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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4 局内纠缠

    我站在通道中,背后就是刚刚降下的闸门,闸门之后是多达百人的网络球武装部队,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他们正准备将闸门重新开启。那些士兵虽然掌握着配置有s机关的实验型武器,理论上可以对“神秘”产生一定的作用。但是,使用武器的人,仅仅是普通人而已,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应付的麻烦。只是,一旦他们跑出来,我就无法避免要杀死更多的人。我不想打开杀戒,如果真的需要杀人,在试验场中的时候,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我还记得,当初自己获得力量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印证这种力量,哪怕是龙潭虎穴也不放在眼中。但是,那种心潮澎湃的激情,此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而且,这里是网络球,这里的人,曾经和我并肩作战过尽管世界已经改变,过去的我也没有太多接触网络球的人,但是,当时的战斗,必然不是只有表面上的我们在奋斗,一定有着各式各样的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为了每一次胜利竭尽全力。在这个基地中,我此时所面对的这群人,或许就有当时的那些人们的影子。世界虽然改变了,但是,人们的命运轨迹又会有多少改变呢?

    在过去的世界,我们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并肩作战,如今,我却必须成为他们的敌人。我不想寻找类似于“当前的末日幻境不同于过去的末日幻境”这样的借口,即便显得迂腐,我也仍旧十分珍惜,此时心中的情感。由即视感和怀念滋生的情绪,一直在我的胸膛蔓延,我一直在想。如果非要一战,非要用生死来决定各自计划的成败,那么,哪怕是晚一点,让自己再怀念一下,也是好的。

    自从我从试验场中睁开眼睛。就没有看到熟人的面孔,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中,而我所不认识的这些人,也绝对不是不相干的人士。

    “退下吧,你们无法捉住我。”我对包围上来的五名魔纹使者说到。他们的相貌,同样十分陌生。他们眼中的警惕和敌意,让他们的目光显得如同利剑般锐利。就好似恶狼在狩猎时,寻找着猎物一举一动中的空隙和致命之处。

    我的心情,无法平复下来,有太多错综复杂的情感和记忆,需要找一个安宁的地方进行整理。然而,时间和地点,都迫使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到底是继续深入。亦或着离开这里,而无论哪个选择。似乎战斗都是必不可少的,这样的境况,却又和我的情绪相悖。我的身体状态,一开始就处于顶峰,但是我的战斗意志,却是从未有过的虚弱。

    我相信。站在我四周的这些专业人士,必然已经看穿了我的虚实。我觉得,这会让他们更倾向于战斗,我告诉自己,必须强硬起来。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对他们做出警告。只是,效果到底如何,我并不抱以太大的信心。

    果然,这五名魔纹使者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立刻扑了上来。

    五个人的神秘,都是强化攻击类型的,有两人的“神秘”有着炫目的视觉效果,一者是火焰,一者是冰霜;另外两人的“神秘”,则是从他们违背常识的动作中,体现出效果,一者是超群的速度,另一者是猛然增强的体魄;而最后一人的“神秘”,则没有太多的外在表现,到底是怎样的类型,或许只有真正接触了,才能体会到。

    这个世界上的“神秘”是如此的变化多端,种类繁多,但是,别具一格的“神秘”,却并不经常看到。在我所遭遇过的“神秘”中,这四名魔纹使者的超能,并不显得多么独特,但是,“神秘”对战斗力的影响,并不取决于“现象”有多特别,而在于,力量的程度有多强,神秘的性质有多高,对这些“现象”的利用有多巧妙。

    即便是最为常见的,仅仅是产生“肉体强化”现象的超能,也不能说,就比“空间转移”类型的超能更弱。两者相互碰撞,最终可以活下来的人,绝对不是单纯评价其超能的特性,就能决定的。

    只是,我的超能,无论性质还是现象上,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二级魔纹使者和三级魔纹使者的差距,仅仅从“神秘”的质上,就会拉开一段差距,而这种差距,在没有亲身抵达第三等级的时候,是很难准确判断的。

    速掠

    瞬间展开的无形高速通道,已经缠绕在他们的周身,越过冰霜和火焰,贯穿肉体膨胀和飞速来袭的战士,抵达落在最后的那名魔纹使者身后。将我施展超能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分解来开,会显得繁琐,以至于让人产生“缓慢”的错觉,但是,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便那名同样是“高速”类超能的魔纹使者,也无法赶上我的动作,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反应过来了他回过头时,我已经一拳一个,将施展冰霜和火焰的魔纹使者击倒在地,又越过肉体强化的魔纹使者,抵达了被他保护在身后的那名不知道拥有何种神秘的魔纹使者身后。

    我的视野,没有死角,而且,我的时间流速和他们的时间流速,也不尽相同,这已经不能单纯用“视觉差”来解释了。我没有用拳头干掉这个背对着我的不明能力的魔纹使者,而是将之前抢夺而来的枪械,砸在他的身上。

    枪械在贴住他肌肤的时候,立刻凝固了,下一刻,唯一可以做出反应的那名高速性魔纹使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小心背后!”随之而来的,还有猛然以翻了好几倍的速度反弹回来的枪械。

    在速掠的状态下,它于我的眼中,慢得就跟随手抛来的沙包一样。

    我朝侧旁滑了一步,枪械好似炮弹一样擦身而过,轰的一声,打在通道尽头转交的墙壁上。好似塞满了火药般,炸得粉身碎骨。有一些看热闹的家伙被波及了,身体被四溅的碎片打得如同破步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其他人侥幸逃过一劫的围观者,战战兢兢地注视着一地的惨状,尖锐而恐惧的叫喊。立刻撕破了快要凝固的沉默。

    整个通道,发出呜呜呜呜的警报声,低沉而刺眼的红光,留下一片森森的阴霾。

    安全警报在这个时候才拉响吗?我想着,犹有余力地打量着此时通道的境况。

    反弹了枪械的魔纹使者在听到同伴警告的第一时间,就连滚带爬地翻出好几米远,我没有追击。他的超能有些麻烦,对于赤手空拳的我来说,和那个身体强化类的魔纹使者一样麻烦。防御力强大的人,总会有更多的机会保住性命,我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可以贯穿这两人的防御我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去思考的话,一定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想出破敌的方法,但是,我没有去想。

    浮动的情绪,让我没有太多战斗的心思。

    连锁判定的观测中。试验场的闸门已经开始升起来了,更远的范围外传来阵阵的波动。又是一大批支援部队正在赶来。大概最初的时候,他们认为先头部队就足以应付我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拉响警报吧?网络球的这个基地中,安全防御机制似乎有些死板。

    我并不觉得这种死板,是因为网络球的能力退化,亦或是有人玩忽职守的原因。我从来都不小看网络球,他们的安全防御体系是极有目的性的,大概是针对性强化了某些方面的安全性,而不得不接受“死板”的缺陷吧?

    当前的信息仍旧不充足,不足以让我判断出。这个基地中整体安全防御机制的规律,也就谈不上窥视这个基地的全貌。不过,我必须找到这个基地的试验武器存放场所,即便在离开这个地方之后,也一定还有更为激烈的战斗在等待着我。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亲手为自己打造精良的装备,而且,谈论到针对“神秘”的武器装备,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比网络球更高明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个。

    那么,要找到网络球的武器库,而且,还是实验武器的存储仓库,还得从这些人的身上想办法。

    我思考着,比起我的思考,即便是拥有高速超能的魔纹使者的动作,也不够快。他抓住那名拥有反射超能的同伴,足足向后跃开了十多米远。在两人的前方,施展火焰和冰霜超能的两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而完全没有遭到打击的身体强化超能的魔纹使者,正如临大敌般,缓缓转过身来。

    他们太慢了,实在太慢了,从做出反应,到付之行动,在司职战斗的二级魔纹使者中,已经算得上是精英份子。但是,对我来说,他们仍旧太慢了,太迟钝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显得一目了然。我又回想起来了,当我刚刚成为魔纹使者的时候,在当时已经是三级魔纹使者的席森神父看来,彼此之间的差距也如今天这般吧?

    那个时候,是怎么来着?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席森神父为我和富江讲解了一些关于魔纹和魔物的知识。只是,虽然那个时候,席森神父用的是“魔物”这样的词汇,但那些东西,在神秘圈中,更多是被称呼为“恶魔”。

    “……怀念的感觉。”我不可抑制地自言自语,即便在意识态世界里,刚复苏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失去记忆,可是,那时却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如今的情况,是因为,我重新获得了真正行走于地上的肉体,是因为,此时的我,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吗?

    我沉默着,没有更多的动作,闸门已经升起半人高,而援兵的脚步,也正在堵塞所有的通道分岔。我抬起头,看向如临大敌的五名魔纹使者,他们的目光告诉我,他们的精神已经绷得很紧了,哪怕是我的一个无意义的小动作,都会让他们下意识做出猜疑和反应。他们时刻准备着防守和反击,但是,或许他们更期望,我继续在这里沉默下去。

    “告诉我,实验武器放在什么地方?”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对他们说到:“既然s机关和魔方系统都已经出现试制品,那么ky系列,你们也已经研发出来了吧?”

    “……你太自大了,小子。”已经变得好似巨人般,足有三米高的魔纹使者发出嗡嗡的低沉声音,“我们承认。你很强,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强,但是,这里仍旧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为什么不请示你们更上级的头儿呢?也许,他们的决定,会和你想的不一样。”我笑了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熟人的名字:“例如走火?”

    “不,不需要。我们的责任,就是阻止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另一名魔纹使者阴沉着脸说。

    “果然。走火还活着吗?”我听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虽然,走火那样的家伙死掉的话,以后就不会有碰面干架的尴尬了,但是,能够听到他还活着,还是让人感到打心底的喜悦。

    “那么,荣格呢?他还在网络球吗?”我又问到。

    对方皱了皱眉,但是。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荣格不是我们的人。你到底是谁?”他们的反应,足以证明。他们其实巴不得我继续提问,继续拖延时间,他们仍旧相信,只要自己的人手结集起来,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被我轻易打垮。

    不。应该说,他们有自信,将我抓住后慢慢拷问。

    闸门已经升起到足以让人低下头就能钻出来的程度,前来支援的部队,也已经进入了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但我仍旧如他们所愿地。继续问到:“锉刀呢?她在什么地方?”

    “锉刀”对方刚说出这个名字,我便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里。在我的肉眼可以观测的范围内,一切景状都在弯曲,就好似一张卷轴,从左右两侧卷了起来,我的身体,一下子就横向挂在墙壁上。连锁判定,有那么一瞬间断开了。

    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在这片滚筒般弯曲了的通道中弥漫,一下子就漫过了圆口直径的三分之一,而那些通道中的人们,好似融化了一般,身体轮廓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熟悉的感觉,并不是这种扭曲的景色本身有多熟悉,而是一种从这些现象中透露出的更加本质的东西。

    意识态世界?我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这名发动能力的意识行走者,但是,弯曲的通道中空无一人。我觉得对方一定在这里,只是用什么方法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在我想出办法揪出他之前,沉寂许久的左眼,猛然跳动起来。

    下一瞬间,弯曲的通道重新恢复原状,但是,淡淡的雾气却变得更加浓郁了,呈现出极为明显的灰色。虽然看不到,但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陷入雾气中的范围正在扩展,原本只有我所在这条通道,但是,此时已经演化出更多的通道,更多的房间,就如同将一个粗糙的模型,打磨得更加完整,逼真。

    仅仅是意识转动的瞬间,这种改变就已经结束了,我仿佛又回到了正常世界的那个基地通道中,周围的景致是如此的逼真,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仍旧可以发现,就连墙壁本身,其实也是在不断蠕动的如有生命般,自顾自地蠕动着。

    我所在的地方,不是死物,而更像是一个活物的体内。

    已经变得极为深浓的灰雾,让视野不超过十米,而在迷蒙的视野中,依稀有有一些人形轮廓,踩着缓慢的步伐走向远方,又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和自己擦身而过。远方传来奇怪的声音,而无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暗示着一种极度的异常和莫名其妙的混乱。

    真是熟悉的地方。

    “欢迎来到境界线,不知名的意识行走者。”我按住抽搐般跳动的左眼,转过身去,一如我所直觉的那样,一个清晰的人影,就站在我的身后。

    “你也是意识行走者?对了,你应该是意识行走者。”那名意识行走者并没有试图躲藏起来,而且,我也不觉得,他可以重新躲藏起来。他的身体轮廓,比那些藏在雾气深处的人形异常要清晰得多,在有对比的情况下,格外有一种真实感。只是,只用右眼视物的我,仍旧看不清他的样子。

    从他的话来看,他并非对我一无所知。

    “你说你叫高川?”他说:“别开玩笑了!你就是一个盗用他人意识资讯的亡魂而已。真相只有一个,你的神秘,已经被我解开了。”

    “我的神秘?解开了?”我放下压制左眼的手,对面的意识行走者,正滔滔不绝地说到:“你只是通过意识干涉,在他人的意识中制造杂讯而已。”

    我沉默着,左眼在翻滚,跳动,左冲右撞,就好似要挣脱我的眼眶,下一刻,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真的破眶涌出那是如同从消防栓中激射而出的血液。

    腥红色的液体,好似洪流一般,在我的视野中迅速膨胀。

885 交叠重构

    我凝视着这名声称破解了我的神秘的意识行走者,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真的可以破解我的神秘,甚至于,他连这种神秘的本质和由本质产生的可怖都不明白。他将我拖入意识态世界中,大概是想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和我分出胜负吧,他似乎真的觉得,我就是一名意识行走者。的确,在意识态世界中决胜负,是对付意识行走者最好的选择,只有在意识态世界中的战斗,才能在真正意义上锁定、捕捉乃至于猎杀意识行走者,如果,没有意识力量的牵制,想要在正常世界中解决一名意识行走者,在过往并没有什么先例。

    即便我可以想出这名意识行走者如此做法的种种理由,但是,我仍旧觉得,他错了,大错特错。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意识行走者,在意识态世界中最如鱼得水的,其实是“江”呀!

    我的左眼在跳动,在抽搐,在不可抑制地胡乱翻滚,就像是孩子般雀跃,却又给我带来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江”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它甚至不能用“孩子”来形容,它在这个世界,天生就是人格意识的猎食者。

    一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末路,如果仅仅是身体崩溃自燃,彻底从生理上死亡,或许应该算是幸运的吧。然而,一旦变成lcl,尽管在理论上,人格仍旧持续的可能,也能在这个注定末日的世界中生活,但是,等待这些人格意识的,却不再是自然死亡那么简单的下场“病毒”,或者“江”,会吃掉他们。彻彻底底地,不再有轮回地,彻底吞噬。

    然后,lcl就会变成一滩清水。

    同样是死亡,被怪物吃掉,和病变死亡。在感性上并不是等价的。尤其对于人类这样的,已经可以思考自身存在的智慧生命来说,被当成是食物,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

    “病毒”在“现实”层面上无法被直接观测,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被直接观测到正体的情况,所有对它的了解,仅仅是通过它的活动所产生的各种数据推断出来。有这么一种东西引发了末日症候群的各种病症。但是,在末日幻境中,它的活动,却会以更加直观的“现象”来描述,尤其是在意识态的世界中。

    我相信,这名意识行走者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了许多分析工作,依靠自己的经验。才对环绕在我身上的神秘做下定论,也许。他在过去,从来都没有判断错误,但是这一次,除了说他自作聪明之外,没有其它更好的形容了。

    我的左眼,同时也是“江”的左眼。往深处说,更是“病毒”的左眼,此时,它正蠢蠢欲动。

    不,已经开始行动了。

    无法抑制的感觉。从内心深处迅速攀升,又化作更加实质的力量,沿着血管涌向左眼。我感觉到了,左眼眶就如同一道闸门,被这股无法抑制的力量打开了。

    我放开按住它的手已经无法制止了。

    “你只是通过意识干涉,在他人的意识中制造杂讯而已。”眼前的意识行走者如此说到。

    我沉默着,左眼在翻滚,跳动,左冲右撞,就好似要挣脱我的眼眶,下一刻,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真的破眶涌出那是如同从消防栓中激射而出的血液。

    腥红色的液体,好似洪流一般,在我的视野中迅速膨胀。

    那并不是一条血线或血柱可以形容的景象,喷出眼眶的鲜血,在短短的一尺距离内,就扩张到彻底遮挡一个人身体的面积,充满了从高压水枪中喷射出去的力量感,眨眼间就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我的前方,只剩下一片血红。

    意识行走者的声音宛如定格般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躲开了,是否死亡了,我真正可以确信的是,他已经不可能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脑后有一种被袭击的感觉,我没有任何闪避,直接转过身去,就看到许多刺状的物体停滞在眼前,再多前进半米,这些仿佛从虚空中钻出来的刺状物就会贯穿我的脑袋,但现在,它们却被大量稠滞的鲜血阻挡下来,悬挂在半空。

    意识行走者还没有打算放弃,我身周的景状,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如拧抹布般扭曲,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开始扭曲。然而,我没有感到痛苦,我看向自己被扭曲的身体,仿佛那只是一种欺骗眼睛的幻觉。而在这扭曲的通道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便是那一片血红色它本就没有形状,可以侵染任何景物。

    红色好似墨水滴落在宣纸上那般,徐徐向四面八方弥漫。很快,扭曲的景状再一次变回正常,只是,整个通道已经变成了单调的红色。

    我没有再看到那名意识行走者,也没有听到他发出的任何声音,他就这么消失了,我不觉得他能逃走,又有多少人,可以从“江”的境界线中逃走呢?我的意识回到身体中,通道中的状况,似乎在这一刻,才紧接着原来的部分,继续演绎着。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于这个基地中的位置。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记忆灌输,就是十分奇妙的,突然就知道了。具体坐标是说不出来的,但是,却直觉知道该如何走,该如何进入。

    这一刻,我明白了,那名意识行走者的下场,并没有超乎自己的预料。

    左眼,已经平息下来。

    前方,试验场的闸门已经升起,武装百人队正鱼贯而出,通道的面积,在我察觉的时候,已经陡然扩大到了足以容纳那么多人的面积。五名魔纹使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沉重,他们也听到了,更多的支援部队从通道前后转入的身影。

    “夸克!”我呼唤着使魔的名字,我恍惚看到了,那天从公园中捡回它。喂养它,直到它蜕变成使魔的那段时光。明明是站在基地通道,却又仿佛置身在公园那阴森的小道中,在我的前方,魔纹使者和武装部队士兵的身影,正在模糊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茂盛的大树。

    这颗树是如此高大,让我觉得自己太过瘦小。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岁,独自去附近的公园玩耍。

    一群同龄的孩子欢呼雀跃,他们的身影是如此虚幻,如同一群时隐时现的幽灵。他们在喧闹,击掌,雀跃。我知道,他们用弹弓打伤了一只倒霉乌鸦的翅膀。我的目光移动着。凝视着,扑腾的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那里,紧紧叼着一颗眼球。

    这颗眼球的细节是如此分明,就像是镜头特地聚焦在它的身上血液已经凝结,萎缩神经组织还连在眼球后端,我似乎嗅到了阵阵腐臭味。

    清晰的细节,连带着叼着眼球的乌鸦。也变得格外分明起来,除了它和眼球之外的一切。就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夸克。”我喊着它的名字,其实这个名字并没有太重要的意义,重要的,只是这只乌鸦和这颗眼球,所象征的意义。我记起来了,在那个如梦似幻的“现实”中。夸克是不存在的,这幅场景,只是挂在“高川”病房中的一副栩栩如生又阴惨森森的油画。那是,从“现实”的视角观测自己,才能看到的。在我之前的“高川”所画下的,内心的地狱。

    其实,我一直都不能确定,“现实”是不是真的就是“现实”。对我来说,“醒来后所看到的现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叫做“现实”的世界而已。“现实”这个词汇,只是为了区别两个世界才使用的名字,而不具备它本该拥有的意义。

    很多时候,我的心中,两个世界的交错,是如此的紧密,而无法彻底将它们区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主要,哪个是次要。我其实也有迷茫过,试图去区分哪一个世界,对自己来说,才是真正的真实。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迷茫就消失了。我不由得去想,是因为,自己已经彻底接受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吗?

    现在,在我眼前重现的幻象,让我一瞬间,宛如又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上。

    然后,世界的边缘,于我的脚下重合。

    只是一恍神的时间,那些话语、记忆、幻象,全都消失了,仿佛它们的浮现,本就是一种幻觉,而唯一区别之前和现在的东西,就是陡然从通道前后卷来的大片黑色羽毛。那简直就像是在两道相互冲突的黑色龙卷风,从我的前后方席卷而来,许多人在惊呼,闪避,但是,他们完全无法阻挡这些羽毛的侵袭。

    因为太过突然,他们下意识作出的反应,不是攻击,也无法闪躲,只能毫无准备地,徒劳地遮住自己的脸。

    哗啦啦

    黑色的羽毛在我的头顶上方碰撞,又哗然洒落,整个通道,就好似下着一场黑色的鹅毛大雪。

    “冷静!冷静!”武装部队的指挥官们厉声急呼。在我的连锁判定中,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这场异变受到伤害,他们仅仅是虚惊了一场罢了。

    只有一只乌鸦,在飘然洒下的黑羽中振翅而落,双爪紧扣在我抬起的手臂上。

    “好久不见了,夸克。”我对它说。

    它只是歪斜着脑袋,用那玻璃般没有任何杂质,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珠子凝视着我。我可以从那通透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该死的!这是什么?”有人骂骂咧咧。

    “使,是使魔!?”强化肉体的魔纹使者,注视着夸克,发出愕然的叫声。潜藏在他声音中的情绪,让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使魔在这个末日幻境里,似乎同样是十分稀有的,可以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某种地位的东西。

    “散开!全都散开!”拥有冰霜超能的魔纹使者叫起来:“不许攻击!听我命令,不许攻击!我是三级特战指挥官!这是我的命令,通通都不许主动攻击!”

    人数多达四百多名的武装人员出现短暂的混乱,但是,确认情况和命令只花费了不到十秒,之后迅速排布出一个松散的阵型。将所有的重武器都架了起来。这个时候,通道已经拓展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所有的房间,早已经螺旋下降到地面之下。

    我已经被彻底包围了,长长短短的枪口炮口,将我的前后左右围堵得水泄不通。网络球的人们。在这个时候才有了一些松口气的影子,尽管没有立刻攻击,但是,僵持的气氛完全没有弹性,仿佛任何一个会让人误会的动作,都会引爆惨烈的战斗。

    “使魔!真的是使魔!”速度型的魔纹使者终于开口了,“但是,感觉有点微妙。那只鸟,真的是恶魔吗?而且……没有灰石。灰雾,没有魔法阵,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召唤出来的?”

    “大概又是什么特殊技术吧?神秘之所以是神秘,不就意味着,它并不代表客观规律,也不会按照既定模式吗?”拥有反射超能的魔纹使者凝声说:“都在这个圈子混了那么久,别在大惊小怪了。真是丢脸。”

    被驳斥的魔纹使者臭着脸,却没有反驳。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三级魔纹使者加上使魔……”火焰超能的魔纹使者皱着眉头说到。他的声音很轻,但我的连锁判定,一直锁定着范围五十米内,声音在空气中传递时,引起的波动状况。只要他发出声音,引发微粒的动荡。就不可能逃过我的监测就像是音叉的震动实验,会在薄薄的沙层中留下清晰可视的图案。

    不过,他们其实并不需要这么费神。

    夸克的能力,决定了他们必然无法捕捉我,除非。他们拥有针对性封锁空间能力的人在此,亦或着,他们可以彻底掌控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阻挡阴影中的跳跃。

    的确,这里是网络球的基地,是一处巨大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可以真正掌握这种神秘的本质。因为,他们的s机关本质上是一种缩小化激活型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才刚刚进入实验性制造的阶段,比起我曾经在过去的世界所认识的他们,在技术能力上要落后了一大截。

    “那么”我打断了他们充满烦恼和焦虑的低声磋商。在他们愕然的注视中,夸克化作一件黑色的披风,包裹在我的身上。

    然后,我开始于影子中下沉。

    “就此告辞。”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网络球的士兵们几乎按耐不住要发起攻击,但还是被五名魔纹使者和指挥官们压制了。

    “不许开枪!不许开枪!让他走!”他们高声厉喝。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决定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是真的觉得超出自己等人的能力,深深顾忌,还是遵从规章制度中的特殊情况,不去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而将无谓的伤亡扩大化。但是,在我看来,他们的决定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我听不到他们在我离开之后的决定,但是基地的警戒等级并没有降低。我从阴影世界中脱离的时候,和之前类似的通道中,刺眼又意味深长的深红光芒,仍旧在不停地旋转,急促的警报声,有规律地重复着。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位置,到底位于这座基地的哪个位置,但是,那名在境界线中死去的意识行走者所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化作一种清晰的感觉,在我的耳边低语着: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这个网络球基地的实验武器库。

    通道中有许多门,每一扇门在外观上完全一致,然而,我就是知道,哪一扇门才是正确的。

    我走上前,推开它。

    又一个巨大的试验场空间,在我的眼前展开。

    一层透明的防护玻璃后,密集又剧烈的火力试射正在进行着。玻璃隔离了硝烟和巨大的声响,我站在门口,只能听到实验仪器运作的嗡嗡声。众多研究人员和安保警卫们,交织着一幕幕繁忙的景象。

    我开启大门的动静,让一部分人的目光朝这边转来。其实,我也挺意外的,竟然如此轻易就打开了这扇门,也没有感觉到,触发了什么安保检测。此处的安全防御配置,就真的如此松懈,觉得这里百敌不侵?

    虽然,不断有人正在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安保警卫们已经开始拉开那些研究人员,并分派人手,一脸警惕地朝这边赶来。但是,我的注意力,却莫名被某处无法观测到的地方吸引了。那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声音在呼唤,又好似只是一种错觉。我眺望的方向,被重重的障碍所遮蔽。如果真的存在某种东西在呼唤我,那么,它必然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之外。

    我下意识的,对这种呼唤有一种警惕的心理。

886 Kill_You_1999

    本该严密防御的武器实验库毫无防备地在我面前打开了,我下意识觉得这并不正常,网络球的安全体系不应该如此松懈,更何况在安全警报已经拉响的现象。通道之中,深沉的红光正不断旋转,从我身后泄入房间中,不断有人将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安保警卫们已经察觉到问题,谨慎地汇聚在一起,一个个将武器揣在胸口。被玻璃墙隔离的另一端,重火力的测试并并没有中断,正在隔离墙外进行操作的实验人员没有被我这边的情况分了心神,在仪器的显示屏上,滚动着密集的数据,还有大量的窗口,从各个角度显示着实时监控的武器影像。

    这个武器就像是将大量的枪炮压缩在一片六平方米的基座上,发射出去的弹药,却是多种多样,而数量也完全超过正常单位面积上的携带量。不一会,它又开始变化,各个枪炮模组如同魔方一样旋转,收纳入基座中,再由基座变成类似行李箱的式样。

    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仔细看会发现表面有许多线槽,所以也可以形容为一个巨大的魔方。体积大概可以塞下两个成年人,因为太大了的缘故,虽然有提手和肩带,但是和行李箱一样设置有额外的拖架,可以很方便地将手把拉出来,利用拖架底部的轮子将箱子拖走。

    光是目测,就让人不禁觉得,整个行李箱至少有成吨重,而它的宽面面积,更是足够成年人的腰际高,然而,相对于它之前发射出去的弹药量来说,却小得十分异常。

    s机关。魔方系统,ky系列强攻型的重型实验武器。我的目光落在它于显示屏的名称上ky1999,比起我曾经用过的ky3000,应该是相当早期的版本,不过,这个编号应该是可以投入使用了。只是在细节上有待改进,也无法进行量产实际上,ky3000是否已经是量产型号,我也不太确定,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过第二个使用这种武器的人。

    没关系,就是它了。

    我踏入实验室中,径直朝那些向我逼近的警卫人员行去。对方已经在大声询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请出示证件。”之类,尽管外面已经呈现红色警戒。但他们似乎仍旧无法确定我的身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只能猜测,是他们的身份验证系统出了问题。而这种问题,却又很可能不是正常的事故,而是有什么人故意破坏了系统也许有人利用我侵入这个基地造成的混乱趁火打劫,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在引诱我步步深入。

    的确。对照网络球的能力,他们在这里体现出的防御力量。还是薄弱了一些,但是,在外层试验区不布置太过严密的防御,而选择屯放重兵在更紧要的位置,也是相当常规的做法。不过,连存储有s机关、魔方系统和ky系列这种重要技术资料的试验区都不算重要的话。那么,那个至关重要,必须强力紧守的核心部分,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当我朝这个方向去思考的时候,从某处无法直接观测的地方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声音在呼唤,又好似这种呼唤只是一种错觉。我眺望那个方向,只能看到一层又一层的墙壁和缆线。如果真的存在某种东西在呼唤我,那么,它必然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之外。

    这种召唤,让人觉得有必要追查下去,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十分在意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对这种呼唤有一种警惕的心理。

    我突然想起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观测到的那个和“江”十分相似的女人。我还不太清楚这个网络球基地的真相。但是,我从离开瓦尔普吉斯之夜到于这个基地苏醒,无论时间、地点和事件上,都存在种种看似偶然,却看似必然的微妙感觉,也许,这是巧合,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这么多的巧合。

    我的左眼又开始有点不安分了,我按住它,那种下意识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我必须推测,这里有“江”都在意的东西,就在那个方向,即便如此,我仍旧抗拒着这种迫切的心情。无论是不是“江”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在这个时候,已经做下了“不去遵循这个感觉”的行动。

    对于“江”的行动,我一直都保持沉默,亦步亦趋,在它看似神经质的行为中,我能感觉到一种明确的目的性。在大多数时候,我也不会反对“江”的行动,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它。只是,这一次,我却无法再遵从它的冲动,因为,这种冲动,配合起种种的巧合,让我无法对接下来回发生的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

    我拥有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个地方,“江”在境界线中给予的资讯,并不足以让我弄清楚当前的情况。“江”潜伏在我的身体里,我愿意相信,这是它重新将走向交给我决定的暗示。既然如此,我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在很多时候,我经常将自己的行动方向交给“直觉”来决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所有的情况下,我都会这么做。

    在我过去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将思考和直觉混为一谈的时候。

    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成为优等生,也不是只会学习,就能成为优等生。思考的多少和深度,以及思考的准确性和完整性,乃至于将思考决策付之行动的行动力,决定着学生和学生之间的不同这是我在学校中得到的经验,而我也觉得,这个论调的对象,可以从“学生”扩大到整个“人类群体”中。

    只遵从直觉去生存的话,也许可以获得一时的胜利,但是,绝对不可能做到最好。现在,我必须做到最好。这是责任的压力,我并不抗拒。因为,这是要成为英雄,就必须承载的东西。我已经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但是,就算只为了成为她们的英雄。都不容我有半点闪失无论是直觉的赌博,还是思考的博弈,都不容许失败。

    “安静,江,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自言自语着,左眼的动弹很快就平息下来。

    这个时候,我和那些警卫人员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十几步远。他们的质问已经重复了许多遍,我没有理会。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将心中的开关,拨向了敌意的一侧。他们并没有贸然发起攻击,而是谨慎地打出战术手势,更多的武装人员好似蚂蚁一样,在人群中分散、汇聚、将更多的武器摆上台面,构建出一道道临时阵地。研究人员的疏散在这之前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大多数没有战斗力的人,都已经从另外一侧的安全出口离开。而留在实验室中的各种实验型武器,也都一一启动。我可以感觉到,这个宽敞的实验室已经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变成了一座防卫森严的笼城他们打算瓮中捉鳖,进而将我当作验证武器效用的实验体。

    这些武装人员的做法,足以证明。他们对我的身份和威胁性,有着极高的估计,只是

    “没有用。”我对他们说话的时候,速掠超能已经展开,无形高速通道的路径。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所决定的。下一个眨眼,在他们决定首先发起攻击之前,我已经窜入了高速通道中。

    实验性武器的反应比这些武装警卫的反应更快,我的前脚刚离地,密集的火力已经在之前落脚之处掀起一片又一片的火花。连锁判定始终观测着身周五十米的范围,我清楚看到,高强度金属材料打造的地面,很快就变得如同蜂窝一样。冷热导致的膨胀,额外产生了大量的爆音和冲击波,这些实验武器的杀伤力来源,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子弹动量和热辐射,在s机关的作用下,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微粒反应,迥异于正常的物理规则。

    即便如此,哪怕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差,仍旧足以让我避开这种密集的火力,穿插于爆炸扩散的余波中。高速飞溅的破片,让速掠超能获得了大量的参照物。这里没有类似魔纹使者的战力,武装警卫们的身体素质,只算得上是正常人的顶尖水准,或许在要命的关头,躲闪子弹也是可行的吧,但是,这样的反应和行动力,根本无法追上子弹和爆炸的破片,自然更跟不上超越了两者速度的我。

    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中,非洲蝗灾般密集可怕的弹药铺天盖地,但是,它们的移动路径,却又是如此的清晰而规律,而空气则好似凝胶般,一层层地波动。我疾驰在放慢的世界中,和尚未爆炸的弹药擦身而过,追逐着因爆炸而诞生的波纹。哪怕是极为敏感的触发性爆炸,也无法在我离开之前,就发挥出它本该有的杀伤力。

    我冲入敌阵中,士兵仍旧如同木偶一般凝视着前方,全身紧裹的外骨骼战斗装让他们获得了惊人的力量,但是,却也让他们更加笨重。这些操持重火力武器的普通人,依靠外置装备才能保证在使用这些武器时的自身安全。但是,我不需要。魔纹使者的身体素质,本就在神秘要素的作用范围内。

    隔离实验的玻璃墙就在眼前,我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巨大钉锤。这把钉锤并非常规冷兵器,直径一米的球形锤头上,有着大量的钉状凸起,但这把武器最大的威力,却不是依靠挥舞着的力量、锤子的质量和钉状物的贯穿力发挥出来的。我在过去于网络球的武器库中见识过这种武器的成品,这些钉子,不仅有着s机关的加持,更是通过一种神秘类高强度压缩爆炸,以及在爆炸中传递高频震荡的力量来完成最终的杀伤。

    一锤的力量,在超负载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理论上,一吨tnt炸药的威力这是足以彻底摧毁当前世界最高人造建筑,美利坚的双子星大厦的力量,是连使用者都会粉身碎骨的可怕实验型兵器,是一度令富江爱不释手,最终却因为网络球的限制,无法带走的野蛮武器。这名士兵中的这把钉锤。出于型号更早的缘故,或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也不可能打开负载限制,但是,要破坏隔离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启动扳机和我过去见过的那把一模一样。好似手动车档一样,有着多层的微调机括,但是,警示用的红色骷髅图案却只分成三段,代表着三档最为直观的威力量标识。第一档,可以破坏坦克,第二档,可以破坏一栋六层高的八级抗震楼,第三档。就是常规最高负荷情况下,所能发挥的力量,在过去的网络球的实验中,将外壳无比坚硬的死体兵或者称之为统治局的低等安全警卫彻底破坏掉了。

    这些加载了外骨骼战斗装的士兵,最多可以承受第二档所产生的负荷,第一档的威力,才是他们的常规战斗力。

    我扭转启动扳机,第一段的红骷髅亮起。然后是第二段,此时我已经游走在隔离玻璃墙前。引导着密集的火力扫射着这片玻璃墙。在过饱和的压力下,这层玻璃墙开始出现蛛丝般的裂纹,士兵们终于转过身来,大声呼喊着,他们的声音在缓慢的世界中,就好似拉长的面团。完全听不出来在说些什么。

    我向后跃开,又一步冲上,将重锤狠狠地砸在龟裂的隔离墙上。

    只听到玻璃怦然爆裂的脆声,下一刻,我已经穿过凿开的大洞。抓住武器挂架上的ky1999。

    光源平均而没有影子的隔离试验区中,因为玻璃墙的破坏,出现了淡淡的影子。深沉的黑色披风在我的意志下飘荡起来,将自己带着两把武器包裹起来,然后,跃进了刚出现的影子中。

    之后这片试验区会变得怎样,已经不是我关心的了。我再一次离开阴影世界的时候,已经抵达了基地的另一处,我仍旧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但是,这一次的坐标,仍旧是利用那名意识行走者遗留的资讯选取的,要离开这里,就必须通过这一带。作为基地使用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是不可能没有出口的,而且,一定不止一处,只是,这个出口有可能改变,也有可能隐藏在出乎常人意料的地方。我对这个基地一点都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这片宽广的区域中,找到这个深深隐藏起来的出口。如果那名意识行走者,或许我还得大费周章,但是,他的失误,节省了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有可能,可以利用夸克的阴影跳跃,缩短抵达出口的路程,但是,那种由资讯转化而来的感觉,却不够稳定。我猜想,很可能是资讯转化的过程中,或者资讯本身,有什么缺失,亦或着,这是因为“出口”正因为敌袭警报而重新“调动”。

    我在急速前进的时候,仍旧可以感觉到,那种从某个方向传来的呼唤,由此产生的感性上的冲动,和我的思维决定,就好似磁石同极般排斥着。左眼又开始出现异动,我捂住左眼,更坚定了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

    这个地方有古怪,不管是不是陷阱,最好暂时先将之当作陷阱来看待。

    念头一转,由意识行走者的资讯而产生的感觉性坐标,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我开始了第三次阴影跳跃,再出现的时候,是从一处天花板上落下来的,下方的场景,看似一间宽敞的指挥通讯部门。立体的虚拟屏幕,以过百的数量,投影在厅室中,如同游鱼般,在繁忙的操作员之间游窜。在科幻电影中,经常可以见到这样的景象,但是,实际置身其中的时候,仍旧有一种独特的炫目感。

    我的出现,也让注意到这边情况的人们目瞪口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厅室中顿时一片喧哗,很多人想要离开,也有很多人尝试准备反击,他们看起来都知道我是什么人。在浮空的三维投影画面中,正播放着一幕幕我从池子中复苏,击退了来袭的部队,强闯武器试验的影像记录。虽然,其中没有缺少我进行阴影跳跃的影像,但从这些人的反应和过份惊愕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们一直都对自己的安全性,也就是这个场所的保密性,有着极高的自信。

    “出口,就在这里?”我顺从感觉,将目光投在中间的巨大光柱上,那里的基盘形状,看上去的确是用来载人的。

    “竟然会放置在这里,是紧急逃生出口?”我环视着正渐渐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的这些办公人员,对一名从服饰上就有着长官范儿的胖子说:“请保持冷静,打开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出口。”

887 捕鸟笼

    “怎么可能……怎么跳跃进来的?”许多轻微的杂讯隐藏在惶恐的喧嚣声中,如果没有连锁判定进行声纹过滤,单凭耳朵的话,根本就无法分辨出来。投影屏幕上正在来回播放我于这个基地中的行动,大量的解析数据伴随影像的进度呈现出来,他们监视我已经很久了,同步进行着对我的战斗力的评估,对此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阴影跳跃的“现象”是十分明显的,有许多制约能力发动的前置条件,只要是能够思考,观察细致的人,都能用脑子琢磨出来。我觉得,这些人对我的进入大感意外,正是因为他们已经大致摸清楚了阴影跳跃这种具备空间性质的“神秘”。

    在这些文职工作人员的眼中,恐怕现在的我就如同正在游弋觅食的大白鲨一样,一旦自己掉入水中,就很难说不会被干掉。我十分理解,他们依靠对我之前行动的分析,能够评估出我的部分心理特征,行动模式,能力水准和紧急应对措施,而他们的观察行为,也必然是实验的一部分我也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些离奇,而刚苏醒的时候,便是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中,而我本身,或者说,在我于这个正常世界成形之前的某种东西,本就是他们的重要研究对象。

    我之前在这个基地中的顺利推进,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些内部人员刻意的自我约束。他们想要对我进行观测,试图获取有价值的情报,这样的思考模式,实在是太过正常而理所当然了。

    从投影屏幕上的内容来看,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损失评估,各种可能性报告。有着明确的风险上限。我想,真正让他们吃惊的,不是我身为三级魔纹使者的战斗力,也不是高效的超能,而仅仅在于我可以进入这个地方。

    无论要面对的生物有多大的威胁,但只要不与其接触。就不会产生太过严重的损失。他们解析我所拥有的神秘,并对此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在这个房间中,我看不到任何大门,连锁判定的观测也显示,至少在五十米的范围内,这里就是一个彻底封死的牢笼。只有意识行走者残留下来的感觉资讯,让我意识到,那处最为显眼的中心高台基座上,所凝聚的氤氲白色光柱。很可能就是唯一的非物理性出入口利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性质设置的一种空间转换装置。

    这道相当显眼的光柱,让整个房间毫无死角地充斥着和煦的光芒,根本看不到任何影子我觉得,它本应该是没有影子的,这些藏在幕后的工作人员,在对阴影跳跃进行解析后,一定会多加防范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就像是白玉上唯一的瑕疵。而这道阴影是如此淡。成形的时间,也必然很短,以至于这里的人没能及时注意到。

    现在,他们注意到了,目光在那儿停留了一会,下一刻。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显得十分紧张,却也不敢首先发动袭击。这个房间中的武装警卫,远比我之前去过的房间更少一些,也更加谨慎。我所看到的情况。似乎都在告诉我,这里就是这个网络球基地的核心部位之一,承担着“大脑”或是“一部分大脑”的职责。

    不少人缓慢地移动自己的身体,试图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他人的身后,也有部分人勇敢地站出来,挡在最前方他们之中,有武装警卫,也有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先生。连锁判定让我锁定了这群人中,站位不靠前也不靠后,除了一身装束外,显得毫不起眼的胖子他的体型、气质和动作,没有半点鹤立鸡群或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他的穿着,却带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特色,一种位高权重的特色。

    他即便不是头儿,也是这个房间中可以决定某些方针的重要人物。

    网络球对内勤人员和外勤人员的要求是不同的,身为长官就必须有长官的样子,也必须承载长官所必须面对的风险。所以,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不会有居高位者,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下层人员一般,以此来避免某些针对性的情况。

    也许会有人试图将自己的位置淡化,但是,只有这身着装,是很难脱下来的。

    胖子正掏出手机,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不时偷偷投来视线,仿佛在确认我是否在盯着他看。

    “请保持冷静,打开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出口。”我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一副差一点就要跳起来的样子。我看不出他到底是伪装的,还是真的如此胆小脆弱。在这里的其他人,可没多少个像他这个样子的。如果真的是没有胆色,却仍旧可以爬上领导者的高位,那必然有着其它某些独特的能力和人脉关系。

    “好,好的。我,我需要打个电话,从那边才能控制这里的传送装置。”胖子的五官扭曲,明明是哭丧着脸,却硬要作出一副谄媚的笑容。他的眼睛不敢和我对视,不断朝四周躲开。他的作态十分完美,我无法通过这种初步印象,推断出他真正的情况。

    对于他的要求,我没有拒绝。当然,他也许是在骗我,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他打电话的对象,必然是他的上司,他所在这个部门如果真的是核心部门之一,那接电话的那名上司,就有可能是网络球的核心高层人员,地位绝非普通的高职人员可比。我也有兴趣知道,这个可能出现的核心高层人员,会不会是自己的熟人。

    整个房间中的气氛,伴随着胖子的动作,渐渐凝固起来了。胖子脸上的苦意越来越浓,我想,这是因为四周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声,如果他想说点什么事情。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口。突然间,藏在人群中的某个看似文职人员装扮,一直将枪口对准我的人,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在连锁判定中,这里每一个人的行为,都无法瞒过我的感知。

    速掠展开。无形的高速通道穿插入人群中,我一跃而出。在缓慢的世界中,出膛的子弹陡然解体,化为三粒更小的弹丸,更有湛蓝的光束连系彼此之间,随着弹丸的散开,构成一张巨网。这些弹丸的速度比起正常子弹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但弹道轨迹却主动绕开所有挡在直线上的人体,沿着灵动的轨道朝我激射而来。蓝色的光网穿透人体。但在我的观察中,并没有出现破坏人体的迹象,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光网只是图有虚表而已。s机关的作用,就在于它能够激发一个瞬时而微小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从而对“神秘”产生一定的作用理论上,只要事先“严格设定”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性质,就有可能避免对正常人的伤害。而只针对神秘造成影响我过去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严格设定的s机关武器,但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却无法避免是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蓝色光束构成的“网”正在张开,依靠扩大攻击范围来对抗高速型战士,这样的思维是相对正确的,只是,这张“网”扩张的速度。仍旧无法企及我的速掠。高速通道迅速变形,擦着这张“网”的边缘直抵那名文职人员的身边。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在注视前方的时候,我已经侵入他们之中,刚离开速掠状态,就已经扔下钉锤。抓住了这人的脖子,将他手中的古怪枪械解了下来。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混乱不免产生,近在咫尺的人员纷纷向外挤,而警卫们则努力分开人潮,将我包围在中间。在他们合围之前,我已经将手中的这名文职人员朝他们砸去,那边立刻一阵人仰马翻,这些警卫们可没有先前在实验室遇到的那般全副武装,仅仅是身穿安保制服和便携防弹衣轻装上阵,而这样的状态,也是让我生出异样感的原因。实验武器区的情况也好,这里的情况也好,有太多的破绽和疏漏,虽然全都不起眼,看起来就像是偶然的工作失误,但是,在这种地方不应该出现如此多的偶然。

    那种召唤的感觉又从心底滋生起来。

    我觉得有一双眼睛,以俯瞰的姿态注视着我。而这些监控数据传输的终点,绝对不是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虽然在布置,不,也许在功能上,也是相对于这个基地的一个核心,但是,在此等级之上,还有更高的等级,更高端的神秘类监控方式。相比之下,这个房间似乎同样被布置成了一个诱人深入的陷阱,我不确信,这里的工作人员是否知情,但这里的传输装置,已经没有原先所认为的那么安全。如果真的有更高层的机构,以更高的权限运转着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么,更改传送坐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房间中,大多数工作人员的表情和姿态,都没有半分作假,但是,正是这种真实,才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到底是什么人在注视这里的情况?对方早已经预估到这里的情况,从容作出布置,亦或着,仅仅是拥有超绝的临场反应,而独自定下计划?无论如何,这样的人,至少是这个基地的最高层主管人员。

    我的左眼又开始不安定了,我没有理会那些犹豫不定的警卫人员,一想起这个深藏在幕后的监控者,我的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那个和“江”十分相似的女人的样子。如果是她的话,现在的状况反而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上,涉及“江”的情况,绝对没有偶然。

    如果情况允许,我当然想要一探究竟,下意识的冲动,也如此驱使着我,但是,理性思考一下,反而觉得必须避免在这个时候碰面。涉及“江”的人和事,绝对没有好相与的,这可是经验之谈。从我观测到那个女人,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情况,都透露出一丝丝的古怪。

    我有八成的信心肯定,这是一个陷阱。而且,很有可能是针对“江”的陷阱。我不知道,这个陷阱到底是什么人规划的。也不清楚对方是否知道自己要设计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怪物。但是,单单从理性和经验来说,一旦如了对方的想法,可能会诱发“江”的某种状况我不觉得,这种状况会是“死亡”。但是,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很有可能会让整个事态滑向一个极为严重的深渊。

    即便是最轻微的状况“江”因此暂时脱离我的观测就很可能诱发“病毒”,从而将这个世界拖入彻底的混乱和崩溃中。尽管,我不觉得这个世界可以坚持多久,末日的降临,几乎是必然的,但是,缺少“江”的话。我的计划就无法执行下去。我也不确信,一旦“最终兵器”出现,自己可以抵挡多久。我此时的状态,延续着上一次死亡之前的状态,既然,那一次,最终兵器可以杀死我,那么。这一次也必然可以。

    如果这一次被杀死,还会有第二次复生的机会吗?还会再次于“现实”中苏醒吗?这一切都无法肯定。我并不害怕死亡本身。但是,和以前一样,在完成自己的责任前,我不打算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

    既然末日幻境的命运是必然的末日,在这个世界中,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那么,我就必须回到“现实”中,去寻找可能存在的“真相”。我还记得自己于“现实”中所做的一切,以及死亡的感受,那是一种。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血液尽皆沸腾的炙热。但是,这种炙热,却绝非仅仅是生理上的异常。高川的意志,一如在火炉中烧得发亮的钢铁。

    我会回去的!一定!

    我也一定会直面所有的陷阱,但那不是现在。

    我听到一阵气喘惶恐的声音,低声紧张地报告:“scp999号出问题了。”

    是那名胖子长官。视线找不到他此时的位置,但是,连锁判定一直都锁定着他。他此时正利用人群的遮蔽和视野的死角,藏身在一台仪器的下方。就在我目光转去的时候,他正急匆匆地跟电话那边的接听者打着报告:“就,就是,最近刚送来的,那些绿色的胶质物……”

    从接听者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

    不是我认识的人。

    与此同时,一直浮现犹豫神色的警卫们,脸色突然一变。在他们扣下扳机的一刻,我提起ky1999,巨大行李箱的外壳就如同一道坚实的防盾,密集的枪火打在上边,发出比爆竹更激烈的响声和冲击。我随手将手中的古怪枪械塞入口袋,提起钉锤狠狠砸在地上,整个地面顿时如同掀起的地毯般抖动着,人们发出尖叫声,歪斜的子弹,如同无头苍蝇般打在周边的仪器上,霎时间无数的火光飞溅,伴随着显示屏砰然破碎的声响,投影在空气中的影像,如熄灯般片片消失。

    虽然束手束脚的很是麻烦,ky1999的威力,足以在几个呼吸中,将这个房间变成一块死地,但我仍旧不想在这个网络球的基地里大开杀戒。钉锤的冲击,让金属地面开始凹陷弯曲,被震荡击中的人们,好似软了骨头般,一时片刻爬不起来。

    胖子长官也差一点就被倒塌的仪器压住,他好不容易顶着倾斜的仪器,缓缓从缝隙间爬了出。他是经受震荡冲击后,最先恢复行动力的人。

    我从东倒西歪的人群之间走过,整个房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即便不使用连锁判定,我也能清晰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扎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是,没有人说话,这里的气氛,就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裁决。我的主动收敛,似乎已经被他们确认了,从他们的沉默来判断,应该不会再做出格的事情。

    我喜欢这样的变化,主动退一步的人,总不会将自己逼入死角中。如果末日真理教的人也那么理智就好了,可惜,他们是那种从来不会退一步,而试图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都逼入死角的类型。

    我从胖子长官凝神的表情中拾起电话,说实话,他现在的表情,才真正像是一个网络球主管部门的高层长官。

    “不管你是谁,都不需要责备这些人。他们反应很快,只是,我的行动,比他们的反应更快。”我从胖子长官身上收回视线,对电话那边说到。那边的人,一直在等待这边的回信。

    “不管我是谁?”那边的女声重复了一句,又反问到:“你觉得我们是谁?你又是谁?”

    “我想,你们是网络球吧?老朋友了。”我轻松地,如同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寒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对话,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高川。你们可以慢一点再动身,因为,你们重新布置的时间,足够我离开这里了。”

    “你是高川?”电话中的声音,很快变成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他的口吻十分激动,说:“不过就是一个复苏的幽魂罢了,你在高川先生的脑子里呆的太久,得了老年痴呆吗?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吗?”

    不过,依照我在上一个末日幻境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这种激动的情绪,铁定是伪装的。网络球的高级作战指挥官“走火”真是令人缅怀的代号。

    “走火?”我说到。

    “是的,我是走火,你是谁?”

888 捕鸟笼2

    走火的态度很明确,无论我如何证明自己是高川,他都不会相信。在这个末日幻境里,这些人所认可的高川只有一个,而我不过是一个利用了“神秘”从某个旮旯里钻出来的冒牌货。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认知是正确的,不过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意义。我明白自己过去是什么,现在是什么,而未来又会变成什么。过去的我一直都在思考诸如存在的意义,以及生命的意义之类的哲学,但是,如今的我却已经不思考了。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冒险后,我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自我认知已经无比明确,已经没有回头的道路,也从未想过再走上另一条道路。

    尽管,我仍旧无法肯定,自己是否正确,但是,即便前面是南墙,我也会一头撞上去。而这也已经不再是觉悟,而是一种信念。我相信自己所走的道路,所以,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道路,只需要竭尽全力往前走就足够了。更无需和他人辩驳,求取他人的认可。所有的辩驳和认可,都仅仅是因为想要看到更多的道路,想要找到更好的道路而已,而我已经不再需要。

    我已经看不到除了自己脚下的道路之外的道路,我也看不到任何的同伴,也不需要人陪着我走在这片黑暗之中。我相信,即便只有自己,也已经可以走到尽头。所以,这个时候,只需要沉默就足够了。

    我挂掉了走火的电话,放下行李箱,坐在上边。我没有刻意去打量周围的人们,即便如此,他们的一举一动,仍旧细致入微地倒映在我的脑海中。连锁判定的展开。已经不再需要刻意的维持,它就像是深入骨髓的本能,无论是否意识到,它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运作着。接续死亡前的状态,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知不觉中更为深化了。

    我一直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异常和神秘,都是“现实”层面的人体异化的表现,“病毒”并不是简单地破坏人体生理机能,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唤醒千万年来,沉睡于人体中的那些“无用机能”,在某种意义上,末日症候群患者其实处于一种“负面进化”的状态。那些机能本就是为了适应环境和成长。在自身进化过程中封印起来的,它们并非无用,而仅仅是不适合。在生物学中有这样的说法人类对自身的利用程度只站它全部机能的三分之一,如果可以开启全部机能的话,人类就会“进化”因此,便出现了各式各样试图强制激活这些机能的人体实验和研究。

    然而,这样的说法,真的是正确的吗?那些“无法使用的机能”究竟是它们自己在保持沉默。还是人类自身,强迫它们保持沉默?它们的沉默。到底是让我们更适宜于生存,还是阻挡了人类的进化?当它们全都以苏醒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而这种苏醒,是在一种外力的高强度刺激情况下,强制性的苏醒,又会发生什么?

    “病毒”的存在。由此引发的连锁状况,都正在试图解开这个问题。而在这个末日幻境,更能直观地看到仿佛“预兆”般的现象,统治局也好、末日真理教也好、网络球也好、恶魔也好,各式各样的异常和神秘也好。如果提高到“全体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生理和意识变化”的角度,进行宏观的观测,不难发现它们所暗示的“意义”。而这种“意义”目前尚不明晰,但一直观测,重复地观测,应该会在某一天,变成一个确切的“答案”吧。

    然而,我不需要这个答案。

    我所体验的一切,所认知到的可能性答案,都是负面的。也许,有一天,会出现某个末日症候群患者,凭借自身的生理本能,适应这一切负而看到最终的答案,但是,那一定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因为,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确定,这个最终的答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而我所爱着的人,已经面临着绝境危机。

    我不需要这种科学真理般的最终答案,我只想要,我所爱着的人,都能够正常自由开心地生存下去。哪怕是在她们的整个生命中,都看不到所谓“进化”的曙光,都没有关系。

    每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都不是主动去接受这些变化的,所有人都很痛苦,很害怕,和无助,但这就像是“天灾”一样,无论怎么难以接受,都必须接受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他们的挣扎,贯穿着他们的生理活动和意识意志。而这些挣扎,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我所看到的末日幻境,正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挣扎的倒影。

    我想结束这一切。哪怕是结束的方法不是最好的,哪怕是以大多数末日症候群患者都会在这个结束的过程中,无法得到理想的归宿,也想要尽快地结束这一切要赶在我所爱着的人,成为这种“负面进化”的祭品前,结束这一切。每时每刻,我的脑海中,都有着这么一股火焰在燃烧,烧得我的血液,完全没有停止沸腾的一刻。

    我静静地坐在行李箱上,注视着自己的燃烧,由心底滋生出来的巨大热量,不断咆哮着,驱使我发泄出去,但是,我仅仅是安静地坐在这里。我观测着自己,我发现,这种安静和沉默,不完全是理智使然,也同样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情绪。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本能地积蓄着这股力量,直到可以燃尽一切的时候。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好似窒息了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什么动作都极度轻微,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恐惧着什么。我觉得,他们也许在害怕我,怕我疯狂起来,将这里变成一个屠宰场。他们之前对我的分析,应该不缺乏这种担忧的答案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他们无法彻底抛却这种可能性,他们为这种微茫而可怕的可能性担忧着。恐惧着,打心底战栗。

    即便不用正眼去关注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我也可以感觉得到,因为,这股气息就好似乌云一样密布在房间中。我想,他们一直在猜测。为什么我还不走?我还需要什么?我在等待什么?也许,这种恐惧突然让他们变成了傻子,忘记该如何理智去分析,理智地去相信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其实,答案很简单,我之所以等待。正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通谈话之后,走火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走火身为网络球的高层指挥官,他的态度一直是很强硬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总是蛮横地强硬。我不觉得,这个世界的走火,会和我过去认识的他有太大的区别。无论两个世界中的他在自己的人生中遭遇了哪些不同,但既然如今他们都站在同样的位置上,那么,他们的思维也必然和他们的命运交集点一样,有着共通之处。

    走火会退一步。正如,我也退了一步。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出“退一步”的决定。但是,我一直相信,面对有可能去作出“退一步”的人,只要自己首先释放出这样的信号,对方也不太可能得寸进尺。

    因为,得寸进尺的人。绝对不会去想“退一步”。

    我相信着,不管末日幻境如何变化,网络球都会维持始终如一的风格,因为,“网络球”扩大到整个末日幻境的本质。就不仅仅是“某些人联合起来的组织”,而有其更深刻的,也绝对而必然的意义。而作为网络球的意志代表,也绝对是这种风格的代表。过去,我会加入网络球,正因为我认同这种风格,即便我不觉得这是绝对正确的,但至少,这不是错误的。既然我如此看待网络球,网络球也必然会如此看待我,正如中央公国的某位古代文人所说的那样: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在无法沟通的情况下,网络球会做出任何富有攻击性和阴谋性的决定,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不觉得,在进行沟通之后哪怕是现在这种短暂又没有共同点的语言沟通对方还会坚持原来的做法。

    因为,我用来宣告自己存在的,可不仅仅是嘴巴而已。

    要离开这个位于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的基地,就必须通过网路球严密设定的出入口。我已经找到了这个出入口,但是,出入的权限和密码,却仍旧掌握在网络球的手中。我在这个基地中的行动一直势如破竹,但我一直都不觉得,这种轻而易举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里可是网络球的地盘。那种监视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退,拥有调整防御体系的某个人,正在某处已经布置好的陷阱旁,注视着我的行动,试图将我引诱到陷阱中。

    如果我用粗暴的态度,强迫这个房间的人为我设定传送地点,就有可能一头栽进那个陷阱中。而离开这里另寻离开这里的办法,更是一件麻烦事儿。尽管我一直都相信,自己不会被困在这里,但是,能够避免麻烦的话,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如果走火自己做出“退一步”的判断,那么,接下来的情势发展,就会温和顺利许多。

    不一会,在这片寂静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胖子军官从地上爬起来,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动作,就像是一条死鱼一样,看起来就像是被傻了,可我一直都不觉得,他是个傻子或无能之辈在神秘的推动下,网络球中是不可能有疯子、傻子和混饭吃的人混到长官位置的。

    无论这个胖子长官的外在表现多么狼狈不堪,他的心中,一定有着另一种坚强。

    我转过头,和他对视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沉静。不是那种勇敢的沉静,而是一种军人般决不违背命令的觉悟。我想,走火已经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了。不止是他,恐怕这个时候,整个基地都已经接到命令了吧。

    “请帮我打开传送通道,我要离开这里。”我平心静气地对胖子长官说。

    胖子长官没有表示,只是走到一台仪器前开始操作起来。他的行动,让淤积在这个房间中的沉郁气氛缓和了一些,就像是严实的沙子,被水冲刷后松软下来。很多人的喘息声变大了。汇聚在一起,就像是呼呼的风声,不少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甚至有人微微松开了紧抓武器的人。

    大概是胖子军官的操作,让一个个新开启的投影屏幕浮现在半空中。有一些持续流动着纯数据,有一些则伴随着画面我很快就注意到。有这么一幅影像,不起眼地藏在这些画面中。

    那是另一个工房般的场所,又给人一种超常规的生物实验的味道,这么形容,是因为我在早些年,和富江、席森神父等人结识的时候,在那个古怪而巨大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时,席森神父告诉我,那个地方叫做“末日幻境”。我如今觉得,那个称呼,或许并不是对那个地方最确切,最公认的描述,但其实是有另一层意义的在那里的地下迷宫中,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仪器。

    我所经历的被命名为“末日幻境”的巨大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个数据对冲空间中的“艾鲁卡”、“魔物”和“死体兵”,在如今的世界里。有了新的名字和细节上的差别,但是。就本质来说,应该是一脉相承的。我可以理解过去的世界,所以,我也不对融入这个世界,抱有任何的抗拒。

    只是,或许是习惯的缘故。我更倾向于原来的称呼尽管,那个“末日幻境”的名字,已经有了更加深刻的意义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称谓上冲突,才造成了名称的改变吧?毕竟。我已经回归过所谓的“现实”了。

    从“现实”角度观测到的末日幻境,远远要比居于“末日幻境”中观测到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末日幻境”更加深远。

    如果,我接受了“整个世界都是末日幻境”的看法的话,是否就意味着,原来我所诞生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的故乡。而我也已经将自己当成是那个世界的过客,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异乡故客的单纯记忆的追溯了呢?

    也许,我坚持原来的名称,仅仅是因为,我排斥这样的感觉。那个世界的分量,在那个世界所遭遇的人们的分量,一直都在我的内心中,占据着最重的比例吧。

    我注视着那个唤醒自我审问的画面,然后,我看到了“她”呆在容器的女孩,有了一个特写,其身材和容貌,和我记忆中的她有些区别,但是,那种沉睡中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隐藏在柔弱中,有一种可怕的狰狞。

    “桃乐丝?”我不由得站起来。

    “你知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没有回头,知道是那是胖子长官。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感观不太相符。但是,或许才是他的本质十分沉稳,又给人一种无时无刻都在探究的感觉。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确认了,那个漂浮在容器中,仿佛等待孕育而出的女孩,就是桃乐丝。说起来,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桃乐丝的确是网络球的“最终兵器”,对应着末日真理教以“富江”为代表的“最终兵器”系列。不,应该说,是只针对“真江”的存在。

    虽然,广泛来说,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是一个系列,但是,其实在那个时候,“最终兵器”并不单纯是一个系列,其编号人员中也有男有女,而且并不全是人造人,也不缺乏魔纹使者。只有系列编号999的富江,才拥有公认的“最终兵器”的称谓,而富江,也不过是最终兵器999的一个人格罢了。

    网络球的“桃乐丝”,就是针对这样的一个最终兵器999所诞生的。

    她的特性,和最终兵器999有些相似。而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桃乐丝”的多人格分裂状态处于“强制收束状态”,就像是将不同颜色的橡皮泥揉成一团,十分浑浊。而最终兵器999的真江她们,则是彻底的,离散性的人格分裂。

    我的抚摸着右眼,这里的眼睛,本该是她的。

    原来,这个世界里,网络球的桃乐丝计划……还没有完成吗?

    “那是桃乐丝计划,有兴趣过去参观一下吗?”胖子长官突然在一旁问到。

    我回过神来,所有散布在空中的投影画面,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变成了从各个角度对“桃乐丝”的观测,大量的即时数据在滚动着,就像是有一种无穷的魔力。从远方传来的呼唤,更加明显了,我按住左眼。

    “不,不需要。”我用力地拒绝了,我现在更加确信,等待着我的陷阱,就在那个地方,最靠近“桃乐丝”的地方。我也同样相信,桃乐丝一定会苏醒的,我们也还有再见之日。

    另一个高川,另一个我,此时此刻一定就在那里吧,在桃乐丝的身边。

    这样也好。

889 人世间

    大量的投影画面在半空中旋转,桃乐丝的身影就如同最为甜蜜的诱饵,召唤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种召唤并不是外在的吸引力,我能感觉到,它来自自己的心底深处。正因为我真的想要再见到她,所以,这种吸引力才会如此强大。然而,这份情感被我深深压抑在心底,因为,我真正需要做的,并不是叙旧,也不是重逢,而是要救出所有的人。我不确定,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走进那个陷阱中,会对计划产生怎样的影响。我并非不相信桃乐丝,只是,这个世界上,并不仅仅我才是“高川”。

    既然如此,有一些事情,交给另一个自己,就足够了。他可以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情,而我,也有着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也许“高川”终究只有一个,但是,至少在现在,我和他的同时存在,一定也是有其意义的。

    我相信自己的道路,而另一个我,也一定和我同等程度地相信着自己的道路吧。我觉得自己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另一个高川的计划,就一定会失败。两个同样有成功可能的计划,究竟哪一个才能成功,只有在最终的交集点才能得到答案。而现在还远远不是交集的时候。

    “我要离开这里,请打开门。”面对胖子长官的邀请,我无比坚定地对他说到。

    他一直在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睛中,确认我心中真正的想法。他对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深,但是,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他所能执行的。就是走火的命令,我只需要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觉得走火的态度,有多强硬?”我补充了一句,“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所以,现在还是不要做太多的小动作为好。亦或着。你不相信走火的判断?”

    “你和走火很熟悉吗?这么肯定他的判断,一定会对你有利?”胖子长官终于问了这么一句。

    “我很熟悉他。”我如此回答。走火是否会做出“退一步”的决定,我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的确抱有很大的信心。只是,这种信心,可并不仅仅是出于对他这个人的了解,还有着更深沉的,对这个末日幻境本质的审视。

    这个世界的内部结构是完整的,但又并不是完全自主演化的。虽然看起来并不严密,到处都是“神秘”这种无可理喻的东西,但是,究其本质,却仍旧有着固有的本质和规律。我无法将这些本质和规律阐述清楚,也无法真正彻底地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但是,我已经理解到自身的特殊性,借助这种理解。我总能察觉到末日幻境中的其他人所难以察觉的东西就如同直觉的预感。

    大概,所谓的预知性质的神秘。也是基于同样的感应而产生的吧。这种源于自身特殊性,而对整个末日症候群病人集群性变化的感应,涉及人类在生理和精神层面上的“共性”,构成这个世界的那么多病人,总会有一些是天资凛异,而得以接触那些共性的信息。

    这些人和我一样。虽然没有我这般特殊,但是,一定也是用和普通人不同的角度,观测着这个世界的吧?

    我无法不这么想。

    我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唯一让我与众不同的。就是我的名字,仅此而已。

    我的信心,我的行动基础,我的思维本质,都是围绕着这个名字而产生的如果用“神秘学”的说法,“高川”这个名字,就是那拥有可怕魔力的巫师真名。而理解了这一点,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便是觉醒了“真名”吧。当然,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那就是一种深入自我观测所产生的现象而已。

    无论如何,能够不断自我观测,不断思考的人,其意志一定是十分强大的。而意志的强大,投影在这个世界中,便是存在性的强大,而这种存在性的强大,也必然成为影响世界转动的一股力量。

    所以,自己在观测和思考后做出的判断,总会在某种程度上,符合命运的规律。

    信心,影响意志,进而影响世界,而世界的转动,又进一步推动信心,这就是在这个世界变得强大的本质。所以,如果不是拥有同等意志的人,是无法动摇我,伤害我,阻止我的。末日真理教是如此的负面,但其却变得如此强大,我一直觉得,这或许是病患者的心理和精神愈加趋向负面,并接受这种负面的象征。

    只有在绝境中倍受煎熬的人,才会向往让自己得到解脱的死亡,向往让自己适应绝症的异化,也期盼着,自己不是唯一的悲惨。

    这样的解释,就算不是全面正确,也足以我对末日幻境的情势进行认知。

    “你们在做的事情,不一定是正确的,也不一定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是,我可以肯定,一定不是错误的。”我严肃地对胖子长官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成为敌人,我也很高兴有你们的存在,希望你们一直存在下去,去战胜所有的异常。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用语言和你们交流,而不是用刀剑进行杀戮。”

    “你”胖子长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闪烁。

    “也许终究我们无法避免成为敌人,但那是之后的事情。现在,让我们各退一步。你们完成你们想要的,让我去做我想做的。”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我说的都不是违心话,我的想法,我的态度,没有任何遮掩,我相信,这种诚挚一定可以让对方接收到。

    胖子长官沉默了半晌,又返回仪器前操作了一阵,直到半空中的投影画面一个紧接一个彻底消失,才转过头对我说:“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就眼下来说。我相信一定是正确的。”

    “看起来,走火的指示并不是绝对的。”我从他的话中,看到了网络球中另一个庞大的影子。

    “走火的指示总是正确的,但是,并不意味着,其他人的决定就一定是错误的。我的选择。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我也相信我的选择。”胖子长官沉声说到。

    “所以,你才是这里的指挥官。”我笑起来。

    中央基座上,光柱形态的传送门绽放出波纹,空气就好似海水一样波动着,一股股推力朝四面八方扩散,很快,房间中的纸制品都被吹得哗啦啦响,就连衣摆也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扯着。

    “希望你好运。”我对胖子长官说。

    “网络球可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开明。虽然,它的规矩真的相当严格。”胖子长官板着脸说。

    我笑了笑,没有再回话。站起身,提起行李箱,大步朝传送门走去。当我步入光柱中的时候,几乎没有等待的时间,视野中的一切立刻扭曲了。就如同电视突然关闭,残留着一丝模糊的光栅。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时间感和空间感变得十分模糊,但是。在遥远而黑暗的前方,出现了由光线构成的地平线。地平线飞速朝我靠近,又飞速扩大自己的面积,就像是巨大怪物的嘴巴,一口将我吞如肚子里,里面的世界。是无处不在的光亮,也唯独只有光亮。这一切的变化,虽然每一个步骤都很清晰,但在感觉上却是十分急促的,霎时间。视野中整片整片的光亮,好似玻璃一样碎裂了。

    重新映入眼中的世界,变成了极为正常的街道。从天色来看,已经是黄昏时分,路灯已经亮起,我所身处的地方,是一条接驳着大街的巷道,距离巷子口只有不到二十米远。车水马龙的喧嚣,好似浪潮一样在耳边拍打,行人匆匆路过,却没有一个朝巷子里望,巷子里的垃圾箱传来的臭味,似乎也不像过去那么讨厌了,反而让我感到,从这种腐臭中,有一种人生在世的生机勃勃。

    这般正常而又繁忙的景象,让我有一些恍惚。我在巷子里站了好一会,才迈出走向大街的步伐。

    我,高川,又回来了。

    #

    义体高川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心脏不正常地噗嗵噗嗵直跳,那是一种紧张或兴奋的节奏,但是,在他的情绪中,的确不存在紧张或兴奋。他一直在思考的东西,只能让他感到沉重。然而,他十分清楚,这种身体的不正常,绝对是一种预兆。有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正在发生,并且将会给自己带来强烈的影响。

    过了一会,他浮起了这样的念头:那个少年高川回来了。虽然,他早就对这样的结果做出过猜测,也早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过,从身体的反应来看,这已经不是早有准备就可以轻松面对的情况。虽然还没有直接见到那个“高川”,但是,他十分相信,这种感觉所导致的想法。

    “回来了吗?”义体高川自言自语着,“你会在什么地方?会去什么地方?”他猜想着,对方会在第一时间,闯入这个基地吗?对于“高川”来说,桃乐丝是不同寻常的存在,对他如此,对另一个他也一定是这样。甚至于,义体高川认为,那个一直都只存在于自己的人格意识中,宛如幽灵或肿瘤一样的存在,有可能清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从而获取了和自己一样等价的情报。这些情报,足以推动对方,做出和自己相似的行程决定,从而形成一种竞争关系。

    “近江的动作,是不是太慢了一点?”早已经换好衣服,披着研究员白大褂的格雷格娅扫视着近江进入的房间,那里的门一直紧闭着。她的坐姿没什么问题,衣服尺寸也很合适,但无论如何,总让人觉得,她和这样的打扮格格不入。

    “是慢了一点。”咲夜点点头,她早已经完成了对这个办公室电脑中的资料的收集。原本一直有种紧迫的感觉催促着她,但是,现在看来,却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近江当初进入房间里,只是说去拿药物,但是。她所花费的时间,已经让人感到不太正常。这种不正常,让格雷格娅有些坐立不安。她不清楚,房间之后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她越是去猜测,就越是无法从正常而平和的角度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如果不是义体高川和咲夜都没有动弹。她或许会悄悄走过去,推开门一探究竟吧。

    对义体高川来说,自己所感应到的异常,和近江的动静,绝对不是毫不相干的。从他对“高川”的理解,对“近江”的猜测,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去做一个判断,都只能承认。这绝对不是一种偶然近江有可能和另一个高川接触了,也许不是正面的接触,但是,一定是在某种情况下,产生了交集。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真正意义上复活的少年高川,此时就在这个基地中,并且,被网络球的人观测到了。往深处思考。既然自己就在这里,为什么从自己的人格意识中分裂出去的少年高川。不能就出现在这里呢?

    义体高川并不担心网络球的反应会对耳语者有什么不利,但是,对他来说,重要的反而是,少年高川如果真的就在这个基地中,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直接和网络球发生摩擦吗?不。义体高川并不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对于“高川”来说,网络球不应该是最直接的敌人。对方一定有足够的理由,采取缓和一些的行动,也有足够的条件。达成和网络球的和平交涉。即便对方想要加入桃乐丝计划,也没有必然和网络球发生冲突的因果关系。

    所以,剩下的核心问题只有一个少年高川会立刻过来这边吗?

    桃乐丝对于“高川”有多大的诱惑力,义体高川十分清楚,他从自己的角度思考,并不觉得对方一旦拥有桃乐丝计划的情报,会放弃这个机会,而且,对方知道桃乐丝计划的可能性也不小。

    那么,自己和他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第一次碰面,会在此时此地发生吗?

    义体高川突然有一些紧张,他察觉到,虽然做好了种种心理准备,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完全准备好。他甚至很难想象,一旦自己两人接触,情况到底会往什么方向推进,又会出现多么超乎常识,出乎意料的变化。

    不过,就在他试图利用脑硬体进行进一步演算的时候,近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久等了。”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十分随意地将一瓶药片抛向义体高川,一边说到:“每天三次,一次三颗,空口服用或者水服都可以。当然,我不觉得会对你的情况有多大的改善。我刚才询问了一下走火,你的情况,是我们从来都没有碰到过的。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吃药了。”

    格雷格娅哑口无言地盯着近江,半晌才说:“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没有效果,也不需要吃药?”

    义体高川观察了一下药瓶,上面的标签是空白的,黄色的药片很小,看起来很苦的样子。他打开瓶子嗅了嗅,有一股干涩刺鼻的味道这是一种充满了刺激性的药物,一般是不能频繁服用的。

    “高川先生的异常,是意识上的异常导致生理上的异常,这种情况对于意识行走者来说十分常见……不,就普通人来说,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俗话说,不开心的人总是病怏怏的样子。这瓶药是针对精神病人开发的,但却不是给普通的精神病人服用的。”近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正位上,饶有深意地说:“很显然,高川先生面临的精神问题太过严重,已经超出了药物的抑制范围。”

    格雷格娅回过头来,对义体高川说:“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不,并没有那么严重。”义体高川回答到,而咲夜则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她不清楚义体高川的情况是否真的严重,但是,她知道,无论清楚与否,自己能做的,就是相信这个男人。而这正是她愿意去做的,也一直在做的,也并不打算去改变。

    所以,近江看似试探的话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这么说了。”格雷格娅将目光转回近江身上:“你的药物,没什么副作用吧?”

    “对一般人来说,有。但是,对于高川先生来说,还得亲自服用了才会知道。”近江平淡地说:“不过,如果不想吃药也没关系。刚才和走火聊了一下,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高川先生的问题,应该有所改观了才对。那么,高川先生”她凝视着义体高川说:“那名意识行走者,是否还在你的脑子里呢?”

    办公室中的气氛骤然一紧,义体高川和近江对视了半晌,两人都没有躲开对方的目光,之后,义体高川说到:“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进行自我意识的观测。”

    “……失去了意识行走者的力量吗?”近江自言自语着。

890 穿越时空的再会

    义体高川失去了意识行走者的力量,虽然没有任何实例去让他知晓这个情况,但是,他心中的感觉却不会欺骗自己。在少年高川离开的一刻,他觉得就像是自己失去了灵魂的另一半,虽然义体不会疲倦,但是他仍旧无法消除从心底滋生出来的疲惫感。只是,与此同时,他也同样有一种念头通达的感觉,就好似整个灵魂被清水洗涤了一遍,以往那种脑海中想法驳杂,宛如杂草一般斩除不尽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他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是好还是坏,唯一可以确定是,这种状态一定不会持续太久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就算少年高川没有找上门来,他也必须找到对方。高川,必须只有一个,也许暂时分开了,但是,终究必须只有一个。

    有许多事情,义体高川无法对在座的人们述说,对于近江提出的问题,也无法做出回答。对于近江的猜测,格雷格娅的不知所措,咲夜的担忧,唯一可以做出的应对,就只有沉默。而沉默,并不总是令人愉快,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近江启动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在风扇响起的时候,她问道:“那么,你想和我谈什么呢?高川先生。”

    义体高川没有任何犹豫,从口袋中掏出了人格保存装置,放在近江的面前。在近江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夹着,仔细观察的时候,他开口了:“这是人格保存装置。我希望你可以将它重启。”

    “人格保存装置?名字很直白,在统治局里得到的?”近江的目光转回来,问到。

    义体高川沉默不语,这枚人格保存装置的来历,对于这个世界线来说有些奇特,他不想欺骗近江。但是,真的可以将真实的情况告诉这个世界线的她吗?近江成为了网络球的研究员后,是否还坚持着对时间机器的研究?如果还在坚持,那么,对这个研究的热忱又有多少?这种热忱,是否会在听到他的情况后。让她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决定?这些问题让义体高川不得不迟疑。

    “你打算用这个东西保存谁的人格呢?”近江又问到。

    “我不是这个世界线的人。”义体高川终于开口了,他的这句话,让格雷格娅和近江都错愕了一下,只有早就听他这么说过的咲夜没有任何动静。其实,世界线跳跃这种情况,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它几乎无法被除了跳跃者自身的人所观测到。甚至于,在世界线理论中。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跳跃者可以清晰认识到自己已经进行世界线跳跃的情况。正如咲夜的眼中,高川从来都没有离开,其态度的变化,虽然有些古怪,但并没有脱离她的认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开口就说自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高川,无疑是很让人疑惑的。

    人类的认知和理解。十分依赖自我的观测和体验,那些无法观测到。也无法体验出清晰差别的东西,是十分模糊的。就拿世界线跳跃来说,就算前后两者的态度和行为出现一些古怪的区别,但是,仅仅是这种区别,是无法说服对方。自己不是对方所认知中的某人的因为,人类本来就是会在某些时候,极为容易因为一些微小的因素就产生意识形变的物种,也是最为适应变化的物种。即便是人类的惯性认知,就算会在遭到冲击时自然而然地产生抗拒反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每一个冲击都会让其抗拒。

    态度和行为上的前后差别,在并非截然不同的情况下,是无法在认知中,产生清晰的轮廓的。

    义体高川虽然不清楚在自己抵达这个世界线前,这里的“高川”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从耳语者等人的表现来看,也许,在自己跳跃之前,这个世界线是不存在的,更没有另一个高川的存在。他所谓的“跳跃”,更像是“剧本”从他跳跃的时间点,霎时间以他的存在为基础,完成了另一个“过去”的构建。

    至今为止,他自己也仍旧很难理解自己的“跳跃”。使用近江的世界线理论,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可以适应这种变化罢了。从“现实”的层面上,世界线理论甚至不是正确的,但是,当置身于末日幻境中,遭遇到这种情况,也唯有世界线理论这样的解释,更容易有一个认知的轮廓。

    在过去的世界线中,近江的世界线理论对于世界线的存在方式本身有着很多猜想。不过,近江本人和义体高川,对于多个世界线同时存在的情况,而更趋向于,当自己于一个世界线中存在时,其它的世界线正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保持着暧昧的可能性,或者说,这种理论上的可能性,便是这些“其它世界线”的本质。

    从这个角度出发,义体高川更能理解,无法体验世界线跳跃,无法观测世界线跳跃,对于认知和相信这种情况,是多么大的阻碍。因为,如果真的是在“跳跃”的一瞬间,世界线才从“可能性”变成“真实”,那也意味着,自身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线中也是连贯的这种连贯,不会让“跳跃”的自己,在他人眼中产生强烈的前后对比,换句话来说,不管自己是否“跳跃”而来,对于观测自己的人,例如咲夜来说,并不存在什么“奇怪”的地方,甚至于,自己的奇言怪行,就是在她认知中自己所拥有的特质。

    那么,世界线理论的创造者近江,又是否可以对自己的实话进行认知呢?义体高川凝视着近江,格雷格娅反而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又来了,别那么中二了好不好,都这么大的人了,我都觉得丢脸。”

    是的,义体高川早知道,格雷格娅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他并非没有做过实验。而他若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对自己的自我辩解进行观测,也会产生“这个家伙可真是严重的中二病患者”的感觉。但是,就自己的体验来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情况,就是这么的奇妙。这种奇妙的体验。无法得到他人的认知和认可时,绝对不会产生多好的感受,更无法进行反驳,因为,反驳的基础,就在于“共识”,而自己的体验,却是绝对的自我,无法达成共识。

    无论怎么解释。怎么试图说服他人,既然一开始就失去了这么做的基础,那么结果已经可想而知。义体高川知道,很多时候,自己的沉默,并不是自己的个性使然,仅仅是,没有说话的余地。

    他突然想。或许,自己选择在这里。对近江说出口,也是因为自己希冀着,对方可以理解吧,尽管这种理解,距离自己所看到“真相”仍旧有着遥远的距离。咲夜和八景,是相信自己的。但是,相信本身并不代表理解,义体高川在这个世界所能接触的人中,只有近江是距离理解自己最近的人。

    与此同时,义体高川似乎更能理解少年高川的行为了。因为。也许对方也面临着和自己同样的情况近江不也是“江”的一部分吗?义体高川一直认为,近江就是“江”的一种体现。就连自己都渴求着对方,希冀着对方,那么,相处更久也更深的少年高川,怎么可能不去选择对方,相信对方呢?

    可是,如果近江就是“江”的一个体现,自己此时的心情,又是多么的可笑呀。

    义体高川凝视着近江,对方的身份,对方的真实,对方的认知,还有自己对这个女人的认知,都让他无法阐述自己心中这份复杂的感觉。

    渴求见到对方,希望对方走向自己,但是,却又抗拒隐藏在深处的真相,因而抗拒着和对方的接近。义体高川从来都没有想过,当自己再见到近江时,会是这样复杂的心情。甚至,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了中央公国的一句俗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的眼神……真是奇怪,我们过去认知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义体高川的感觉中,当自己听到近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般。

    近江转换了一个坐姿,将前倾的身体挺直起来,又靠在椅背上,好似观察宝石般,将人格保存装置对向灯光。芯片的表面,当角度产生变换的时候,偶尔会浮现纹理般的反光,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外观看似普通的芯片,才会给人一种神秘感。

    “也许,还真是如你所说的,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线中,有过很深的交集。”近江的声音十分平稳,一如她的情绪,但是,这种平稳却也在义体高川的预料当中,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认知中的近江的风格,如果近江立刻情绪高昂激动,反而让会他感到两个世界线中的她的不同。

    “你喜欢世界线理论吗?高川先生。”只听到近江继续问到:“我从小就喜欢科幻故事,尤其是关于时间穿梭的故事,不怕你笑话,我呆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可以为我提供研究时间机器所必要的条件。我想象过很多次,当有一个人仿佛故事里的神秘人那样,突然站在我的眼前,说自己穿越时空而来的情况。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又不希望他出现,因为,那样的家伙,百分之九十九是骗子。”

    “阿川不是骗子!”咲夜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十分坚定,没有任何地犹豫。

    近江转过视线,看向咲夜,没什么表情地说:“你觉得他是真的?那么,你认为,站在这里的他,和过去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他,是同一个人吗?”

    “世界线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但是,阿川就是阿川。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过什么事情,阿川也仍旧是阿川。”咲夜毫不退让地和近江对视着:“我相信他。”

    近江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来:“原来,他在你的眼中,是这样永恒不变的角色无论时间地点和际遇如何变化,本质都不会改变吗?这真是我所听过的,最好的赞美,也最坚强的信任了。”

    “他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所以,我们来找你了。”咲夜如此说到。对于近江说的话,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是吗?这可真是很难接受的情况。”近江的眼神有一些波动,“无法观测,无法体验,没有绝对的证据,所以也无法分辨真假。”她顿了顿。嘴角的笑容猛然扩大了,平波不惊的语气,好似投入了火炉般,散发出一种彻底而纯粹的狂热,说到:“但是,没关系,这样的感觉很好,很有趣!虽然感性和理性都无法接受,但是。我会接受,既然是超越认知的情况,那么,排除感性和理性,或许也是有必要的。我会帮你们,我会用时间机器,去证明你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格雷格娅张大了嘴巴,近江又一次说出她无法理解的话:“排除感性和理性。又怎么谈得上去接受和相信呢?根本就没有信任的基础呀。”

    “有一些信任,不需要思考去证明。也不需要直觉去推动。”近江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存在于这里。”

    “不明白。”格雷格娅还是摇摇头,“如果你不是走火推荐的人,我真的觉得,你就是个精神病人。”

    “当然,我是精神病人。不止我,网络球也好,末日真理教也好,都一样。我在这里呆了很久,研究了许多东西。一直都觉得,大概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精神病的世界吧。接触神秘的人,本来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因为,正常的人,早就死光了。”近江不以为意,反而说出了这样的话:“其实,我倒觉得你这么死板,认死理,什么都讲究逻辑的家伙,竟然可以在这个圈子中活下来,可真是一个奇迹。”

    格雷格娅再一次瞠目结舌,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跟上对方的思维,这种人绝对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不过,即便像你这样正常的家伙,其实也是精神病呢。”近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格雷格娅,让她感到十分不自在,甚至生出一种惊悚的感觉。

    义体高川一直都在沉默,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想要去感叹眼前的女人,如果不是“江”的一个投影,那就太奇怪了!她所接触的层面,所猜测和思考的东西,都已经超越了末日幻境内部的高度。

    “人格保存装置”他打算了两人的交谈。这个时候,格雷格娅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不,或许用“鸡同鸭讲”来形容更为合适,格雷格娅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近江所表现,所阐述的一切。两人观测这个世界,认知这个世界的方法和角度,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我会弄好。应该不难,明天你就可以过来拿。”近江再没有卖关子,直接回答到,“明天你们会过来吧?”

    “我会过来。”义体高川点点头。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暂时聊到这里吧。”近江起身,做出送客的态度,“今天的交谈很有趣,我很久没有这么愉快过了。高川先生,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研究助手。”

    “助手?”义体高川突然有一种恍惚,因为,这个词语,将世界线之间断开的地方,重新接驳起来,他顿了顿,才说:“我没什么研究能力。”

    “不需要,我说的是时间机器项目的研究助手,这是我私人的研究。你不是说自己是世界线穿越者吗?我相信你是,既然你是,那就一定可以为我的研究带来促进作用,从各种角度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通往成功的基础。”近江平静地说到。

    “我需要时间思考一下。”义体高川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在他的心中,的确存在着犹豫。这种犹豫,正是他对于近江真实身份的猜测,所产生的冲突。虽然在见到近江之前,的确十分渴望近江就在身边,但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这种渴望中,却充满了矛盾。

    “我会给你看到一些不错的东西。”近江仿佛在暗示什么般,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说:“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如果你过来,我会让你见到她。”

    义体高川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想问她:“是玛索?”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近江的个性,和上个世界线一样,一点都没变,她绝对不会再这里就回答的。

    “我会认真考虑一下。”义体高川只是回答了这么一句,就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在三人的身后关上了。

    在沿着原路离开的一路上,耳语者的三人好一阵沉默。虽然近江答应了自己这边的计划,但是,这次交涉的感觉,却绝对称不上愉快,虽然也没有任何直接的敌意和对抗,对方更没有故意找茬,但是,谈话的内容和说话的方式,却让三人都有一种“不顺畅”的感觉。

    “真是不舒服,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格雷格娅最先抱怨起来:“我根本就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是天才研究员?该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的确,但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咲夜回头看了一眼,“阿川,她真的,曾经是我们耳语者的成员吗?”

    “是的。”义体高川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没有任何改变。”

    ps: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那脸庞令我感到恐惧。

    黑夜里我难以入睡,只慢慢将这眼泪擦去。

    焦躁的情绪正一步步将我拖向悬崖的边缘。

    在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正在写满岁月的痕迹。

    看细雨散散落下,慢慢的落在地上。

    这感觉像穿越时空,那往事已来到眼前。

    你的出现像彩虹一样灿烂,照亮我每一天。

    感谢你那阳光般的温暖,唤醒了我生命中全部的爱。

    注视着那镜中的自己,慢慢将这眼泪擦去,

    不知什么还能让我留下回忆。

    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我在期待美好的未来,

    不知什么还能让我继续下去。

    ,原唱:扭曲的机器

891 新的开始

    傍晚时分,空气已经渐渐微凉,我沿着大街一路向前走。如今我身无分文,也没有身份证,衣服也只有一件研究人员的白大褂,连鞋子都没有,看起来一定相当落魄吧,路上的行人不时朝我投来异样的眼神。每当我路过通行指示灯的时候,总觉得安置在上方的摄像头后,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不过,我不以为意。这个城市看起来还是相当平静,网络球既然在这里布置有那样一座基地,那么,很有可能整座城市都在网络球的监控下,不仅仅是遍布在城市中的摄像头,就连天空之上的卫星,都有可能为他们所用。

    网络球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组织,尽管,这个世界的网络球比起我过去认知的,在一些方面有所差异,但是,它在这个世界所占据的位置,以及它将会在未来达到的高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可以监控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地方,尤其是伦敦这样的重要城市,想要摆脱这种监控,除非彻底瘫痪庞大的监视系统,或者夺取这个系统的控制权,亦或着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对我来说,这些方法都做不到,那么想要摆脱监控本就是一种妄想。只是,监控本身,并不代表着可以限制我的行动。他们不可能在这个城市中围堵我,我的速掠,在越是广阔的空间,就越是自由。他们一定会详细分析我在基地中的活动,进而得出相同的结论。

    况且,我们各退一步,那便不是彼此之间最紧要的敌人。我不知道网络球如今在做什么事情,但是,我觉得他们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这个不是最紧急的外来者。网络球这个组织太庞大了。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也有着更加棘手的敌人在暗中窥视,虽然这座城市暂时还十分平静,但是,网络球可不仅仅只是在这个城市活动而已。

    我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网络球没有在第一时间为我准备活动的身份和资金。这本就体现出一种态度。我也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需要一些时间,为接下来的计划做一些筹备。“江”的行动虽然一直都有些神经质般的不着调,而我也无法理解,它的行为模式,并不单纯是从人类行为的角度可以解释的,我也不再试图去分析。我唯一确定的是,它其实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而这个目标。我多少知道一些。

    我不清楚它最终的目标是什么,我可以想象,但是,这些想象的正确性又有多少呢?毕竟,我无法站在它的角度和高度,去看待扑面而来的种种问题。就算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在我也觉得自己开始“异化”的时候,我仍旧只能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去思考关于人类的事情。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了解“江”的。可我爱她,爱着一个自己无法了解的存在,甚至无法从各种理论上去确定对方是否也如此这般深爱着自己,只能盲目地,充满了觉悟般去相信,这是怎样的滋味。直到今天,我仍旧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然而,既然我深爱她,相信她,认为她也定然如此。拥有这种并非出于理性,而纯粹由感性驱动的觉悟,那么,无论多么不明白,我还是会替她完成,她想要的那一个个目标在通往终点的路上,计划就是一条线,而每一个目标,就是系在这条线上的珍珠,我早就已经决定,为她摘取这些珍珠,尽管,我真的不清楚,这些珍珠到底有多么名贵。

    我可以想象这些珍珠的贵重,但是,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可以切实衡量这些珍珠对于“江”的真正价值。“江”的态度,反应在攫取珍珠的种种行为上,都是十分暧昧的,至少,我不觉得,必须依靠我的行动,她才能得到那些东西。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还真的需要我主动起来。

    我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的考验。

    这场戏剧,似乎转眼间,就从诡异而残酷的科幻剧,变成了一出古怪的言情剧。

    即便如此,我对于自己的冒险,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折,并且最终还能够持续下去,还是感到很开心的。做自己想做,觉悟要去做的事情,无论有多少压力扑面而来,有多少痛苦等待着自己,但是,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命运,又有多少人拥有呢?

    我仰望着天空,深深呼吸着入夜而冰凉的空气,这种切切实实的感觉,让我的心中充满了感动。就连用异样眼神瞥过来的路人,也变得可爱起来。

    我真的不在乎,他们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我。我提着巨大的行李箱,扛着用黑色垃圾塑料袋层层包裹起来的钉锤,就这么踏实地沿着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大街尽头走去。我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但是,心中却没有一点急切,一个人行走在霓虹灯和万家灯火交相辉映的街头,是多久没有过的事情了?我记不起来了,或许,只是我不想去记起,即便空气的味道,城市的气氛,人们的模样,都是如此陌生,但是,我仍旧可以从中嗅出熟悉的味道浓郁的即视感,包裹着我,温暖着我的身体。

    十字路口的高楼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放映屏,往返播放着广告,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这个世界的科技,在外观和样式上,并没有彻底的改头换面,只是,多了一些新奇的东西。就连街道和车辆的模样,也和我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伦敦的街景有所区别。人们的穿着,大抵也有着和我过去的认识不尽相同的,极为鲜明的风格。

    风景虽然不同,但是,也有许多东西,并没有质的变化。当我坐在广场一角的椅子上时,坐在椅子另一端的情侣立刻皱着眉头,带着嫌弃的脸色匆匆离开了。紧接着,又有一个年轻的,充满了学生味道的女生揣着一袋汉堡和可乐坐下,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说她年轻,但也是二十岁上下,比我年长得多。可是,我仍旧不由得用年长的眼光去注视她。

    “什么味道?”我突然问到。

    充满了欧洲风情的女生似乎有些意外,她转过头打量了我几秒,才略微有些警惕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问问。”我笑了笑,的确,我仅仅是随口问了一句罢了,在很多事情上,我只能沉默以对,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交流,不喜欢交谈,讨厌去接触陌生的事物一名优等生,是不会抗拒改变的,而是要学会承受和适应改变。这里,是我不了解的城市,这里的人,都是陌生人。甚至于整个世界,都散发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所以,才需要去交谈,去观察,去了解,去融入。如果只是单纯地战斗再战斗,利用自身的强大。去摧毁每一个抗拒自己的障碍,那自然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然而,我虽然也是个战士,但是,我却不希望。厮杀和战斗就是自己生命中唯一。

    伦敦,是我从来都没到过的城市,为什么,不在大战来临之前,珍惜这小小的平静时光呢?哪怕,这样的时光,对于我想要做的事情,需要面对的状况,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眼前的女孩,有着不错的外表和身材,即便只是注视,赏心悦目的女性也会让心情愉悦起来。我的心情,一直都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我的觉悟,也如同巨山一般,让自己感到无比沉重,我接受这些,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时刻都凝视着这些。

    身旁的女生投来白眼,抗拒着进一步的交流,我也没有生气,也不觉得尴尬。她的反应,也不算出乎预料,我本来就没有期待,对方是一个对落魄的陌生人抱有热情的怪人。但是,当我站起身,准备找地方渡过这一夜的时候,女生用力将袋子和纸杯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我说:“你不回家?”

    “我没有家。”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到。是的,在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家。在遥远的大洋彼端,八景的耳语者也是存在的,还有咲夜,也一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吧,但是,这一切,是属于另一个我的。我只是一个因为意外,而多余诞生的“高川”罢了。单纯以末日幻境的角度来说,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已经伴随着那个世界消失了。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就只有无论从哪种角度,哪种层面上,都和我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江”而已。

    我如果想要回到过去,想要挽救自己所爱着的一切,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从“现实”中打破束缚在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的枷锁。是的,唯一获得拯救,以及要去拯救什么的渠道,就只剩下“现实”而已,就算我不承认那就是“现实”,也必须接受它,以它的角度,去思考,去战斗。我还记得,最初才进入“现实”的时候,自己一直觉得,那定然是敌人阴谋制造的幻境,时刻想着回到对于自己更加“真实”的末日幻境之中。然而,那个对自己来说才是“真实”的世界,已经只在回忆中,才会出现了。

    我有些伤感,想要哭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心中多么痛苦,也无法流下眼泪。

    也许,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眼泪了吧。

    “你是孤儿?被赶出来了?”女生盯着我问,她又再一次露出那种打量的眼神,仔细看了我一阵,“你多大?十六?”

    “十六。”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琢磨她在想什么。交谈本身,就已经是很令我感到充实而愉悦了。在意识态的世界中,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平和时光中,与人交流了。我不由得想到,在境界线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和被意外卷入的倒霉蛋们交流的时光,但是,那样的交流,和现在的交流,仍旧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学校呢?为什么穿成这样跑出来?被人欺负了吗?”女生的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你打算当乞丐吗?这个国家可没有这么年轻的乞丐。你是哪里人?来自亚洲的偷渡客?你的英语还挺不错的,至少可以听出来在说些什么。”

    我能说什么呢?就算找借口,也会很快就会觉察出来吧。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和这里的一切都不怎么融洽,有太多的问题,会暴露我的谎言。我觉得,自己还是别编造什么悲惨的身世故事比较好。

    我只能摊开手,对她说:“我只是一个神秘的来客。”

    “从星星来的?”她瞪着眼睛问到。但我沉默了半晌后,她就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就好似最初的那个白眼和抗拒的态度,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对我说:“我要回去了,你要去警察局吗?知道警察局在什么地方吗?如果你没地方去,没东西吃,他们可以帮你。”

    “我不会去那个地方。”我摇摇头,对她说:“很高兴和你交谈。现在我要找地方休息了。”

    “你身上有钱?身份证带出来了?”女生抱着胳膊说:“还是你想像那些流浪汉一样,随便找个旮旯躺着?或者像是野狗一样翻垃圾堆?”

    “总会有办法的。”我笑了笑,“就算睡在长椅上也没什么。我也可以去问好心人借点钱,有钱就不会有问题。”

    “借钱?”女生不以为然地说:“看你这幅弱不经风的样子,也想学人家‘借’钱?”她的“借”字说得别有韵味,“你还是祈祷一下,别让我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十六岁男孩被碎尸扔进泰晤士河的新闻吧。”

    “好吧。”我大概知道这个女生的意思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身上分文都没有。也没有身份证,这个世界上,根本查不到我的档案。我是绝对不会找警察的,除非他们愿意立刻无条件给我办理一张临时身份证。”

    “哈,你觉得可能吗?”女生撇了撇嘴,沉默了片刻。说:“我有住的地方,可以暂时让你住着,然后给你找份临时工,当然,不是什么正经的环境。但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至少可以让你有个吃住的地方。如果你接受了,薪水的三分之二要给我。”

    “我能拒绝吗?”我耸耸肩膀。她的描述,有许多暧昧模糊的地方,大概她也觉得不怎么可信吧,但她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强势的态度,对我说:“反正不会比你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那么”我扛起钉锤,提起行李箱,对她说:“还等什么呢?”

    她的目光扫过被遮掩得密实的钉锤,又在一看就觉得相当沉重的巨大行李箱上停留了片刻。嘴里模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好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询问。

    就这样,她带着我朝广场的另一边走去:“我可没钱坐车,那地方也没有公车站,不过,走到那边只需要二十分钟。我说,你提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不累吗?”

    “还好。与其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一下,你邀请的这个陌生人对自己有没有危险吧。”我说。

    “那你是杀人狂还是强奸犯?”女生回了一句:“我们那里,只会害怕杀人狂。”

    “……你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虽然在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禁不住问到。

    “红灯区。”女生说:“我是个妓女。”说罢,她又转头看了我一眼,好似要从我的眼睛中看出什么。

    我却因为她的话,想起了玛索。虽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玛索,到底在做些什么,但是,我认识的她,也曾经从事着类似的工作。我很想念她,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在末日幻境中见到她时,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虽然这样的命运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残酷,但是,她却接受了。而“现实”中的玛索,只是一个人格破碎,连自我都失去了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已。我说过要拯救她,但是,无论在那个末日幻境,还是在“现实”里,我都没有成功做到。

    即便如此,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对眼前的女生竟然是一名“妓女”,还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于,和这个世界的隔阂,似乎因此缓解了一些。

    “你看起来不大。”我说。

    “这行本来就是吃青春饭。”她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十九岁了,再做个五六年,就可以退休,有一大把钱去做点别的。现在只是在挖第一桶金,懂不懂?这个世界上,像我这种学历不高,又不是特别好运的女人,有什么比张开腿就能得到第一桶金更容易的?”

892 异常征兆

    我和这个初次见面的女生回到她的租房,女生的名字叫达芙,自称十九岁,从高中毕业后就进入风俗业,并非被什么人或者生活环境逼迫,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在二十五岁前,利用自己的身体和美貌在这行中赚到第一桶金。她说自己的学习成绩十分不好,也没有什么擅长的技能,更没有值得依靠的男人,找工作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却又不想做那些“没前途的低等工作”。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自己来说,是通往成功的最快途径,自己的身材和相貌在从业女性中虽然算不得上佳,但也至少在中上,更胜在有一股学生的清纯气质,在学生时代,也比较擅长和男性周旋。如果说,每个人在成长中,都能拥有一些让自己立足的才能的话,那么,她觉得,自己的天性、心理和思考方式,是十分适合风俗业的。

    事实似乎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在渡过了最初三个月的适应期后,她的身价便开始飞速上涨,已经不需要再去脱衣酒吧赚那些辛苦钱,手机中的号码本中,有五十多个中产阶级身家的常客。自身也算是颇有一点小积蓄,她的租房并不在红灯区最核心的地段,反而在靠近边缘,气氛略为正经,也更加繁华和安全的地方,房子所在的小区是一个花园式广场,也算是这片地区的名片。具体的租金,她没有说,但是从地段、景色和氛围来说,应该属于比较昂贵的一类。

    “有许多和我一样做出了点成绩的业内人士,都选择住在这一带。”达芙一边说着,一边频繁按着电梯上行键。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听。不过,我觉得,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外表容易松懈他人心理的缘故吧。一个落魄得连鞋子都没有的十六岁男孩,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除此之外,我从心理学上的理论进行分析,觉得她会跟我说这么多。其实是因为她平时没有可以与之述说这些的人家人、亲戚和朋友,都没有,她的生活,很可能不被亲近的人认可,而在她从事的行业中,也只有顾客和对手。

    我听说,风俗业的竞争压力也是很大的。她们要面对的东西,更偏向社会的黑暗面。对她们这些女人来说,每一个拥有固定资产的客户都是珍贵资源。为了这些资源,什么下作的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虽然我和玛索十分要好,但也从来都没有听她详细说过自己的职业,玛索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并没有达芙这么放得开,她并非是一开始就选择做这一行的,更在决定收手的时候,就被牵扯到玛尔琼斯家的阴谋中。说到际遇。玛索可比达芙要惨烈得多。

    “挖到第一桶金后,又打算做什么呢?”我问:“我听说。你们这一行的人,有很多就是因为找不到合心意的新工作,又或者不善经营,最终还是要回到这行,但那时她们已经混不开了。”

    “那是因为她们缺乏自制力。”达芙冷笑了一下:“在习惯了挥霍后,又没有本事赚更多的钱。当然还得回来做这种不体面的活儿。”

    “那你呢?”我说:“你看起来对自己很有信心。”

    “是的,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很早就对自己的人生做了详细的规划,到现在一直都执行得很好。”达芙的语气十分认真,也颇为自得:“是否可以做一个可行的规划,是否可以严格执行这样的规划。是否可以坚持原来的目标,这就是我和那些庸俗女人的最大不同点。”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门开后,有三个身穿搬家公司制服的人或拖或抗着几个大箱子,从电梯里走出来,等在外边的人不得不分开。周围的人似乎都对这种事情不怎么在意,但是,我却多看了这三人几眼。他们的着装,又一次唤醒了我在上一个末日幻境中的记忆在我居住的城市里,山羊公会的人,就是穿成这样,穿梭于城市之中。我在那一天,将咲夜救了回来,从那时候起,我每一次看到搬家公司和物流公司的人,都不由得注意一些。

    这三人的制服和记忆中的那些山羊公会伪装成员有着很大的差别,毕竟城市和公司都不同,仅仅是从着装上,想分辨出到底是不是敌人,还是相当困难的。我并没有在这三人身上察觉到异常,他们不是魔纹使者,走路姿态和神情上,也和普通的货运工人没什么区别,身上也没藏有武器。连锁判定穿透了那些木箱,也没有特别的发现,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具。

    我一直用连锁判定观测他们,直到电梯开始上升。达芙在这栋楼中的人缘还不错,一同进入电梯的人中,有几个热情地招呼起来。达芙一改最初见面时那种直接又强硬的态度,礼貌又委婉地和这些人交谈起来。这些住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深处就浮现一丝排斥和芥蒂,开始向达芙询问我的来历。

    我的身份和来历,达芙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但是,她却编造了一通谎话,说我是她的远方亲戚,没走正路,结果被人骗了,被拐走后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刚刚才找到。这些人听得很是惊讶,再看向我的时候,倒是多了一丝怜悯。我从双方的交谈和表情来判断,这些人应该是不清楚达芙的真正职业的,达芙一直在用休学创业的学子身份糊弄着对方。

    而这些人还真的相信了。

    不过,从达芙这时的交谈和气质来说,的确很有欺骗性,如果不是她亲口对我说,自己是个妓女的话,我铁定也认不出假来吧。

    其实,最初我和她搭话时,她的态度并不好,后来的架势更是强硬直接,让我很难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在她的租房中住下。就算对象只是一个十六岁,相对欧美人种来说,偏向清秀的男生,但毕竟也是陌生人。

    达芙对自己的很多事情,并不介意跟我述说,这可和她现在这种充满了警惕和距离的表现不相符。

    交谈时间不长。电梯中的人们陆续离开电梯,只剩下我和达芙继续向上,她的租房位于倒数第三层,在这一带,这样的高度,拥有相当开阔的视野,而且价格也绝对比下面的层落更昂贵。

    “他们不知道你的真正职业?”我问,“没有你的客户吗?”

    达芙很是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客户靠得太近会很麻烦。陌生又漂亮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更强。连这点都不懂,你还是处男吧?”

    “当然不是。”我说:“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达芙又很是打量了我一会,“你是法盲吗?”她冷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她突然又皱起眉头,再次看着我说:“你没说谎?你到底几岁?对了。你是亚洲人,是中央公国的?我听说那个国家的风俗里。有一些人是不遵守婚姻法的,还没出生就订了婚,之后不走法律程序,就像夫妻那样在一起生活了。”

    “你看得出我没说谎?”我倒是比较在意她的态度变化。

    “我这一行,最紧要的就是说谎的能力,以及判断对方态度真假的能力。”达芙倒是对我的问题不以为然。“我也算是在这一行干得有点头面了,如何分辨真话假话,还是有点能耐的。”

    “你还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不觉得这份工作不够体面吗?”我说。

    “没钱哪有体面?”达芙用尖刻的语气说:“就像你一样,明明有一张还算可以的脸蛋。却穿得像个乞丐一样,连我都不如,又很体面吗?”

    “好吧,别生气,你觉得我是很介意这种事情的人吗?”我耸耸肩,她看起来可没有她所说的那般“不在意”,体面与否的话题,还是会引起她内心中的一些情绪的。

    “如果你是介意这种事情的人,我才不会帮你。”达芙斜瞥着我说:“我半年来都在自学心理学,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心理学?你不是说自己不擅长学习吗?”我看过去,“心理学可是很难的。”

    “我倒不觉得。”达芙的脸色缓和下来,谈及这个话题,似乎让她的心情比较愉悦,大概她真的十分擅长这门学科,也真的喜欢这门学科吧,“用起来还是很方便的,我已经打算自学进修,去争取心理医疗的执照。大概要四五年吧,然后用存下来的钱开一家性心理方面的私人诊所。”

    “心理医生?专攻两性心理?听起来不错,也很有前途。”我对这个志向,也是十分赞同的。心理医生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比起当个高级妓女,无论是社会认同度,还是事业拓展性上,都好得不知道多少。

    “是性心理,不是两性心理。”达芙认真地说:“两者有交集,但侧重点不同。”

    “不管怎样,都算是心理医生,不是吗?”我不以为意地说。

    “算是吧。”达芙耸耸肩。

    谈话间,我们已经离开电梯,刚走了没几步,我和她都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感觉上,就是“刷”的一下,我们刚转过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剧烈的碰撞声,从下方相当远处传来。达芙愣了一下,立刻冲到电梯前,用力按了按通行键,这个时候,我已经用连锁判定“看”到了,紧闭着的电梯门之后,只有一截断了的缆线。达芙似乎已经察觉了,正尝试掰开电梯门,她使劲的样子,显得很在意这起突发事件。

    “快来帮忙。”她对站在一边的我说。

    “告诉保安一声就行了,电梯里已经没人了。”我说。

    “我就是要亲眼确认。”达芙固执地说:“我们慢一步出来的话,就真的英年早逝了。”

    “就因为这样?”我有些惊讶。

    “就因为这样。”达芙说,“快过来帮忙。”

    好吧,突然察觉到自己差一点就没命的人,心情格外激动也是正常。我走到她身旁放下钉锤,左手插进了门缝中。达芙微微张口,似乎有些惊异:“只用左手?”

    “足够了。”我的身体素质。可不是达芙这样的普通女性可以理解的。没使用多少力,就将电梯门分开了,达芙也顾不得惊讶下去,弯下腰俯瞰着黑洞洞的电梯通道,从这个高度,没有照明的话。正常人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底层的情况。但是,达芙的呼吸仍旧急促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一阵脚软,要不是我及时扶住她,她差一点就要一头栽进电梯通道中了。

    一直都有强势女性风范的达芙,好似终于学会了害怕般,抱着肩膀簌簌发抖。

    我用力抱着她,将她拖离电梯很远。我取回钉锤的时候。她歪着脚坐在地上,情绪平复了一些。

    “我们差一点就死掉了。”她沙哑地说。

    “我们还活着。”我从另一个角度开解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达芙说:“我一定要追究事故责任人!”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我走过去之后,便将手臂环在我的颈后,把我当作拐杖,朝着自己的租房走去,嘴里一直喃喃啐啐。

    我虽然一脸不在意地开解她,但心中也同样有点在意的。这个城市中。有太多的因素,让看似偶然的情况演变为危险的导火索。就算说我是多疑也好。遇到那三个搬家公司的员工,又发生了这起突发的电梯坠毁事件,太多的巧合好似预示着什么。如果一开始,我还打算尽快离开这里的话,那么,现在我决定多陪达芙一阵她有可能会被卷入某些异常危险之中。

    虽然这个城市应该是被网络球深度控制着的。但是,末日真理教的渗透总是很难防范,山羊公会借助毒品优势,总是很难根除的。人口流动性比较大,龙蛇混杂的地区和行业。对他们来说,就是如鱼得水。即便在伦敦这样的重要大城市,要说完全没有“异常”隐藏在红灯区中,我还真的不太相信。只是,如果对方一直隐藏着,那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从达芙的言语中,红灯区中的情况还是十分正常的。

    不过,这起突发事件,让我嗅到了不平静的气息。我的直觉一直很准确,而从行动计划上来说,我也并非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不管怎样,达芙并不是坏人,就算这个世界终究要毁灭,达芙也不可能一直平安,但是,既然她就在我的身边,我便无法甩头就走。

    达芙的租房面积达到两百平方米,有五个房间和三个客厅,装修时尚大方,很有现代气息。达芙急匆匆打开冰箱,取出啤酒狠狠灌了一气,似乎才压下惊来。我将钉锤和行李箱放在沙发边,就看到她拿起电话,拨通物业电话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言辞可真是激烈的,直到十分钟后,她用力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太可怕了……”她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我,便又惊叫起来:“天啊,你怎么就坐下了,赶快去洗澡,把衣服换掉。我的沙发都被你弄脏了!”我正准备起身,她已经上来拽住我的袖子,没想到这身白大褂嘶啦一声,立刻裂开了一条大缝。她吃惊地盯着裂缝,说:“你是暴露狂吗?”

    “我只是没有衣服穿而已。”我耸耸肩,虽然有点尴尬,但事实就是如此,可以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好吧。”达芙捏捏鼻梁,将我带到浴室,用力推了进去,一边说:“赶紧洗干净,我这里还有一些男人的衣服,虽然大了点,先将就一下吧。”

    她的脚步声远去了。我脱下破裂的白大褂,扭开配有花洒的水龙头,热水涌出来,流淌在我的肌肤上,蔓延的热力让我由衷感到一种新生般的感动。我用力搓着身体,但是,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肮脏的地方,这明明是“制造”出来的身体,却和我原来的身体,在感觉上没有任何的区别。借助浴室里的镜子,我仔细观察着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找出当前和过去的不同不,我找到了,唯一不同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那本该是属于“桃乐丝”的翠色右眼,已经变回了黑褐色。唯有属于“江”的异常深红,伴随着反光,好似岩浆般,在瞳孔中流动着。

    桃乐丝,果然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看向一个方向,我不清楚,那里是否就是网络球那处秘密基地的位置,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内心,的确是在注视着那里因为,那里有桃乐丝,和另一个我。

    这时,浴室门外的声音响起来:“衣服我放在外面。给我把身体和头发洗干净了,多洗几次,我可不想房子里出现一大堆虱子。”

893 夜迹飞翔

    我围起浴巾,拉开浴室门,看到衣物篮中达芙为我准备的衣服,很明显是给身材更高大壮硕的人穿的,我不得不挽起袖子和裤腿,盖过臀部的下摆还能收进裤腰里,但是整件上衣的肩膀松松跨跨地耷拉下来,实在不怎么舒服。我觉得比起那身研究员的白大褂好不到哪儿,但是出了客厅后,正在客厅摆弄电脑,似乎在和什么人聊天的达芙回过头来,却觉得不错:“总比脏兮兮的外套好,你那一身到底是怎么来的?我看到有血迹。”

    “和人打了一场。”我说。

    达芙大概是没往心里去,我当时所遭遇的场面,在普通人心中是很难现象的吧。她一边噼里啪啦地打字,一边对我说:“明早为你准备几件合身的衣服,工作的事情还要等等,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出门就要花钱,而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呆在这里就好?”我觉得她的话中,有点其它的味道,但是,是不是我的错觉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是吗?”达芙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转头对我说:“放心吧,总会找点事情给你做的,我也不打算养吃闲饭的人。你身上没钱,也没有身份证,如果不是我好心,恐怕你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不是吗?”

    她盯着我,瞳孔中的神采有些灰蒙蒙的,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是,无论她打算做什么,都对我没有任何伤害。我不打算去深思这些事情。正如她所说的,对我来说,总比刚出来时,那副衣不蔽体的情况要好多了。

    其实,我觉得她看上我了,打算把我当作小白脸养起来。不过。和她之前交谈了那么久,总觉得她的性格,不会仅仅做这种事情。

    我没有把这样的想法揭开,反正,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我做糟糕的事情,不是吗?

    “我没问题,就听你的吧。”我无可无不可地回答到,又问:“我住哪间房子?”

    “跟我来。”达芙二话不说,站起来将我领到其中一间客房里。这里的布置和客厅的风格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充满了一种童趣温馨的味道。至于她为什么要将这个房间布置成这样,我觉得还是别问太多的好。尽管达芙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单就这种差别,以及她的职业,乃至于交谈中她所流露出来的东西,都让我的感觉到。其实她的心理并没有她一开始所表现的那么正常并不是证明她是个精神病,走进社会里的大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有心理方面的毛病,只是,她看起来稍微严重一些,至于到底严重多少,我还看不出来,毕竟。我并不是心理医生,而达芙才是未来的心理医生。

    我把钉锤和行李箱放在床边,达芙就这么一直依在门口,看我整理房间里的东西,这里的装修风格是固定的。但是,一些细节上,却可以按照自己所喜欢的进行调整。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种调整更多是为了掌握这个房间中的细节如果在这里发生战斗的话,仅仅依靠连锁判定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房间的立体构造还不足够。当然,并不是说,这里就一定会发生战斗,而且,依靠速掠,也不需要依靠这个房间的环境和敌人周旋。这仅仅是过去的战斗所养成的本能习惯罢了。

    “怎么样?还喜欢吗?有一些客人喜欢这种格调的房间。”达芙说:“我也是在钻研心理学后才发现的,这种心理上的问题有一个正式的学名,叫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一头雾水。除了我的卧室之外,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针对特定的客户心理需求布置的。风格最靠近你这个年龄段的,就是这里了。”达芙走进来,打开书柜,将一部分用来装饰的课本、工具书和课外读物取出来后,就露出叠成一堆的杂志,她随手取了一本扔在床上。

    杂志的封面有着身材惹火,弄骚斗姿的女人,全身上下只有不超过两个巴掌大的布片,明显就是一本成人杂志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虽然这个房间的摆设还存留一些童趣,但是,假设中的房间主人,一定是一个有过性启蒙的青少年。

    “你的年龄和假设的主人差不多,十六岁是吧?”达芙自言自语般说着:“如果有需求,尽管使用这里的道具……”她的目光微微在我的身上环绕,顿了顿,继续说到:“以及右手解决问题。”

    “不,不需要考虑得这么周全吧。”达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表示,我倒是有点不自然了。

    “跟妓女住在一起,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达芙耸耸肩膀,“反正我准备了很多,客人却不是每次都能用上,所以,你能用一下,不让它们发霉了,也算是帮我的忙。对了”她的话锋一转,指着几个不起眼的地方和摆设说:“这里有摄像头,我一般都会把客人的表现保存下来,用做研究素材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她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不准破坏它们。”

    我和她对视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露出怎样的表情。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一定就像是呆头鹅一样。这个女人带我回来,果然不仅仅只是好心而已。

    “你打算做什么?我也有隐私权的。”我说。

    “放心吧,你又不是什么有身家的家伙,我可没兴趣看你自卫的影像。”达芙的用词完全没有遮掩,“我只是提醒你,别弄坏了我的物品罢了。这些小玩意可是定制的,稍微有些贵。”

    “你在其他房间也放有摄像头?”我不由得问道。

    “除了我的卧室,到处都有摄像头。”达芙理所当然地说:“其实,也有一些客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很容易就让他们兴奋起来。”

    “但是,也有人十分在意的吧?”我说。

    “是啊。在意的人,就不让他知道好了。”达芙说:“其实,无论多么在意私隐的人,在突破一次下限之后,下一次就很容易对付了。”她露出狡黠的笑容,“甚至于。共同拥有秘密的人,交情往往会更深,你说是吗?”

    我能说什么呢?我点点头,但是,达芙却说:“别装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出门和一个客人约会,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

    “我一直占据这个房间的话。客人来了怎么办?”我问。

    “放心吧,这几天都不会有客人来这里,就算来了也不会用这个房间。”达芙摇了摇手机,“我的日程表可是十分准确的。”

    说完,她走到门口,又返身看向我搁置在床边的钉锤和行李箱,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很沉的样子。还有,我早就想说了。早点把套在外面的垃圾袋。”她装作不经意地说,但是。我却觉得,在这里让她吃惊一下比较好。

    于是,我扯开了包裹在钉锤外的塑料袋,一股更加浓郁的味道在房间里扩散开来,达芙不由得捂住鼻子,露出厌恶的神情。可随即,她的目光紧紧钉在那充满了视觉震撼力的巨大钉锤上。从我的角度来看,钉锤的金属质地正在微微反光,格外显得狰狞。我不觉得,达芙曾经接触过这样凶悍的冷兵器。

    “这。这是什么?”达芙有些花容失色,她皱着眉头,好似在确认这把钉锤的真假。

    “武器。”我平静地说:“用来杀死敌人,杀死怪物的武器。”

    “杀人?”达芙的表情,终于冷静下来,但是,她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这玩意还没有一把枪好使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如何开枪?小弟弟。”

    “相信我。”我说:“枪对大多数人有效,但是,对怪物可没有这个钉锤那么好使。”

    “怪物?”达芙的表情有些微妙,“别傻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怪物!”她的语气相当坚定。我没有反驳,于是她沉默了两三秒后,说到:“总之,赶紧把这玩意弄干净一些,你从垃圾堆里拣来的吗?臭死了。清理完后,记得给房间喷上清新剂。”她指了指门脚,那里正放着她口中的空气清新剂。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这么回答,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但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出了门外。我在床上定定坐了一会,就听到她穿过客厅,从正门离开的声音。我站起来,提着钉锤走出房间。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我站在落地窗边,不一会就看到达芙从下方路过,她抬起头来,立刻和我对上了视线。我后退几步,将窗帘重新拉上,然后提着钉锤到洗手间里浸泡,之后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和笔记本电脑,开始通过信息网络确认自己所在世界的状态。

    其实,我并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我记得,在意识态世界里时,自己是知道正常世界的一部分资讯的,但是,复苏于正常世界后,那些记忆就好似被剥离了一般,只剩下一些依稀的痕迹。我不得不从新开始,沿着这些痕迹,将具体内容一一填上。

    与我曾经的故乡我死亡前的末日幻境比较起来,这个末日幻境的“末日状态”更加深化,政府已经无法彻底控制负面的情报来源,虽然在正规渠道上,有另一套说法,但是,网民们的议论,却以一种更切合真相的路径蔓延开来。

    “美利坚正在遭到纳粹袭击。纳粹将会卷吐从来,再次挑战全世界。”

    “日本骚乱是因为一种名为白色克劳迪娅的毒品泛滥的缘故。”

    “中央公国正在进行人体实验,日本的情况得不到改善,是因为中央公国的默许。”

    “意大利和德国出现怪物,大量的小孩失踪。”

    “联合国正准备正式通缉名为末日真理教的邪教团体。”

    “超能力不是虚幻,巫师也不是故事里吓人的角色,我们的世界,比故事中的更加精彩。”

    “许多人在睡梦中意外身亡,听起来只是大范围内小概率的偶然。但却另有真相。”

    “宗教团体正在遭受冲击,联合国打算在全世界范围内,推进宗教改革。”

    “2012,世界末日,我们该何去何从?一切都是神明的惩罚?”

    我特地查询了关于2012年世界末日的解释,这个末日起源于玛雅人的预言传说。在玛雅文化中,2012年正好是第五个太阳纪结束的时候。相对于我所经历的,1999年的世界末日传说,似乎更加有让人盲信的基础。1999年的末日传说,虽然借助了太阳系大十字现象,但核心还是“大魔王降临,毁灭世界”的奇幻味道,对普通人来说,有着文化底蕴的2012年世界末日。更加“科学”。不过,对于类似我这样的人,大概更加在意“大魔王毁灭世界”的预言类型吧。

    我所视为故乡的末日幻境,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在1999年毁灭了。我在末日幻境中被杀死的时候,已经是1998年尾声,但是,末日幻境应该不会在我死亡的第一时间就被摧毁。所以,如果它当时没有立刻毁灭。那么,一定会步入1999年吧,而且,考虑到这个末日剧本的创造者和调整因素,附会一些传说的韵味,也是人之常情。

    我在现实苏醒的时候。认为病院的一切,只是一个无比逼真的幻境,或是一个刻意孤立起来的囚所,正是因为,病院中的时间。正好接续着我于末日幻境中死亡的日期。

    如今,在这个重新诞生的末日幻境中,时间已经走过了1999,来到了另一个末日的传说。

    这个世界,想必也无法逃脱末日的命运吧。1999年的末日,同样充满了必然的感觉,但是,我在那个必然到来前,就已经死亡。但是,按照现在的社会状况变化,很有可能,我会同这个世界的人们一起经历这场末日。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和情感,我和许多人一样,都在试图挽回末日的走向,但是,这种抵抗似乎一直都是徒劳的。在这个世界里,也一定有着同样的人,在做着同样徒劳的事情吧。这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末日幻境内部,所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说,作为一个病人,于末日幻境中挣扎,无论多用力,都是没有效果的。

    必须从更高的层次,更本质的地方,去面对这一切。

    所以,“江”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我快速扫视着网络中的一条条信息,伦敦这个城市看似平静,但是从网络上的小道消息来看,已经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网络球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一定有点焦头烂额吧,这种时候,末日真理教不在暗中动点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因为有网络球的严格监管,所以,就算是末日真理教,要在这个城市里正面兴风作浪也是困难的事情。那么,这些家伙应该大概还是暗中,通过山羊公会进行布置吧。山羊公会作为更契合正常社会黑暗面的团体,其成员大多数是有正式工作的普通人,也一直习惯于用各种正常事业来隐藏自己的身份不仅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物流公司是常用的掩护身份,而地下酒吧、赌场和成人行业之类,则更是便于集会的地方。

    伦敦的红灯区,一定有不少山羊公会的人潜伏其中。虽然网络球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网络球不可能反复进行彻底的扫荡,也必然无法熄灭山羊公会复苏壮大的气焰。达芙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虽然过去的日子,她或许过得十分正常,但是,在当前的情况下,危险的导火索已经点燃了,她会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将会大增。

    也许,我之前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去约会尽管,她的客人似乎都是有身份和资产的,不太可能将约会地点放在红灯区中。

    我想了想,关上笔记本和电视,回到洗手间取了浸泡二十多分钟的钉锤,用力扭坏了达芙卧室的保险锁,在她的抽屉中,翻出一千多欧元的现金,并拿走了她的备用防身手枪。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ky1999,便离开了租房。

    我一路乘坐电梯,上到最后一层楼,又从楼体抵达天台。今晚的风儿有些喧嚣,我俯瞰着灯火辉煌的大地,一种强烈的即视感,又出现在我的心头身体好似将要坠下地面,但是,身体中却有一股冲动,催促着我跳出去。

    于是,我遵从这个冲动,从天台边缘跳了出去。

    “夸克!”

894 孤独的战斗

    我的身体在下坠,但却没有任何不由自主的感觉,自由落体的速度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解放,而并非坠落。黑夜的星光并不清晰,但是,大地上的灯火,就如同另一片星空,我明明是在坠落,却有一种上升的错觉。夸克发出鸣叫,从我的上方俯冲而来,下一刻便化作一片黑幕将我笼罩,当我穿出这片黑幕之后,一股强烈的上升力量便拽住了我的身体。

    我滑翔,追着夜风,在这片水泥森林中不断攀升,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大地的星光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的翱翔。

    我相信,就算布置在城市中的监控系统无法及时捕捉我的行踪,但是,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卫星,也必然将我的身影记录下来了。网络球布置在这个城市中的基地,证明这个城市对网络球的重要性,走火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出现在这个城市中的“异常”并不单单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也包括我这个来历古怪的乱入者。

    我眺望着穹顶,那里有着闪烁的光点,我不知道那是否为网络球的眼睛,但是,我觉得自己穿透了那遥远的距离,和藏身在另一方的监视者们对视着。

    在这个网络球严密布防的伦敦城,就算是末日真理教也得夹起尾巴,其下属的山羊公会也必然十分低调,即便如此,我仍旧不觉得,网络球可以彻底根绝依靠迷幻剂“乐园”构建起来的渠道,正如同伦敦的官方组织也无法彻底杜绝“毒品”在阴暗处的传播。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普通人需要这种药剂,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山羊公会的死灰复燃。我可以想象网络球对末日真理教相关物事的打压力度,也可以想象,在漫长的时光里,山羊公会都无法在这个城市露出苗头。但是,既然“神秘力量”是存在着的,那么,在山羊公会小心翼翼经营自身的时候,依靠时间的力量,积蓄起足以发动一场骚乱的力量。也绝非不可能。

    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教似乎比我过去认识的那个更加强大,而网络球似乎也没有过去认知的那么强大,这更从侧面证明了,网络球对这个城市的经营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牢固。

    在比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还要高的地方,我顺着气流滑翔着,地面上的车流就好似一条条发光的溪流,从一处汇合,又从另一处分岔,我依靠这种图象化的感官。找寻着自己于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如果潜伏在这个城市的山羊公会,是连网络球都无法彻底揪出根底的存在,那么,我想要找出它们,理论上也是千难万难,不过,我的自信,并不来自于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比较侦查才能的话,有太多人高过我许多倍。但是我之所以能够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性和他们是不同的。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我不会产生“整个世界都是环绕着我运转”这类的想法,但是,唯独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我在思考的时候。不得不加入类似的因素。如果将自己所遭遇到的情况,都视为某种推动冥冥中一道命运河流的力量,那么,哪怕是再正常细小的事件,都是值得在意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自己会遇到达芙这样个性鲜明,职业特殊的女性,也绝非是一种偶然。尽管从目前来看,围绕她的一切情况暂时都是正常的,但是,一定有什么异常,即将将她卷入危险的漩涡中并不是因为和我接触,才会卷入厄运中,而是,她的命运,本就是厄运的一环,所以才会碰到我。

    我觉得,既然相视一场,那么,自己就对她肩负着一些责任至少,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我过去一直在考虑,自己的诞生和行动,是否会成为促进这个世界毁灭的养分,但是,我只能感受到,沉重而负面的命运,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我一直都有“自己会变成毁灭这个世界的因素”的觉悟,可是,当我真正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的计划成功的后果,有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我要夺取的是“精神统合装置”,我并不清楚这个玩意的底细,只知道,这是“江”的意志。单凭“精神统合装置”这个名称,就能联想出许多超乎寻常的东西,它的意义,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的称谓所能描述的这意味着,这是对于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东西,其重要性,或许类似于“核弹之于正常科技世界的重要性”。那么,反过来想想,如果我帮助“江”夺取了这样的东西,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第一种情况,便类似于“正常科技世界失去了核弹”。

    第二种情况,是“江”获得了全部的“核弹”。

    失去“核弹”,正常的科技世界,或许会爆发更加惨烈的战争,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也不再存在“核弹毁灭世界”的可能性。

    而“江”获得了“足以毁灭世界的核弹”,很可能等价于“病毒”获得了“足以毁灭世界的核弹”。

    如此一来,整个世界的命运走向,便集中在“江”和“病毒”的身上,事态便立时变得一目了然起来当“江”和“病毒”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就必然是世界的命运被确定的时候。

    很好,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这样干脆利落的走向,正是我所期望的。如果“病毒”和“江”一直纠缠在一起,如果这个末日幻境永远那么复杂,如果一个选择的答案,总是暧昧地难以分出对错和结果,那么,我能够做的事情,对于整个事态来说,几乎没有多大的效果。我一点都不喜欢永无止尽的多选题,而如果是一个只有两个选项,不是对就是错的选择题,那一定是最受学生欢迎的。

    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让命运决定于唯独一次的抉择。无论是末日还是生存,至少都是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还能有比这更适合这个末日幻境的走向吗?至少,在过去,这个世界的末日走向,绝对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而挽救的可能性。则低得让人只能感到无奈和绝望。那种“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推动末日”的感觉,我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

    所以,既然可以有这么一种方法,让世界末日的走向,从“必然”变成“百分之五十”,那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的认知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真的有可能“拯救世界”。

    这是,我沉默地走到今天,所追寻的唯一一线光明。

    简单的划分希望和绝望,这也同样是最正统的英雄路线胜利,世界得救,于是成为英雄;失败,于是世界毁灭,也没有人再能唾弃。

    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所认知到的。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在这一刻,是如此地接近终点。

    现在我所面对的情况,绝对要比我在意识态中所觉悟的情况,要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一次,我所能拯救的。或许会比原本认为的更多。什么“以牺牲什么人为条件,才能挽救什么人”,“无奈地迫于事实,而只能放弃大多数人”之类的状况,一直都不是我所希望的。我有这样的觉悟,但那绝对不是我希望的。

    “至少成为某些人的英雄”的想法,是何等的现实和痛苦,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那是最低级,最廉价的愿望。而只能如此的命运,也定然是最低廉的命运。

    但是,既然这一次,让我看到了更好的可能性。那么

    我绝对!要用这燃烧的双手抓住胜利!

    所以,“既然这个世界必然毁灭,必然是被自己所推动着毁灭,所以不需要再去假惺惺地救下达芙这类人,去浪费时间在山羊公会这些小喽罗身上”之类的想法,我已经不想要了!

    是的,我改变主意了。我漂浮在气流中,凝视着大地上的万家灯火,清楚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和上一次死亡时,在意识态中,做为一个幽灵存在着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又变回了第一次踏入那间厕所,第一次朝魔物恶犬挥动斧头的那个自己。我的想法,我的梦想,我的期望,我的灵魂,似乎在压抑和绝望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开头。

    这就像是一个轮回。

    我想尽可能,救下更多的人,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命运不那么低廉。

    所以,无论对手是谁,哪怕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高川,只要他无法拿出更有可能性的计划,那么,成为敌人也无所谓。

    我收起翅膀,化作披风包裹着自己,如同流星一般坠入地面路灯下的阴影中。下一刻再出现的时候,我抵达了今晚行动的第一个目的地。伦敦城的警察厅总部,俗称“苏格兰场”的大楼中。这里,仅仅是大楼的一个普通办公室,到底是用于处理什么业务的,我也不太清楚。房间里没有明显的标牌,连锁判定迅速扫过五十平方米的范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和物事,桌面、柜子和打印机旁放置的资料,也对我没有什么用处。

    在这个时间段,仍旧有许多政府人员当值或加班,我停留在这个房间中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人从门前路过。我拿起胶带,遮掩住这个房间的监视器和摄像头这栋大楼那么多房间,可不会每一个都会时刻有人注意着,这样的小动作也会被发现,只能说运气不好了。随后,打开电脑在本地局域网中检索档案,尽管我不清楚一些重要区域的密码,但是,一些不对外界开放的资料,在本地网络里却不是什么需要加密的东西。

    我最先查询的,是关于整栋大楼的格局图纸,随后是高管的一般资料,之后,是关于整个伦敦城的治安情况。有一些资料,是需要进入更机密的档案库才能查询的,但是,这台电脑里意外地保存着今天的一些数据有人用这台电脑进行初步的整理。却还没有完成,于是无法锁入库中,也没有进行文档加密并不是十分罕见的情况,这里是警察局,而不是国家安全局。

    我的运气不错,我想。这是个好的开始。

    末日真理教利用山羊公会发展,所能使出的手段,一直都是有迹可循的,对方的一部分神秘,为了便于扩散而十分制式化例如可以强化身体却副作用强烈的迷幻剂“乐园”,需要祭品的恶魔召唤仪式。本地的任何失踪人口和意外死亡事件中,尤其是涉及“婴儿”和“处女”的事件,都有可能混杂着他们的手段,也许。在网络球的严密监管下,它们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但是,就算再缓慢谨慎的行动,一旦积累了足够的时间,也会产生恐惧的结果。

    网络球不会忽略这方面的可能性,所以,他们也必然做过了类似的检索。但是。他们有可能会在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后,并不马上行动作为一个大组织。他们需要考虑效率和性价比,试图将所有的手牌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这是不可避免的思维区域。

    既然我有一种,这个城市正被卷入漩涡的感觉,那么,一定意味着。在这个城市里,末日真理教之类的敌人,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很可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至于网络球到底打算怎么应对,则和我没有关系。无论他们有多好的计划,如果他们真能处理好,那么,这里就不应该给我这种漩涡压顶的感觉。

    反过来说,假设网络球产生了失误,那必然不是他们自己松懈,而是陷入了一种必然会失误,却又短时间内难以调整的地步。

    所以,如果我要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那就必然要接手网络球本应该肩负起的责任此时此刻,我和网络球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反而,我也是他们假设的敌人之一,如此一来,我也无法期待,在口说无凭的情况下,那边会给予支持和信任。

    我十分清楚,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只能自己去做。

    网络球已经获得的信息,我需要重新走一遍。但是,所得到的情报准确率和深度,一定远低于网络球所拥有的。

    然而,又有什么所谓呢?我做的,是我想做,也愿意去做的事情。

    我按照自己的方法,初步确定了一个大致的切入范围,接下来,需要进入更高级的档案库,乃至于找到高层长官,从他们的脑袋中挖掘更详细的情报。网络球一直都是和政府有着合作关系的组织,在这个世界,这样的性质也一定不会改变。如此一来,警察局的高层人员也必然会知晓部分异常的信息。

    在伦敦这样的重要城市里,再没有比借助政府官方的力量,去挖掘那些隐藏起来的阴暗更有效的手段了。这个苏格兰场,必然和网络球有所交流,也必然掌握着,我所想要的一些线索。

    门外再一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那人突然在路过之后又退了回来。在连锁判定中,他的样子似乎察觉到这个房间的不对劲他盯着地面,无法判断表情,但是,应该是门缝处的光线,让他产生了怀疑。

    我没有开灯,但是,电脑的运转,却是会散发出不止是光线的线索。这个人可以注意到,明显比之前的那些人更加慎密和敏感,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个苏格兰场中身居要职的家伙,至少不会是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在门外定定站了三秒,突然转身就走,十分果断,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要迫不及待地逃离一般。我随手将桌上的文件夹砸在门上,那人听到声音,便又停住脚,似乎又在犹豫。我放声说:“有人吗?我被困在房间里了!”这是何等蹩脚的借口,我可不觉得门外的那人会相信,但是,这样的动静,足以让对方再次生出探究的想法了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优秀的警察来说,只要对手是人类,而且还是单独一个,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今,外面的人验证了这个想法。他开始回身,没有立刻说话,更没有立刻呼叫,只是拨弄了一下手机,然后将手放到腰后,一副随时拔枪的姿势。

    “我无法从里面打开门,你可以试试从外面打开,或者帮忙找其他人。喂,说话呀,你离开了吗?”我大声说着,离开电脑,朝门口走去。

    那人看了一下地面,似乎在确认影子。

    “你是谁?这么晚了怎么还留在这里?赶快把灯打开!”他突然说到,说着,他再次摸向手机,似乎不打算冒险了。

    我没再理会他,也没开灯,而是毫不犹豫地打开门。门外那家伙立刻拔枪指着我,但他还是慢了一步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比我更快我抓住他的脉门,用力一扭,将枪缴了,他闷哼一声,倒是没痛叫出来,还想反击,却被我用手扼住喉咙,身体一转,就来个过肩摔,直接扔进了房中。

    在他爬起来前,我也走进房中,将房门关了起来。

    “现在,让我们做个问答游戏,做得好,我请你吃糖。”

895 愚者决意

    我换上一身警服,虽然尺寸有些大,但是压低了帽子,却也不会比原先更加引人注意。我把其它的衣物扔进切纸机中,被剥得精光捆绑起来的警察拼命挣扎,但因为嘴巴被我用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东西,不过,你放心,既然我能够安然闯进这里,就证明我们之间存在一定的默契。”我一边检查他的手机,一边对他说到。

    警察总局这种政治性和机能性都至关重要的地方,网络球不可能完全不插手其中,从当前到手的情报就可以看出,“异常”出现的频率,每一天都在大幅提升,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遮掩和混淆视线,就能够让政府机构蒙混过关的地步了。末日真理教和山羊公会的侵蚀,也绝对不是多么机密的情况。

    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各国政府比过去的末日幻境更加重视“异常”,他们做过很多事情,试图将“异常”掌握在手中,然而,导致“异常”产生的“神秘”,却不是可以轻易控制的东西。“神秘”本身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进而会引发更多的不确信性。科技产生的力量,是控制在人手中的,通过控制人,进而实现对这股力量的控制。但是,这样的办法,对于“神秘”却不见得有效。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神秘”不是控制在人们自己手中的东西,不是他们有需求才会诞生的产物,更不是满足他们愿望的利器。在某种意义上,“神秘”的存在,本就是一种“恶性反应”的表现,是一种“绝症”的象征。

    如此一来,政府部门为了稳定国内的治安和秩序,就必须鼓励和扶持网络球这样的,不仅仅是独善其身的神秘组织。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免不是以毒攻毒的无奈,关于如何确定神秘组织不会变成一块腐肉,必然有着一套十分严格标准,为了以防万一,也会有更谨慎的一套处理流程,这不是我所关注,也不是我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的。

    但是。只要确定,网络球在这个末日幻境中。仍旧是和多国政府牵扯很深的庞大机构,就能得出许多结论——例如,我的行动至今为止都很顺利,其中定然有网络球一种私下的放纵,他们既然采取这样的做法,而不是亲自将情报送上门来,或者采取交易的方式,和我达成更深入的合作共识,甚至连打算这样做的态度,都没有表现出来。那么,他们的方针,也就相当明确了。

    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需要当面对峙揭发,才能明白的。

    就算我亲自送上门。表现出更强烈的善意,网路球一方必然也是顾虑重重,进而采用更激烈的方法,一旦我再退一步,那么我的处境就会变得有些棘手,而如果硬抗不退,那么情况必然会进一步恶化。与其那般,还不如坚持现在各做各的,在对抗中也有着暧昧共识的局面。

    我的能力和身份,足以维持当前的局面,直到我在这个城市完成清剿计划。

    虽然这个末日幻境中,神秘世界的环境更加复杂——除了末日真理教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卷土重来的纳粹,网络球需要面对更大的压力,而黑巢暂时还不见踪影。但是,除非这股压力彻底打垮网络球,那么,所有的压力,只会成为网络球成长的养分。而在网络球成长到足以和敌人分庭抗礼之前,我为他们解决一点后顾之忧,也算是我在将来夺走精神统合装置的补偿吧。

    另一方面,如果网路球真的无法坚守伦敦,局势也不见得利于我。更进一步来说,一旦末日真理教真的打算在伦敦施展手段,并且,真的给他们做到了,那么,这个城市和居住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们,必然要面临可怕的局面。放任这种可能性不理,可不是英雄所为。

    因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清剿末日真理教隐藏在伦敦的触手,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无论有没有支持,无论是被当成好人还是坏人,该做的事情就应该去做,竭尽全力将事情做好。

    我十分清楚,虽然自己很可能会变成漩涡的中心,但是这个世界的进程仍旧不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自己的出现,虽然引起了网络球的注意,但既然对方还不打算彻底扯破脸皮,那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行动环境了。

    虽然我是这么理解网络球的应对和自己的处境,但是,无法说得太清楚的言语,显然无法说服这名警察。他怒瞪着我,就像在看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如果按照法律定性,我当然是罪犯。而我也不打算做个遵纪守法的优等生。

    我双手抓住他的面颊,让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他大概以为我想要用气势压垮自己吧,眼神中尽是毫不示弱的神情,然后——

    他的眼神开始迷离,茫然,我从那毛玻璃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那深红色的左眼,这颗左眼的眼瞳中,又映出这个男人的眼睛。眼睛中有眼睛,就如同打开一扇扇门,我感到,专注凝视着这一个个瞳孔的自己,就是行走在一条深邃的通道中,打开一扇扇门,要走到某个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并非事先就了解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是,这就像是烙印在身体中的本能——通过眼睛,我可以主动打开通往意识和心灵的通道——这是一种被称为“意识行走者”的力量,是由“江”带来的力量。有许多名词,在我的脑海中并没有十分清晰的印象,但是,它们的痕迹,一直都烙印在我的心中。

    我不知道自己在眼睛构成的通道中走了多久,又遇到什么事情,只有一种模糊的“行走”的感觉,甚至于对自己的存在都开始模糊起来。在我猛然清醒的时候,甚至无法估计自己到底“行走”了多长时间,和多远的路程。

    我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做了噩梦的惊悸,就如同突然被吓醒,却再也记不清噩梦的内容了。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连我都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感觉。对面的警察自然更加痛苦。他的脸上满是汗渍,连青色的静脉都暴突起来,仿佛树根一样虬扎,连五官都因此显得扭曲。而那双原本充满警惕和怒火的眼神,已经变得虚弱无神,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我一松手就昏沉沉地躺倒在地上。

    我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仍旧稳定,看起来不会产生生命危险。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对待敌人,不得不更冷酷一些,但是,如果可以采取温和一些的手段,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草菅人命——即便这个世界的末日是必然走向,从“现实”层面上观测,更是可以多次重构的“幻境”。但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不是数据化的程序,他们也会痛苦。甚至因为他们的智慧和灵性,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在这个必然走向末日的世界,他们只会一次次迎来痛苦。从而更加痛苦。

    对于他们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是他们的一员呀。

    在某种意义上,因为这种感同身受的痛苦,我甚至不憎恨任何和我作对的人们,哪怕是末日真理教的那些疯子。

    是的,在很久以前,憎恨就已经不再是推动我前进的动力了。

    这个世界是无奈的,是悲剧的,是痛苦的,是宗教意义上真正的苦海,我观测着他们,想要为他们彻底结束这样命运。我带着成为英雄的信念而来,所以,不需要刻意做恶或行善,刻意去成为坏人或好人,不需要刻意用借口去修饰自己的行为,也不需要这些人的理解。我的行为,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是幼稚而矛盾的,但是,我尊重着,也相信着自己的决定。除非我放弃了,那我的坚持,才会成为一个笑话。无论如何狼狈,无论需要面对什么,我都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笑话。

    大量的资讯在我的脑海中,宛如杂草一般滋生出来,这是来自警察先生记忆中的情报,这些情报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拼图碎片,它们之中夹杂着无用的碎片,也无法拼出完整的拼图。但是,我仍旧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正如我所想,这名谨慎又勇敢,只是因为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而失败的警察,是一个在苏格兰场中也颇有身份的人物——是某个重案组的头儿,专门处理情节严重的刑事案件,在这个过程中,没少遭遇到“异常”。他的经验、能力和运气,让他活到现在,并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私下里也和多位神秘圈内人士有交情,但其本身并没有任何神秘和异常,仅仅是个身手不错,知识丰富的普通人而已。

    平时,他不会在总部加班到这个时候,但是,近来他正在调查一起红灯区中的恶性杀人事件,但进展不是很好。他遇到了一些用正常情况下无法解决的问题,他知道,这又是一次“异常”引起的骚乱,并隐隐中感到,这种“异常”和以往的“异常”不一样。伦敦城中不缺乏习惯于在黑暗中生存,也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异类,只是,大多数时候,这些人还是挺“安稳”的。然而,这一次他所察觉到的“异常”,尽管从表面上看不出和过去的太大区别,但是,却让他隐约有一种不清晰却十分强烈的灾难预感。

    他和引为顾问的相关人士进行情报交流后,并没有得到关键性的情报,但是,这种预感却一天天变得强烈起来。那些相关人士并没有忽略他的直觉,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在无法得到更充分情报的情况下,才更加显得这种危机的可怕程度——一直以来,笼罩在这个城市中的某种严密的,保证城市正常运转的防御网,似乎出现了漏洞,本来它不应该出现的,所以,一旦出现了,就意味着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他已经把自己的家人送回了离伦敦很远的老家小镇,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履行一名重案警官的职责,尽管,这个职责让他焦躁不安,颇有些焦头烂额,想要放弃的感觉。

    他今天,又在查资料。做着和我之前类似的工作,将过去十年内的案件进行分类筛选,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确定敌人所在的位置。他的经验和情报渠道,以及做这事儿的时间,都比我更加丰富,所以。他所想到的,所猜测。所判断的,都更加接近真相。而现在,他的心血所得,都已经在我的脑海中。

    我用他的密码登录加密权限极高,覆盖了整个城市的特殊监控系统和身份系统,没过多久,就锁定了达芙的档案和她如今所在的位置——在一个气氛淡雅的餐厅中,她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款款而谈。她约会的对象看起来不像是富豪,但却一定拥有中产以上的收入,相貌、身材和气质都不错。很容易给人一个第一眼的好印象。

    不过,在这个中年男人为达芙倒酒的时候,我看到了,在他手腕内侧的两枚翼状的棱形图案。

    这是一个魔纹使者。这可不仅仅是巧合可以形容的——达芙把我“捡”了回去,我试图查找这个城市的“黑暗”。而一个陌生的魔纹使者,就是达芙的约会对象。即便这个世界的“异常”越来越频繁,这个城市也有些问题,但是,以人口基数来说,普通人要碰上一名魔纹使者,可算是和中彩票相似的几率。

    虽然,目前尚不能证明,和达芙约会的魔纹使者,抱有超出“性”以外的目的,魔纹使者也有普通人朋友,也会和普通人进行人情交际,但是,一个陌生的魔纹使者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把对方列入嫌疑范围,是不可能的。

    我从警服口袋中掏出警官先生的香烟,点燃了,继续观察达芙的约会。虽然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和小动作,却同样可以得出一些结论。例如,这两个人的“友谊”已经发展到怎样的情况,达芙对这个男人真正的感官如何,是拿对方当作客户,亦或着更亲密的关系,甚至于,双方是否可能拥有某些亲戚的关系。而魔纹使者对待达芙的态度,又是怎样的,是否有超过钱财和性需求的目的,和达芙约会,是出于正常行为,还是恶意的伪装……

    我一直观察到两人准备离开餐厅,也没有看出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就我过去的经验来说,魔纹使者并不是网络球的专属,尽管,网络球中出现魔纹使者的几率,要远比其它的神秘组织更大,但是,黑巢乃至于末日真理教中,也不缺乏拥有魔纹的战士。

    在如今的伦敦,非网络球的魔纹使者在活动,其意义自然也会变得不一样。我一直都不觉得这个城市里只存在网路球这么一个神秘组织,尽管网络球应该就是这个城市最强大的神秘侧保护伞。不过,如果真的确认,这名魔纹使者的确不是网络球的人,那也必然是值得玩味的情况。

    网络球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失误?而他们的精力,又投在哪个方向?行动方针是怎样的?席卷这个城市的风暴,又到底是什么?我很感兴趣。

    达芙上了中年男人的小车,一路开向十字转角,我停止追踪,把电脑关上。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我至少确定了,达芙约会的男人,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也不会在今晚发动。达芙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走到终于喘过一口气来,挣扎着做起来的警官面前,他的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我对他说:“我要走了。”他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头。于是我又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再做点什么了,我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都没有躲避对视的警官终于松开手掌,虚弱地问到。

    “一个想成为英雄的蠢人。”我轻松地回答到。

    “想成为英雄,是一个很好的梦想,但你不应该用这样的做法,这样是无法成为英雄的,哪怕初衷再好,也只会沦落为恶棍!”警官深吸了一口气,说:“小子,你也喜欢英雄电影吧?那些想要成为英雄,却最终失败的家伙,都没给你一点经验教训吗?”

    “所以说,我是蠢人。”我认真地盯着他,回答到。

    警官张开嘴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一脸担忧的神色:“你应该冷静一些,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记忆?我知道,你一定这么做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你和我联手,一定可以做得比你自己去做的更好。我不会阻止你成为英雄,但是,你应该知道,一名英雄从来都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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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 中央公国的逆袭

    警官打算说服我,但是我的行为是经过思考,在假设了种种后果之后,不带任何侥幸的心理,由此才决定的。对于明知故犯的人,又有什么好说服的呢?他的确提出许多“看起来比现在我所做的”更好更正确的建议,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像我这么顽固的家伙,我想这名警官也已经看到过足够多的了。我沉默地和他对视着,他的音量渐渐弱下来,我知道,他一定可以从我的眼睛中,看出我的决意。

    警官的沉默,让失去光线的房间,变得更加凝重了。他再没话可说,我便转身离去。在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突然用低沉的,冰冷的声音,对我说:“我爱这个城市,我尊敬自己的职责,如果你现在不杀死我,那就别去做破坏这个城市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比起你这样的人有多脆弱,但是,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我的信念。”在黑暗中,他重新抬起来的眼睛,就好似两团幽火在燃烧,“如果你成为了恶徒,我必然会将你绳之于法!你只有一个人,但是,我有足够多,足够强大的朋友!”

    “……我想成为英雄。”我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步说到。

    “想成为英雄的,不一定可以成为英雄。我见过太多这种事情了,在这个世界,要成为英雄也是要讲究方法的。你是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那么做的事情,你的眼睛中没有愤世嫉俗,却比愤世嫉俗的人更加可怕。我知道,如果你不死掉,就会在某一天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再没有比秩序崩溃的一瞬间所会发生的事情,更可怕的事情了。”警官掷地有声地说:“我记住你的脸了。我会如同鬣狗一样追逐你的气味。”

    “我会拯救这个城市。”我回答到。

    “谁知道呢?这个城市,还没有沦落到你这种‘黑暗英雄’出面的地步。”警官说。

    “那就当作是我送给你们的一份大礼吧。”我笑了笑,不再停留,走出关门。

    警官在大叫:“你会后悔的!”

    “你错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后悔怎么写。”我低声地对自己说着,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去。

    #

    耳语者的三人离开网络球于伦敦城的核心基地后。立刻被走火派人送到锉刀小队驻扎的酒店。这家酒店是由雇佣兵协会经营的,网络球对此一清二楚,不过,双方都保持着默契的共识,从来都没有因为“越界”而产生冲突,在如何维系这种临界点上,雇佣兵协会十分拿手,他们在世界各地都有分支,工作范围遍及五大洲和七大洋。单就战场的开辟,算上常规战场和超常规战场的总和,足以和网络球分庭抗礼也因此,雇佣兵协会虽然仅仅是一个中型神秘组织,其潜力却不容忽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战争的地方,就有这个协会的人员,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概念。拿战争当饭吃的人,和只在超常规战场上。依靠个人能力优势打赢战斗的人,绝对是不一样的。

    传闻中,雇佣兵协会的战士每一个都拥有“越级杀人”的实力即便是没有任何神秘与异常的战士,只要有衬手的武器,或是环境上的优势,都有可能杀死一名正式巫师等级的神秘力量持有者。

    在某种意义上。雇佣兵协会才是一个可以凭借自身组织的实力和人手,拥有发动一场战役的实力派,如果将他们视为“军队”,那么更多在政治中钻营的网络球,只能算是“精锐的特战部门”而已。

    但是。网络球一直有在怀疑一个问题:那就是雇佣兵协会是否有能力,将自身麾下的战士们集结起来。雇佣兵协会的构成,就如其名字,更像是一种负责死亡买卖中介和培育相关人才的协会而已。这种协会不可避免存在松散性,但是,雇佣兵协会,是以神秘力量为根基组建起来的协会,在许多性质上,不可与一般的协会混淆。

    出于谨慎的缘故,走火一直在约束网络球,不去真正触碰这个“中型神秘组织”的高压线。

    正因为如此,雇佣兵协会的中立,并不妨碍两个组织之间存在某些默认的合作共识。正例如现在,雇佣兵协会也没有表示偏向网络球一方,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还是可以让走火放心的。

    “高川先生的意识问题解决了。”屏幕中弹出这么一行字。

    走火松了松领带,问到:“诱饵失败了?”

    “是的,不过从收集到的数据来看……”屏幕中顿了顿,继续浮现出字迹:“scp999的构成,和高川先生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相似度?什么方面的?身体?意识?想法?能力?”走火举例到。

    “各个方面。就算思维方式不一样,但是,那个家伙的本质,简直就是翻版的高川先生。”屏幕中的字迹继续浮现:“这实在太奇怪了,我觉得,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名意识行走者的真实身份,就是高川先生本人,而并非其他的意识行走者出于某些缘故,蒙上了高川先生的外皮。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例子。”

    “但是,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吧?”走火说。

    “是的,仅仅在理论上的可能性,的确是有的。但是,实例出现在眼前,还是让我感到惊讶。”字迹说。

    “你觉得,高川先生知道这个情况吗?”走火又问。

    “他所认知到的情况,很可能与我们所认知的有巨大差别。否则,他身上就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字迹跳动着,“而且,我觉得高川先生本人的认知,只是发生这种情况的前提条件,而不是主要原因。高川先生的变化,有可能是外力的催化。”

    “假设真的存在这么一种外力。那又是何方神秘?”走火说。

    “这是你的任务,而不是我的。”字迹写道:“我帮你们确认高川先生和scp999的情况,已经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我已经邀请高川先生作为我的助手,你们没有拒绝的条件。”

    走火沉默了两三秒钟,说:“我不会干涉你的事情,但是。你应该知道,你的研究需要动用中继器核心,而玛索和高川先生的关系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如果两者见面……”

    “不,已经没有了。”字迹写道。

    “什么?”走火愣了愣。

    “不明不白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所有和高川先生相关的联系,在我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遮掩。”字迹写着。

    “你知道高川先生和玛索的关系?”这次,走火真的有些吃惊了。因为,自从高川先生表现出对玛索的在意之后,网络球就一直在查找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是,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双方在此之前完全没有过交集。耳语者的高川,似乎就是在突然间,知道了玛索的存在。并对此十分重视尽管耳语者也有先知,很可能存在某些预言。导致这样的情况,但是,如果真的如此,那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产生这种联系呢?

    “和高川先生聊了一下,他的一些话和态度。让我有些在意。”字迹回答到:“但是,情况不会对网络球有害。走火,你的看法是正确的,需要在意的并非高川先生,而是scp999。不管它与高川先生有什么关系,它都是在为自己的意志,乃至于身后某个神秘存在的意志而活动。它所执行的意志,和高川先生的意志,并不完全一致。你们大可将两者视为命运的双子,彼此之间有所关联,但是立场却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了。”走火沉默半晌,回答到。

    “高川先生和玛索的见面,不会破坏耳语者和网络球的关系,相反,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字迹写道。

    “这是你的判断?”走火挑了挑眉头。

    “是的,这是我的判断。”字迹写道。

    “好吧,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么,高川先生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走火说:“但是,中继器的进度,必须赶一赶,无论对你的研究,还是对于网络球,中继器都是必要的,而现在瓦尔普吉斯之夜恢复正常,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七天,我会在七天之内,完成中继器的构建。”字迹顿了顿,“只要基地不会摧毁。”

    “放心吧,scp999,还不一定就是敌人,至少,从当前的情况看是这样。”走火说:“需要我发一份关于scp999的行为分析报告过去吗?”

    “可以。”字迹写道:“虽然目前还不是敌人,但是,我觉得,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仅仅基于他和高川先生的关系就足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两者之间,只会剩下一个。而我不会放弃高川先生”

    “所以,网络球也是站在高川先生这边的。”走火毫不犹豫地回答到:“放心吧,我明白。”

    “在短时间内,scp999应该不会再进入陷阱中。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针对性布置更有效的陷阱。”字迹写道。

    “我已经吩咐下去,在完成中继器之前,网络球不会和scp999发生正面冲突。”走火说:“他的能力十分棘手,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也不打算去撩拨他。”

    “那么,我就先下了。之后所有关于scp999的情报,全都给我一分存档。”字迹写完,便彻底销声匿迹。走火拿起搁在烟灰缸上的半截雪茄,点燃了,狠狠吸了一大口。他的心情不错,虽然不久前,网络球的工作发生了失误,进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是,scp999的完全浮现,却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网络球暂时无法掩盖的疏漏。走火打开苏格兰场的一份紧急报告,上面记载着scp999和重案组警官的对话,以及警官本人的分析,以及从通过网络痕迹追踪到视屏名为达芙的妓女,和某个魔纹使者的约会。

    “没见过的家伙。”走火盯着那名魔纹使者,自言自语地说到。“祝你好运。”

    #

    中央公国特殊研究所,大量的资讯在上百台高级终端中吞吐着。巨大的投影屏上,来回放映着月面的情况,却没有多少名工作人员抬头看这幅宏大的影像无法用正常方式观测到的纳粹军团,如同马蜂一样结集着,环形山开始崩塌。巨大的飞行基地正拔地而起。

    对于研究人员来说,数据本身,比影像更加的直观。他们正在重新审核联合国的月面核打击计划,那三千枚六千万吨当量的核弹头,是否真的可以给月面纳粹予以重创。这些核弹的构成并非完全使用高科技,为了确实击中藏身于中继器中的敌人,一些“神秘”的构件,以及特殊的发射方式,都是必不可少的。不止中央公国。所有拥有“神秘”力量,并通过了月面核打击计划的国家,都在联合处理相关问题。对于所有人来说,时间都是极为紧迫的,一旦纳粹率先完成集结,投放到地面上,那么,核打击计划的预计效果就会差了许多。甚至于,其收获根本不足以弥补核打击月球所产生的各种后遗症。

    “是。是,我明白……”将军拿着红色的电话,肃穆地回答着电话另一边的问题:“我们的进度已经开始加速,需要配合的是欧美那边……是,是……相关措施已经准备完毕,我们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转移工作。什么?三仙岛计划?这是什么计划?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话筒对面解说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让将军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他说:“原来如此,那么,需要我这边调动军队吗?”

    又是一连串的解说,将军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

    “十一区的局势没有问题,一切都在掌控中。”将军顿了顿,继续说到:“要调派耳语者?有这个必要吗?他们现在和欧美那边的关系……”虽然有些迟疑,但是,话筒那边的解释,不一会就说服了他,“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三仙岛计划不容有失,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完,将军将电话挂上,离开这间隔离密室后,整个密室再一次封堵起来。将军一路穿过重重门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接受了一份文档那是浮动着许多光点的世界地图,他将之放大了,拖拉到南海周边的区域。在那里,他看到了“三仙岛”,那是中央公国集中全国一切常规和超常规力量,为末日准备的方舟,中央公国在神秘领域内的沉默,全都是为了掩饰这个庞大的计划。

    将军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中央公国对末日情况的估计,是如此的严重,若非如此,“三仙岛计划”绝对不会进展得如此之快,甚至于,根本就不会出现“三仙岛计划”。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一划过:

    日本岛的“方丈”,香港岛的“金鳖”,以及台湾岛的“蓬莱”。

    将军有理由相信,冠以神话之名的三座岛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战争基地和生存方舟。他抬头看向被层层合金遮掩的天空,似乎可以穿透它们,看到那肉眼无法看到的纳粹们,他回想着纳粹基地于环形上中升起的影像,不由得冷冷一笑。

    为了制造三仙岛,末日真理教的力量也是必须的,所以,“方丈”的归属会在战争降临的一刻出现分歧但是,这本就是早有准备的情况,需要的,只是硬马硬枪干上一场。

    “这里是亚洲,属于我们中央公国的亚洲。”将军对看不见的敌人狞笑着。

    不一会,有人敲响房门。

    “进来!”将军收敛情绪,沉稳地说到。

    进来的人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一名只有二十四五的中校,脸上没有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那不是因收敛而出现的无波动,而更像是一块石头。他推了推眼镜,将分析报告放在将军的办公桌上。

    将军拿起报告,在结果处看了一眼,说到:“这是最平衡的答案?”

    “是的,无论在性价比,还是收获和付出的比较上,都是最平衡的。”中校说。

    “楚中校,我有一个有趣的东西给你看。”说着,将军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中校。

    楚中校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地图,猛然上前快速敲动键盘,虽然他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动作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震动:“三仙岛计划?”

    将军微笑着,对他缓缓说到:“把核弹头数量,提高到六千枚。”

    “是!”楚中校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另外,龙傲天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你准备接收关于桃乐丝计划的资料,我们要在资料齐全后,尽可能完成自己的最终兵器。”将军说。

    “是,将军!”楚中校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897 乔尼

    我从阴影中窜出来,已经是在高楼天台的边缘,我毫不犹豫跃出,借助夸克变幻而成的披风空中滑翔。我展开速掠,无形的高速通道在大楼的外墙上蔓延,我沿着它盘旋而上,重力仿佛已经失去效用。我无拘无束的奔驰,无论多远的距离,都能在翱翔间跨越,气流就是我的朋友,我感受到用**疾走于广阔真实空间的快感。这种快感让我上瘾,让我不想停下脚步,本应在很远的目标,却变得如此的接近。

    我远远就看到了车流中的目标,从高处俯瞰,这个区域有太多的街头艺术,仿佛整个夜晚都弥漫着一种奔放的气息,就连车子串联起来的灯火,也在和周边建筑的霓虹交相辉映。这是个繁华的大城市,格外有一种充实和光鲜的氛围,这种氛围的感染力是如此强大,压迫得一直存在于这个城市中的阴暗,都变得无比渺小起来。我知道,很多人都爱着这个城市,这种爱让阴暗只能生存于下水道里,而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到台面上,这是一种正面的力量,我所遇到的警官,一直都在贯彻这样的力量。

    我很喜欢这样繁华而和平的城市,即便它不可避免有许多问题,但是对于大多数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来说,那些问题并不足以摧毁他们对这个城市的好印象。而这种热爱,也是一种可以感染我的力量。不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但只要一个城市可以给生存在里边的人们带来安全感、安稳的生活和生存的激情,那么,这便是一个好城市。

    我很难想象,这个生存了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陷入末日,繁华和平稳一朝间就被摧毁,到处都是恐慌在蔓延的景象——电影和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但是,我一直绝对,如果那样虚构的场景真的演变为真实。其真实的场景,一定会人自叹自己想象力的贫乏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阻止末日,但是,我早已经下定决心去阻止它。我在这个过程中遭遇过种种让人灰心的不可抗力,甚至是死亡,我原本已经不对自己抱有更大的希望,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特。当你落入自觉最极端的困境时,自以为没有任何选择,没有更多可能性,梦想已经濒临死亡的时候。去突然发现,种种看似残酷的走向,在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却突然演变出一丝让你重新获得一切的光明。

    也许,我如今看到的希望。也不过是绝望中的残灯,而在不远的前方,又会再一次熄灭。也许,这不过又是命运的一次戏弄,是某种操纵这个命运的存在的恶意玩笑。但是。我仍旧十分感激,它能够让我再看到这个希望,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扭转一切。

    即便过去的种种都在告诉我,不要对自己的厄运抱有期待,不要以为暂时的好转,意味着美好的结果,不要觉得一时的顺利会持续下去,或许,我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会这个希望,学会主动放弃一些东西,学会什么叫做“实际”,但是,我呀,就是撞破南墙都不回头,除非它把我一头撞死。

    是的,除非不让我看到希望,否则,谁也不能阻止我。

    我奔驰在天台上,尾随着视野中的那辆车,沿着直线,越过每栋大楼之间广阔的间隔。对其他人来说,无法跨越的障碍,对我而言,却是如履平地。我监视着目标,也享受着奔驰的自由,这种好似肩膀插上了一堆翅膀的畅快而无所顾忌的感觉,是坐在任何载具中都无法获得的。

    那辆车子里的乘客是达芙和她的约会对象,一个陌生的二级魔纹使者。我认为,有必要和这名魔纹使者谈谈,当然,谈话的地点要好好选择,两个彼此陌生的魔纹使者的相见,可不会存在多么和平的开始,所以,如果可以话,最好选择一个不会打扰到他人的现场。我计算过,我们之间要好好谈话,就必须在战斗中放倒其中一方,不过,被放倒的可不会是我。

    魔纹使者一直将达芙送到距离她的租房很近的那片广场上,两人相互接吻缠绵了一番,在彼此告别。达芙站在路旁,一直目送车子离开视野,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可那并不是租房的方向,看来这个晚上,她所要应付的约会可不止这么一场。我现在要在“继续在暗中保护达芙”和“拦截那名魔纹使者”之间做个选择,不过,这个决定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我用披风裹住自己,再次跳跃出阴影的时候,已经位于达芙必然经过的自动售货机旁,售货机前的人正直起腰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嘿,警察先生,你可吓坏我了,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抱歉,刚来一下。”我对他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钉锤和行李箱上,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下巴似乎也脱臼了般,好半天没合拢。这个时候,达芙笔直从我俩身旁穿过。我一身警察制服的打扮,头上低低压着帽子,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察觉到吧。

    我二话不说,利用速掠窜过达芙身边,夹着她拐过转角,沿着偏僻安静的非常规路径,追寻着魔纹使者的车辆。虽然稍微花了点时间,但是,我还是重新锁定他了——他沿着街道笔直行驶,还没有抵达路口。

    红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我再次停留在它旁边的楼顶上。这个时候,达芙才刚刚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不免有些茫然。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对达芙来说,大概是宛如瞬间移动般的体验吧,至少,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是什么人?”她有些胆战心惊地问,不过,她没有立刻对挟持了自己的人发动攻击,那表明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我摘下警帽,让她看清了我的脸。

    “是你?”她惊叫起来。

    “是我。”我说,“你的约会对象,可有点危险。”

    “你是什么人!?”她露出惊怒的神情。“你在跟踪我?你要做什么?”

    “蜘蛛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只是在保护你而已。”我盯着下方的车辆说到。

    达芙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立刻看到了那名约会对象的车子。

    “保护我?你在跟踪乔尼?”她紧紧皱起眉头,一看就知道难以理解当前的状况。她推了我一下,“放开我!”

    如她所愿。

    “具体的情况回去再说。现在,你可以选择放弃接下来的夜生活,先回家呆着,亦或是跟我一起来。”我说。

    她冷笑起来:“我真的有选择吗?”

    绿灯开始亮起,车流又再度移动起来,魔纹使者的车辆拐入另一条街道。于是。我对达芙说:“现在,你可以做出决定了。”

    达芙盯着魔纹使者的车子,咬着下唇思考了一小会,终于对我说:“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她似乎已经意识到我释放出来的善意了,我对她真的一点威胁都没有。

    “抱住我。”我对她说。她毫不客气地照做了。之后,我们再度于都市的夜空中穿梭。一开始,达芙还惊叫连连,胳膊也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担心自己会摔成肉饼,不过,她的适应力相当强,不一会就开始享受起这般自由自在的穿行,甚至发出兴奋的叫喊:“哇喔!太棒了!我现在相信你是超级英雄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像蜘蛛侠一样的家伙。我不是在做梦吧?”不过转眼又说:“不对!也许你是超级恶棍,那样也很酷。如果你做了什么坏事,就会有正义的一方打上门吧?这让我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你那副惨兮兮的样子。”

    我没有回话。她的想象,多少还是接近一些事实的,我可不是什么正义的超级英雄,尽管我很想当,但我的行为,最多只能算是那名警官先生所说的黑暗英雄罢了。黑暗英雄,往往会在暧昧的时候,变成人见人怕的恶棍——对于一个秩序的城市来说,最麻烦的就是这样的家伙了,我十分理解那名警官先生看着我时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追踪乔尼?”达芙问到,“他和你是同类?”同类,她的说法,倒是十分正确。

    “是的,他和我一样,是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人。”我说:“所以,我得确定一下,他是站在哪边的。”

    “阵营吗?”达芙很快就理解了,“那么,你又是哪个阵营的呢?”

    “我只有一个人。”我毫不掩饰地回答到。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沉默了好一会。

    “我大概明白了。”达芙这么说到,不过,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理解了我这复杂的现况,还是一个问题,但她的态度,已经重新变得柔和起来,“乔尼是个好人,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事故中丧生了,我不觉得他是你要找的人。”

    “这和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我对她说:“他拥有力量,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的力量?”达芙有些激动地说:“他从来都没有显露过他的力量!”

    “也许吧。”我不打算在这点上和她争执,“在这个城市,在严密的监管下,所有拥有力量的人,都不可能逃离由此而来的麻烦。”

    “你说什么?”达芙的表情有些愕然,“这个城市……”

    我点点头,说:“过去,这个城市十分平静正常,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它现在正渐渐被漩涡笼罩。这里很快有大事发生了,我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如果有可能,我要阻止它。所有和我产生关系的人,都会成为一种命运的线索。我本身,就像是一块磁石一样,会源源不绝地将这些线索吸附到身边——你可以认为,这同样是我的一种力量,一种卷入麻烦,或者带来麻烦的力量。”

    “就像是好侦探的身边,总是会死人?”达芙尖刻地挑了眺眉头。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我说。

    “所以,你觉得乔尼身上有线索?”达芙又问。

    “经验告诉我,一般都会变成那样。”我回答到。

    “好吧,我无法理解你这种人的逻辑,但我可以看看。”达芙的情绪一下子就平淡下来。就好似之前那般坚持为乔尼说话的态度,就是一个幻影。

    “你喜欢乔尼?”我问。

    “当然,他是一名好顾客。”达芙淡淡地回答到:“但是。今晚之后,大概就不是了。你知道。你的做法会让我损失多少钱吗?”

    “总比不明不白就丧命更好。”我暗自咂舌,这个女人可真是有够善变的,到底哪种态度,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呢?

    “如果你不对他下手,乔尼可不会伤害我。”达芙说:“所以,既然你的冒失让我失去一名宝贵的顾客,那么。就必须帮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别拒绝,我知道你会答应的。我看人的能力,可是很准的。”

    “好吧,如果是我力所能及。不违背我原则的事情。”我落在又一个天台上,让达芙落在实地上。魔纹使者乔尼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而且。也不会引发魔纹之间的共鸣——我摸了摸手腕内侧魔纹,在这个距离内,它一直都没有反应。

    这片区域相对僻静,行人匆匆而过,没有多少个想要多做停留。这种气氛似乎让路灯的光线都变得昏黄了一些。乔尼钻出车子,靠在车体上,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似乎刻意在等什么人。在大约十分钟内,有不少人路过他身边,但是,随后经过那条道路的人越来越少,再过了十分钟,那里就只剩下乔尼一个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从车子旁的巷子口中窜出来,他走得很快,脸面用圆边帽遮住,一副小心翼翼,见不得光的样子。他看到乔尼,十分自然地接过乔尼递过去的香烟,同样靠在车体上吸了好一会。直到香烟彻底吸光,两人才正式交谈了半晌。待那人又从阴暗的巷子中离去后,乔尼再度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了安静地吸起来。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忧郁,这幅模样,应该很能挑动女性的感性吧。我这么想着,倒是达芙坐在天台边,两只脚悬挂在外,一副平静的表情,眺望着那个男人。

    “留在这里,我去和他见个面。”我对她说。

    达芙耸耸肩,表示知道了。我便放下钉锤,提着行李箱,用披风裹了自己,一头钻进阴影中。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乔尼身后了,魔纹顿时产生一瞬灼烧般的痛楚。乔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来,和我打了个照面。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我手中的巨大行李箱,在看到我没有加以掩饰的魔纹时,瞳孔顿时紧缩起来。

    “你是什么人?”他沉声问到。

    “也许不是敌人。”我温和地回答到,“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而已,你身上,或许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喜欢交谈,不喜欢动手。”乔尼紧紧盯着我说。

    “比起交谈,我还有更优秀的获取情报的方法。”我用力说:“看我的眼睛!”

    乔尼不由得凝视我的双眼,可下一刻就挣脱了这种下意识的惯性,猛然抬手射出一颗颗拳头大的火焰飞弹。虽然火焰飞弹的速度就像是全力击出的棒球一样快速,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无效的。速掠将我带至乔尼的身后,我挥起行李箱就朝他打去,这一下,他没能避开,但是,身体在抛飞出去的同时,却突然分解成一团团的冒着火光的灰烬,加速钻进巷子中,随后窜入墙壁上的换气扇。

    在连锁判定中,这团燃烧的灰烬沿着长长的通风道穿行。我利用速掠齐头并进,但是,却无法像他一样,穿行于如此狭小的缝隙中。他最终从某处房顶的换气口中钻了出来,再度将身体恢复成人形。与此同时,我也再度来到他的身后,在他反应之前,再一次用行李箱发出重击。

    碰——

    他的意识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本能,却再度唤醒了超能。分解为燃烧灰烬的身体眨眼间,就越过十几米的距离,不可谓不快速,但是,我仍旧第三次先一步抵达了他的身后。

    这一次,我挥起的行李箱,在他重新构成人形的时候砸了上去。如我所料,他无法立刻再度分解自己,刚构成实体的半身,立刻被砸飞出去。

    乔尼的身体刚复原,便重重摔在墙壁上,好一阵爬不起来。排除超能的效果之后,他自身的身体素质,显然没有强到可以完全承受ky1999的重击。他狼狈地捂着胸口,缓缓从地上撑起身体。我走到他的耳边,对他说:“看着我的眼睛!”

    〖

898 燃灰

    乔尼的超能可以让他化身为燃灰,在燃灰的状态下,大部分的物理攻击对他所造成的伤害是十分有限的,他甚至可以穿过狭窄的缝隙,或是催动火力产生强大的爆发力,让自己在短距离内完成高速冲刺。他对自己的超能应用得十分熟练,虽然在和我的攻防中,并没有施展出强力的攻击手段,但我可不觉得他不懂得使用大概他察觉到我的左眼有问题,以及其他方面的考量,而做出退走的决定。

    我可以想象,他利用燃灰超能究竟可以实现怎样的攻击,这种燃灰可以让他获得短时间内的强大爆发力,将这种爆发力转化为直接的攻击力量也未尝不可。只是,他的大意让自己在短短的交手中,就落入了绝对下风。这场战斗体现出来的,绝对不是乔尼真正的实力。

    乔尼无法在肉体和燃灰状态之间自由转换,如果换作其他人,未必可以抓住他转换状态的这短暂的时间,然而,我的速掠超能,足以让我将他人眼中短暂的时间变成漫长的时间,从而抓住那一般情况下,并非为破绽的破绽。

    ky1999的体积和重量比ky3000还要大,而其中的魔方系统能够转换成武器种类却有所缩减,这是技术上的问题,不过,对我来说,沉重的质量配合超绝的速度,本就是得心应手的攻击方式。乔尼的肉体受到这一记重击,一时半会都没能回过气来,如果不是魔纹使者的体质,恐怕在那一击中,就会胸骨粉碎,被刺穿心脏吧。现在他同样不好过。

    我来到他的身旁。对正试图爬起来的他说:“看着我的眼睛。”

    乔尼低垂着头,用力喘息几下,猛然翻开手掌,一股燃灰已经在凝聚,继而爆发出来。在那之前,我已经打了他的手。从他手心射出的火弹击中不远处的地面,顿时掀起一片炙热的烟霾。在灰蒙蒙的视野中,乔尼再一次转化为燃灰状态,窜离十几米,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就像是原地分解了自己,再从目的地重新凝聚起来,这片炙热而令人窒息的烟霾,成为了他自身最好的载体。

    我在他行动的一瞬间。也用夸克披风包裹自己,沉入阴影中,再次钻出来的时候,仍旧在他的身后。这个时候,乔尼正捏起手掌,就像是紧紧握住什么般,扭动一下,被烟霾所笼罩的地方。霎时间发成剧烈的爆炸。熊熊的火焰和无比剧烈的冲击波,一下子就将平台上所有的家居设备全都吹翻了。

    在乔尼喘息的时候。我在他的耳后说:“为什么不愿意谈谈呢?我已经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如果我要干掉你,连一秒都不需要。”

    乔尼顿时向前打了个趔趄,仿佛看鬼般转过头来,好一会才勉强收敛表情,那强自镇定的样子。显得有些扭曲,他说:“你如果杀了我,就什么都不会得到。”尽管口吻一如既往的强硬,但是内容却显得不那么坚决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明明白白地烙印在手腕内侧我是三级魔纹使者。而他只是二级。

    一个等级的差距,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弥补的,每个人的超能,都不可能让自己变得全能,我也有自己的短板,但是,乔尼已经用事实证明,他无法抓住我的短板,却被我抓住了他的短板。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着浓浓的戒惧,也不缺乏战斗的意志,但是,这些东西,都被更一种更加主观的判断压下来。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话了。

    “我可以压制你,我可以强行夺取你脑子里的念头,如果你真的油盐不进,我一定会这么做,你可以想像,自己的意识被暴力破开的后果。”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向他示意。

    乔尼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啐了一声,咕哝到:“果然是意识行走者……魔纹使者中可以诞生意识行走者吗?”他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反抗行为。

    “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想对我的意识做手脚。”他谨慎地说:“如果你真的可以随便就解决我,却选择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方法来交谈,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无论是能力的限制,亦或是是自己的原则。”

    “不要用我的自我克制当作你的筹码。”我平静地回答:“我不喜欢蛮干,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蛮干。我也不需要你的回答,我不相信你,我也不了解你,乔尼。”

    “你知道我?不,你应该知道我,否则就不会找上我。”乔尼说着,抬起手,周围的滚滚浓烟顿时入倦鸟归巢般涌入他的手心中,他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在短短的几秒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疲惫的神情,也顿时振奋起来。

    “你看,就算你可以恢复,我也没有动手。”我说:“我已经释放了足够的善意。我只是要确定,你是不是我的敌人,以及,你了解这个城市的多少。”

    “敌人?我不觉得,像你这样可以保持自我克制的人,会是我的敌人。”乔尼不动声色地说:“我的敌人只有期待末日来临的疯子,你是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并非末日真理教的人。”我说:“但也不是网络球或其他组织的人,我只代表我自己。”

    乔尼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只有末日真理教和网络球的人,才有可能在这个城市找到我。”乔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我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让你认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不要对我说,仅仅是因为这个。”乔尼抬起手腕,指了指上边的魔纹,继续说到:“这个城市里,正不断涌入圈内人士,你知道的。我混在其中,就如同木头藏在森林里。”

    “果然,这个城市有问题。”我对他说:“虽然很感谢你说了那么多,但是,我仍旧需要用你的意识进行验证。看着我的眼睛!”

    乔尼的神情一震,和我注视之后。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不!”他用力扭开头,那种别扭的动作,就像是要拗断自己的颈脖般。他就要分解为燃灰,但是,这一次我已经不打算再好言相劝了。在他的身体冒出火光的瞬间,我已经用速掠抵达他的跟前,用双手紧紧固定他的脑袋,强行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中,倒影着我的瞳孔。我所看到的他的眼睛中,倒影着我的身影。我推开通往心灵的一扇扇大门,在仿佛定格的时光中,走进他的意识深处。我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直走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然后,在某一刻。自我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松开了紧紧箍住乔尼脑袋的双手。我后退一步。呼吸有些急促,那种行走在他人意识中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好。我的精神,同样要承受着相当的负担。我不知道其他的意识行走者,在行走于意识态世界中时,是否会有和我类似的感受。但是,我却觉得,自己的情况,一定不是正常的。

    虽然有些辛苦,但效果还是挺不错。来自乔尼的记忆资讯。好似杂草一样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草原。我只是行走在这片草原中,而并非连自己都变成了草原的一部分,这让我十分确定,自己不会被这些外来的资讯所吞没。这些资讯,同时又像是拥有智能检索的图书馆,我所想要知道的答案,如果存在其中,便会浮现出来。由此,我看到乔尼成为魔纹使者后,所经历的种种事情。

    乔尼成为魔纹使者的过程,充满了波折和痛苦。他并非自愿的,也不是奇遇所造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和爱人,都因为这个魔纹而死去末日真理教的人在一场特殊实验中改造了他,他本该成为巫师,但是,巫师的力量机制和魔纹的力量机制产生冲突。削弱乃至消除这种冲突,本是这个实验的目的,然而,末日真理教的人失败了,魔纹的力量,吞噬了巫师的力量,一下子就将魔纹推入第二等级,自行制造出燃灰超能。和我一样,乔尼的超能,并非是最符合他的觉醒,而是魔纹强行构建的力量。

    一级魔纹强化体质,二级魔纹唤醒才能,三级魔纹构造超能,这是最普通的魔纹使者的进阶,但是,巫师的力量,却让本该只是普通魔纹使者的乔尼,完成了天才魔纹使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在第二级别就拥有了超能。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超能失控了。

    暴走的力量,杀死了监管乔尼的巫师们和乔尼的亲人和家人,他无比地痛苦,因为,这是无论重复多少次,在同样的情况下,就无法避免的事情。

    之后,乔尼一直生活在悔恨中,成为了一名巫师猎手。他要的不是复仇,而是平静,但是,只有复仇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过去的痛苦经历,让他不愿意再接近任何神秘组织,也不打算和任何其他拥有类似力量的人成为同伴,他视拥有神秘的人为怪物,正如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怪物。这样的他,不被任何神秘组织所接纳。

    一天,他突然接到一份情报,情报讲述了各个神秘组织将要在伦敦聚集,完成一次史无前例的会盟。他不清楚这份情报的提供者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将这份情报送来,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危险的陷阱,但是,他仍旧来了。因为,他也察觉到了,伦敦的异常对自己的吸引力,他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和直觉,去那个城市看看。

    来到伦敦的乔尼,结识了达芙,他并没有意识到,达芙是一个妓女,他对她的在意,只是因为达芙在某些地方,就像是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妹妹,这些相似的地方,让乔尼不由得沦陷。他将自己的遭遇,去除“神秘”因素后,对达芙倾诉,向达芙忏悔。并在达芙的身上,得到了心灵的慰藉。

    然而,不久后,他在一次追查伦敦的末日真理教的线索时,嗅到了一些不安的气息,这种不安让他觉得。有什么危险可能会波及到达芙身上。虽然他明白网络球对这个城市的统治力有多强,也清楚,末日真理教的发展,在这个城市被压制得是何等厉害,但是,这种不安就像是低气压一般席卷了整个城市。

    乔尼认为,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在网络球的高压下,即将迎来一次反弹,一旦整个城市都被卷入漩涡中。就有可能导致城市的崩溃,生活在伦敦中的人们,包括达芙在内,都有生命危险。他试过劝说达芙离开这里,但是失败了。所以,他必须要行动起来,将隐藏在黑暗中,有可能发生反弹的末日真理教布置彻底摧毁。

    乔尼是巫师猎手。他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战斗。对如何揪出末日真理教的人,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这个城市中的末日真理教藏得实在太深了,他的进度,并没有自己最初认为的那么理想。而这样的情况,也似乎更让他觉得。末日真理教的反弹,一定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他尝试过联络网络球,希望可以得到支援,但是,网络球的精力被其他方面牵扯住了。人手和精力,都无法集中在处理藏于暗中的末日真理教上。这让他放弃了,继续请求支援的想法,另一方面,他也觉得,网络球的行动,或许有着更深刻的政治因素,而政治因素,往往会让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东西,变得无比复杂。

    乔尼并不喜欢这种复杂,既然网络球不做,那就自己做吧,他抱着这样的心态,继续向深处挖掘。于是,在今天,一名线人,给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原来如此,组织会盟,网络球,地下交易……”我自言自语,借助乔尼的记忆资讯,我终于对自己所生存的时代,有了一个更具体的认知。毫无疑问,如今的网络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过去所加入的那个网络球的前身,并且,正处于一个质变的状态。而这种质变,同样也是整个世界风云动荡的一面侧影。

    被强行插入意识态的乔尼发出呻吟声,他发动燃灰超能,重新离开我身边,好似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

    “你这个混蛋!”他痛苦地瞪着我。

    “我说过了,如果你不配合,就要吃点苦头。”我说到。

    “……你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赶紧离我远点!”乔尼咬着牙说。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我平静地说:“我也在寻找那些藏起来的老鼠,我和你拥有同样的预感。”

    “我才不会和你这个家伙合作!”乔尼的情绪十分激动。

    “好吧。”我没有勉强,这个家伙今晚受到的打击,似乎强烈了一些。

    我转身就走,乔尼并没有挽留,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和我结伙了。我走在平台边,扭头对他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滚你妈的蛋!”乔尼咆哮起来。

    我笑了笑,翻身跃出,用夸克披风包裹着自己,栽入楼下的阴影中。

    从阴影中浮起的时候,达芙正在眺望我和乔尼发生战斗的地方,不过,我们之间的高速追逐,早已经偏离了那个方向,最后交谈的地方,更是从这个楼顶所看不到的位置。达芙仍旧一如既往坐在平台边,将双腿伸出平台外,就如同享受着夜风般平静。

    我搭上她的肩膀时,她似乎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回来了!”随后,一骨碌站起来。我托着她落在后方的地面上,她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说:“你没追上他?还是没杀死他?”

    “我有那么穷凶极恶吗?”我反问,但达芙只是抱着肩膀盯着我,于是,我说:“我们不怎么友好地交谈了一下,然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们……”达芙一副有很多东西想问的东西,但是,踌躇了一会,却放弃了般,说:“像你们这样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吗?”

    “比较全世界人类的数量,只是很少的数量,但是,集中在一起的时候,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说。

    “真没想到……”达芙咕哝着,“你和乔尼说了些什么?”

    “关于一个反人类邪教的话题。”我没有避讳:“叫做末日真理教,听说过吗?”

    达芙竟然点点头,说:“我听说过。我有好几个姐妹都是教徒。”她耸耸肩:“虽然是邪教,但是,只要不出人命,没有那么多教条,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洗礼,还能带来金主的话,有大把多人愿意入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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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