响力。只要中继器完成,直接从集体潜意识世界中抹去血肉诅咒应该是可行的。不管敌人打算做什么,就算伦敦彻底被他们摧毁也没关系,只要中继器完成,我们就有翻盘的底牌。”
走火和梅恩女士对视一眼,再次确认到:“中继器真有这样的能力?你确认?”
“是的,我确认。它比我和轮椅人当初所猜测的,更有威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只有中继器才能对抗中继器。我无法在集体潜意识中观测那个爱德华神父的存在,但是,我隐约感觉到了他所在的深度,那个深度的确超乎寻常,但是,仍旧无法和中继器,以及出于那个深度的其它怪物相提并论。”常怀恩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我明白了。”走火顿了顿,用决然的语气说:“我收回之前的决策,放弃其它目标,将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中继器的建设中。哪怕是失去当前已经获得的优势也没关系,没问题吧?”
“我附议。”梅恩女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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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6 压力
ps:
之前因为帐号问题,一直无法登录作者专区,所以无法更新。今天,帐号问题终于解决了,可惜超过了更新补偿期限,问了一下责编,大概是没办法获得全勤了。郁闷啊。orz
当义体高川、锉刀小队、席森神父等人离开末日真理教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当初进入陷阱的五十多人,此时只剩下十几人,更有几个意识行走者在无可言状的宏观存在降临时遭到意识层面的冲击,从而陷入疯狂之中,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们已经无法恢复原状。对于大多数参与这次战役的神秘组织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可以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已经足以让各人心生感慨。他们站在正常的街道上,聆听着渐渐复苏的城市之声,久久没有语言。不少人此时才发觉,那名少年高川已经不在众人之列,不过,没有谁会认为他已经遇难,在宏观神秘被驱逐后,已经不存在激烈的战斗,那些被席森神父的神秘压制住的安全警卫轻而易举就被临界兵器处决了,因此,那位少年没有出现在自己这一伙人中,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吧,亦或者比众人更早一步找到了离开那个异空间的方法——即便是后者,也没有人介意,此时此刻,也没有精力去追究这些细微末节了。
“我先走一步。”防毒面具对众人点点头,迅速钻入一侧的小巷中。其他人也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在义体高川、锉刀小队和黑巢五人的注视中离开了。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场战役的善后还没有结束,在那个异空间中遭遇的一切,都仅仅是一场更大风暴的预兆,而他们必须对情报进行进一步分析,以便在可以预想的灾难中生存下来——爱德华神父是否已经死亡?这个问题在他们的心中,必然有一个答案,义体高川觉得。那定然是否定的,他从来都不觉得,只有自己发现了这场战役的不妥之处,陷阱之中的陷阱,或许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动了。
即便单纯从末日真理教的角度来说,它们也绝不可能因为一场战役的失败,而暂停对伦敦的侵攻。它们在过去并非没有遭遇过类似现在这般全军覆没的情况,可事实证明,它们连这种损失都可以当作是另一场阴谋的祭品。义体高川觉得爱德华神父布置了一场连环陷阱,而他也相信。这样的猜测。大概也存在于其他人的心中吧。
对于义体高川、锉刀小队和黑巢众人来说。参与这场战役的目标已经达成,自身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对于其他神秘组织来说。这一次战役的收获,恐怕就只有对爱德华神父和末日真理教的管中窥豹了,而这些情报的价值,是无法完全弥补自己的损失的,甚至于,恐怕在他们的眼中,坐山观虎斗的网络球才是真正的赢家吧。
“我们也要离开了,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碰面。”席森神父微笑着对义体高川说:“如果我们的动作引起了网络球的误会,还请高川先生伸出援手。这一次,如果我们无法精诚合作,就很难对抗那些强大的敌人。”
席森神父暗有所指,不过。义体高川也十分清楚,网络球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在得到这次战役的情报后,神经必然再一次紧绷。政府对神秘圈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却不够深入,网络球也并非真正是隶属联合国的神秘组织,更像是将触手伸到政坛上的神秘组织,两者在本质上的不同,意味着,网络球的行动虽然一直都充满政治性,犹如官方喉舌,但在必要关头,必然会恢复到神秘组织的本性——无视正常政治利益,优先于本组织的核心目标,而这个核心目标,有可能与具体国家和政治行为相悖逆。
不,不对。义体高川静静地否定了之前的说法。严格来说,作为一个神秘组织,网络球的行动一向以构成自身组织的核心目标为最优先,政治化只是一种手段,更是在当前人类社会构架上的,为了实现自身目标,而进行的一种妥协和博奕。所以,当这种妥协和博奕无法让他们获得更有利的优势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割舍掉吧。
网络球扎根在不列颠这个国家里,但是,这个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与诉求,并不是网络球的利益与诉求,双方的立场其实是不同的。为了这个国家,必须竭尽全力保持伦敦的稳定,但是,为了迎接末日的洗礼,网路球有可能会抽离维持这个城市的力量,甚至于,将这个本该打造为大后方的基地,变成吸引敌人眼球的前线。
不可否认,网络球一直都在努力维持自身在国家层面上的形象,但是,维持形象只是为了实现自身的核心目标。当形象、地位和核心目标发生冲突时,网络球一定会将前者抛弃吧。现在的问题在于,网络球对如今情势的判断究竟如何。如果他们在研究情报的时候,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选择的领头羊和保护神的形象,已经影响到自身核心目标的实现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吧。而失去了网络球的支持,已经陷入漩涡中的伦敦,就必须直接承担神秘所带来的伤害,这种伤害也必然时痛彻心扉的。
义体高川不清楚网络球到底获得了多少情报,做出了怎样的决定,也无法断定,他们的选择是否一定正确,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并不希望这个城市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可以的话,让所有充斥着神秘的争斗局限在暗中,让大多数人可以如现在这般平静地生活下去。义体高川觉得,即便从少年高川的角度来看,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否则,他根本就不需要加入到这场战役中,因为,这场战役即便胜利了,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正如对自己而言,也没有物质上的利益一样。
督促自己毫不犹豫投身战斗的原因。仅仅在于,一种理想化的英雄想法而已。这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另一个自己,都是一样的。
如果情况真的已经十分恶劣,从这场战役蔓延开来的变化,让网路球无法再以当前的行动模式,承载那巨大的压力的话,那么,自己可以做到的,拥有一点挽救可能性的方法。恐怕就只有一个了——让桃乐丝苏醒。让网络球获得继续维持自身正面形象的自信、力量和动力。
桃乐丝计划。是否真的可以让“现实”层面上的桃乐丝介入这场灾难尚未可知,即便这个发展,本就是桃乐丝的计划,义体高川也不清楚。降临此间的桃乐丝打算怎么做。不过,网络球本身似乎是十分信任这股力量的。
就算抛开这些猜想,义体高川也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对当前局势施加的影响,就只有桃乐丝计划了,这本就是无奈之举,敌人的动作实在太快,本质所代表的东西,自身存在性的优势。都太强大了。
当人面对病毒时居于劣势,所以才成为了病人。病人这个称谓,本就是一种弱小的体现。对于网络球这类针对“末日”的神秘组织,乃至于正常世界,在整个末日幻境进程中的被动本就是意料之中的情况。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正常世界可以取得最终胜利,是否意味着病情的好转乃至于痊愈可能呢?只是,单纯在末日幻境中维护这个世界,几乎是没可能做到的,也许在片面的战场上,可以取得一定的胜利,但是,总体来说,义体高川未曾看到过全局上的胜算。
能够在一段时间内维持均势,恐怕也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吧。
“今天是联合会议的召开日。”锉刀目送席森神父等人的离开,突然开口到,“网络球的领导地位已经得到联合国的确认和支持了,因为,今天晚上凌晨之前,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就会正是开始。为了弥补大不列颠的损失,联合国默许即将成立的神秘组织联合采用最高领导席位的结构,而并非最初类似联合国的复数常任理事席位结构。”
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正是针对纳粹大军的月球核打击计划的行动代号。义体高川清楚,这究竟是何等疯狂的计划,它有可能一举毁掉人类当前安稳的生活环境,不管敌人会遭到怎样的打击,自身必然会遭到重创。它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几乎是每个有一定科学认知的人都可以预见的,而在过去半个世纪以来,人类一直在克制着,不让这种预见变成现实。如今,因为纳粹的死灰复燃,竟然主动打破了这份默契的克制,而一致通过了这项可怕的攻击计划——虽然不知道做决议的那些国家政府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神秘组织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讽刺吧。
即便网络球借此机会,比之前最好的状况下都更要接近神秘圈的最高领导权,但是,也正是这种激进的整体局势,让它不得不承载史无前例的压力。义体高川在仔细思考后,就不再觉得,网络球会对自己的处境乐见其成。按照网路球的风格来说,用更稳定的,步步为营的方式,一步步让自己获得话语权,才是最符合心意的方式吧,即便采取联合国那种复数安全理事席位的结构,本就是欧美区第二大神秘组织的网络球,也会拥有默契中的最强话语权,虽然仍有竞争,但对于最擅长政治运作,拥有极高正面形象的网络球来说,和获得最高话语权,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可是,因为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让整个世界都乱了套,就算获得联合国的全力支持,以一种强推的姿态顶上那个最高席位,也必须独自面对来自联合组织内部和外部的,更强力的反弹。甚至于,这个联合组织的成立可能性,比原先更岌岌可危。也许,这般的情势发展,是正常世界各国的一种预谋,一种制约思维下的冒险,但是,他们以自己的思考方式和立场去试探和推动神秘圈的发展,本就是错误的。无论网络球如何与正常政治势力接轨,它的本质也仍旧是神秘组织,或许其表现,在国家眼中是“已经得到充分影响和改造”的体现,但那也不过是一种博奕上的假象罢了。
正常人无法理解神秘圈,也无法真正限制神秘圈的举动。两者之间或许有交集,但是,其存在的根基和目标,却存在着极大的分歧。网络球的着眼点,和一个国家的着眼点是不同的,在最坏的情况下,联合国大概认为可以通过政治手段,通过正常的义理规则,去影响网络球,但这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正常的制衡手段。在“神秘”的本质下。根本就无法彻底实现——因为。正常的制衡,基于相对稳定的状态,而“神秘”的本质,则是相对不稳定的状态。
简单来说。神秘组织都是“善变”的,而这种“善变”并不契合正常人类社会的判断基准,当网络球做出让联合国瞠目结舌的行为时,恐怕他们是难以理解网络球为什么这么做的吧。例如,当他们认为,网路球必然会倾尽全力争夺最高席位,保卫看似组织根基的伦敦时,网络球有可能会选择放弃。
甚至于,在义体高川此时的推想中。网络球会这么做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虽然掌握的情报部是太充分,但从已知的情报中,完全可以看出网络球已经抵达一个运转极限。面对本该针锋相对的隐藏在这个城市中的末日真理教,也选择了缓冲的处理方式,约束自身冷眼旁观这场针对末日真理教的行动。他们的确因此没有落入爱德华神父的陷阱中。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已经被迫扯入了更大的陷阱中。末日真理教的大军被剿灭,绝对不是他们退出这个城市角逐的理由,或者说,正是因为这群大军的灭亡,反而让网络球需要面对的压力大幅增加了。
爱德华神父的情况到底如何,以及他到底还有怎样的谋算,或许在此时此刻,网络球比这些赢得战役胜利的当事人更加清楚。伦敦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危险,义体高川再一次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哾夜必须尽快带走人格保存装置,返回耳语者的总部,而且,必须在今晚凌晨之前。
手机铃声响起时感,义体高川和锉刀小队还在返程的路上,来电的人不是走火,而是近江。
“你拜托我的那东西已经完成了。”她说。
那东西自然就是人格保存装置,近江的速度不慢,在上一个世界线,她不紧不慢地足足用了三天,才完成人格保存装置的激活——当然,从质量上来说,有可能上一个世界线更加精细。当时对哾夜使用后,变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线的哾夜身上体现出来,让义体高川无法判断成效。不过,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如今近江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人格保存装置的激活,即便会有一些偏差,但也只能如此了。
义体高川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在这个城市即将面临的风暴中幸存下来,即便自己这边无事,看似安全的亚洲,也有可能会出现更坏的变化。即便身处欧洲,也能感受到中央公国内部的汹涌暗流,理论上更安全的耳语者总部,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性。这意味着,留守总部的八景等人,很可能因为缺乏神秘力量而陷入困境中。哾夜的返回,不仅仅是为了增强总部的实力,也是为了在最坏情况下,也要保证人格保存装置的植入。
义体高川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除了最高的目标之外,还有更具体的,夺取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的任务。精神统合装置十分棘手,但是,既然人格保存装置已经到手,就必须尽快应用起来。义体高川不知道自己的使用方式是否正确,系色和桃乐丝并没有给予指导,但是,如果这个玩意不用在哾夜她们身上,又能怎样呢?在义体高川的推断中,植入哾夜她们的身体里,才是最保险的处理方式。
“我会尽快过去。”义体高川和近江匆匆交谈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要进入近江的实验室,最快的方式就是获得走火的许可。虽然耳语者和网络球已经提前达成了研究合作协议,但是,那个基地并非随意可以进出的地方。
回到落脚点时,哾夜已经醒来了,整理好的行装已经提下楼,虽然不太情愿在这个时候离开义体高川的身边,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义体高川的提议,她宁愿相信,他总是正确的。义体高川也没有询问关于回程的安排,哾夜和自己是合作了多年的最佳拍档,当必须行动起来时,她可是十分干脆利索的。
“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最晚也会在零时执行。”义体高川只是慎重地对她嘱咐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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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 合众
在笼罩着整个城市的清晨雾霭中,席森神父等人快速穿插于大街小巷中,他们仿佛被什么追逐着,试图要摆脱藏不可视之处的监视,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要让自己彻底隐藏起来,这种游走是没有成效的,最佳的方式就是使用神秘。网络球的监视系统并不单纯依赖正常科技,l已经向他们证明过,一个强大的意识行走者可以在任何存在人类的地方,针对性找到指定对象。网络球并不缺乏意识行走者,更何况,还有更多种类的神秘彼此交织成一张巨网,把整个城市笼罩得严严实实。
过去得以在一定程度上隐藏于暗中,是因为己方的反监视手段也相当高明,然而,在和末日真理教的战斗中,看似无恙的众人也并非全然无事,虽然悉数存活下来,但也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支撑到了最后,而仅仅是将自身面对的压力转移到了更适合防御的同伴身上,因此,这些同伴的伤势有些严重。尤其是一行人中唯一的意识行走者l,跟在意识态世界中受到了重创,对付六百六十六变相的爱德华神父时,那长驱直入的斩首行动,看似流畅,但私底下l承担了他人所看不到的沉重压力,他对爱德华神父的牵制、反击和收取必要的收获,有一些动作是他人可以观测到的,而有一些,则犹如魔术手法般,欺瞒了他人的目光。
为了实现最初的目标,l的身体和精神面临着相当苛刻的考验,在脱离意识态世界后,他几乎没有抵御那波神秘冲击的力量了。而作为反监测力量中,处于核心地位的l一旦无力作为,己方会暴露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即便如此,众人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只是付出的代价,相对让这个成果并不于预想中那么显赫。
五人之中唯一保持着最佳状态的人。只有三级半魔纹使者的席森神父,接下来的情况如果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席森神父就是众人唯一的依靠了。他们对于网络球找上门来已经有心理准备,对于己方到底暴露了多少,却因为情报网络和时间的关系,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乃至于网络球的人出现后,会以怎样的态度,来解决双方的矛盾。更是难以猜度。不过。即便情势瞬息万变。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这次行动本就是迫不得已,不惜让潜伏在网络球中的暗子暴露,也要孤注一掷。否则,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黑巢的成长虽然迅速,但是,在外在环境的压迫和局势的剧烈变幻中,这种迅速成长反而让自身结构更显得松散,聚集在这里的五人,已经是彼此关系最为巩固,也最为核心的三分之一成员。席森神父一开始就明白地高速众人,这次行动很可能是一次吃力不讨好的冒险。他们得不到信任,曝光的动作反而更有可能引来网络球乃至于其他神秘组织的重视和敌视,可是,中央公国有一句老话叫“唇亡齿寒”,放在如今的情势下。就是如果网络球崩溃,那么己方无论有多大的想法,也只能夭折,只有网络球挺过这一次危机,才能让黑巢拥有继续发展壮大的环境。
所以,他们必须冒着得罪网络球的风险,用最激烈的方式去支持网络球。然而,网络球有网络球自己的考量和计划,即便在自己这边的立场看来,那些考量和计划并不完全正确,但从对方的立场来看,反而是自己这边在进行阻挠,所以,他们的行为,大约是不被网络球认可的。
席森神父在这次决议中,虽然占据核心地位,但并没有主导权,行动得以通过,是因为五人都认可了这个决议。所以,就算情况不尽如人意,大家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在他们的预演中,在当前的情况下,和网络球关系恶化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进一步产生冲突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逃离网络球的围捕,突入对方基地,用已经从爱德华神父身上得到的关键东西,加速桃乐丝计划的完成,就算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会造成至少五分之三的减员。
可是,没有人退缩。
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想要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更多的休整时间。他们必须想办法进入桃乐丝计划所在的基地,幸好这个办法早在整个计划开始前,就已经定下了好几个方案。在队伍实力遭到一定程度的削弱的现在,仍旧可以从这些方案中,找到最为合适的一种——和火炬之光合作,是最为保险的,以“西格玛”符号作为组织特性的火炬之光,往往会带来“偏差”,而在如此糟糕的处境下,偏差则意味着转机。
席森神父等人留下暗号,便进入了一栋充满历史感的塔楼式公寓中。这样的临时藏身之处在伦敦有不少,房主已经事先得到报酬,开开心心地前往他国旅游去了。其实,这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已经反复修葺过多次,内部的装潢也变得十分现代化和高科技化,壁炉早已经没有了柴火,只是一个年代悠久的装饰品,用来调节温度的,是二十四小时开启的空调,看似厚重奢华的桌椅,也不过是从跳蚤市场上批发回来的廉价品罢了。
即便如此,关上大门的时候,有些窒闷的空气,仍旧让五人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席森神父已经确认过了,整栋建筑除了自己等人,没有其他人堵在这儿,这意味着,他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或许网络球的人会很快找到这里吧,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到那时,自己等人是否已经转移到他处也尚未可知。
总之,没有人打扰自己,就是最好的情况。
除了席森神父和l之外,其他人相互帮忙着,处理自身的伤口。席森神父进入厨房取来大量高热食物,还有几大瓶红酒。l自己拿了一瓶,粗鲁地敲碎了瓶口,对着嘴巴灌了一气,他不是在品尝味道。仅仅是宣泄自身的压力罢了。从爱德华神父的意识中获得的战利品保存在**中,让**的大部分力量无法正常调动,身为强大意识行走者的l,间接被削弱到近乎常人的地步。
一直拥有力量的人,陡然失去大部分力量,无论多么豁达,也总会在心中涂上一层阴影。更勿论在当前如此危险的环境下,失去了保障自身生存的能力。然而,l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这些事情。也有自己此能做到。他自本能而产生的抵触情绪。并不足以阻止他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席森神父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一阵,最终没有拨打出去。其他人注视了他半晌,最终确认,他们终究是失去了进一步的情报来源。不进行对外联系,就意味着没有外援,剩下的行动,只能自力更生了。不过,没有人抱怨,因为这本来就是预想中的状况。他们之间在特定的地方留下暗号,已经是十分风险的行为,即便私下有了协议,但谁清楚火炬之光内部是否又有了决策上的变化呢?信奉“偏差”的那些人。一向没有从一而终的信誉。
明明知道如此,但是,仍旧需要和那些人合作,也正因为,他们所信奉的“偏差”。是一种概念上的神秘,他们的决议和行动,往往会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营造出和预想不同的细节,又通过细节上的连锁,逆转最终的结果。而这种由偏差带来的逆转,却又是他们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在这个神秘组织的历史中,没少因为这种偏差,将自己本来具备的优势一举摧毁,亦或者在绝望的逆境中,获得一线生机。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反复无常的“偏差”在自己的一生中,是很难遇到几次的,概率总能在大部分时间中,预示一件事情的成败,当“偏差”产生的时候,只往往说是运气使然。可是,火炬之光的成员遇到这种反复无常的“偏差”的次数,已经多到了反常的地步,无法再用“运气”这个说法进行解释。当概率的威严受到严重质疑的时候,“偏差”就成为了一种可以确认的神秘力量。
如今,这种不可测的偏差,反而能让人获得信心——因为,正如这些火炬之光的成员所信奉的那样,“偏差”让任何结果都不是注定的,也不存在不可改变的未来,再恶劣的状况,也会出现让人惊诧不已的逆转,而看似顺利的一切,也可能会瞬间被倾覆。在席森神父等人看来,当前的状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他们的行动,获得成功的几率,理论上连四成都不到,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比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性要大,可是,只要“偏差”存在,就不能说,一切都已经注定。
大约半个小时后,众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从窗外眺望,街道上的迷雾已经逐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开,阴影和光亮的交错,让周边建筑的轮廓变得更加分明。这个拥有厚重历史的城市,拥有一种让人觉得仿佛固定在时光中的美感,只是,在有心人的眼中,这种美并不如视觉上的那么坚固。
大门被外面的人敲响了,在这个时候拜访的家伙,当然不是什么正常人。席森神父等人用目光交流了片刻,h便起身去开门了。从猫眼望去,来人一身笔挺的正装,气质、身材和脸型都是极为典型的欧美男性,说句反话,也就是没有什么个性的特点,不过,和他搭伴的女性,倒是个性尖锐到让人难以忽视。
“火炬之光的人。”h大声说,刻意让门外和身后的人都听到,之后就把门打开了。
雅克和库拉没有任何犹豫,也似毫无戒备般,直接跨进门中。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全都坐在正厅处,享用着早餐和红酒的其他人。外伤严重的k正光着膀子,露出大片的绷带。他若是独自一人,绝对不会在那场战役中受到这么严重的外伤,但是,在抵抗神秘冲击的时候,他将那些会导致其他同伴死亡的力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自身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和席森神父相提并论的强度,所以就不免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k的外表有些狼狈,但是神情仍旧和过去一样不羁,见到雅克和库拉时。十分开心般挥了挥手中的酒瓶:“市场价一瓶十万元,不来一杯吗?”
“竟然没有死掉?”库拉冷笑了一声,“偏差在你的身上发挥作用了吗?”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k耸耸肩,“偏差没有救了我,反而让我伤得更重了。别想我会感谢你们。”
“我倒是觉得,如果没有偏差,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可没有这么多。”库拉冷言反讽,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其他人让出的位置上。
“席森神父。恭喜你们的行动大获成功。”雅克带着公式化的平静微笑。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举起来,对所有人说:“也祝贺我们的共同成功。”
没有人故意破坏气氛,就连一直冷眼相对,好似总有发不完的脾气的库拉。也高举酒杯,然后一口饮尽。
之后,雅克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将那件东西交给我们,既然你们的目标,也是为了加速桃乐丝计划的完成,那么,可以直接参与桃乐丝计划的我们就是最好的接手人。直接以我们的身份进行操作,比你们继续参与其中更加容易。对你们来说,也是更好的选择。要知道。你们鲁莽的行动,已经让网络球不再信任你们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集中在席森神父身上。席森神父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又倒满了,说到:“如果可以假手他人进行计划的后半段。我更相信耳语者。高川先生和网络球的关系比你们更加亲密,为人也更值得信任。雅克,不要再多做口舌之争了,我承认,你们的偏差会让计划获得更大的不确定性,但是,这种不确定性,却不一定是好的方面,不是吗?”
雅克注视了席森神父好一会,公式化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稍稍直了直身体,对他说:“那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们呢?如果高川先生出面,对走火提出要求,让你们参与到桃乐丝计划当中,成功几率不一定会比与我们合作更多。到这一步为止,我们火炬之光的确没有优势,但是,被允许参与计划,和计划成功不能混为一谈。你们自称获得了桃乐丝计划成功的关键,然而,既然选择了和我们合作,就意味着,你们其实也不确定,这个关键的可靠程度,不是吗?”
“是的,加入计划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在于桃乐丝计划是否可以成功,网络球也同样希冀于你们的偏差可以带来好的结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把全部的压力都推到你们那边。”席森神父温和地回答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盟友,而不是谁的挡箭牌。计划是我们定制的,由我们发动的,东西是我们拿到的,在这个计划中,我们有义务负责到最后。”
“其实,你是怕东西落到我们手中后,你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吧?”库拉冷笑一声,插口道:“放心吧,我们会保证你们可以活到最后,至少可以看到桃乐丝计划的成功。当然,前提是,使用了你们带来的东西,真的可以成功的话。”
“不,别提利用价值这么伤感情的话,库拉。”席森神父微笑着摇摇头,“在这个计划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肩负着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责任。我们拿到了东西,本就是因为,只有我们才能拿到这东西。而我们保管这个东西,也仅仅是因为,只有我们才能保管这个东西。你觉得,我们从爱德华神父那里拿到的是糖果吗?随便可以转手?高川先生已经不是意识行走者了,而你们也没有足够等级的意识行走者,只有l能够保存那东西,因为,他是**的主人。”
席森神父最后的说明加重了语气,“**的主人”就好似晴空下突然炸响的闷雷,让雅克和库拉不由得错愕,两人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存在感有些弱小的l身上。他们可以察觉到l的异常,但是,这种异常并不是那么强大,若非席森神父的说明,两人倒是有些疑惑,对方为何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弱小。
“他的力量用来压制我们得到的那东西了。”席森神父说:“**的力量有多强大,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而且,毫不客气地说,为了强化这种力量,我们不得不进行了一些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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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8 合众2
“他的力量用来压制我们得到的那东西了。”席森神父说:“**的力量有多强大,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而且,毫不客气地说,为了强化这种力量,我们不得不进行了一些仪式,即便如此,l的现况你们也看到了,他已经不比普通人强多少了。保存并压制那东西,需要多大的力量,我认为你们的心中,应该有一个概念。你们没有可以处理这个东西的人,走火那边应该有,我觉得你们可以作为中介,为我们牵桥搭线。”
雅克顿了顿,库拉那嘲讽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说:“这个时候,你们倒是不怕和网络球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的——”陡然间,一个沉着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了,我们决定以平等的身份和他们合作。”来人的声音在屋内众人的耳中十分熟悉,除了席森神父之外,就连火炬之光的行动负责人雅克,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走火?”q已经站起身来。潜伏在网络球的日子中,要说和这些经常接触的人没有丝毫交情,完全是骗人的,即便一开始就带有目的而来,但是,假死脱离,并带走情报,仍旧是他心中的一个梗。他一直都试图避免再次相逢时的尴尬,甚至于,不想和任何网络球时的朋友会面。如今走火就在门外,他心中的情感既复杂又灼热。
众人面面相觑,走火的声音再次传来:“q,给我开门。”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q和席森神父对视一眼,席森神父的笑容有些戏谑,q则有些尴尬,但是,从对方的语气来看,这一次并不是找茬而来。走火也从来没有用话术欺诈他人的过往,可以说,这是一个比大多数人更表里如一的男人。虽然他的到来。也意味着网络球已经锁定了这里的所有人,但是,就短短两句话的内容来看,更像是境况得到了转机。暂且不提,这个转机的出现令人何等诧异,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正大光明来到自家门前,不以同等坦荡的表面去应对,反而显得自己的气量不足。
q只是一个眼神交汇,甚至根本就没打算确认席森神父的想法。便站起来开门去了。果然。打开门的时候。门口处只有走火一个人,车子停在大马路的一侧,司机丝毫没有关注这边的意思,点着香烟吞云吐雾。
走火用严厉的目光扫过q的脸庞。让q有些讪讪,侧开身让出道路。在走火进入之后,他和司机看似偶然投来的目光对了一下,各自点头显礼后,他再次将门关上锁好了。
“席森神父,高川先生已经去过我那边了,但是,我仍旧希望,你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将那份战斗报告提交上来。”走火说:“完成桃乐丝计划后,带走你的人。”
席森神父沉默了不到三秒,回答道:“没有问题,我会以黑巢的名义,申请参与今天召开的会议。我不会为你们投票。不过,我觉得你们不会想要我们的这一票。”
“我们已经决定停止竞争最高席位。”走火说:“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参选常任理事一职,我们网络球,逐日者和耳语者的高川先生可以为你们提供支持。”说罢,又对雅克和库拉说:“你们火炬之光也是一样。但是,联合组织总部必须设在伦敦,担任常任理事的组织有责任维持总部所在地的稳定,必须提供不低于二级魔纹使者的队伍力量。”
“你们要放弃这个城市?”雅克的目光立刻尖锐起来,“不列颠政府知道吗?”
“不,我们并没有放弃这个城市,反而是出于这个城市的安全性,选择了更好的处理方式。不列颠政府会在会议结束后得到通知,我相信他们会十分高兴见到一个平衡的首都。”走火沉声说。
库拉发出冷嘲声,但没有说话,雅克细细思量了半晌,缓缓对走火说:“他们会认为,你们背叛了他们,事实也是如此,你们的立场,已经不再坚定了。”
“其他人的想法虽然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立场。”走火的态度坚硬得犹如磐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网络球的确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了。转换角度去猜测网络球的变化,其他人多少可以捕捉到一些线索,但是,网络球的动作就如同隐藏了自己强力的爪牙,收缩自己的身体,更让人感到无机可趁。
作为美洲的顶级神秘组织,火炬之光是否要接受网络球放出的收缩信号?其中的付出和收获是否成正比?单从表面上来看,进驻伦敦将要面临的危险是可以预见的,不过,火炬之光在伦敦的情报网相对薄弱,如果网络球的决定,是因为从更多的情报中预见了更大的危险,那么,网络球释放出来的“同心协力”的态度,是否有助于度过这种危险,亦或者会将火炬之光拖入更大的泥潭中呢?这些问题在考验着雅克,而他的时间不多,网络球不会给予他们太多的时间,会议在九点就会召开,在那之前,总部必须做出决定。雅克可以断定,只要超过这段时间,网络球释放的妥协态度就会收回,在各方面力量的作用下,网络球必然登上那个最高席位。
“我无法立刻做决定。”雅克仍旧无法立刻做出决定,他虽然是火炬之光的全权代表,但是,在这种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做出的决定和之后必须肩负的责任,同样是成正比的。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他选择了将这个决定的责任分摊出去,而这样的态度,并不出走火的预料。
“你有四个小时,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走火冷静地说。
这一次,就连一脸冷嘲的库拉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她同样感受到网络球的认真,以及己方必须在四个小时内做出选择的压力。如果说可以轻易判断好坏的话,选择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在多方利益的纠葛下,仅凭己方的情报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个选择,则是十分考验神经的事情。
雅克和库拉站起来,问席森神父借了内间。准备将网络球的提议传回组织总部,为席森神父等人和走火的交谈腾出空间。不过,对于q来说,这种会面反而有些让人不自在,他是潜伏在网络球中的间谍,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完全抛去潜伏期间,网络球对他的影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然希望避入内间中。但在走火的注视下。他仍旧放弃了这种逃避的行为。他唯一庆幸的是。走火并没有在话题中牵扯他的事情。
网络球的诚意至少在表面上,是十分足够的,走火并不打算追究间谍的问题,这让大厅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那么。继续我们的话题。”走火说:“无论席森神父你是如何打算的,我都不觉得,在当下将我们之间的矛盾摆上台面,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我们的行动并不符合你的观点和宗旨,但是,单纯为了生存的话,我们需要更进一步的合作,为此,我们愿意支持你的一切行动。哪怕这种支持会在未来对我们产生极大的冲击。我们需要影响力和话语权,但是,并不会将影响力和话语权凌驾于我们的宗旨之上。在当前,我们认为,为你的想法提供支持是有必要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必须要知道,网络球对我们的支持会达到怎样的力度。”席森神父开门见山地说:“在度过危机之后,你们的态度又会如何。虽然,那或许是未来的事情,而未来拥有很强的不确定性,但是,我仍旧希望知道你们的想法。网络球的诚信是我十分赞许,也十分信赖的,我可以相信你们许下的诺言。”
“如果你们打算争取常任理事的席位,我们会在不动用武力的限度内,通过政治协商和立场态度为你们提供支持。我们将会成为盟友关系,而这种关系将会维持到你们率先对我们采用武力为止。”走火严肃地说:“网络球永远不会对盟友打响第一枪,我们相信,通过沟通来分配利益,应该是盟友之间优先选择的方式,我们也不会干涉盟友的内部调整和外部行动,尊重盟友的宗旨。即便是宗旨上的差异,造成行动上的冲突,我们也会优先选择退一步,将矛盾摆在谈判桌上来解决。”
“如果是谈判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的矛盾呢?”席森神父进一步追问到。
“我们仍旧不会率先打响第一枪。网络球在对待盟友的态度上,自卫反击永远是第一准则。”走火回答到。
席森神父低头沉思了半晌,在其他人的注视中,说到:“我基本认可,但是,我仍旧希望,你们可以对我们进行一些援助,在盟友有困难的情况下坐视不理,还不如当一个态度冷淡的陌生人。”
“可以,但是,援助的程度必须进行交涉。”走火说:“在不违背我方宗旨的情况下,我们会尽可能提供援助,如果你们的行动符合我方的宗旨,我方可以全力支持。如果需要一个确切的范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基本上,所有利于维持一个稳定的,可持续发展的秩序行动,都是可以得到我方支持的。而所有试图搅乱已有秩序,抵抗秩序恢复稳定的,在社会发展科学中没有可持续性的行为,都是坚决反对的。”
“你们觉得,秩序可以阻挡末日?”席森神父微笑着说。
“不,我们只是觉得,混乱是末日最直接的体现,而秩序正好相反。”走火掷地有声地回答。
“有秩序地步入死亡,也同样是末日的一种。”席森神父的眼神十分锐利:“很多时候,秩序也是盲从的一种体现,盲从反而会促成末日的降临。”
“所以,我们讲究的是,人类社会科学中呈现出可持续发展状态的秩序。”走火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我们使用神秘,但并不会将神秘作为最高准则,因为,神秘本就是不可测的变化,一种短时间内剧烈的动荡。对于如何判断秩序是否符合我们的标准,我们更倾向于使用现有的,已经归纳总结出来的科学智慧。”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擅长于和政府打交道的原因。”席森神父点点头。
“强大的国家总会渴望一个强有力的秩序规则,哪怕这种秩序在一定程度上,禁锢着人们的心灵。”走火毫不避讳地说:“对许多思维敏捷。心灵活跃的人来说,迟钝的秩序就如同末日一般,但是,对我们来说,那样的世界,也比激进的混乱更好。人类社会无论如何蹒跚,也会悄然进步,源于内部的拘束,更像是一种抵挡外部灾难的克制本能。突飞猛进时,所招来的灾难。比源于内部的自我拘束而受到创伤更加可怕。”
“真是消极的观点。在我看来。就如同亚洲那个庞大国家的历史写照。”席森神父笑了笑,“他们的封建秩序比欧洲更加持久,正是因为他们对待进步,总是瞻前顾后。即便是革命之后,本质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比起拓展,更注重守成,这本就是他们强大了几千年,从没有灭亡的原因。”走火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可以忍耐更苛刻的环境变化,可以在更剧烈的动荡中,拥有超乎其他社会形态的防御力和恢复力。末日是人类想象中最为激烈的动荡,我觉得在对待这个问题时,参考他们。比参考欧美地区的社会结构,更有价值。”
席森神父突然发出一声叹息:“果然,你们和亚洲那边早有联系了,是吗?这一次,你们得到的支持。是全世界的。不列颠不会支持你们的让步,可是,退一步的思维,却符合亚洲的决策美学。不列颠的反对,根本就无法动摇你们的根基。”
“是的,但是,我们不会去亚洲。他们不会欢迎我们。”走火笑了笑,“欧美社会喜欢散播自己的价值观,把其他人改造成自己的亲戚。但是,那个国家却不喜欢外人长得和自己相似,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最好的,而一旦他人变得和自己一样好,反而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他们的自闭性太强了。亚洲文化的散播,仅仅是因为,他国钦慕他们的强大,而自主将自己改造,其中很少有欧美这边的主动性。一旦我们转移到亚洲,受到的打击和桎梏,可比其他神秘组织大得多。即便从广义的角度来说,我们更容易融入他们的世界,可是对他们的世界中,那些已经享受固有利益的人组织来说,我们就是争夺他们饭碗的最大威胁。”
“我很高兴能有这次深入交流。”席森神父中断了这个话题,因为双方的时间,都没有必要浪费在意识形态的差别上。每个组织都有自己认可的发展方向,交流可以促进理解,缓和矛盾,但是,在外来危机的强大压力下,这种需要长时间持续进行的交流,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我一直都希望能以平等的立场,成为网络球的朋友,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走火,你的坦诚让我看到了希望。在这次交流之前,我就已经在释放诚意,而现在,这个诚意已经不会再被蒙蔽。”他朝走火伸出手,走火也没有犹豫,抓住了这只手。
“合作愉快。”两人齐声说。
而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也露出松了一口气般的会心笑容。之前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个笑容中宣泄出来,再没有明明是帮助他人,却会遭到他人的抵制和反感,甚至于承受性命上的危机,更让人难受的了。双方的隔阂,只有在各自的坦诚中,才有消除的可能,而信任本就是坦诚最大的阻碍。黑巢就如同寄宿在网络球身上的吸血虫,网络球抱有敌意是十分正常的,而这也更体现出,主动退了一步的网络球,的确拥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这种气质时刻影响着和它们接触的人,q等人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十分明白,网络球这个组织的魅力,也愿意在对方主动释放信号时,去相信对方。
“我将那个东西交给你。”l主动对走火说。
“不,我们暂时没有保管的力量。”走火却推辞了,他认真的眼神,让每个人都确认,他的确不是在假意推让,而是真的不打算就此接过,“我希望你们可以加入桃乐丝计划,我相信,这可以成为我们合作的最好开端。”
“你们的意识行走者出问题了?”席森神父却十分敏感地问到。
走火沉默了一下,回答到:“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分心于其它计划。”
席森神父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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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9 联合席位
在q等人脱离网络球之后,黑巢在网络球中的情报网络已经被大幅度削弱,席森神父不清楚网络球内部到底进行了怎样的调整,不过走火释放出来的信号,的确让他们缓了一口气。网络球在外交政策上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按照走火的说法,他们的收缩力度将会十分强力,就像是将拳头收回来,捏得更紧了,而这种调整,也必然涉及到网络球内部的清理,这个时候的网络球几乎是无机可趁的,潜伏在网络球内部的其他神秘组织的间谍十有**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走火同意将黑巢扶持起来,对席森神父等人来说,比支持他们去获得即将成立的世界联合组织席位更加重要。黑巢的成立理念和组织结构,尽管让它拥有更强的潜伏能力,但也同样导致内部关系的松散,仅仅是出于相同的理念,是无法让一个组织长久存在的,无论对于什么组织来说,无视成员的安危和利益必然会导致凝聚力的降低,而对于黑巢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走火的态度十分强硬,席森神父等人就必须依托自己所掌握的东西,对网络球进行一次严酷的反扑,才能避免那些潜伏成员的损失给组织造成的人心浮动。不过,在某种程度上,网络球的缓和态度,并不出乎席森神父的预料之外,为此他做了许多准备,这一次袭击爱德华神父,夺取能够影响桃乐丝计划的东西,只是所有准备中的一项。不过,网络球的策略转变比预期的更早,态度也更加直接,在自己将好牌打出来前,对方直接就场上的筹码梭哈了,根本就不在意这一局的输赢,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失败。损失也是相当小的。
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模样,对于席森神父来说,走火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只是让他再一次感受到网络球的难缠。黑巢想要依托网络球继续成长的想法,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了,网络球的收缩,会腾出足够大的利益,让局面重新变得平衡稳定,而自身组织结构也会因此变得更加纯净。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空隙。与其在网络球内部蝇营狗苟。还不如正当光明地和对方合作,但是,这样一来,黑巢就必须跳上正面舞台。本身擅长潜伏的优势,也就会大幅度削弱。更甚者,网络球会将相关的情报提供给其他组织,进一步压缩黑巢的活动范围。
如此一来,黑巢虽然得到了网络球的支持,但是,撇开自身的神秘和结构特点,自身也已经变成众多夹在顶级神秘组织之间的中小组织之一,不再具备突出的优势。面对再次恢复一定的平衡和稳定的局势中。席森神父可以预见,黑巢的最高成就,也就是相当于雇佣兵组织的程度而已。
在最初的谋划中,黑巢本该拥有更光明的前途,如果有一个好机会。会像网络球当初崛起一样,在短短时间内,就获得巩固的根基,发展至顶级神秘组织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情势的变化比当初推断的更加剧烈,席森神父等人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维持组织的存在和稳定,即便对网络球的高度关注,让他们对网络球的了解十分深刻,但是,网络球竟然会如此干脆地退上一步,也同样是有些让人感到惊讶的——通过潜伏者的情报,以及q这些对网络球风格极为了解的人,对网络球的行动进行推演,会出现这个情况的可能性,是所有的结果中几率最低的一种。
网络球是一个相当稳健的神秘组织,这个认知在神秘圈中已经是公认,在很多情况下,他们会选择退一步,将利益分给其他人。不过,在拥有联合国的支持,又已经到了整顿即将抵达尾声的重要关头,以及外界压力倾向等等巨大优势下,本该合理登上首席的网路球却偏偏退了一步,即便在席森神父的想法中,也是很难理解的。席森神父知道在这个重要关头,网络球所要面对的压力,但是,这种压力同样是可以利用的,在他的推演中,只要网络球顺利度过考验,就会迎来势不可挡的大发展。席森神父设想,换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顶住这种压力的,而这个结论,也得到黑巢内部所有拥有话语权的核心成员的支持,而他们所做的任何行动策划,都基于这个结论。
然而,网络球出人意表的决策,虽然没有真刀真枪的伤害,但着实让人感到一拳头打在空处。席森神父知道,不仅仅是他们自己,其他神秘组织,包括火炬之光这种顶级神秘组织,都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行动计划,因为,构成一直以来的行动计划的基础,已经发生了偏差,再按照原来的策略行动,只会让偏差越来越大,最终一定会让组织吃上大亏。
网络球的退让,表面上看来,对当前越来越紧张的局势,是一次有益的调整,不过,在暗地里掀起的激流,会让整个人类世界都产生震动,不列颠政府一定会大为恼火吧。眼看就要获得最高成就和最大利益的情况下,却偏偏退缩了,这样的行为,其实一点都不符合欧美地区的思维方式,做出了这等让人难以理解行为的网络球,遭到诟病和打压也是必然的事情。虽然在决策特点上,的确有些和亚洲那个强大国家的思维有共通之处,不过,网络球毕竟是欧美地区的神秘组织,不可能从那边得到太大的声援。正如走火自己所说的那样,那个国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是很有市场的,完全基于欧美区的力量成立并成长起来的网络球,绝对不可能迁移到那边去。
然而,不管网络球到底是怎么想的,走火的到来已经证明了,网络球已经做好了主动转变的准备,是无论遭到怎样的压力,也会坚持下去。如此一来,反而是其他人的处境变得被动了。
在q等人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和走火交谈的时候,席森神父面带微笑,却心中凝重地思考着。在当前的局面下,可不仅仅是网络球要承担巨大的压力。几乎每个神秘组织和国家政府,都必须在审视仍旧相对稳定的局势,准备好承载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一场仅仅保全自身,就已经足够吃力的战争,即便只是先期的诡谲,都让足以让谋划者未老先衰。
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吗?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心中。如果过去的变化,只是一种暗流和征兆,那么,如今的情况。已经几乎将各种证据都呈在表面上了。就算是号称世界最强的魔纹使者。席森神父也无法从容应对。他可一点不觉得,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否则就不需要做那么多的事情。组织起黑巢,可不仅仅是理想、野心或兴趣。更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不得已而为之的动作,然而,无论是一个泯然众人的黑巢,亦或者依托于网络球,都是无法解除他心中一直存在的危机感的。
就在双方的气氛稍微热切起来的时候,雅克和库拉从内间出来了。雅克直接对走火说:“上面同意了你们的提议,但是,一旦你们和不列颠政府产生冲突。我们不会给予直接的支持,哪怕是口头上的声援。”
走火点点头,他完全可以理解,一开始就没对外界的声援抱有期望。他知道网络球的优势是怎么得到的,不列颠政府对自身的支持力度有多大。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会让不列颠蒙受巨大的损失,联合国必须给予不列颠一些补偿,而自己这边的决定,则直接将这些补偿削弱了三分之二。
不列颠政府绝对不会认可网络球的做法,联合国再如何看热闹,也绝对不会明面上支持网络球的行为,国家政府的态度也间接影响着所在地的神秘组织,能够让对方答应不趁火打劫,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网路球的改变所带来的影响极坏,弄不好会从从各方响应变成众矢之的,如今自己这边的调整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就是为了延缓压力,如果这些压力在同一时间纷纷扑来,网络球再强也会大伤元气,但是,既然这种会导致恶劣后果的调整是必须的,那就只好想办法削弱相继而来的影响了。
如果网络球很早以前就开始调整策略的话,当然可以将影响削弱到可以坦然承受的程度,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过早改变策略的话,网络球大概也不会取得今天的地位、成果和优势,也就谈不上进行这样的调整。这么来看,如今所要承载的压力,仅仅是一种必然的反噬而已,作为一个神秘组织,网络球的发展实在过于顺利了,其中没少因为他们使用了一些可以影响自身命运的神秘,而这种神秘是决计不可能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的,甚至,这种后遗症应该极为恶性,网络球所面临的危险,不过是把过去没有遭遇到的险情,集中起来一次性爆发而已。
正因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走火完全没什么好后悔的,即便这次会谈不成功,也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如今的顺利,也未尝不是一个欣喜。
“常任理事席位已经可以定下了吧?”雅克和库拉重新落座后朝走火问到。
“欧洲的网络球和逐日者,美洲的火炬之光,亚洲的耳语者,这四个席位已经定下。”走火开门见山地说:“初步规划中的席位是奇数,五或七个,联合国方面的意向是五个,不过,为了促成伦敦协议的尽快达成,那么,七个席位的备选也是必要的。”
“原来如此,如果达到七个席位的话,那剩下的三个席位,就是光荣中立者的代表,中等规模的神秘组织代表,和小神秘组织的代表。”雅克点点头。
“光荣中立者?”库拉倒是对这个名词有些疑惑。
“虽然不少神秘组织有自身的理念倾向性,也希望通过组织去实现更大的目标。但是,同样也是由不少人没有什么激昂的愿望,也不希望受到太大的束缚。”走火看了席森神父一眼,笑了笑,说:“他们希望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地享受平静和刺激,而不是被什么人意向,或什么组织的理念拖入灾难性的行动中。他们的想法有些理想化,但是,实际上。人数却不少。如果联合组织成立,这些人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而他们之中,也定然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如此一来,他们联合起来,去争取一个席位也十分正常。”
“其实,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之前四个席位的归属也大致在他们的预料当中。所以,他们要争的。就是最后一个席位。或是最后三个席位之一。”雅克也扫了一眼席森神父。说:“当然,如果是三席之一,压力自然是最小的。对于中等规模和小规模的神秘组织来说,这种联合起来以争取话语权的行为也是必然的。所以。席森神父想要参选的话,我们也可以给点帮助。”
“席森神父?”库拉顿时明白了,自己缺失了一些情报,以至于忽略了面前这位号称世界最强魔纹使者的男人,对方绝对不仅仅是一名单纯的战士。
“席森神父领导的黑巢,就是闲散人士的联合。”走火平静地说。
“不,我并非领导,只是被推举出来而已。你们之前也说了,大家其实是不愿意受到约束的。”席森神父平和地笑了笑。
库拉诧异地盯着席森神父看了一阵。并非是她认为席森神父不应该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领头羊,实际上,对方一直没有暴露出领头羊的身份,才是不可思议的。席森神父具备一切组织首领所必要的能力,如今看来。仅仅是自己没有足够的情报而已。她之所以诧异,只是没想到席森神父会这么“虚伪”——是的,席森神父对“领导”这个词语的申辩,让她觉得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像是一名政客,可明明网络球才是和政府机构关系最好的神秘组织,走火也才是最经常和政客打交道的人。
她的想法几乎一瞬间就被席森神父看穿了。
“我是神父,替神明放牧众生的人。”他只是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这么说到,“神父从来不会去领导,只是在指引。强迫什么人选择哪条路,在其他人身上贯彻自己的想法,那是国王的做法,并不是神父的做法。”
库拉仍旧觉得不对劲,她环视q等人,但看到的只是一致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她不由得有些心寒。她不再深入这个话题,沉默下来后,话题又转回伦敦议会上,雅克说:“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七席比五席更合适,也更容易缓解联合组织的内部矛盾。”
“但是,也必须考虑到联合国的影响。”走火笑了笑,说:“分成七席的话,每一席的话语权就会相应降低。而且,联合国可能不希望看到太过紧密的联合组织。”
“这是我们的事情,不是吗?”雅克似乎明白了什么,用一种保证的语气说:“我们愿意促成七席。”
“如果黑巢得到支持,我们也愿意促成七席。”席森神父微笑着插口道。
走火点点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态度。这时,库拉又发话了:“中等规模神秘组织的代表,百分之九十会是佣兵协会吧?但是,小规模的神秘组织代表呢?最麻烦的就是这种小组织了。”
对于佣兵协会的地位,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清晰的认知,这个神秘组织可没有表面上显露出来的实力那么简单。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分部,全世界范围内参与常规和非常规战争的神秘组织,除了末日真理教和网络球之外,就是佣兵协会了,就连火炬之光和逐日者这种老牌顶级神秘组织,也没有投入这种规模的人力物力,并非说无法做到,只是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很难实现。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看似中等规模的佣兵协会,拥有着世界范围内的强大影响力和战斗能力,这已经不属于中等规模神秘组织的能力范畴了。
同样的,库拉认为的“小组织最麻烦”也是常识。大组织的合作往往更加深入,每一次的联合与分离,都会对彼此造成巨大影响,因此之间的交往是相当理智且谨慎的,也相当稳定。但是,小组织往往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发生冲突,态度一日三变也不是罕见的情况,它们之间的联合是极为脆弱的,而要诞生一个可以代表它们话语权的组织,也是最为困难的。
“如果是五席的话,耳语者就在名义上代表这些小组织了,也只需要在名义上代表这些小组织,大概也是联合国的想法吧。”l突然插口到。
“是的。”走火从口袋掏出香烟,一边说:“耳语者代表亚洲区的利益,虽然本身的规模也很小,但作为名义上的代表,反而十分符合联合国的利益。小组织方面的混乱,也是联合国方面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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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 N.O.G
距离伦敦会议还有三个小时,虽然并非全世界的神秘组织都受到与会邀请,但是得到邀请的神秘组织无论在实力、势力还是神秘圈内的知名度上,都拥有极强的代表性。尽管神秘组织的属性让它们在发生矛盾时,无法真正实现正常组织交涉时会产生的全方位压迫,即便再弱小的神秘组织,在理论上也可以拥有某种“核弹”般的威慑性神秘,像末日真理教这种彻底剿灭其它神秘组织是一种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是,当具备一定影响力的神秘组织,大部分都认可一件事时,其它零散的小组织即便反对,也无法颠覆那些决议,甚至于反对本身就会带来一种命运上的反噬。
全球神秘组织联合已经不是某个神秘组织突发奇想,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所准备的事情。在末日真理教的压迫,以及国家政府和顶级神秘组织的推动下,这样的认识就如同滚滚洪流,到如今已经成为理所当然,必然产生的结果。因此,就算没有事先通知各方关于伦敦会议将要商讨的适宜,不过,每一个接到邀请的神秘组织都已经对议题有所心理准备了,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各方私下接洽和沟通所产生的共识中,对这个即将成立的联合机构并没有太大的方案。显露于表面的最负面的态度,也仅仅是顺其自然,更多的是为了在联合机构中得到更多话语权而进行的交锋。
实际上,大多数拥有充分情报资源和分析能力的神秘组织都已经意识到,联合机构的诞生已经必不可免,除非出现强大到世界性程度的干涉力量,否则这次会议必然会在很短时间内就产生一个众所公认的成果。一旦结果出现,利益的分配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固定下来,与会者的话语权也不仅仅是代表自己组织的话语权,因此,这个联合机构的内部结构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深刻影响着神秘圈内的生态结构。
网络球一家独大的可能性占据了一半。而如同联合国那般分享最高席位的可能性则占据另一半。对于各方神秘组织来说,后者自然是更好的,但是,情报来源和分析都足以让各方明白,情势其实一直都在朝网络球倾斜,他们给网络球施加的压力,仅能保证这种倾斜不会如同雪崩一样。而更多的纷争,在在于如何分配网络球之后的话语权。
网络球的态度在各方的心中几乎已经不需要再衡量,但是,即便是网络球。在他们施加的压力下。只要没有产生雪崩般的连锁。他们所能占据的话语权比例仍旧很大,这已经足以让各方满意。不过,在最终结果出现前,仍旧有很多神秘组织对自己的未来抱有过大的期待。只有真正理智的神秘组织。才会意识到,其实在会议开始之前,胜利果实就已经被分配好了。
不过,除了真正推动这种分配的神秘组织之外,其他人很难想象,分配的过程产生了多大的波折,而最终的分配竟然是在会议开始前三小时才开始的。在席森神父的这栋房子中,网络球、黑巢和火炬之光对于细节上的问题,仍旧在进行磋商。黑巢这个一直隐藏在暗中的神秘组织。竟然得到这样的机会,对于大多数神秘组织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但问题就在这里,黑巢暴露于表面的软硬实力虽然稍显薄弱。但是它的确拥有可怕的影响力,甚至于,是深入其它神秘组织内部的影响力。就算是网络球也不清楚,黑巢的成员到底有多少,分配在什么地方,因为,黑巢的成员也同时有着某个神秘组织的表面身份。正如q在自己暴露之前,网络球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备受重用的成员,竟然更认可黑巢。
网络球在关键时刻的退让,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争取到了主动权,然而,黑巢走上前台,也并不意味着是衰落的开始。席森神父的烦恼,仅仅在于黑巢的调整再一次落后于网络球,给人一种受制的约束感。实际上,这种感觉并不是黑巢才有的。网络球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当所有的发展策略都必须考虑网络球的动静时,每一次调整所需的消耗,也会成倍增加,小组织看似轻易的转身,对于大型组织来说,内部的消耗会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如果网络球的行动策略可以持续很长时间,这种消耗自然可以依靠时间上的分摊逐步削弱,但是,网络球的转变太过突然了,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却又不得不接受。
这种变化既然已经确定,那么再考虑之后产生的影响反而不合时宜了,神秘组织的适应力和内部调整能力是自发的,并不需要刻意关注。关键在于,必须在已经确认的变化中,将细节锁定为对自己更有力的情况。如果放任变化,认为变化已经势不可挡,就不再多做影响,往往会错失很多机会。在变化已经确定的情况下,参与和推动这种变化,在不阻挡时代潮流的情况下,尽可能去计较每一个细节,才能在时代的潮流中占据有利的位置——就如同冲浪一样,沉在水中随波逐流和脚踏冲浪板认真调整自己的位置,最终产生的结果,也许都是回到岸边,但过程中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回到岸上后,所产生的结果,是有本质差别的——一步之差,就是生死的区别。
网络球的主动回缩,看似为与会者让出了巨大的利益空间,但实际上,这个利益空间的第一分配者已经被锁死了,拥有表面影响力最大的网络球、潜力巨大的黑巢、以及洲际范围内最具有代表性的顶级神秘组织的支持,就连联合国也很难影响它们所确定的结果。在有能力也有决心去排除所有的外部影响力的情况下,这些能够确定最终结果的神秘组织对联合的想法,显得更加独立。
在众人的眼中,五个常任理事的联合机构,和七个常任理事的联合机构,无论是本质还是代表性上,其实是拥有极大差别的。走火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意向,但是,谈论中的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七席势在必行?”k咬了一口苹果。盯着走火说:“既然你们退了一步,就意味着你们和联合国方面的关系告吹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更需要神秘圈全体的支持。”
“是的,七席的话,的确拥有更大的回旋余地。”走火平静又直白地说:“对于参与联合的所有神秘组织来说,也更有活力。有活力的组织,无论暂时会碰到多大的困难,也都能发展壮大,而一滩死水,没有变化余地的组织。无论开始看似多么巩固。都会在时代的潮流下难以翻身。我们网络球并不是一个自私的。只顾一时利益的组织,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也有责任维护神秘圈的整体利益,进而维护全世界的神秘安全。我们不是暴君,也不想当暴君,我们认可每一个人,每一个组织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即便在不得不联合起来的时候,也不认为唯有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反而,无论环境的压力有多大,我们也愿意维护一个能够让大家都认可。更活泼的秩序。在这个秩序里,所有人都是自己的主人,而所有人的决定,就是网络球的决定。七席的联合机构,比五席的联合机构。更能让大家发出自己的声音。”
k长大了嘴巴,直勾勾瞪着走火,好一会才放下果核,啪啪啪拍起手来,感叹到:“真不愧是正义的网络球,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们可以在和国家政府的合作中游鱼得水了。”说罢,将目光转向席森神父,“听听,这才是高端上档次的政客呀。老大,你得多学学。”
之前还感叹席森神父的“政客气质”的库拉,也不由得露出复杂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插入这样的谈话,虽然双方每一个字眼都是自己熟悉的,但拼接的艺术,让她每一次都感受到自己的幼稚——换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走火所做的事情,也说不出他所说的这种话的。席森神父或许让人感到高深莫测,仿佛每一个破绽都有可能是陷阱,但是,面对走火的时候,明明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透明的,但是,却很难找到破绽,即便心中有各种抱怨和反抗,也难以宣泄出来。
面对走火时产生的无力感,比面对席森神父时那种必须绞尽脑子的压力,更让人感到窒息。
席森神父苦笑起来,他看着走火——对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通过时间,证明了自己为什么是网络球的最高指挥官,也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比任何人都要胜任这个职位,即便时间的流逝,也没有让他失去这种可怕的能力。这个男人或许从来都不是网络球中最强的战士,但是,在网络球中,他的重要性远超任何一个拥有可怕能力的战士,他的力量,从来不在于他能杀死多少敌人,能够拯救多少自己人,而在于,他总能让网络球保持一种谁都能看到,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活力和适应力。
活力和适应能力,是一个生命,一群组织化的生命,可以不断成长壮大的核心关键,一个无论怎样的环境下,都能保持强大活力和适应能力的东西,根本是无法限制的。如果说末日真理教就如同病原体,黑巢要做“良性肿瘤”,那么,在席森神父的眼中,网络球就像是癌细胞,当然,它和癌细胞最大的差别,恐怕就在于,它其实也力图自己是良性,有序的,拥有和心脏般的造血功能,以及脑细胞功能——对于一个人来说,这种所谓的良性癌细胞恐怕比任何病毒都要可怕吧。
对于其他神秘组织来说,这种可怕程度也是相似的。
“好吧,我承认,七席的确比五席更好。”席森神父说:“按照七席的规划,我们的竞争力也更大。”
“不,不是更大,而是已经没有人和你们竞争了。”雅克插话到:“七席的代表组织完全没可能出现变数,除非其中一个在会议期间被彻底剿灭,小型组织的代表可以用抽签轮换制解决,当然,是在其它六席的监管下进行。如此一来,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神秘组织的资源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整合。我们在明面上的力量,会第一次超过末日真理教。”
其他人很快就意识到,事实的确如此,虽然末日真理教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大神秘组织。但是,它们活动的领域,不见得比整合后的联合机构更广阔和深入。在神秘的数量和质量,以及人力储备上,也已经呈现持平的势态。或许联合国并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影响力同样覆盖全世界的超级组织存在,但是,末日真理教的压迫迟早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需要这么一个独立而强大的盟友。
网络球的动作无论会招来不列颠本国怎样的不满,也会在稳定又强大的联合机构的弹压下默认这样的结果。后退一步,成立七席的联合机构。其实并没有让网络球陷入困境。反而获得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支持力量。网络球凭借自身的政治社交实力。要获得其它常任理事在决策上的认可和让步,也是游刃有余的事情,仅仅从结果来看,网络球的话语权。其实并不比一家独大的情况少多少,获得的支持力度却会更多。他们唯一的麻烦,就仅仅是不列颠的打压,以及其它国家政府的表面反对,但是,不列颠的打压也不可能强硬到让网络球鱼死网破的地步,其它国家政府的表面态度再差,也仅仅是一种表态,实际行动上。合作大概会更加紧密吧。
不列颠政府在外部环境的压力下,终究还是会回暖和网络球的关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网络球的收缩,也足以让他们抵抗住最初的压力,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轨。那时,网络球将会在真正意义上,变得可以和末日真理教正面相抗。
当墙上的老式挂钟敲响七点整的钟声时,伦敦会议的进度和最终结果,在会议开始前,就已经行走在已经规划好的轨道上。网络球、火炬之光、逐日者、黑巢、耳语者和佣兵协会将会被公推为常任理事中的六个席位,其中逐日者一直都是网络球的盟友,耳语者和佣兵协会都与网络球有过深入的合作,黑巢在短时间内无法摆脱网络球的支持,火炬之光也已经通过参与桃乐丝计划,表明了自己的姿态,哪怕这种姿态也是短期的。
而最后一个席位,则会在民主自决的氛围中,在前六席常任理事的监管下,通过不记名投票或抽签的方式得出,当然,这最后的一个常任理事席位或许会在未来某个时间,演变成唯一一个拥有常任理事席位权限的非常任理事席位,成为非常任理事的代表,进而将非常任理事和常任理事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这个全球神秘组织联合机构或许还有许多细节有待完善,不过,大体上的组织结构,已经足以让它立刻投入高强度的运作中。
“对了,名字是什么?”s突然问到:“这个联合机构还没有正式名称吧?直接放在会议上,也许一年都得不出结果来。”
“n.o.g。”走火淡淡地说,“在名称上,我想我们还是有话语权的。”
其他人尽皆沉默。
“net_of_globe?”h笑了笑,打破沉默说到。
“不,是net_of_god。”走火相当认真地回答到。
席森神父玩味地垂头看了一眼从口袋中掏出的网络球名片,“n.o.g”的标志环绕在网格状球体上,色调和轮廓比球体更加地显眼。不可否认,走火的提议拥有更深刻的意义,每个人都能看清这一点,也都想争取过来,就算是公推和抽签,也可以接受。但是,正如走火所说的那样,网络球就算退了一步,冠名权也不会被撼动,他要发出的声音,就在这个名字上,而当今这个世界,联合机构中没有任何一个神秘组织,可以从这个方面对网络球挑事儿。
“好吧,就是n.o.g。”雅克无可无不可地说,之前的沉默,并不代表他会将反对宣之于口。在常任理事七席中,火炬之光的经营还需要更多社交努力,就连耳语者的处境,也比他们更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争夺命名权,根本是无法做到的。
q环视着众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时代感涌上心头,宛如自己正置身于那些让世界改变的历史瞬间。
951 邪恶
乔尼站在大街上,清晨早起的人们渐渐填充空荡荡的街道,不少人朝他投了几眼,因为他的身边明明就有长椅,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长椅旁,就如同一尊雕像。不过诧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事不关己地移开了视线。就在昨晚,乔尼刚刚和网络球的特别行动部队发生了一次惨烈的正面碰撞,在网络球的战斗记录中,乔尼已经死亡。乔尼自己也认可这样的说法,虽然他仍旧拥有自我意识,但是,他真正的状态已经和过去的乔尼截然不同了,他宁愿自己已经完全意义上地死亡,然而,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末日真理教神父,自始至终都没有放过他。
他很痛苦,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也好、物事也好,口鼻眼儿乃至于拂过肌肤的风,都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堕入炼狱之中。最可怕的是,他无法自杀,仿佛个人意识已经和这个肉体割裂开来。
在他的眼中,水泥路面到处都是肿瘤般的血肉,树枝上流淌着脓水,过往的行人就好似泡得肿胀的腐尸,喧闹的人声古怪又刺耳,简直无法形容,但若是自己凝神去听,似乎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这些声音实在让人没有聆听的欲望,不止是人声,机器发出的声音,轮胎碾过马路的声音,都变成了一种让人恶心又焦躁的声响,风吹过肌肤的时候,就好似被砍得稀烂的肉泥混合了最肮脏的污渍,一下又一下地涂抹在肌肤上,就连空气中漂浮的,也不再是工业化城市的浑浊,而更加变本加厉,无比的血腥、粗糙又带着硫磺的气息——视觉、听觉、嗅觉、感觉,所有用以认知物事的通道。就好似塞满了淤泥,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彻底违反了人类的审美观感。而偏偏自己的自我认知基础,仍旧是“人类”。
对一个人类来说。最可怕最抗拒的世界,就是想象中的炼狱了吧,那是惩罚恶人的世界,但是,乔尼所感受到的世界,却比他想象中的炼狱更加可怕。他想逃离,但是。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呢?他十分清楚,其实错的不是世界,而是他自己。世界对其他人来说,仍旧是正常的。只是自己被扭曲了。除非整个世界如那个怪物神父所说的那般产生改变,那么,无论到什么地方,他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炼狱。
如果可以死掉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已经不止一次浮现在乔尼的脑海中,然而。他做不到,外界通过身体传达的信号可以传递到他的意识中,但是,他的意识却再也无法摆弄肉体,他真正的身体已经“死”了。存在于这里,保存他意识的,只是一个劣化的造物,外表看似和人类相同,但是内地里只是腐烂的肉块而已。
如果可以睡去,亦或者把自己关在黑暗之中,不去接触这恶心的世界,那也不错。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是妄想,就如同现在,他并不是自愿站在这条街道上的,也不是自愿去打量这个已经在他的感官中变得扭曲的世界。的确,身旁就有椅子,但他宁愿不去坐下,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些木条遍布肿瘤般的血肉,还充满生机地鼓动着,似乎时刻都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这些血肉是假的吗?乔尼并不确定,因为,在昨晚,他亲身经历着这些血肉侵蚀无生命物质的一幕。
它们是可以成长的,就如同传染性病毒一样,一旦扩散开来,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它们自身对环境的强大适应能力,让冰冻和高温会在几十次接触后,就渐渐无效化。而正是这些传染性的血肉,让他在明明被网络球的人杀死后再一次复生。
乔尼心中的悔恨已经无法形容,他无数次责问自己为什么要闯入那个教堂,当时立刻离开的话,就算事件扩大,也有其它的可能性去解决那些错误。然而,将时间推倒重来,他又觉得自己会变成这样,几乎是必然的。当时无法抗拒的行动,即便再重现一次,也仍旧无法抗拒。乔尼的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是,没有人为他开解——例如,被那个怪物般的神父控制之后,他为什么要去找达芙。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他对达芙的情感,以及促使他对达芙做那些事情的动机,真是的属于自己的吗?
那名叫做爱德华的神父应该可以解开这些疑问,不过,对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行动中。如果网络球打败了爱德华神父,或许也可以明白这一切的根由,然而,网络球失败了,虽然出动了特殊行动部队,但仍旧无法杀死爱德华神父,唯一让乔尼感到庆幸的是,达芙被他们带走了。对达芙来说,也许会被严密地囚禁起来,但总比落在这个变态神父的手中更好。网络球有许多让乔尼感到不满的地方,让他无法说服自己去加入这个庞大的组织,去争取更好的生活方式和战斗支援,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信任的,那就是网络球显露出来的那种堂堂正正的特点,即便那只是一种做作,一种伪装,一种掩饰,也比不屑于掩饰自身邪恶,总是将普世价值中的非正义当作个性的组织更值得信赖和依靠。
乔尼又想起了那名自称高川的少年,自从他引开爱德华神父的恶魔之后,双方就再也没有碰面过。少年最初的打算,乔尼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主动投入爱德华神父的陷阱中,打算依靠强大的力量一举捣毁末日真理教的图谋。如果说当时他觉得没戏,那么,这个时候就更加感到绝望,他认知到了爱德华神父的强大,这种认知让他确信,那名叫做高川的少年只会是羊入虎口。大概此时已经死掉了吧?
少年嘱托自己立刻带达芙离开,而自己却徘徊在教堂周边,还主动跳入了敌人的陷阱,以至于变成如今的模样,更成为了主动去残害达芙的凶手。乔尼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深刻的来自命运的恶意,仅仅是一个选择,几个小时的差别。自己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样的转变,几乎比他第一次知道“神秘”是真正存在的时候,更加地茫然无措。痛苦、悔恨以及感知到的世界带给他的丑恶感官。都让他好似掉落了炼狱的熔炉中,看不见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啃噬着心灵。
乔尼只是站在那里。也只能站在那里,直到坐在那条长满了肿瘤血肉的长椅上,没有一个行人注意到的神父站起身来。
神父对他说:“没办法了,虽然还差一点,但我相信命运终究会让圣女回到我们的身边。”乔尼十分清楚,神父口中的圣女就是达芙,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希望自己可以找到阻止神父去残害这个女孩的方法。
“你很痛苦,这一点让我感到奇怪。”神父微笑着,用缓和的语气说着让乔尼感到不解的话:“你只是个伪物,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呢?啊。也许是你的伪装,把你自己也欺骗了吧?对,这或许是件好事,这是一种极端的力量,欺骗了自己。才能更好地欺骗别人。我告诉你,你和圣女并非一点关系都没有,恰好相反,你本来就是她的监护者。”
乔尼仍旧不明白,关键在于。为什么是由神父用主动者的方式,对他强调,他只是一名监视者呢?
“圣女必然会领导一个新世界,在那之前,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她的成长。”爱德华神父浮现怀念的神色:“不少人知道沙耶的存在,以为我是沙耶的创造者,其实,沙耶并非我的造物,也并非人的造物,而是命运的造物,只是假托了我的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明白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也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末日。其实,就算是末日真理教里,也没有几个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末日,但是,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末日并非终结,只是一种概念上的转变,人类自以为自己经常接触的,一直都能看到的,正不断发现的一切,就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一旦这些毁灭、扭转、不合他们的心意,不符合他们固有的认知,就是末日的开始,这是愚蠢,但又接近事实的想法——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也太可笑,太过狭隘了。为什么,世界一定要是符合他们认知的模样呢?”说到这里,在乔尼的眼中,爱德华神父的神态变得寂寞和感叹,就好似看穿世事,拥有超凡知性智慧的老人。如果没有经历过如今这痛苦的一起,没有看到这个老人的另一面的话,或许会感到敬佩和尊敬吧,可是,如今只会让他感到一股透彻身心的寒冷。
这个爱德华神父是疯子,是变态,是精神病,更可怕的是,他很强大,他可以干出任何在普世价值和正常审美中极端邪恶的事情,可对他来说,那反而才是真正的价值,真正的美。他对自己、对世界、对人性的认知,和人类这个群体的共识是相悖的。问题在于,他可以为这种相悖找出符合自己观点的逻辑性,而这些逻辑,却是从人类不断发展的哲学中得出的。如果要形容的话,这个神父就是在正常的细胞组织中,因为某些不起眼的因素,突然出发了内部的一些结构而产生变异的恶性细胞,而这种恶性变化却是难以避免地,就如同抽烟容易导致肺癌一样。
当乔尼有了这种认知后,他就再也没试图去理解这个邪恶的神父,因为他十分清楚,一旦自己想要设身处地去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也会变成和他一样。如今他的身体和心灵,已经被他的邪恶手段摧残得千苍百孔,但是,就算去理解这名神父,身心都变得和他一样,便可以得到拯救的话,乔尼也是不愿意的。
正如过去的某个神父告诉他的话:“即便身在炼狱,也不是堕落为恶魔的理由,如果意志可以被外在的压力扭曲,那只是说明,这个意志是脆弱的,而过去的坚持,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变动的,但是,假设真的有什么无法改变的东西,我想,也只有意志吧。”
乔尼十分赞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很固执,已经坚硬到没什么可以改变自己的意志,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将会履行他所坚持的一切,哪怕前方就是死亡。就是想象中的炼狱。如今,他真的被扔进了炼狱中,但是,他仍旧认为,如果这种身心上无解的折磨,可以让自己过去的坚持,以及一直贯彻的意志扭曲的话。那么,自己的诞生到死亡,都是可笑的——并不是说在生物和能量的大循环中没有意义,而是。基于一个智慧生命的自我认知来说,是一个可悲的下场。
如果真的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都可以扭曲,那么,有智慧和没有智慧。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有在不断变化的物事中,维持一个不可变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才是有价值的。
乔尼沉默着,在这个什么都变得恶心作呕的世界里。唯有款款而谈的爱德华神父还维持着正常,可是,那偏偏就是对方不正常的证明。
“知道东方古老厨艺中,一种叫做‘药膳’的做法吗?”爱德华神父开始向前走,一股力量驱动着乔尼的身体,让他也不得不跟上去,“药膳,就是用药做的食物。在东方人的食物中,药材并不仅仅是佐料,科学制药通过分解法和微观观测,试探并制作针对某种变化的合成物,但是,东方人更擅长通过天然的药材,从人体大循环中,去解决局部的毛病。而药膳,则是这种维护人体大循环的一种方法,但是,正如同科学制药的方法,可以制造毒品,本应该是维护健康的药膳,也可以变成毒药。”
有行人低着头匆匆走过,不小心撞了一下爱德华神父的肩膀,不由得连连道歉,爱德华神父面带微笑,在他胸前花了一个十字架,然后掏出一瓶矿泉水递到对方的手中。这名行人有些愕然,但还是拿走了水。乔尼觉得,那瓶矿泉水和红灯区那些为了利益才加入末日真理教的伪信妓女存储和散发的“圣水”是同样的东西——用科学和神秘,目前为止都无法证明,那是有害的东西,仿佛那只是普通的水。
乔尼一直都坚信,这种无法解析,被混入普通水中的圣水,会在某种恶劣的情况下展现出它的恶意。但是,正因为无法从普通水中分辨出圣水,所以,也根本无从确认,它会带来怎样的危害。直到现在,他变成了这副模样,经历了那可憎的战斗后,才隐约感到,自己的变化,其实和这些圣水不无关系。
“大家都十分喜欢乐园,但是,那不过是残次品罢了。它可以让人类发生转变,却难以产生根本性的转变,无法进行彻底的革新。无法革新的人,只会在末日中死去,而革新,是唯一在末日之后浴火重生的方法。现在的末日真理教让人不怎么喜欢,因为那个家族的眼光太狭隘,做法也太半吊子了。于是,我觉得应该为我所信奉的真理做点什么。”告别了那名莽撞的行人,爱德华神父继续向前走,乔尼发现,除了撞到他的那名行人之外,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将目光落在自己两人身上,即便是从正面走来,那视线也仿佛穿透了自己两人,投入更前方的道路上。
“我想到了用药膳的方式改良乐园,但是,让人感到可笑的是,明明是为了拯救,却不得不采用药膳中制作毒药的方法。要通过药膳杀死一个人,最高明的做法是,通过不同的药材来烹饪好几道菜,如果被害者仅仅是吃了其中的一种或几种,是不会有事情的,但是,如果每一种菜色都品尝过,那么,这些药材的特性就会在人体大循环中发生化学反应,将被害者杀死。这种在人体内才会组合发生的方式,正是我需要的。简单地说,我将乐园分离,提炼,变成两种物质,一种物质加入一些调剂,另一种物质加入另一些调剂,让两种物质变得稳定,但是,一旦这两种物质在人体大循环中汇合,就会迅速产生化学反应,让人体产生一种比乐园更加缓和的革新。你也知道,服用乐园会有一定的致死率,但是,用我所提炼分离出来的物质,进行这种缓和的革新,则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里,乔尼大约已经明白了,神父从“乐园”分离出来的两种物质之一,必然就是那种看似普通水的“圣水”。人们喝下“圣水”,的确不会产生任何不良效果,就如同喝普通水一样。但是,服用过“圣水”的人如果沾染了另一种分离出来的物质,就会产生可怕的变化——至少,也会是和服用“乐园”一样。
952 辩护
在爱德华神父的主持下,位于伦敦的末日真理教十分低调,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圣水”在红灯区的泛滥,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然而,负责传销的妓女们都只是普通人,只是口头声称信奉末日真理教以换取利益,她们没有任何神秘,不清楚末日真理教的真实,甚至不会主动去接触真相,也没有可以证明危害社会的举动,“圣水”无法检测出有害成份。所以,无论是政府还是网络球,都很难对她们进行清理。依托于红灯区的利益网络和巨大客户人流,末日真理教正不断增强自己的影响区域。
乔尼的心中再次感到冰寒,他无法想象,来到伦敦的游客和伦敦的本地人中,到底有多少喝过“圣水”,成为了这个爱德华神父所设下的陷阱的猎物。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去红灯区,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喝妓女们推销的“圣水”,但是,只要旅居或定居伦敦的人,有十分之一去过红灯区,那么,其中至少又有二十分之一的人服用过圣水。
在人口过千万的大都市中,哪怕是两百分之一的比例来划分,也有十几万人有可能会变成麻烦的源头。这个数量就算在军事戒严下,也足以给这个城市带来巨大的灾难。
乔尼知道爱德华神父将会做什么了,他想要阻止对方,但这个身体已经不归他的意志管理,随着理解这个灾难的必然发生,他越来越感到时间的紧迫,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越来越让他感到绝望。乔尼不是伦敦人,也不是不列颠人,但是。当一个要夺走数百万人生命的灾难已经迫在眉睫时,即便这个世界在自己的感知中已经变得无比丑陋,过去那美好的认知,仍旧让他想要做点什么,做一些在正常情况下是正确的事情。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日光渐渐移动。影子不断倾斜,行人逐渐密集起来,车辆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但在乔尼的世界里,这些繁华的景象,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丑陋——因为,原本美好的一切转化为信号进入身体的神经网络,在大脑中勾勒画面、声音、气味乃至于更多的感知感觉时,全都变成了和认知审美截然不同的东西。他能看到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不存在“人”,仅仅是一堆拨开外皮,显得血淋淋的肉块,肉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即便仔细听似乎还能听懂它在说些什么,但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表象,让人不由自主地烦躁。甚至感到恐惧,水泥、钢铁和玻璃也不是它们本该有的样子。一团团肿瘤般的血肉扎根在上面,让人下意识去排斥。
哪怕是有行人擦肩而过,也足以让他下意识避开,明明知道那其实是正常的,也下意识为那丑陋恶心的表象所迷惑,明明知道前方的道路是正常的。也下意识不想踏上那宛如生物般蠕动的血肉。在这个世界里,唯一正常的,就只有前方带路的神父,哪怕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才是最不正常的,可是人类那可悲的本能和顽固的认知。难以穿透表象去厌恶这唯一正常的东西。
乔尼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正常的世界观就好似被填入磨盘中,渐渐碾为粉末,那美好而道德的认知,正在被扭曲,而这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之间。乔尼听说过,真正的圣者可以无视表象,永远洞彻最深刻的本质而保持自我的完整,可是,他亲身经历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圣者的,即便洞察本质,也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能无视表象,更何况,他已经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意识堕落,是因为存在一个无法关闭的渠道,那就是他这个身体——能够超越自己的身体对世界的体验,抛开在身体中流淌的生物信号,让人格意识保持孤立,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呀。
爱德华神父通过对“乐园”这种迷幻药的分离重组所制造出来的沙耶病毒,没有直接的杀伤力,但是,乔尼觉得,它比电影中那些会直接制造丧尸的生化病毒更加可怕,因为,它的作用人,让“人”直接目睹自己变成“非人”的过程,迫使人们将自己从整个人类群体中孤立出来,人和人之间不再具备共性,失去交流的方式,美感被扭曲——人类是一个依靠社会组织方式才能成长的生命,而让人类完成社会组织的,正是一个种族的共知和共识,可是,沙耶病毒消灭人类彼此勾连的共性,它不需要直接杀死“人”,因为,中了这种病毒的“人”会直接把自己杀死。
转过一条又一条街巷,明明阳光明媚,可是乔尼只感到浓郁的灰暗如同灰雾一样,弥散到无限远处。可是,突然间,爱德华神父停下脚步,乔尼抬起头,就看到了前方一片让他的内心猛然悸动起来的景象——那是在丑陋作呕的世界中,显得无比正常的区域——那里的道路和建筑没有任何血肉,水泥和玻璃的质感宛如在阳光下冉冉生辉,可是,在那片区域中活动的众多“肉块”却因此显得更加突兀,不自主让人感到憎恶。那些怪物怎么可以占据那美好的地方?这样的想法在乔尼的脑海中一晃而过,随后他猛然惊醒,那些丑陋的“肉块”才是正常人,而那正常的区域,恐怕在正常人的眼中,才是邪恶和丑陋的吧。
他想起来了,那一片在自己看来美好的地带,正是昨晚激战的地方。乔尼的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复杂酸涩的情感,他想立刻离开这里。可是爱德华神父定定站在那里,自己的身体也不受自己的想法驱使。单纯的愤怒很快就压倒了那复杂酸涩的情感,他想要大叫:“你是故意的!你这个疯子!”然而,这样的怒吼仅仅在脑海中打转,而无法化作实质的声音。
“看到了吗?那是多么美丽的风景。”爱德华神父说:“末日是无法避免的,但却是可以转化的,当每个人都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风景时。就是新的开始。我们推动末日,不是为了让一切都消失,而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旧的逝去,并不意味着彻底的毁灭,新的诞生在旧的认知中或许是丑陋的。但是,既然旧的必然失去,那么,为什么不主动拥抱新的诞生呢?乔尼,我知道你很痛恨我,但我一点都不在意,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只是个可怜虫,而是因为,我知道你终将会接受这一切。你所有的抗拒。仅仅是因为被固有的认知禁锢而已,你是个聪明而道德的人,一定可以明白,怎么做才是在必然的末日中,对大家最好的方式。你要看,要听,要想,但不需要述说。语言无法改变什么,正如我所说的一切无法改变你。但是,行动可以,正如我的行动,已经改变了你的人生。你是被选中的使徒,你可以用行动去改变更多的人。”
你这是妄想!乔尼在意识中怒吼,他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改变。也下定决心,不会去改变。
似乎可以感觉到乔尼的想法,爱德华神父头也没回地说:“你会的,乔尼。改变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变或许是一种永恒的证明。但却不一定是正确的。”
随后,两人离开了这里,他们去了更多的地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但实际上,只有两种本质——丑陋可憎的,美丽正常的,泾渭分明,对乔尼来说,这就是最可怕的折磨,因为,他十分清楚,认知和感知,其实是颠倒的,可是,认知难以纠正感知,而感知正在扭曲认知。
人类的灵魂,太过脆弱了。
大本钟响起九声的时候,两人走进红灯区,走进那看似正常,实际面积却无比幽深的店铺中,安静地蛰伏起来。
“消失了!”常怀恩猛然从回归正常,大口大口地呼吸,“我看不到他了,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常怀恩正坐在一张宛如禁锢精神病人的巨大金属椅子上,大量的贴片、导线和针头固定在他的身上,他的四肢、身躯和头部都被用金属条固定起来,更有巨大的铆钉好似直接钉入了他的身体中。拘束他整个人的这台椅子般的仪器,充满了一种粗暴厚重的感觉,就好似蒸汽时代的设备,历经时光还在使用,而环绕在他四周的其它仪器则显得更加高科技化。大量的示波器在屏幕上显示不同的曲线,又有其它屏幕不断组合这些曲线,仿佛在筛选一个更正确的画面,制冷设备的响动,比人们活动时发出的声响更加狂躁,机械臂在电脑的驱动下,于巨大的图纸上勾勒出一张又一张在正常人看来无比凌乱的图案。
唯一可以清晰认知的东西,就只有一个位置和体积都拥有一种“核心”感的屏幕,上面是整个伦敦城的地图,各种颜色的斑点不断在地图中游弋着。有人站在地图前,专注地凝视着这张地图,听到常怀恩的问话,这才回头平静的回答到:“莫克街三十五号。”
“不,那绝对不是他最后去的地方。你们没有捕捉到我最后的信息。”常怀恩说到,并不是责备的语气,有的只是惋惜,身旁的护士正小心翼翼地将他周身的束缚解除,痛楚让他不由得一阵皱眉。
“这已经是最好的设备了。”站在地图前的人仍旧平静地说,他知道常怀恩在惋惜什么,可是闹情绪是无济于事的,而如今的结果也完全在预料当中。他明白自己等人正在追踪的敌人有多危险,昨晚双方的交战,直接把一个小区摧毁了——并不是建筑意义上的,邪恶的神秘彻底改变了那个区域的面貌,已经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了,更糟糕的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那里的情况恢复正常,丑陋的血肉已经彻底融入那里的无机物中,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挖走那些无机物——包括水泥、玻璃、钢铁、塑料等等——就如同用刀子割掉一大块腐肉,然后用高温灼烧消毒,是最粗陋也最痛苦的根治方法。
不过,如今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这种事情,政府方面还在犹豫,也对网络球充满了怀疑。网络球的收缩虽然只是昨晚的决定,但是,不列颠政府仍旧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前各方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投入了一个将会改变世界局势的会议当中,比起修复那不正常的区域,维持正常区域,保证会议的召开和结束才是重中之重。那个可怕的敌人。爱德华神父,末日真理教的异端,已经不再是第一目标,哪怕他肯定还在预谋什么,也有可能会带来可怕的灾难,但是,既然已经无法锁定他的位置了,也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几点了?”常怀恩舒展了一下得到解放的身体,一边喝着弥补滋养身体的药物。一边问到,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九点刚过,已经开始入场了,还有二十分钟就会封场。”那人将显示屏画面调整到会议场所,那并不是一个显眼的建筑,更不是什么礼堂,仅仅是一个伦敦随处可见的普通会所,而此时。门前和紧邻的道路上,显得无比冷清。无关的人都被神秘的力量排斥了。而与会者的进入,却不是普通的监视可以观测到的,当然,如果网络球加大监视等级,可以用神秘观测到更多的东西,但这个时候这么做。有可能会引起集体性的反感。就执行力度来说,网络球在这个会所周边布置的警备力量反而是最薄弱的,可是,就安全程度来说,那里却绝对是当前伦敦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突然间夹攻那里,也只会碰个头破血流,毕竟,那里汇聚着世界统一战线的神秘组织的目光。
网络球的治安维护,更多是用于稳定城市其它区域的安定。
“走火呢?”常怀恩将目光从冷清的会所门前转开。
“一分钟前已经抵达了,同行的还有黑巢的席森神父、火炬之光的雅克和耳语者的高川先生。”那人回答到。
“高川先生?耳语者的其他人呢?”常怀恩说。
“咲夜女士和格雷格娅女士已经分批离开伦敦了。”那人顿了顿,又补充到:“咲夜女士在一个小时前带走了耳语者和近江的合作产品,不过,具体的资料,近江还没有传过来。”
“近江那边的问题?”常怀恩皱了皱眉头。
“我觉得,是的。”那人说:“或许在近江主观上,不认为我们应该知道相关的情况。”
“能不能……”常怀恩犹豫着,不过那人立刻打断了后面的话,说到:“我们没有权利干涉近江的主观意志,这是合作的基础。”
“好吧。”常怀恩无奈地耸耸肩,“我就说说而已。”
“近江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那人强调道。
“桃乐丝计划的进展如何?走火已经完成交涉了吗?”常怀恩继续提问。
“关键的物品已经拿到了,但是效果还不得而知,近江正在研究,不过中继器的建造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在会议结束后,就可以进行管理核心的迁移。现在瓦尔普吉斯之夜已经进入调整阶段,不过为了保证安全,所以进度不得不放慢。你在深潜的时候,注意到什么变化吗?”
“之前还很沸腾,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沉寂下来了,我探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才浮上来。”常怀恩摇摇头,“我们距离它们还是太遥远了,我根本就无法判断它们的深度是否一致,只能肯定,它们的深度都在一个人类根本无法抵达的距离之下。”
“你去休息一下吧,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那人说。
常怀恩点点头,在护士的搀扶下离开房间,而房间中紧张有序的工作,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有任何变化。
两个小时前,义体高川和咲夜在猫女的带领下再次进入网络球于伦敦的核心基地,近江在原来的办公室接待了三人,很快,猫女就告辞离开了,而双方的谈话这才进入正题。近江取出密封的金属盒,里面封装的正是已经处理好的人格保存装置。义体高川对近江的研究情况没有任何疑问,因为,他知道即便对方详细地描述其中的过程,他也很难去理解,去判断,因为,过去一直都是这样,近江的研究完全可以被描述为一种“神秘”。近江的“神秘”,就是“对神秘的研究”。义体高川从没有发现过第二个人,可以像近江这样,用看似正常的研究去复制“神秘”,用带有神秘性的产品去描述原本的“神秘”。尽管世界线已经改变,两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但是,义体高川坚信,近江的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而自己的信任,也基于对这种不变本质的认知。(未完待续。。)
953 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
把人格保存装置交托给对方后,义体高川对近江的研究情况没有任何疑问。他知道,即便对方详细地描述其中的过程,他也很难去理解,去判断,因为,过去一直都是这样,近江的研究完全可以被描述为一种“神秘”。近江的“神秘”,就是“对神秘的研究”。义体高川从没有发现过第二个人,可以像近江这样,用看似正常的研究去复制“神秘”,用带有神秘性的产品去描述原本的“神秘”。尽管世界线已经改变,两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但是,义体高川坚信,近江的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而自己的信任,也基于对这种不变本质的认知。
关于人格保存装置的事情,近江没有提起更多,从她的手中接过存放箱时,她十分扼要地说明了使用方法:“取出之后在十秒钟内和植入者的身体接触,因为你们没有给足够的时间,所以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九十。”她若有深意地看向哾夜,说:“我有些疑惑,你明明已经使用过类似的产品,显然你们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为什么你们还要让我进行处理?”然后将目光转向义体高川,又说:“她使用的产品,在风格上和我十分相似,我几乎以为那就是我制作的,但我确信,在这三天之前,我的确没有和你们进行过接触。许多问题,以及我所观测到的现象产生了微妙的关联。之前你说过,你亲身经历了世界线跳跃,那么,这位哾夜小姐体内被植入的人格保存装置,是源于另一个世界线的我?那么,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你所在的世界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产生了分歧。让她得以保留这枚人格保存装置?你必须知道,在世界线理论中,当世界线产生分歧的之后。就不会再彼此产生交叉,虽然两个不同的世界线可能拥有同一个根系。但是,如果在这个根系中发生的事情,就会在两条世界线中以‘共有历史’的状态存在。”
近江顿了顿,专注的凝视着义体高川的眼睛,说:“如果,哾夜小姐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是另一个世界线的我为你们制作的,而这个世界线和过去的世界线拥有某个分歧点。那么,这个分歧点必然在哾夜被植入人格保存装置之后,才能将‘我为哾夜植入人格保存装置’这个历史,作为一个确定的存在。延续到当前的世界线中。而那个历史,也必然存在于我和哾夜小姐的记忆中。可是现在……”她摊开手,说:“那个本应我们共有的过去,并不存在,哾夜小姐似乎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体内已经被植入人格保存装置。而我也没有和你们共事的记忆。这已经足以证明,即便在某个世界线中,我们是感情深厚的伙伴,但是,那个世界线和如今这个世界线。很大程度上没有交集点。如此一来,哾夜小姐和我的情况,并不符合世界线理论。高川先生,你说自己是世界线理论的认同者、见证者,是某个世界线中的我的助手,那么,现在的一切,究竟是要证明我的正确,还是证明我的错误呢?”
近江尝试将情况说明地通俗一些,但是,在多数人听来,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即时在脑海中勾勒她所描述的一切吧,不过,义体高川的确听明白了,而她的疑问,也早已经存在于他的思考中。但是,义体高川自己思考后,所得到的最标准,也最让自己认可的答案是:不知道。如今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和之前自己所存在的世界,到底拥有何种本质关系,根本就是自己的认知无法得到答案的难题。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经历唯一可以证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两个世界并非完全平行,也并非完全没有干系,并不是相似的人演绎出的不同的两个世界那么简单”。如果说,要找到一个彼此之间的连接点,那么,义体高川此时此刻就可以清楚告诉近江。
于是,他这么说了,没有证明回答近江的问题,仅仅是阐明自己唯一想清楚的事情:“近江,我无法证明世界线理论的对错,我也没有欺骗你,我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对你而言,也许只是一种不曾存在的过去,但是,对我来说,那却是唯一的真实。而如今的真实,和过去的真实,也并非是截断的,即便跨越不同的世界,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仍旧是一条完整的直线,那就像是,将两根不同的线掐断后,再将两条断线彼此连接起来。或许,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很难认知到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在说谎。”
义体高川顿了顿,他知道情况到底有多复杂,自己根本不可能将事情阐述清楚,因为,就连自己都无法明白,这种世界变动所蕴藏的那复杂而庞大的机理,那已经不是用正常通俗的语言去解释的情况。但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仍旧是可以的,因为,此时此刻,就存在一个证明自己的东西:“我们现在所存在的世界,和只有我知道的那个世界,拥有一个已经得到证明的连接点——”义体高川的目光落在存放人格保存装置的箱子上:“正如你所观测到的那样,阿夜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并非是在这个世界完成的。它和我一样,跨越了世界线,以既成事实和阿夜融为一体。你说,阿夜和她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不符合世界线理论,但是,对我来说,两者正是只有我知道的那个世界,和当前这个世界存在关联的证明。”
近江皱起眉头,似乎在尝试从义体高川的角度,去思考这种说法的正确性,以及假设这种正确会带来怎样的理论和现象延伸。当然,她到底在想什么,这里没有人知道,义体高川也只是本能猜测而已,即便在上一个世界线里,两人是亲密的夫妻关系,也没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足以理解这个女人。
近江是莫测的,不仅仅是在于她的能力,更在于她的思维方式。更何况。单从义体高川的角度去看,两者相处的时间实际极短。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延续自上一个高川,即便算上上一个高川的时间,两人从结识到分开,也不到一年的时间,甚至于,两人的相遇、结婚、共事,整个过程除了戏剧性之外。再没有别的更深刻的属性。那种相处方式,叫**情吗?还是叫做疯狂?义体高川即便拿回了感性之后,也无法确定。
在义体高川看来,近江曾经自称疯狂科学家。还是十分贴切的,而自己,虽然也可以用“疯狂”来描述,但是,却完全没有半点科学家的成份。对于一个“疯狂”程度犹在自己之上。职业更充满了理论深度的女人,义体高川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可以彻底了解对方,假设对方是“江”的一个投影的话,就更是如此。
如今这个世界的近江。和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中的那个近江,到底有怎样的差别,基于如上的认知,义体高川就更加无法确定了。揣测对方的想法,仅仅是一种习惯,义体高川本人也从来都不抱有“准确”的希望。
义体高川一直都觉得,自己所知道的,很可能都没有近江所知道的那么多。他如今描述自己的存在,勾连两个世界,只是为一个明确的目的——证明自己、耳语者和对方,并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自己等人可以站在这里说话,本就是一种命运般的邂逅。而这种邂逅,并不是为了证明近江的研究是否正确,而仅仅是为了证明,彼此之间的连系,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并不会因为时间、空间乃至于历史的改变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主观的肯定和反对而断裂。
义体高川不会说什么美好的话语,也无法让他人完全相信自己,但是,对他来说,近江也好、哾夜也好、八景也好,耳语者的其他人,乃至于更广阔意义上的熟人等等,无论他们因为世界的不同而产生了哪些变化,自己对他们的情感,根本就无法从新开始,也不可能从新开始。如果这一切被刷新,那么,只会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经死亡。
如此感性的认知,义体高川也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准确进行描述,他努力地去勾勒这些,但是,结果到底如何,从近江的沉默中,他看不出任何东西。
“我相信阿川,无论他说的是什么。”哾夜十分坚定地开口了,“我很笨,完全不知道阿川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我明白他在表达什么。”她的笑容充满了一种由心而发的愉悦,“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存还是死亡,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我们彼此如何改变,我们的心始终都是连系在一起的,这就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世界线什么的,那个我和这个我有什么区别,我知道的阿川和只有阿川知道的自己存在怎样的偏差,我的憧憬和爱是否蒙蔽了我的双眼,这些全都不重要。当心和心之间的连系,不会因为任何情况动摇时,**和思维的差别,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连心都改变了,但是,只要彼此之间的连系没有中断,那么,一切就都不会结束。”
近江有些失神,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哾夜,似乎在想: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但是,看向义体高川的时候,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虽然我还是很难理解。在我看来,所有巩固的关系,都需要一个彼此认可的开始和一段足够理解对方的时间,“只有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东西,是无法成为开始的,也无法充当彼此理解的过去。但是,我愿意相信你,并非是为了成为我的敌人而来。”近江认真地说:“如果我们真有过去一段我所不知道的美好,那么,我愿意尝试,将那份美好迁移到现在。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根本无所谓,不,我大概是,从来都没考虑过有这么一个男人会闯入我的生命中。但是,现在,你让我觉得,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如果是以你为对象的话。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排斥的。高川先生,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无论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无论是科学上的,还是哲学上的。”
说到这里,近江扫了一眼哾夜,她觉得这个女孩很可能会产生逆反的情绪,因为。她对高川的感情是如此真切,如此热烈,犹如飞蛾扑火,但是。对方沉默的微笑,那毫不作伪的无动于衷,都超出了她对同性心理的理解。她觉得,哾夜是十分古怪的家伙,不过。哾夜那边,大概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只是,对各自而言,这些表象和内在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
近江虽然觉得自己所说的这邪,都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也十分合理的,但是,能够平静以对的反而只有哾夜一人。义体高川的表情,明显表露出惊诧和愕然。虽然义体高川早就从上一个高川和近江的结识和发展中,认识到这个女人到底是多么古怪,但是,当亲口听到她那直白得犹如利益交换般的结婚宣言时,仍旧不免产生一种即视感,就好似在这一刻,上一个高川所经历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复刻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世界,两个高川,本应不同的近江,却好似有一条又一条的丝线,将彼此贯穿,让彼此重合。
义体高川的沉默,并没有让近江说更多的话,主动打破了半晌的无言寂静的,是义体高川自己,面对近江的宣言,他直说了一个字:“好。”
近江又不由得看向哾夜,可是女孩的表情,仍旧是那么的温和,没有半点动摇,仿佛正如她所说的,只要心和心贯穿了时空和变化,一直都连系在一起,那么形式上的任何改变,都无法动摇她的心情和认知。对她来说,无论近江和高川是怎样的关系,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她所需要的,仅仅是自己和高川的连系是一种毫无疑问的,不会改变的存在,那就足够了——虽然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近江却一点都不相信,这就是哾夜的真实。她想起哾夜变身为灰烬使者后的形象——无论是灰色的一体式紧身装束,还是不断变幻着罗夏墨迹图案的面具,无不让人感到一种莫测的、深邃的、宛如灰雾般不知道于深处隐藏了何种危险——尽管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在统计学中,无论神秘持有者的神秘是依靠何种方式得来的,这些神秘的特性和表现方式,往往会反映出持有者的某些本质。
可以变身为灰烬使者的哾夜,灰烬使者的直观形象,似乎从侧面支持了近江对这个女孩的某些负面猜测。而她之前所认为的,义体高川和哾夜之间的关系,此时看来,其实并不准确。相比起哾夜,义体高川给她的感觉,其实更淳朴,更加**,她并不觉得,这个高川先生在说“好”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哾夜的关系,他之所以答应得干脆,必然是因为,他和哾夜之间的关系,在常识中并不是一种障碍或负担。
只是,看起来同样处变不惊的哾夜,对彼此关系的认知,真的和这位高川先生的认知是相似的吗?近江平静地观测着两人,说实话,她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不需要婚礼,结婚登记的话,随便找个时间完成就行了,不过,哾夜小姐马上就要离开了吧?不能请你做见证人,真是太遗憾了。”近江平白直叙地说,听不出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在说某个陌生人的事情。
“是的,我该走了。”哾夜只是应了这么一句,然后关切地看向义体高川:“阿川……”
义体高川抱住她,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万事小心,保护好八景她们。”
哾夜轻轻环住义体高川的腰际,相拥的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温暖的气息。三秒后,两人分开了。哾夜没有再多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提起存放人格保存装置的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从门外传来的人声,是猫女留下的助手跟了上去,他会一直护送哾夜抵达机场,搭乘计划中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伦敦会议的开始时间,已经内定常任理事席位的耳语者,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代表在场,为了避免卷入更危险的漩涡而送走了格雷格娅和哾夜后,义体高川就算当一个不说话的木偶,也必须出现在会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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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4 偏差
咲夜离开后,义体高川坐直了身体,对近江说:“我的脑袋里有一些资料,或许对你的研究有用。我之前说过,在另一个世界线中,我是你的助手。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研究到底进展如何,具体的理论也无法理解,但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资料和理论,让我看过的研究数据,全都存储在这里。”他点了点太阳穴,“除了正常的大脑之外,这里还有一个如同电脑硬件般的东西,我称呼它为脑硬体,它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让我获得了比正常人更高速、更逻辑的判断能力,以及可以随意应用的大存储容量。”
近江神色不变,说到:“走火的脑袋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在统治局遗址里得到的,不过听起来,你的脑硬体在性能上比他的更强。”说罢,站起身来,一边带路,一边说到:“走这边,我很好奇,另一个世界线的我到底研究出了什么。据我所知,仅仅就研究基础而言,你们耳语者比网络球要差了一大截。”
“的确如此。”义体高川不以为意地说:“不过,我觉得耳语者和网络球的差距,无法影响你的研究。到底可以研究出什么,并不是耳语者和网络球可以决定的,而在于你自身。我相信如今的你,一如相信只有我知道的,过去的那个你。”
“是吗?”近江的脚步顿了顿,说:“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个我,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也并不是接续的,过去的差异,在时间的调整下,会导致未来在一些细微层面上的巨大区别,这种区别往往会是本质上的。如果你喜欢的是你所知道的那个我,那么,现在的我或许会让你感到失望。我并不在意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将我当作你心中的那个我的替身也没关系。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当你发现,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个我不一样时,无论如何失望懊悔,也没有回头路了。”近江转过头,脸上浮现一种阴森的诡笑,“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而我不想让你做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请你务必相信。阿川。我的丈夫。”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只要你不想让我失望懊悔。我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情绪,对吗?”义体高川用一种连近江都有些惊讶的冷静态度,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令人惊讶,没想到阿川是这样的人,和我看到的资料并不相符。”近江的目光扫过义体高川的额头:“我原以为……是脑硬体的关系吗?算了,过去的了解有偏差也无所谓,现在的你就在我的面前,我可以慢慢地了解你。”她的目光让义体高川觉得,似乎有一种冰冷的东西。正渐渐渗透到自己的大脑和脑硬体中,试图以最直观的方式剖析自己的灵魂。脑硬体的防火墙没有发出警报,仿佛这让人极度不自在,甚至于诞生出恐惧的感觉,只是自己在吓唬自己。或者干脆就是一种错觉。
不过,在度过最初那种被浸泡在冰冷水银中的压力后,义体高川确信了这种直觉——这其实就是近江的“神秘”的体现,过去自己和近江相处时,没有察觉到,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个近江并没有让这种力量显现化,或许那时的近江也并没有意识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如今这个和网络球有着更紧密合作的近江,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比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近江更强。因为,她显然是知道,自己拥有何种力量,并主动地去使用这种力量。
只有在孩童时代,人类才不介意赤身裸体,对于成人来说,仅仅是肌肤上的裸露就足以带来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抗拒,除非这种赤裸是由自己主观发起的,更别提这种深入灵魂,又无法抵抗的渗透感了。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解剖课堂上的青蛙,在活生生的情况下,被冷静又习以为常的研究者,用最精密的刀法割开皮肤,切断脊椎,挑拨神经,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的变动。
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不快”和“恐惧”就可以形容的,混沌而负面的情绪好似翻滚的岩浆一般,随时会突破理智的地壳。然而,无论主观情绪如何紧张,脑硬体仍旧毫无所觉地,我行我素地正常运作着。
近江笑了笑,和之前的笑容相比,有点儿人性化,不过,义体高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以庆幸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近江为什么要笑,往后和她相处的日子里,自己还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对面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常的函数,其本身的意义就是为了保证包括这个函数在内的公式,不具备一个固定的解答。从印象上来说,这个近江和过去的那个近江的确有很大的区别,然而,义体高川仍旧下意识觉得,这种区别仅仅是,过去的近江将自己伪装起来,而这个近江则脱下了伪装,如此而已。
义体高川很难想象,上一个显然更像是正常人的高川,是如何与这样的女人“相爱”的,即便,他几乎完全继承了上一个高川所拥有的一切,也一直没有任何违和感地延续着这一切,所有的矛盾,更多是出于一种哲学和伦理学思考上的矛盾。然而,这个时候,他真正体验到了,自己在更多的方面,和上一个高川是不同的。自己可以通过理智承载近江所带来的压力,进而去接受她的一切,但是,对她的情感,包括在见到她之前的那种情绪,都绝对不是源自于“爱情”。而上一个高川,和近江的相处时,的确是拥有“爱情”的,那种浓烈的情绪延续至今,一直都在产生影响,只是,这种影响,在此时此刻之前,根本就无法自觉到。
这样的自觉,进一步让义体高川确认了,如果完全基于“情感”去认识自己和身边女性之间的关系,那么,自己真正喜欢的,的确就是咲夜。过去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在这个时候,在强烈地对比下,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
“嗯——真是有趣,你竟然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做出决定的?真是出乎意料。”近江仿佛看穿了什么。用手指顶了顶金丝边眼镜,“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的习惯。而且,你的不自觉似乎别有原因。我暂时看不清这个原因,但也没关系,你不需要给我提示和答案,我觉得,这种难题还是自己解出来比较有趣。对了,特别提醒一下。你如今产生的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为我对你施加了一定的刺激——研究就是这样。对于性质特别稳定的材料,就必须施加足够的压力和刺激,让其产生足以观测到的反应。当然,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也可以当作是实验的方式之一。”
“你的意思是,你所有的行动和语言,都是有目的的?”义体高川不得不让脑硬体接手更大的管理权,才能让彼此的相处发展下去。之前为了防止好不容易恢复的感性会再被吞噬,所以一直都压抑着脑硬体的权限,尽量用原生大脑去观测、判断和反馈所得到的资讯,但现在,如果不让脑硬体接管更多的运作,从各种意义上。恐怕会不太妙。
果然“自己会和近江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想法,只是在上一个高川的影响下所产生的错觉吗?在过去的世界线,和近江的相处明明比此时更加顺利自然,也是因为,上一个高川所留下的福泽吗?当世界线产生变动。上一个高川的遗产就可以看作是消失了大半吗?义体高川在脑硬体的作用下,冷静地思考着。比较起来,当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线的时候,更符合“新的高川诞生在新世界”的状况。过去的高川,都经历过相似的历程,在一穷二白的境况下,融入世界,获得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如今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非常态,属于一种正常的阶段。
之所以觉得偏差太大,仅仅是因为,自己习惯了从其它高川那里继承而来的遗产——正如富翁的儿子在穿越到平行世界后,才意识到家底不同,而不得不白手起家,而产生的那种落差感吧。当外在的影响产生变化的时候,有很多看似相同的东西,的确发生了微妙却涉及根本的变化,诸如“自己喜欢的人变成自以为喜欢的人”这类变化,虽然难以察觉,但却是十分正常的。
不过——
“我许下的诺言,绝对不会改变。”义体高川说:“我会和你结婚,也不会因为你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我,以及我实际的感受而发生改变。”
“真是冷酷的男人,我很好奇,咲夜小姐听到你这么回答,她会产生怎样的反应。”近江露出恶魔般残酷的微笑。
“不会有任何改变。”义体高川用拇指指着自己的心脏,毫不退让地和近江对视着:“外在的关系并不是最重要的,心灵的契约才是永恒的。”
“你说这话,就像是有了外遇的男人的狡辩。”近江耸耸肩,说:“我是不在意了,不过,你会说这样的话,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失望。‘心灵的契约’这么美丽又空乏的语言,你以为可以骗过咲夜小姐那样的女人吗?”
“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欺骗她。”义体高川平静的回答到。
近江不再说话了,似乎觉得这么没营养的对话只是在浪费时间,不过,她虽然表现得不屑一顾,但是,义体高川却觉得很难判断她真正的态度,是不是和她此时表现出的一致。他只知道,自己说出之前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也不是为了挽回什么,那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哪怕从常理来看幼稚得不得了。另一方面,义体高川也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需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常理可以解释的东西。所以,从常理去判断、认知和理解事物,才是最不靠谱的。自己和近江的这些对话,在常人眼中更符合他们的理解,而对自己和近江来说,却是另一个样子。
近江将义体高川带到一个实验室,里面和义体高川所想象的一样,摆满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奇怪仪器,还有多个可以容纳一人的收容舱。整体的布局风格和上一个世界线中,近江在耳语者总部地下建造的研究所实验室十分接近,观察房间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即视感。让他无法生出进入陌生房间的感觉。
近江走到一排控制盘上操作了几下,其中一个收容舱打开了。义体高川听到她说:“躺进去”,便毫不犹豫地进入其中。在透明的舱盖关闭后,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之后,响起流水注入管道的声音,很温柔,冰凉凉的浸泡感很快就漫过脚踝,那是一种淡黄色的液体,在上一个世界线的近江研究所里,也是十分常见的多用途生理液。近江在收容舱外有规律地敲打键盘。挑拨开关。更多的指示灯亮起来。有规律地明灭,随后,她从弹出的冷冻箱中取出好几瓶蓝色液体,瓶子的造型像是试管。金属的封口有特别的塞子,无论造型也好,液体的颜色也好,一下子就让义体高川意识到那是什么——末日真理教的“乐园”,用一种名为白色克劳迪娅的花朵制造的强效迷幻药。
“接下来的实验,我只能参照走火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近江说的话,被隔离在收容舱中的义体高川完全听不到。他没有开启连锁判定,不过,仅仅通过唇部的活动,仍旧可以在脑硬体中构成相应的内容:“虽然末日真理教的理念不值一提,成员也大都是让人厌烦的渣滓。但是在研究成果上,还是挺有一手的。乐园是我见过的,最有效的急救药,虽然有种种副作用,但相对于效果来说不值一提。”
说罢,近江将十三瓶“乐园”依次塞入收容舱周边的孔洞中,回到显示屏边,重新确认了一遍数据,便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启动键。
彻底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中的义体高川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好似身处在彻底的黑暗中,而唯一拥有夜视功能的摄影机被强制关闭,突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知觉却变得更加敏锐,仿佛弥漫在身旁的黑暗陡然变得厚实,朝自己挤压过来。
他尚没有更剧烈的体验,黑暗中就已经弹出各式各样的警告视窗,那是脑硬体遭遇了特殊情况时,最直接地反馈。大量的数据在无声流淌,各式各样的乱码没有规律,红色的警告框不断堆叠,即刻间就沾满了所有可视的面积。急促的警报声随之响起,没有经过耳道,仿佛直接在脑颅中回荡。
义体高川没有感觉到后颈插口处的接驳感,但是,来自外界的数据入侵已经开始了。如今的情况十分清楚,近江正用自己的方式强制进入脑硬体,过程极其粗暴。相同的经历,在过去也曾经有过,即便是过去的近江,在第一次接触脑硬体时,也不得不采用类似的方法,因为,这个脑硬体的自我防御机制极度保守,也极度排外,即便是义体高川自己,也很难在正常情况下干涉它的自我运作——能够从它的控制中夺回情绪控制权限,将它的控制权下降到第二位,更像是一种“奇迹”。
义体高川不再理会脑硬体的反应,利用心理学方法,引导自己的意识进入深眠状态。他幻想自己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坠落,而那一个个视窗堆叠的地方,就是天空,当他离那片天空越来越远的时候,坠落感开始加速,那种感觉,已经不再是“想象”,真实感越来越强烈。
下一刻,可以感知的一切都彻底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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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走在正常伦敦的街道上,百鬼夜行的前夜过去之后,弥漫着雾气的城市格外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仿佛那重重危机全都是昼伏夜出,当然,我十分清楚并非那么一回事。半个小时前,我回到达芙所在公寓楼,有人在维修那个坠毁的电梯,一部分早期的居民在一旁窃窃私语,但并没有多做停留。我在现场感受到了一些异常的地方,这里的痕迹经过掩饰,但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仍旧相当清晰,就如同重新粉饰墙壁,只要观察细致,总能察觉到一些格格不入的地方。
有人在这里经历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从现场的伪装来看,应该是网络球进行了善后。考虑到战斗的一方有可能就是网络球的人,那么,对手的能量自然不容小窥。事件发生在昨晚,又在这栋楼里,残留的异常气息不断从正在维修的电梯通道中散发出来,这种种细微的结果,让我不得不考虑达芙当前的处境。
虽然在对付爱德华神父之前,嘱咐过乔尼带走达芙,但是,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推断,似乎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状况发生了。
955 阵线转移
我上前询问电梯维修人员关于电梯通道的情况,但是工作人员并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我提出一些细节,他们虽然也有些奇怪,却也觉得不值得大惊小怪。公寓大楼的一层处处都是线索,不过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够避开麻烦还是这么做比较好,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并对我的咨询隐隐有一些不满。我环顾四周,摄像头正在工作,如果真的是网络球处理了这里的异常,那么,继续监视后继情况的可能性极高,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网络球的工作流程往往会在事件解决之后还延续一周到一个月的时间,避免当时解决问题的人出现疏漏。
达芙的情况可能有些糟糕,我想着,心中却没有任何焦躁的情绪。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件,网络球应该有能力妥善处理,如果乔尼没有带走达芙,那么,达芙被这起事件波及的几率很大,网络球的出现反而是最好的状况之一。更甚者,达芙就是整个事件核心的可能性也达到百分之五十,尽管在和达芙相处时,我并没有察觉到她异于常人的地方,不过,既然她的身边出现了乔尼这个二级魔纹使者,那么她被卷入神秘事件也是早晚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网络球真的通过这次事件,及时将达芙纳入保护名单,反而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情。
一开始我希望乔尼将达芙带离这个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或许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要确认达芙的情况还是很容易的,我回到这里,不可能真正隐瞒网络球,恐怕当我接近这座公寓大楼之前,就已经被网络球锁定了。我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和末日真理教的一战,已经足以释放我的善意——尽管这种善意不可能保持到终点,我身上的种种古怪。也不足以取信网络球,不过,就我对网络球的行事风格的了解,暂时让步的几率反而比一个劲儿地追捕我的几率更大。
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只要网络球上门就可以从他们那边了解一二了,即便他们不会提供所有的情报,但是,要推测出完整的情况,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踏上楼梯。尽管还有其它电梯可以直达达芙家。不过。楼梯处或许会残留一些细节。而这些细节可以进一步让我推测当时的情况。连锁判定如同透明的圆球张开到最大,最初的几层楼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越是接近达芙家。战斗的痕迹和异常的残留就越是浓重。尽管有人在之后试图抹去这些痕迹,但是,他们的动作有些匆忙,也许是因为敌人太强了,也许是善后的人力不足,也许是兼而有之,不管怎样,如果这里的情况是由网络球进行掩饰的,那么。至少可以看出,网络球的人力资源似乎有点紧张。
这种人力紧张的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再怎么说,这个城市也是网络球的根据地。从现有的线索来判断,我觉得网络球就如同一个拉伸到极限的弹力球。也许网络球还有更多的底蕴,让它足以承受更重的压力而不会崩断,但是,我仍旧觉得,网络球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以我对网络球的认识,如果它们无法突破外界的压力,那么,就会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收缩——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收缩的网络球对于可利用资源的争取是十分强力而高效的,这意味着我也有很大几率会被网络球拉拢。
诚然,网络球不太可能信任我这样的无论来历还是行动都有些古怪的家伙,不过,至少不会把我当作第一目标,甚至有可能会通过一些平等合作的行动,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向——只要不是在伦敦生事,怎样都好。
我推了推达芙家的门,没有上锁,门前留下了一些不太显眼的痕迹,负责善后的人没有处理掉。灰烬和烧痕应该是乔尼留下的,我可以在脑海中刻画出当时的景象了。达芙的警惕心很强,没有开门,可能也没有意识到来者是乔尼,因此,乔尼习惯性利用燃灰化身进入达芙家中。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达芙是意识到来者的身份,而做出这种抗拒的举动,那就让人不得不琢磨一下了。
在昨晚之前,达芙和乔尼的关系相当亲密,尽管这份关系是以性工作者和客户的关系为基础展开的,但是,以达芙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就算意识到乔尼的特殊,也不应该会在短短时间内就产生如此之大的排斥和防卫心理。我不得不认为,发生在这里的神秘事件,可能根本就是以达芙为核心——尽管我并没有察觉到达芙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恐怕达芙的情况比一般的神秘更加特殊。考虑到刚来到她家时,电梯就发生事故,此时已经证明,这起事故有可能是神秘事件的开端,那么,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很早以前就盯上了达芙的可能性极高。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我留在达芙的身边,将她带进网络球寻求庇护,反而才是当时的最佳选择。我参与了针对末日真理教的行动,主动闯入敌人的陷阱中,未尝不是敌人刻意布置的调虎离山之计。重新思考自己昨晚遭遇的始末,爱德华神父这个人物再次走进我的视野中。在同一地区中,看似没什么关联的神秘事件,往往不是孤立的,也不太可能是孤立的,如果盯着达芙的神秘力量就是末日真理教,乃至于就是爱德华神父本人的话,我的遭遇和达芙的遭遇,从时间线上完全可以将因果关系串联起来。
爱德华神父通过一个陷阱,试图将水搅浑,他几乎成功了,我和黑巢等人,以及其它五十名神秘组织成员与末日真理教大军的战斗,哪一方的胜负,对于爱德华神父来说,很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爱德华神父设下的陷阱,完成了调动我方力量,造成大量伤亡。以及用死亡将自己掩藏起来等等多重目的,我无法确定,哪一些是他故意去做的,哪一些又是他无意中的收获,而哪一些目的对于他进一步的行动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但有一点毫无疑问,爱德华神父没有死亡,而达芙很可能在他的计划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而乔尼也有很大可能已经出问题了。
我巡视着达芙家的现场。将已知的线索一点点拼接起来。用猜测和推断的情况。将空白处补完,最终在脑海中勾勒的整体,也许在细节上和事实有些出入,但是。却已经足以让我相信,这就是整个神秘事件的大致轮廓。宛如蜘蛛网一般贯穿整个伦敦的阴影,并没有因为末日真理教大军的灭亡而销声匿迹,反而进一步发酵了。我、黑巢和其它神秘组织,在网络球的阳谋下,为它们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是,解决问题本身,就是进一步引发更多的问题。甚至引发的问题,会比已经解决的问题,给人带来更大的压力。
假设这个城市中,试图搅风搅雨的最强敌人,就是爱德华神父的话。那还是最好的情况。
在这种风雨欲来的状况下,之前认为的,网络球将会收缩的可能性,已经增加到了百分之九十。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最多五分钟,网络球的人就会敲响达芙家的大门。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这里遗留的痕迹来看,达芙曾经躲藏在床下,可能她当时已经意识到什么异常的情况。而乔尼也已经进入这里,却没有发现藏在床下的达芙,之后,有人再度进来,却刻意保护了现场的状况,我觉得这个陌生人没有发现达芙——有可能达芙那时已经从窗口逃离了。我只是仔细观察了现场,没有破坏这里的痕迹,不过,放在床脚的重锤可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无论从网络球的立场思考,还是从自己的计划思考,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留在这个城市了。虽然我的行动,并没有让这个城市平静下来,但也只能说,敌人的准备实在太充分了。即便没有我的参与,情况大概也不会更好。即便我受限于情报,无法破解敌人的陷阱,反而成为战略上被利用的一员,不过,我也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是负面而错误的,之所以没有更好的成效,仅仅是因为,伦敦的大漩涡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单方面的影响,变得极为有限。想要在这个战场上取得整体优势,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我此时的个人力量,不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
在我的心中,没有因为认知到这种个体相对整体的微渺而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因为,这样的情况,在我过去已经经历得足够多了。我的死亡,再生,乃至于末日幻境的重复,本就是个体无法影响全局的体现。如果我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颠覆战略上的状况,那么,高川的愿望早就可以完成了。
如今,我还在坚持,还能看到希望,已经是足以庆幸的了。
一时的片面战场上的战略劣势,根本就无法让我产生半点失落。我此时更加确定,单凭自己是绝对无法完成“高川”的愿望的,因为自己并不具备从整体上影响全局的力量,如此一来,“江”的力量果然是必须的,也是最保险的。我能做的,必须要做的,就是确保“江”的存在和最终胜利——这并不是什么易事,“江”和“病毒”的关系,虽然我已经有过很多猜测,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却无法肯定,我无数次思考,无数次推翻自己的想法,无数次重建猜测,要将一个“无常因素”确定为“常态因素”,仅仅依靠个人对无常因素的理解,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另一个我不希望冒这样的风险,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我虽然假设“江”的存在,是出于我对“病毒”的观测而产生和维持的,也就是一种量子力学的观察者效应,但是,过去的遭遇,也证明了,我的“观测”本身就是一个极为主观而极易中断的,有太多的因素,足以让“江”消失。“江”的确很强大,但是,不稳定就是最大的弱点,也便是我的计划最大的缺陷。
伦敦的情况也许很糟糕。但是,从“现实”的高度纵览全局,也不过是一个事件节点而已,即便如此,我在这里投入跟多的精力,也不可能在这里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没有一个稳定输出的“江”,我的影响力实在太小了。
所以,无论这个城市的未来会变得如何,我继续停留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益处。对其他人来说。例如另一个我和网络球。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取了达芙留在房间里的零花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重锤打包好。而在我刚刚完整离开准备时,外人一如所料地走进客厅中。来者身穿黑色西装,一举一动和表情都显得干练,脸上挂着礼节性但也不让人讨厌的笑容,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是个很好说话的沟通者,他礼貌地跟我打了个招呼:“高川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对熟人说话。
“网路球?”我平静地问到。
“是的。看来高川先生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来者掏出一张网络球的名片递过来,没有任何惊讶,“之前和您发生的冲突。只是出于一些误会,您为这个城市所做的一切,我们都记在心中。网络球不是您的敌人,也不希望把您变成敌人。我们彼此之间,理所当然会有许多分歧。但也不是没有共同点,而我们也十分期望,用更和平的方式,接触彼此之间的分歧。网络球欢迎任何具有共同点的朋友,我们并不是一个狭隘的组织,相信您也已经知道了伦敦会议,我们相信,在会议结束后,我们可以团结更多的力量,而高川先生,您虽然只是一个人,却也是我们渴望争取的对象。”
“我了解你们。”我耐心听他将开场白说完。虽然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号,但我也没有刻意去知道的想法。网络球的判断和行动,从他所说的情况,就已经和我所预料的相去不远了。我没有理会那些弯弯道道,和网络球合作,并不是表面上说来这么容易的,我十分直白地告诉了他,关于我的下一步动向:“我今天就会离开伦敦,前往拉斯维加斯。”
来人显得有些惊讶,他仔细思考了半晌,我觉得他正通过一些隐秘渠道聆听上级的指示,之后,他的表情平静下来,对我说:“可以告诉我们,您去拉斯维加斯的目的吗?那里正在和纳粹的先锋部队打仗,十分混乱。负责那个战场的五十一区,是美利坚的政府部门,也是我们网络球的长期合作伙伴,我们不希望再次和您造成误会。”
“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我隐晦地说:“虽然你们这里也有,但是,对我来说,拉斯维加斯那边的更容易获得,我并不希望和你们成为敌人,但是,未来会变得如何,谁也不能确定。”
来人不动声色地又沉默了半晌,说:“我明白了。我们不会阻止您,但一定会将您的情况通知五十一区。毕竟,无论是您还是五十一区,都是我们渴望争取的对象。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出于我们的立场,完成我们对朋友的职责。”
“既然我都已经在这里明说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平静地回答道:“我对你们的了解,比你们想象的更多。如果你们已经收缩了,那么,我也可以放心了。”尽管没有太过刻意去观察,但是,来人的瞳孔明显紧缩了一下。
“我没有恶意,只是证明,我对你们足够了解,所以,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比较好。”我顿了顿,问到:“达芙的情况如何?”
来人眨了眨眼,说:“我们正在排查。”虽然有些掩饰,但是,已经足以让我肯定,达芙已经被他们控制起来了。不过,网络球对达芙的情况,似乎也没有掌握太多。不管怎样,我能判断出这里所发生的事件和爱德华神父有关,那么,网络球那边只会追查得更加深入。如果达芙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她呆在网络球里,远比在其他任何地方更加安全。
我放心下来,提起行李箱和重锤,对他说:“那么,再见。”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我竟然这么干脆。我没有理会他还想说些什么,径直出了房间。
现在,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了。
956 合流
常怀恩睁开眼睛,合上怀表,深深的疲倦让脸上的沟壑又加深了几许,在猫女的眼中,仿佛正在快速衰老。她不太清楚在意识世界深潜究竟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仅仅凭借他人的口述,是很难理解那个世界的,不过,看到常怀恩的样子,她有些庆幸自己不是意识行走者。
“怎样?”猫女问到,没什么重点,因为她想问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了。网络球这段时间的动静不小,走火的收缩决策很快就见到成效,大家的压力小了不少,但是,突然轻松下来,反而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那种仿佛有某种大风暴在酝酿,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的感觉,让人有些焦躁。即便拥有“超级系”这种可以在全局范围进行部分干涉的神秘,猫女仍旧感到处处掣肘,“超级系”的不可控缺点在这个时候尤为凸显。
“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常怀恩知道猫女在问什么,但是,就算能够在集体潜意识中深潜,也不可能将所有的问题都看得一清二楚。深潜的确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观测世间的动静,然而,很多灾难在开始之初,都仅仅是从让人不在意的细节开始,以自己的观察力而言,如果没有连锁反应到足够大的规模,要发现它,堵截它,扼杀它于源头 ,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网络球的收缩的确让整个组织规避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但是,来自伦敦政府和女王陛下的压力却增大了,身处伦敦,根本就不可能忽视不列颠政府和皇室的想法,常怀恩觉得走火的决策,其实是在挑衅东道主。
不过。只要可以坚持到伦敦会议尘埃落定,网络球的处境就能真正转危为安。此时此刻面对不列颠政府和皇室施加的压力,自己等人虽然有些被动。却也没有落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伦敦会议让这个城市聚集了太多不可测的神秘和危险分子,如果没有网络球在台面上东奔西走。不列颠政府是绝对没有信心渡过这段时间的,他们虽然也成立了一些针对神秘的特殊部门,但就专业性来了说,网络球的力量仍旧必不可少。
从早上开始,这座城市已经平静下来,即便在夜晚的时候,也不如前三天那般躁动。但是,网络球送出的情报,完全可以证明,这个城市的处境并不比昨晚之前更好。反而。真正的阴谋家成功转入地下,没有打断会议进程,并不意味着对方已经消停,反而更让人胆战心惊。期待这些敌人手下留情简直就是妄想,反过来思考。他们没有动静,更证明了,对方有可能将伦敦会议的影响,也考虑在了自己的策略中。
如今,被指定为当前最强敌人的爱德华神父。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尚且还不明朗,可是,由他所带来的,那种可以对无机物进行侵蚀的血肉诅咒,已经扩散到了三个街区。尽管依靠政府的力量封锁了那一带,也对民众有了新的解释,通过加强舆论和警卫力量,成功控制住局面,没有让流言和恐慌扩散,不过,在针对性的研究中,无法找到彻底根除这些血肉诅咒的方法也是不争的事实。
“近江那里仍旧没有回音吗?”常怀恩问。
“她说那不是自己的研究领域。”猫女的声音有些闷,“而且,今早她从高川先生那里新得到了一批资料,似乎更符合她的兴趣,一整天都在摆弄她自己的东西。”
“高川先生?”常怀恩有些讶异,他清楚近江的才能和研究方向,正因为如此,才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可以给她帮助,因为近江的研究其实就是一种“神秘”,就算她解释给其他人听,听众也不可能理解——谁能理解神秘呢?
不过,从猫女的描述来看,这个来自亚洲的小型神秘组织耳语者的高川副会长,似乎真的带给了近江许多有用的东西,不是灵感,而是资料。问题在于,这位高川副会长到底是怎么得到这种资料的?
“近江还说要和高川先生结婚。”猫女再次爆出大料,让常怀恩拿着怀表的手也不禁抖了抖,在他说话前,猫女说:“近江想要和谁结婚,我们完全不可能阻止,也无法控制,而且,我觉得近江是十分认真的。问题在于,近江要和高川先生结婚的原因,不是出于爱情——”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改口道:“不,应该说,不是正常的爱情。你可以想象,一个技术狂人爱上某种素材的场景。高川先生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特殊之处,近江发现了,想要据为己有,就像是一个看到好东西就抓住不肯放手的孩子。”
“这个形容似乎有点……”常怀恩抽了抽嘴角,“那么,高川先生本人的意思是?”
“同意了,而且是当着咲夜女士的面。”猫女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平静地说:“现在高川先生已经被近江塞进了特殊舱中,就像是封存在容器中的试验品。在我看来,近江似乎要把他整个儿解剖了。”
“你没阻止她!?”常怀恩猛地站起来,显然他有些受惊了。
“啊,没事没事,近江说的,高川先生就算被彻底拆开了,无法拼合,她也会把他调整为精子,注射进自己的卵巢中。”猫女摊开手,一副早已经放弃的表情,“你知道,近江的劲头上来了,谁也别想阻止她,何况还是那位高川先生自愿的。两人所在的地方已经纳入中继器核心的管理范围中,近江似乎真的从高川先生身上得到了什么宝贵的资料,中继器的施工进度至少比以前快三倍,我觉得,还算是个好消息。”
“高川先生的身份很重要!”常怀恩穿起外套,一边说:“高川先生这个时候不是在参与会议吗?耳语者就他一个人还留在伦敦,他不能不出场。留在近江实验室的,和正在参加会议的,哪一个才是真的高川先生?”
“我觉得,留在近江那边的才是真的。”猫女耸耸肩说:“正在参与会议的那位高川先生大概是一种投影吧。中继器的建设已经基本上将伦敦核心区域纳入控制范围,近江完全有能力在囚禁高川先生的同时。让高川先生的意识参与外面的事务。”
“我要确认一下。”常怀恩认真地说:“走火的意见是?”
“顺其自然,如果高川先生能够和近江结为连理,当然也是件好事。”猫女耸耸肩。这才是她无动于衷的缘由,不管在她的角度来看。高川和近江的关系和相处方式究竟是何等诡异,但是,只要走火做下判断,她都更情愿去相信他的判断。直到现在,猫女也从未见过比走火更擅长切入事物实质的人。也许,在自己看来,高川先生有些可怜。近江也太过疯狂,但是,对当事人来说,事实可能是相反的。
听到猫女转述的走火的判断。常怀恩也不由得冷静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话题转到了另一边:“纳粹的动静如何?‘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准备好了吗?”
“双方都在争取时间,不过,应该是我们这边的速度更快。”猫女的表情严肃起来:“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在今晚零时发动。如果出现意外,还能提早八个小时。亚洲那边运送过来的核弹数量出乎意料的多,甚至让我觉得月亮今晚就会彻底消失了。”
“你在说冷笑话吗?如果核打击强力到可以让月球消失的程度,那么,打击过后。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在五年内死亡。”常怀恩严肃地说着,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中央公国打算做什么?”
“听说他们的三仙岛计划,可以在那种程度的破坏下,保障本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员生存,直到这个世界重新恢复生机。”猫女说到这里,脸上也没多少相信这话的表情。
“所以,他们打算趁这个机会一口气洗牌?”常怀恩自然也不相信他说的这番话的,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猜想都太过疯狂了,太极端了,完全不像是中央公国的风格。而且,无论亚洲那边提供了多少核弹,负责发射的还是欧美这边,要发射多少枚核弹,自然是由这边的人说了算。想到这里,常怀恩的脸色一沉,问到:“负责核打击计划的那些人,已经确认过了吗?”
“每天都会进行三次检查,以保证他们并没有受到控制。”猫女说:“在我看来,流程已经十分严格,如果仍旧无法避免出现叛徒,那只能说,这就是命运。其实不用那么紧张,先知的预言中,所有人都玩不下去的可能性,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末日也只是一种预期,没有准确的时间,但应该会在更久之后。所以,地球还是很安全的。”
常怀恩点点头,推开门,身后的猫女连忙说:“你要去哪?现在可没有你插手的地方,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总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常怀恩笑了笑,“别担心,我的身体还挺棒的。”
“但你的精神需要恢复。”猫女斩钉截铁地说着,赶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就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带,“我和走火保证过了,一定要看好你,而且,我也不想和一个早衰的男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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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圆形会议室深藏在地下一千米处,面积比地表用以伪装的私人会所还要大,整体金属构造,没有明显的光源,但是银白色的光泽却让整个会议室显得十分亮堂。光并不刺眼,恰到好处地照亮每一片面积,没有留下任何阴影,在与会者进入之后,物理通道也已经被切断,这个地方比任何密室都要更加与世隔绝。即便在休息的时候,与会者也无法外出,更无法确认,这个会议室之外到底是什么模样——例如,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会议室,亦或者,是一个庞大基地的其中一个建筑。在会议间歇的时间,义体高川从边缘的高台环视下方的人群,从走火的口中,他得知这里的一些情况。表面上是由网络球、不列颠政府和皇家共同开发,但网络球在施工过程中占据的比例却是最大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网络球会将此处收归名下。因为,整个建筑体系,是为皇家和政府要员在末日到来时提供生存环境的避难所。
当这片地下建筑体系完工之后。网络球就将核心控制权移交给了不列颠皇家,当然。值此重要时刻,将其中的会议室单独提出来,以完成全球神秘组织的整合,也是得到不列颠政府和皇家许可的。进一步说,不列颠政府和皇家希望在这里,在他们可以严密监控的环境中,完成这次会对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会议。
网络球的退让令不列颠政府和皇家感到恼怒。却又无法彻底撇开网络球,而走火也不打算和当地政府彻底闹翻,于是就有了当前的妥协结果。义体高川怀疑网络球仍旧拥有最危急情况下,对整个庇护所体系的控制权。但事实到底如何,没到最后一步,仍旧没人可以确定。
三个小时的时间,与会者各方极其顺利地达成了诸多协议,会议所提出的问题已经有了确切的解决步骤。明显各方早已经对“联合”的问题有过深度的思考,而资源统合的意向也是十分一致的,最大的难关在于下午的会议主题“利益的分配”上,在上午达成的框架内,各个神秘组织将展开进一步的交锋。不过,即便产生矛盾,也已经不会影响这个联合组织的成立,因为成立一个联合组织最核心的问题“谁做老大”,在上午的会议中段,就已经无可争议地解决了。
每个与会者心中都有数,这类核心问题其实在会议召开前,就已经有了结果,否则,这场会议根本就开不起来。看似简单的会议过程,不过只是宣读结果,然后给一些后来者撒点饲料,真正的会议过程,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用鲜血与死亡开展过了。不得不承认,末日真理教对各方神秘组织的压迫,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各方神秘组织为了达成这个联盟协议而进行的内耗。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义体高川才逐渐看清了,除亚洲之外,全球各地神秘组织的生态,虽然总体上的确有末日真理教一家独大的迹象,但是,要说末日真理教彻底凌驾于这个生态整体之上,还是言过其实的。各方神秘组织被末日真理教逼迫得步步后退,这个过程也并非极迅猛,即便维持当前的侵蚀速度,在没有进一步的大变化前,末日真理教也需要至少五十年才能完成整个组织的升华。
世界正在改变,神秘圈也在改变,可是,这种改变对于一个人的生命周期来说,实在太漫长了。
义体高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种缓慢的平衡瓦解,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病变的进度。不过,末日幻境中的变化,本质上是意识态的变化,于“现实”的层面上进行观测,或许还要迅猛许多。末日幻境的情况和现实层面的情况是不同步的,呆在这里的时间久了,往往会让人产生时间线上的错觉,义体高川想要扯扯领口,放松一下呼吸,这才意识到,在这个会议室中的自己,准确来说,并不是一个实质的个体。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身处淡黄色的溶液中,透过液质和舱盖,可以看到近江正坐在控制台前,轻松地翘着二郎脚,在空中的光态虚拟键盘上划拉着——那并非是正规的键盘,外表上是个长方形,但内部却不存在常识中的按键。近江的手指每一次滑动,都带出可视的数据流,沿着键盘上的回路钻入控制台中。
“醒了吗?”近江说:“你的身体很有意思,在很多意义上,并不比脑硬体差,当然,更有意思的是你保存在脑硬体中的资料。不过,竟然有很多地方,是我无法进入的,我不觉得是你主观上的封闭导致这样的结果。只能说,为你提供义体和脑硬体的家伙,真的很厉害。”近江旋过转移,看着我说:“亲爱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更希望你能够回答这些问题。”我不由得笑了笑,原来近江也有为难的时候呀,“我觉得你可以解开最终的谜团。”其实,我个人并不觉得,对近江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有什么必要,只是,提供义体和脑硬体的是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我虽然一直没能联系她们,但是,我知道她们一直都在注视这个末日幻境的变化,如果近江无法自己找到我身上的秘密,那么,也有可能是因为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干预。而近江的身份——疑似“江”的投影——也让人不得不谨慎行事。
957 三角形
ps:
抱歉,上一张的末尾,进行人物陈述视角转换时,出现了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的错误。太累了,没有复查。
不过,无论是过去的近江,还是现在的近江,看起来都没有超级大魔王的觉悟和想法,这让义体高川对她的真实情况的判断也有一些迟疑。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太过混乱了,仿佛每一个熟悉的东西,都显得大有来头,而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你之间交给我的人格保存装置,让我想起了同样的东西。”近江从一个盒子中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很久前,刚和网络球合作的时候,他们就给了我类似的东西,只是,我当时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就把它淡忘了,直到最近你提出委托。不过,从你的脑硬体中,我得到了一些资料,让我觉得,它还是很有用的。”
义体高川凝神打量着那枚芯片,看起来有些像是人格保存装置,可是,突然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还真是让人有些迟疑。
“在研究了脑硬体中提取出来的资料后。我觉得你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例如从另一个世界线跳跃过来什么的,还是很有可信度的。”近江顿了顿,却皱起眉头,说:“不过,即便真的是世界线的变动,那也绝对不是那个世界线的我做到的。你所认识的,另一个世界线的我所进行的命运石之门计划,的确已经有了一些成果,但是,按照她的进度,要在维持人格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世界线跃迁,成功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如此一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东西,达成了世界线的跃迁?而且,是一种退缩式的跃迁,在整个世界线收束不改变,以及一些固定未来不改变的情况下,完成了对过去的调整。从咲夜的情况来看,这种调整其实是有意识的,而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很可怕,让人觉得。仿佛真有一个可以观测到的命运之手。在肆意拨弄着这个世界。”
她虽然目光炯炯地凝视过来。但是,义体高川同样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如果他必须进行猜测,当然有好几个人选。他知道自己在进入这个世界线前所遭遇到的情况。是极为异常的,回顾当时的场景,原本没有意识到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他可以确定,有多种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力量正在角逐,而自己之所以进入这个世界线,而没有被干掉,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是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的胜利——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她们在和“病毒”的对抗上占据了上风,在上一个高川留下来的意识资讯中,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似乎制造了某些陷阱,抵抗着“江”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其实自己已经分清那个敌人。到底是“江”还是“病毒”了,对于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来说,两者其实是一样的,但是,对复生的另一个高川,那个少年高川来说,两者却有所区别,而对自己来说,认知概念却不断在前者和后者之间来回变动。
只有一点,义体高川可以确认,当某种力量对“病毒”产生影响时,对“江”也会产生影响,反过来也一样。
如此一来,当时救了岌岌可危的义体高川,让另一个高川的复苏,进而让世界线产生变动,很可能就不是单纯某一方意向的结果,而是多重布局和交锋力量所引发的复杂连锁变化,而最终的结果,也并非是遵循某一方的想法。而这种复杂局面的演变,则是义体高川自认为无法看清的,因为,布局和交锋的力量,在层次上实在太高了。
只能说,无论站在义体高川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少年高川的立场上,当前的局面演变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坏的。义体高川觉得自己仍旧有机会,而这个世界的变动,也将会更加剧烈,因为,另一个高川的复苏,同样有可能意味着,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封锁已经濒临崩溃了,“江”也好,“病毒”也好,都将会在这个世界投入更大的力量,而为了控制局面,她们有可能会以更直接的形式,参与到末日幻境中来。
义体高川诞生后所必须完成的任务中,精神统合装置的获取难度极高,至今为止,他没有任何机会,因为,他所要面对的对手,并不仅仅是网络球或五十一区这种程度,在背后运作博奕的存在,在更高程度上,拥有世界性的强大影响力。他回想着,在上一个世界线的五十一区,自己差一点就抓住了机会,然而,“江”或者说“病毒”的影响力实在太见缝插针了,那时的突变,大概可以看作是“江”或“病毒”的力量突破了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封锁的预兆吧。
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无法从更高层面上限制“江”或“病毒”的力量,而自己体内如影随行的“江”完全与自己的际遇同步,在同一时间争取同样的东西,自然是力量更强的一方获胜。在拥有对当时力量对比的判断之后,义体高川回顾自己错失的那些机会,就不再失落和惋惜了,因为,自己的失败简直是理所当然的情况。
幸好,自己并非一无所获,义体高川想着,能够获得两枚人格保存装置,或许可以认为,“江”和“病毒”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精神统合装置上,相比之下,人格保存装置的用处对它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不过,就咲夜、八景和玛索的情况而言,人格保存装置的重要性自然在精神统合装置之上。
义体高川到现在为止,仍旧无法看清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布置,但是反方向思考,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如果这个计划连自己都能看穿,那么,对“江”或“病毒”这种程度的敌人而言,大概就如同白纸黑字一样醒目吧。义体高川不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是命中注定的主角,理应对所有的情况胸有成足,他一直都将自己定义为计划中的执行者。而并非谋略者,对他而言,一步步完成计划中的步骤,比看清楚整个计划并断定整个计划的可行性,引导计划的走向更加重要,也更加适合自己。
毕竟,已经被改造成末日幻境中枢的超级系色,以及类似存在的超级桃乐丝,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可以从更高的角度。去俯瞰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她们的情况同样很糟糕。也有许多限制,不过,介于“病院”和“末日幻境”之间的立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限制。相比起化作lcl而只能在末日幻境中体现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来说,无疑是幸运的。
如今的情况虽然并不理想,但也不算糟糕。义体高川注视着近江重新将那枚人格保存装置收起来,开口道:“也许你应该将这枚人格保存装置植入玛索的体内。”
“哦,玛索。”近江饶有深意地看过来,说:“你知道她在这儿?你在过去的世界线里见过她?”
“不,我和玛索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有着很深的关系。正如我和你,我和咲夜她们一样。”义体高川平静地笑了笑,“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只是因为,你无法站在我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在你的眼中的这个世界。和在我的眼中的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那么,亲爱的,你是否可以为我解说一下?”近江一副轻松的态度问到。
“很遗憾。”义体高川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真的觉得很遗憾,近江的神秘性和特殊性,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他无法判断,如果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对末日幻境的观测和理解告诉她,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如果没有变化,至少在目前来说,近江的生活还是很稳定的,而她的稳定,也多少意味着,这个世界不会多出一个变量而更难以捉摸。其实,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面对近江的时候,他很多次想过,要把一切都对她倾述出来——这种强烈的想法,并不仅仅是情感上的驱动,理性上的思考,虽然也有如上的理由,但是,从可以想到的利害来权衡,其实也更倾向于坦白。
拒绝做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排除了感性和理性后的主观判断,对义体高川自己来说,其实也是十分莫名的。对于人类来说,当感性和理性都趋向于一件事情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抗拒这间事情呢?从这个角度来说,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种下了“不能说实话”的诅咒。
“我不明白,亲爱的。”近江认真地打量着义体高川,这个男人有些神秘,这种神秘并不是指他的神秘力量有多强大,而在于他看事物的眼神,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也觉得以人类的标准来说,这是个优秀的男人,但是,这种优秀的程度,其实是很普通的。只有在进一步接触之后,才能察觉,在这种普通的优秀之后,另外有一些独特的,难以形容的东西。接触他,就好似正常人接触到神秘。
这个男人有秘密,近江已经十分确信这个感觉,而这也是最吸引她的地方。她想将这些秘密挖出来,所以,第一步就是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对于义体高川的试探,以及这个男人的拒绝,无法让近江产生任何沮丧的情绪,她早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义体高川对自己也有兴趣,而且,这种兴趣的来源,似乎涉及到了他的秘密,这才是近江的信心来源。对于他之前所解释的那些,例如世界线什么的,其实近江一点都不在意,也许这个男人没说假话,但是,很明显,那些内容并非全部。
近江觉得,只要把他留在身边,那么谜底被解开只是迟早的事情。近江并不心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这个男人,不过,对于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女人来说,选择男人的标准,自然是不需要基于“爱情”的。而排除了“爱情”之外,眼前这个被禁锢在维生舱内的男人,无论从什么方面,都完全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甚至于,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很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所以,即便只是第二次见面就订下了婚约。近江也不觉得太快,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立刻从法律和伦理上,确定双方的关系。
义体高川已经陷入沉默,从屏幕的数据上可以看到,他已经“回归”了伦敦会议中,不过,近江还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通过眼睛,一遍遍观察他那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外表。一遍遍审视他显露于屏幕上的个体数据。利用手中的仪器。她可以从最精微的角度,去欣赏和研究这个“大宝贝”。然后,近江又一次审视了自己身为女人的条件,以及对比自己所认识的其它女性而得出的自己的优点——包括性格、心理和身体上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性往往是快速深化和巩固男女关系的捷径,而近江十分肯定,这也定然是束缚这个男人的强有力的道具。
如果两人真的是完全陌生状况下的第二次见面,这种约束或许是极为浅薄的,这位高川先生可不是处男,不过,从他的态度和含糊其辞中所显露出来的心理状态来判断,以男女关系为开端,进一步将这个男人的心理和身体束缚在自己身边。却是最快捷的方法。虽然打自出生以来,就从未将任何一个男人看在眼中,也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生理反应,更从未和任何一个男人实践过这方面认知,不过。单纯从理论知识的角度来说,近江一样有着身为女人的最大自信。
“呵呵……”近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露出阴沉的微笑,重新调转显示器的画面,接通了和玛索的通话。
“什么事?近江。”玛索的身影直接浮现在她的身后。
“哦?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吗?”近江的用词似乎有些惊讶,但在情绪上,却十分安定,她转过身,用打量自己杰作的目光审视着半透明的投影——身上是一套兼有宗教味道、女式束腰裙和铠甲的装束,看起来像是皇后,又像是圣女,也像是女武士,不过,除了头部之外的其它部位,都充满了硬石雕塑的质感,宛如神话中被石化后,仅留下头部让其感受世间痛苦的祭品。
作为实际意义上的人柱,这副模样充满了暗示的味道。
玛索的投影形态和她此时真正的模样相去甚远,利用神秘技术进行人柱改造之后,玛索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构成要素上,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随着身份的改变,她的人格意识和思维方式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而这种从身体到心灵上的改变,是成为中继器的控制系统所必须的。
整个过程都在近江的严密监控中,随时进行调整。通过观察,近江已经十分确定,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完全自愿,并完全接受了现在的改变,竟然没有任何不满,这可是十分稀罕的例子。近江已经不止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很怪异,其程度完全不输于她自己,以及她所见识过的其它神秘产物。
“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实际面积已经扩散到了整个伦敦。”玛索平静的说:“我可以随时显现在伦敦任何一个地方,再过不久,整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就可以和正常的伦敦城进行置换。”
“啊,这种没意思的东西就别向我报告了。”近江无聊地挥挥手,说:“我让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男人。”她用目光指示了义体高川的所在。
玛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维生舱的外壳当然无法阻挡她的目光,对现在的她而言,借助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只要是存在于伦敦城内的物事,已经不存在无法观测的情况。即便,对方构造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只要这个空间的物理相对位置在伦敦城中,也同样无法阻挡她的目光。当然,观测和干涉并不能等同而言,不过,只要中继器完成,伦敦就必然成为囊中之物。要干涉进来,就只能借助另一个中继器的力量。
玛索知道义体高川的存在,不过,近江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意外——这些天深度的朝夕相处,她对近江已经十分了解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东西,足以让她特别加以关注。而此时,近江态度中的暧昧,只要是女人都能察觉出来。
没错,玛索已经百分之九十九不属于人类范畴,但是,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拥有女性普遍的直觉和认知。这个叫做高川的男人,对于近江来说,是特别的,而从过去的资料中,似乎对自己也拥有某种程度上的特殊——她可没有忘记,资料中着重描述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自己变成这样之前,就已经对自己的存在有着很深的执着。
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着呢?即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玛索的情绪已经极大削弱了,但是,当这个问题浮现时,反而让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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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8 近江的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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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正太和萝莉儿童节快乐。话说……真有严格意义上的过节儿童看这文吗?
“他——”玛索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所拥有的关于高川的资料,近江全都了解,而她心中产生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却难以形容,硬要说来,也许就像是遇到某个陌生人,虽然从其它媒体看过关于这人的简介,但是亲眼目睹到的时候,却发觉用“陌生人”来形容对方并不准确,这种情绪是发自于感性的,而感性则是此时的玛索所缺乏的——过去身为正常人的记忆无比清晰,但是,她已经很难再体会当时那也许是刻骨铭心的感情了,她自己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近江已经无数次反复述说自己被改造之后将会失去的东西,她是心甘情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对缺乏感性的自己也并不厌恶,所以,当这种仿佛已经快被遗忘的东西重新从身体中萌发出来的时候,她有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矛盾。
那种无比复杂的东西,却不给她任何不适应,就如同在寒冷刺骨的海水中,有一股暖流拂过自己的脚下,似乎浸透了皮肤,沿着血管缓缓渗透到心脏中。
玛索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个被拘束在维生舱中的男人是特殊的,至少,对自己和近江来说是这样。玛索依稀明白了,近江为什么特地在这个百万分匆忙的时间段唤她过来,仅仅是为了见一个男人。
“他是我的丈夫。”近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就像是把既成事实告诉自己的朋友,但不需要的对方给予任何评价和意见。
而玛索的第一反应是:“你们结婚了?”
近江的表情愕了一下,随即变得几分玩味,她似乎从玛索的反应中,觉察了一些深藏在对方心中。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察觉到的东西。“不,还没有,不过。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婚姻这种表面上的形式去确定。他已经同意了。”近江盯着玛索的投影,开始觉得自己闲暇时创造的作品。稍微变得有意思了,“你也研究过世界线理论,这个男人说,他并非这个世界线的人,但是,他也说过,在他原来的世界线里。也没有和你见过面。于是,就有一个问题,他是如何知道你的存在的?又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找寻你?”
玛索的投影已经没有半点表情,她开始意识到什么。却不打算继续让身边这个女人继续深入自己的内心。她很感激对方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也合作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双方的关系十分特殊,但这并不代表她很喜欢这个叫做“近江”的女人。准确来说,玛索觉得这个女人是真正的“疯狂科学家”。亦即是“疯子”,单纯从个人的感官来说,她有点排斥这个女人。这种排斥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能力,想法和行事风格,而是在那之前。一种源自本能般的排斥感。
近江很有能力,在某种意义上,是自己的知己和救命恩人,更是给予自己新生命的命运使者,但那又怎样呢?就连感激也无法消弭那仿佛源自生命源头的排斥感,更可怕的是,近江有一种可以看穿这种最深层意识的能力。玛索被改造为如今的形态后,就已经对神秘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正是因为如此,她愈发觉得,近江的神秘虽然不显露于外表,但却是一种极为接近本质的神秘。
这种神秘,几乎可以说,是人类这种生命形态所无法企及的。换句话来说,玛索很多次有过这种感觉——近江不是人类。
那么,近江是什么东西?玛索也说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在“神秘”中位于怎样的位置,身为中继器的控制器,仍旧无法理解近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那么,被这个看似女人,却又可能不是人的东西认定为自己的丈夫,并且,可以让如今的自己产生奇怪的反应,那么,这位叫做高川的男性,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然而,无论如何观察,都无法察觉他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就人类的标准来说,这位高川先生自然有自己的优点,但是,仍旧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而且,他的优点甚至可以说普通,并不是什么独特的优势,理论上,很多人都可以达到他的水准,只是缺乏了一些运气和际遇,所以并没有实质达到这个男人如今的地位。
可是,仅仅是这种普通的优秀,到底是如何吸引近江的?要这个女人如此强迫性的认定为自己的丈夫,绝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玛索并没有询问原因,因为,她知道,近江一定会将理由归结为——这个男人是穿越世界线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独此一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充满了有待解开的谜团,和她的研究无比合契。
是的,以一个女人的正常观点,觉得一个男人“神秘”,“有趣”,“想要去了解”,就足以成为结合的理由了。
近江自称女人,但却不是正常的女人,她看人的角度与众不同,所以,她有着比任何一个普通女人更充分的,留下一个男人的理由。而无论这个理由多么古怪,多么不可理解,放在她身上就是十分自然的。
玛索甚至可以猜测,双方很快就会在近江的主导下发生男女关系,而以这位高川先生的性格,双方的关系必然会由此加深。即便如此,玛索仍旧觉得不应该让这位高川先生如此迅速地,深入近江的世界。与此同时,她也深深疑惑着,对两人迅速发展的关系感到不舒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这样的自己,从某些角度来说,的确更加人性化,就像个真正的女人。
玛索弄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情绪,她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有些古怪,而这种古怪不应该在近江面前表露出来。近江的神态和眼神,已经表露出深入的兴趣。她下意识为自己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
“我开始觉得,其实你们两人是认识的。”近江还是开口了,饶有兴味地说:“也许是前世?亦或者。其实我那亲爱的,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线的来客。但是,他所穿越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世界线?在某个世界线中,你们有过极深的交往……也许,是恋人?亦或者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有过性关系?”近江越说越露骨,那是一种对“人类”两性关系的描述。对于如今的玛索来说,虽然没有什么反感,但是,仍旧有些古怪的感觉。甚至于。她突然有那么一点想法,觉得近江的猜测也许并非全然无稽之谈。
陡然,近江转了口风,用一种冰冷的警告语气说:“玛索,听着。他是我的!”
玛索的投影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片刻后,她平静地说:“我对个人主观性的描述没有任何建议。”
“哦?”近江的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暧昧起来。“真是微妙的回答。不过,也许对你是件好事。好了,你继续忙活你的事情吧,走火那边一直都在催促,就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于今晚开始,明天的确有可能是世界末日的开端。”玛索平静而刻板地回答。
“毁灭世界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世界末日,也有不同的类型,存在狭义和广义上的差别。无论哪一种,我都不觉得会是近期内可以达成的。”近江不以为意,“而且,有了高川达令的帮助,我的研究已经获得了关键性的进展,只要完成,哪怕是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了也没有关系。哪怕世界线终究要收束为世界末日,我们也可以永远活在这个终点之前。”
“对人类来说,无法前进和有一个终点,同样的可怕。”玛索明白近江的研究是什么,“无数次重复同样的世界,不会让你感到腻烦吗?我觉得那时你会成为真正的,毁灭世界的元凶。”
“不,你说错了,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无数次重复的世界,意味着无数的时间。”近江平静的说:“对时间来说,前进的概念是毫无意义的。你还以为时间这玩意,是不断滚滚向前的洪流?别开玩笑了,前进五分钟,然后倒退回原点,再前进五分钟,和前进十分钟没有任何差别”
“不,不是时间概念的问题,而是出于对人性的理解。”玛索说。
“那就更加扯谈了,现在的你不足以跟我谈论人性。”近江饶有深意的说。
“事实会见证我的观点,只是,大概我是无法看到的了。”玛索说:“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保证回溯世界线时可以保存自己现有的人格意识和记忆,但是,如果高川先生所说的那些是事实,那么,想必你可以从他的身上,找到这个突破性的重点。”
“事实的确让人惊讶。”近江平静地说:“我认为,一旦再次重置世界线,那么,这个世界上可以保留人格意识和记忆资讯的存在,至少有五个——我,高川,耳语者的哾夜和八景,还有……”她在这里顿了顿,加重语气说:“你!”
“我?”玛索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会为你植入一个特殊的小玩意。不过,你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近江说:“当然,你已经可以突破我的研究所的屏蔽系统,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
“很遗憾。”玛索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觉得这种尝试是有价值的。近江,你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疯狂科学家。”
“那么,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力量。”近江并没有反驳,而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推崇,并提出要求。虽然口口声声说“希望”,但这样的语气可不是请求。
“你选择我,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玛索平静地回答:“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中继器的力量,是我的,是网络球的,但也是你的。我也十分期待,重置世界线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是呀,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选择了你。”近江绽开笑容,相对她的美貌,却显得尤为阴沉。就好似埋藏着无人可以触摸的心思,仿佛她的内心。是一片无底而黑暗的深渊。
“我期待着,那么,告辞了。”玛索的目光再次于维生舱中一转,随即投影瓦解。
近江移动转椅,再一次开始调整仪器中的数据,研究室再次改变,但是。只有从她眼前的显示屏的数据中,才能观测出来。她一点都不担心外界有任何力量可以窥视到这里,哪怕是“神秘”,正如她所说的。即便是在玛索控制下的完整中继器的力量,也绝对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穿透这里,这种自信,其实是源于一种本能的感觉,而并非是她掌握的技术。
的确。从研究的角度来说,近江觉得自己无人能及,但是,她深究过这种心态,已经这种研究实力的源头。那的确是一种,让自己也感到害怕的神秘力量——深沉的,宛如贯穿了命运,于无常的变量中恒定的某种自己暂时无法探知的要素。这种神秘,让她有时会怀疑自己的存在,自己是特别的,而特别总是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从高而下俯瞰时的必要性,一旦验证了这种必要性,就证明了,存在一个更高层的意志,决定了自己的必要性,去达成它的某种目的,放在自己存在的维度来说,那就是自己存在的“命运”。
命运的存在,其实是一种具备强大约束力的轨迹,它的存在,让看似发散性的未来,实质是固定的,人们的有作为和无作为,本身就是构成这条轨迹的因素。对于近江来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事实。为了验证这个念头,去打破这个事实,就必须确定“命运”这玩意是否真的存在,而前提条件,则是必须获得一个更高的观测角度——世界线理论的提出和研究,以及重置世界线的想法,正是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而不得不去完成的过程——人类是很难理解“神”是怎样一种状态的,因为不了解,所以无法成为它,但是,如果可以通过重置世界来收集数据,应该可以尽可能接近对世界的“俯瞰”。
整个过程,自己可以得到可能性和实践这种可能性的时间,就一个有目的性的研究而言,已经是相对完美的方法了。
这个研究虽然已经有了概念和理论,也尽量做了许多实践,去获取尽可能多的数据,但是,就算利用网络球的资源,也仍有许多关键性的问题没有解决。而网络球对她的支持,可不是无条件的,所以在进行自己的研究之余,近江必须付出一部分时间和精力,为网络球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产品。她曾经觉得,这个过程将要持续很久,而这个世界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相较之下,自己的进度极为令人不满,可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甚至于,无法理解她。直到现在,有这么一个奇特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让她再一次察觉到,一种“命运”的体现。
仿佛,“命运”这玩意,在这个男人抵达自己面前时,从雾里看花进一步清晰起来,能够看清命运,才是摆脱命运的第一步。无论如何,耳语者的高川,对自己是无比珍贵的宝贝,为此只付出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如果有的话——那真是太便宜了。
近江取出盒子中的人格保存装置,插入一个用玻璃罩隔离的仪器接口中。
现在,相关的数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她决定将研究计划推进到下一个阶段。虽然,她之前也说,世界末日将不会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但是,她同样明白,在得到一个哪怕只是试验型的时间机器之间,时间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稀少和珍贵。她有自信完成时间机器,但是,这个过程必须尽可能快。从现在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这个进度虽然不算顺利,但也不太差。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这个研究或许需要一个代号了。身为一个疯狂科学家,任何一个研究计划和产品,都应该具备一个顺口而有深度的代号,就像是人类必须有一个名字一样。
命运石之门?近江的脑海中,浮现这个代号,从高川那儿提取出来的资讯中,另一个世界线中的自己就是用这个代号的。
这个代号放在如今自己身上,也是恰如其分。
“那就叫做命运石之门吧。”近江自言自语着,按下了确定键。人格保存装置所在的位置出现马赛克现象,不一会就以一种可以目视的数据流现象,一股脑钻入了接口中。通过专用设备的捕捉,近江可以观测到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运作,这段数据流就好似一个压缩包,进入了远在另一个临时数据对冲该空间中的玛索体内,很快就成为了构成她整个存在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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