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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68 网络球核心区域

    义体高川和走火的交涉在一分钟内就结束了,对于是否接受锉刀小队同行,走火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考虑。“为什么不呢?既然你们耳语者愿意为他们作保,我们也愿意期待他们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桃乐丝计划已经冻结太久了,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让更多的人加入这项计划一开始就在考虑中,如果真的有必要,我们会在会议结束后,将这项计划放在讨论席上,让更多的人发挥他们的才干和运气。在面对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时,我们会需要苏醒的桃乐丝。”走火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表态,并对锉刀点点头以示善意。

    锉刀吹了一声口哨,说:“还真是你们的作风,不过,其实要在会议结束前,获得这项计划的突破性进展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这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走火从口袋掏出墨镜戴上,平波不惊地说:“网络球缺少这项计划的关键性要素,那个东西目前只有末日真理教知道。不过,或许你们也知道,雇佣兵的人脉关系总是出乎意料。”

    “你是在指我们和末日真理教有合作?”锉刀挑挑眉头。

    “不需要说得这么白。”虽然这么说,但是走火的说法已经够白了,只是没有丝毫火气,就如同在陈述自己默认的事实,“我们也好,正规政府也好,你们也好,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和末日真理教的牵连。他们是敌人,这一点是事实,但是,和敌人打交道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一种态度,不是吗?”

    “好吧。这事儿落到你口中,真让人恶心。”锉刀说:“但是,该死的,我们都是这样的混蛋,所以就暂时搁置一边吧。”

    “正如我所愿。”走火转过头,扫过有些目瞪口呆的格雷格娅。视线重新落在义体高川身上,说:“高川先生,希望这个表白没有引起耳语者的恶感。”

    “这事情不早就明摆着的吗?耳语者不是极端组织。”义体高川平静地说:“日本岛的情况,本就证明了这一点。末日真理教可以在上面种植并生产‘克劳迪娅’,就是一种默许的行为。大家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带来的东西有多么恶劣,但是,也相对拥有许多用在正面上的价值。”

    “是的,价值。价值和灾难被分别搁在天平的两端。通过判断决定彼此的重量。”走火面不改色地说:“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灾难比价值更重前,谋取价值就是一种本能。”

    “我不同意!”沉默了好一阵的格雷格娅终于插口了,她重重地说,昂着头用倔强的表情盯着走火,“退一万步来说,克服这样的本能,才是人类最优秀的地方。你的说法让我感到恶心,走火。即便这是大范围存在的现象,也无法让我赞同。我一点都不觉得。神秘组织应该是被这种本能驱使的。”

    “很遗憾,你口中那种纯粹的神秘组织,据我所知,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走火不紧不慢地说:“不融入社会,就会被孤立,然后被吞噬。人类是集群动物。我们就算拥有神秘,也仍旧是人类。就算真的有那种纯粹的神秘组织,我也不觉得是正确的。因为,那样的组织中,必然存在不属于人类的怪物。我一点都不觉得。以人类的身份和怪物共存,是多么有趣的事情。格雷格娅,你想想,一个不需要人类,独立于人类社会循环系统之外的怪物,其本性,会如何对待人类?”

    “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欢并向往超越本能的接近纯粹的东西。”格雷格娅的目光一点都没有退让,“即便是怪物,只要它能超越自己的本能,足够纯粹,我便愿意接受它。”

    “你觉得它会接受你吗?”走火反问。

    “如果它超越了本能,又为什么不会呢?”格雷格娅同样反问到。

    “好了好了!”锉刀拍拍手,阻止了两人的争执,“你们聊的东西,一点都没有趣。我们还是谈谈更实际的吧,桃乐丝计划被冻结前的负责人是谁?走火,我们可能需要他的帮助。”

    格雷格娅紧紧抿上嘴巴,她一点都不心服口服,但是,也不打算在争执下去了,她明白要让他人认同自己的观点有多么困难,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善于说服他人的那类人,而走火也不是需要他人说服的那类人,彼此之间的思想,有着深深的鸿沟,再继续争执也不过是白费工夫而已。

    义体高川和咲夜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言,只是用冷眼旁观来表达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意识问题,从来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耳语者并不排斥已经被接纳进来的成员们,有自己的思想,哪怕这种思想比较尖锐或充满偏差。因为,对新人考察期已经足以让老成员决定,自己是否可以和这些新人相处融洽,是否可以容纳对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思想。而对于即将被接纳的新成员来说,充分认识这种风格,也是从考察期就开始的事情。

    加入耳语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事后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抱怨者是不可能通过考察的。

    格雷格娅对义体高川和咲夜的沉默不以为意,她早已经明白,这种沉默,本就是一种圆滑的善意。

    对于锉刀的问题,义体高川也挺感兴趣,因为,在他的判断中,近江和网络球走得很近。那么,近江会不会就是桃乐丝计划的负责人之一呢?她有这样的能力,从身份背景上,也有这样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还很大。

    “我已经通知对方,你们会在目的地看到她。”走火明确用了“她”这个字眼,负责人是个女性,这一点,更让义体高川的判断愈加接近真实。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锉刀问到。

    “是的,立刻出发。”走火说着。带头推开房门,“再晚一点,这里的情况会变得稍微复杂。昨晚出了一些问题,所以,能够避开麻烦的话,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只要会议结束。所有的麻烦都不会再是麻烦。”

    就在领着众人前往停车处的路上,走火突然说了一句:“桃乐丝计划所在的地方,是网络球的核心基地,负责桃乐丝计划的人,也是中继器的设计主管。我希望,大家不要尝试多余的行为。”

    多余的行为?义体高川不觉得,这是走火强调这句话的目的,这是一种感觉,在很短的时间中。他的推断也得出同样的结论。走火的说法,反而充满了一种诱惑性的暗示,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锉刀的脚步顿了顿,她和自己的副官牧羊犬对视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义体高川有一种隐约的感觉,再次重启的桃乐丝计划可没有计划本身的目的那么纯粹。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去一趟。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如他所想,和他知道的那个“桃乐丝”有关联,那么,在面对“江”和“病毒”之前,完成这个计划是必不可少的行动。上一个高川的记忆让他充分了解了,在末日幻境中。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再加上超级高川,才能真正谈得上和那个怪物面对面。

    如今,没有超级高川,也不清楚超级系色的情况。但是,既然超级桃乐丝的线索已经露出苗头,那么,就去确认,并激活她吧。

    义体高川带着这种使命般的强烈意志,踏出沉重有力的步伐,他的决心,让身边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走火一行人,都不由得悄悄侧视着这个沉默的年轻人。

    “锉刀,你的副官叫做牧羊犬?”走火收回注意力,岔开话题问到。

    “是的,怎么?”锉刀问。

    “我的队伍里,也有一个叫做牧羊犬的。”走火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代号重名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锉刀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你介意,我们的牧羊犬可以稍微退一步,但你们可别得寸进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走火沉吟着,似乎在组织语言,表达一种很难表述清楚的事情,这让他的眉头纠结起来,“最近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混浊。”

    “这个世界一直都很浑浊。”锉刀说。

    “不,是另一种混浊,这个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走火顿了顿,说:“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意志,正在侵蚀我们所观测到的世界。”

    锉刀惊诧地看了走火一眼,反问义体高川:“你感觉到了吗?高川。”

    义体高川也同样有些惊讶,但并非是惊讶于走火的敏锐,虽然,那真的是一种高层次的感知,从义体高川的角度来看,若非对这个世界有着充分的认知,恐怕自己也很难达到这种高度。走火意识到问题,也同样是义体高川从一直以来,对异常的观测中得出的结论。至于罪魁祸首是什么,他也同样比这里的其他人更清楚。

    义体高川犹豫了半晌,还是回答到:“是的,走火的感觉没错。的确发生了一些混乱的情况,而且,这种混乱还在放大。”

    锉刀这一次,是真的认真起来,她想了想,直到坐进走火安排的车子里后,才说:“我没有感觉,但是,既然你们都有这种感觉,或许就是真的存在吧?从这个角度反溯,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怀疑的呢?”

    车子发动起来,平稳地开出宅邸,一路上,车子中的气氛有些沉重。走火的问题,是很难让人有一个清晰轮廓的问题,无法感觉到的人,是很难进行想象的。

    “可能是中继器的问题吗?现在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都有这种东西。”锉刀再一次打破沉默。

    “也许。”走火说:“所以,建立我们自己的中继器,势在必行。”

    “放心吧,我可没兴趣拖后腿。”锉刀翻了翻白眼,她觉得走火的回答又是一次无聊的暗示,在对待网络球的计划上,他是不是太敏感了?真正有本事捣乱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多少个。既然连火炬之光也就范了,雇佣兵协会也不可能将自己摆在烤架上。

    桃乐丝计划的封存区域,也是网络球的核心基地的某一处,就藏匿于伦敦的市中心。虽然在地理位置上,是金融中心一带,但是真正抵达了。才察觉这里并没有两百米外的街道那么繁华。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却仿佛和喧闹隔离开来,没有人主动进入这一带,就如同意识被约束着,对巷道般的入口视而不见。外面的世界是宽敞而高大的,如同水泥丛林,钢铁车流在人来人往中穿行,而穿过巷道之后,那种繁华大都会的感觉。立刻一扫而空,这里的世界,仿佛是歪歪曲曲的羊肠小道串联起积木一样的房间,形状、纹理、色泽和材质,和漂浮在空气中的味道,都给人一种时光倒退的感觉,好似整个场景,都从明亮的彩色。变成了泛黄的黑白色。

    说是贫民窟并不恰当,这里没什么人。虽然建筑拥挤,过道狭窄又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到不知何处的深处,却给人一种因为缺少人气而格外宽阔寂寥的感觉。锉刀审视着这里的环境,想起了战争时期,大多数市民撤离后的非洲小城。

    这里,比非洲小城的构造还要拥挤。堆积在一起的房间建筑,拥有一种凌乱却隐含某种风格的韵味,很多地方没有直通的道路,因为层次感而引起的错觉,很容易让人走到岔路上。看似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和台阶。往往会把人带到不想去的地方,也因为这种错乱,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握自己的位置。

    这里,就是天然的城区迷宫。

    从建筑堆叠的高度来看,并不逊色于外面的商业大厦,但是,锉刀来过伦敦也不是第一次了,外面的那条街道,也没少逛过,却从来都没有发现,隔着两百米的羊肠巷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处风格显眼,体积庞大的城区。毫无疑问,这里被神秘笼罩着。

    锉刀惊叹于这里的异域风格,但也并不吃惊。雇佣兵协会的总部,虽然没有这种规模,却也同样坐落在闹市中。而对于义体高川来说,这种隔着几百米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场景,已经不足以让他感到惊叹了,因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本就是这样。

    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总,对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观测和解析数据,如同瀑布般流淌着。尽管,作为网络球的核心基地,这里的安全设施必然十分严格,可以通过脑硬体彻底解析出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该做的还是必须尝试一下。如果是近江在这里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吧?不,是她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出口和破绽,就如同她在统治局里做的那样。义体高川如此想着,对近江来说,解析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一定不是问题。

    考虑到近江的现况,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很可能使用了近江的技术,也必然和普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有着等级上的差别。

    义体高川呼吸着,仿佛可以从这里的空气中,嗅到近江的味道。他下意识觉得,自己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了。

    这让他不由得将手插进口袋中,抓住了一直带在身边的人格保存装置。在上一个世界线中,咲夜体内已经植入这种不明就里的芯片,转变为当前的世界线后,也无法确认这种芯片是否还在咲夜体内,是否已经起作用。但是,自己却因为缺少近江的技术,即便拿着又一枚人格保存装置,也无法对八景使用。

    现在,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然后,还差玛索的那一份。

    如果有可能,在和“江”开战之前,必须夺取一枚精神统合装置。如果桃乐丝计划,真如自己所想的话,在这个地方和“江”展开争夺,反而是最佳的时机。网络球、火炬之光、雇佣兵协会,更多的神秘组织,都聚集在这个城市中,它们的名号,在义体高川的心中流淌着。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走火引领诸人在曲折的过道和台阶中周旋,一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快要迷失自己的位置时,才停在一个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的房间前。这里的房间,几乎都是一个风格,四四方方的,仿佛为了省力,直接用模子在水泥山中压出来的一般。

    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已经确定的路线,渐渐模糊了一段,又延伸出更多的路线。连锁判定的观测,和脑硬体的判断,在物理逻辑上是绝对的,这足以证明,当前的变化,是出于非物理上的异常,整个城区,都在看不见的神秘下,宛如活体一般蠕动着。

    真的是严密非常。

869 壳中少女

    巨大的山城,崎岖凌乱的通道和台阶,如同搭积木般层层堆积的房间,空荡寂寥的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就是网路球于伦敦的核心区域,只是,网络球就只有这唯一一处,亦或着分散在伦敦,甚至在全世界中,都有着类似的基地,那就只有走火他们自己清楚了。和宅邸一样,这片范围被笼罩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就如同在空间再挖掘出一个巨大空间,也如同文学作品中所形容的,扎根在主世界中的附属世界。这本就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本质运用,统治局的所在也是如此,这本来就是统治局的技术,统治局依靠“微机胞”,对“数据对冲”掌握得如火纯青,而正常世界中的神秘组织,在获得了统治局的一部分数据资料后,逐渐朝统治局靠近,也是不让人意外的事情。

    从“现实”层面的高度观测末日幻境,所谓“临时数据对冲”的说法也相当接近“神秘”的实质。如果将构成末日幻境的基础解析为数据,那么,这些数据彼此干扰冲突,就形成了“神秘”。只是,想要维持这种数据对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人类的意识多么变幻不测,基于深层潜意识而形成的东西,却往往更趋向于共性,而并非个性。

    共性的东西,是牢固的,而个性,则是漂浮在共性上的不稳定存在,从这个角度来看待末日幻境的“正常”和“异常”,义体高川觉得会相对容易理解。不过,他十分清楚,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没有什么人可以和他一样,能够以超越世界的视角。去观测自己所存在的这个世界。

    而自己所观测到的,所理解的,所不理解的,所猜想到的,要对末日幻境中的其他人进行解释,势必是困难的。也很容易让对方的认知基础崩溃从而演变成更糟糕的情况。在对方无法逃离末日幻境的情况下,让对方变得不信任自己所存在的世界,是一种比杀死对方还要残酷的行为。

    这是义体高川,不,应该说,是所有回归过“现实”的高川一直尽力避免的情况。

    如果真的要在毫无缝隙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行打破的铁屋子里闷死,那么,让他们以自己所能理解的形态死去。对义体高川来说,并非是一种仁慈,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正义。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伪善,不过,他也知道,这仅仅是以他自己的认知与性格形成的标准,所以。也仅仅贯彻于自己的行动。

    走火引领诸人在曲折的过道和台阶中周旋,一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快要迷失自己的位置时。才停在一个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的房间前。这里的房间,几乎都是一个风格,四四方方的,仿佛为了省力,直接用模子在水泥山中压出来的一般。

    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已经确定的路线。渐渐模糊了一段,又延伸出更多的路线。连锁判定的观测,和脑硬体的判断,在物理逻辑上是绝对的,这足以证明。当前的变化,是出于非物理上的异常,整个城区,都在看不见的神秘下,宛如活体一般蠕动着。

    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充满了活性,感觉上和瓦尔普吉斯之夜类似,义体高川觉得,网络球比五十一区更加成功地解析了瓦尔普吉斯之夜,并用自己所能运用的部分,构建了这个核心区域,不过,到底是一种成熟的应用技术,亦或着仅仅是出于为和瓦尔普吉斯之夜整合,为构建一个以中继器为核心的“完全核心”为目的,而进行的实验型成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个地方,格雷格娅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很快她就因为这里的单调风格而产生了审美疲倦。这里的光影层次,颜色质感,形状规划,虽然充满了某种奇异的风格,但是,却似乎并不是出于让人安居乐业的目的而制造出来的。数不清的房间,如同蜂巢的孔洞遍布在四面八方,空气的流转也给人一种按时规律的感觉,似乎足以容纳十数万的人口,然而,放眼望去,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竟然没有看到其它生命的存在,也没有那种看不见的危险潜伏在阴影中的感觉。

    “你们的人呢?”锉刀问到。

    “在深处,这里还没有大规模开放。”走火十分干脆地回答到。

    他打开房间,并没有使用钥匙之类的物品,房门似乎仅仅是虚掩着的。众人鱼贯而入,发现里面的情状只是一个简陋的胚房而已,建材的质地看起来像是水泥,只是用手接触之后,才发现远比水泥光滑坚硬,更像是瓷器。房间只有六十平方大小,并没有分割出更多的功能间,就连卫生间和浴室都没有,整一个厅室,里面有和房间融为一体的,同样是水泥状建材构成的,无法移动的桌椅和床铺,窗口只有一处,小得仅仅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肩宽,说是窗户,但形容成窥孔似乎更加合适。

    如果这个房间,就是这片核心区域其它房间的写照,那么,称呼这座山城为“监狱”也不为过。格雷格娅很难想象,这个地方竟然会是这样子,和她想象中的风景截然不同,她甚至不肯定,会有多少人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外部的光线进入房间时十分明显,在窗口处形成一道边缘模糊的光柱,大量的微小悬浮物在光柱中漂浮着,让人禁不住泛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肮脏的,密集的,却又带着些不可思议气息的景象。即便有光线进入,房间仍旧很暗,从外面进入后,就如同进入了地下。

    这里仍旧不是众人前往的终点,走火径直走到床铺边,双手压上,一道道矩形回路泛起光华,在床铺上蔓延,一个呼吸后就彻底改变了这张床铺的土旧风格。显得不可思议。

    床铺开始瓦解,就如同积木散架一般,由如同立体的拼图在移动,一块接着一块地转移,重叠,露出直通底部的阶梯。

    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这个过程是可以解析,却得不到在他理解范围内的结果,而阶梯部分,越往下就越黑暗,视网膜屏幕也好,连锁判定也好,对它的正常观测最多只能持续到三十米。当然,它的长度,可不仅是如此。

    “走吧。”走火对众人说。一马当先走下阶梯。

    足足走了半个小时,阶梯在可以感觉到的部分,呈现出盘旋向下的趋势,但是它具体的形状,以及真实的高度,却让人无法确定。这条阶梯比外界更加单调,即便一开始有新奇的感觉,也会迅速变得沉闷。直到最后,前方也好。后方也好,全都埋没于黑暗中,自己在行走的时候,完全找不到参照物,仿佛自己迈步,也不过是在原地停留罢了。

    对于格雷格娅来说。这样的沉闷简直是在考验她的耐心,而她也因此知道,自己的耐心和心理的坚固,并没有她自己认为的那么强大。就连锉刀小队的新人“清洁工”,也稍微露出一丝不适的感觉。

    “该死的。你们不觉得将自己的巢穴建成这样有些反人类吗?”格雷格娅低声抱怨着,但在这里,安静地只听到脚步声的世界里,她的声音响亮得吓了她自己一跳。

    “不仅仅是反人类。”走火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回答到:“这是根据大量数据和经验,所决定的最佳安保防御的一部分。”

    “你们还真受得了,呆在这里的人,该不会是被囚禁一般吧?”格雷格娅尖酸地说。

    “他们并不喜欢到外面去,也暂时不欢迎更多的人进来。”走火仍旧是那副毫不动摇的语气,他的不在意,让格雷格娅一下子就没了嘲讽的兴趣。她是故意这么说话的,仅仅是为了排解这一路上所累积起来的心理压力,她对这个地方,已然有了深深的排斥,如果可以的话,休想她再进入第二次。一想到回去的时候,有可能还得原路返回,就不由得感到恶心。

    终于,在前方出现了光亮,远远看去,只是一个依稀的光点,但这已经足以让格雷格娅重新恢复精神了。她没有说话,但是,那种重新活泼起来的气息,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察觉到。

    她想加快脚步,但是,走火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虽然她觉得难以忍耐,却也不敢超过这支队伍,这里可不是正常的地方,谁知道越过走火的速度,会遇到什么事情。在这里,客随主便是最好的态度。

    光点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一扇没有遮掩的门口可以清晰观测到。除了这扇门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阶梯之外的部分,仍旧被深沉的黑暗吞噬着。

    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从一开始就不间断地传输着大量的数据,他在进入门之前,就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一个充满了未来科幻风格的工房,巨大的设备,让自己等人宛如走进了巨人的世界,银白色的金属纹理,不断流动着光芒的矩形回路,数不清的管线纠缠着,如同这工房的肌肉纤维和血管神经,蓝色、红色、黄色、绿色等等颜色的呼吸灯,如同繁星般点缀在整个空间中,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工房中心,那被独立放置的椭圆形柱体容器,除了顶盖和基座是和工房一致的风格,圆周表面则是透明的材质,像是玻璃,但却不是玻璃。

    容器中,储存着满满的淡黄色溶液,娇小如同只有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就抱着膝盖,漂浮在溶液中,仿佛于子宫中沉眠那般。她的脸埋入了大腿中,黑色的长发因为浮力而四散开来,让人感到一种柔弱和清丽的震撼这可不是看到普通的美丽女孩会生出的感觉,而是基于一种超常的存在感,而让拥有敏锐感官的人,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某种将自己和对方划分开来的隔阂感。

    当其他人都被这个漂浮着的女孩胴体吸引住目光的时候,义体高川的脑硬体的运转效率,陡然提升了一个台阶,仿佛要处理的数据太多,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视网膜屏幕中,浮现一排又一排的乱码。但是,义体高川的情绪,相对这些激烈的反应,却更加的稳定。

    “这就是桃乐丝。”他确认了,有一种终于到了这里的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就是他的同伴,他的亲人。在这个时候,那种于过去时而浮现的孤独感,一点点从内心深处翻出来,然后被这种感觉一点点的抹去。

    “这……就是桃乐丝?”锉刀抽了一口凉气,就像是她也没有想到过,桃乐丝计划的阶段性成果,就是这样的东西她无法用“东西”之外的任何词汇,来描述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从本能的感觉来说,她绝对不承认。这个容器中装载的人形,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甚至于,连人造人都算不上。

    她,或者它,只是拥有女孩形体的一种“异常”。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感觉。

    走火沉默了一阵,仿佛定了定神。才摆脱这种感觉,对其他人说:“这就是我们的阶段性成果。只是观测到。就足以让你们知道,这是怎样的存在,虽然,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但是,我觉得足以让各位相信。她可以对抗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

    “不,它可能比那些最终兵器更加完美。”锉刀小队的副官“牧羊犬”有些不镇定地说到:“我见过最终兵器,它们虽然强大,却像是缺少了点什么,而这个桃乐丝。却远比那些东西都要完整不,或许应该说,有一种凝聚的感觉。”

    “我也这么认为,桃乐丝远比最终兵器更加完美,这是我们骄傲的地方,也是我们所依仗的信心。”走火沉声说:“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无法完成她。我们打算在会议结束后,于一定范围内公开这项计划,让更多的组织参与进来。而你们,就是最先接触这项计划的第一批组织。”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派人过来?”锉刀敏锐地抓住了走火的字眼。

    “是的,既然你们锉刀小队都进来了,那和雇佣兵协会合作没什么区别。”走火说:“我在这一路上思考了一下,认为可以给你们参与研究的权限。如果有可能,请派遣一部分意识行走者过来。”

    “意识行走者?”锉刀挑挑眉头。

    “桃乐丝的身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意识。”走火说:“我们的意识行走者无法唤醒她的意识,但是,意识行走者的力量也有许多种类,或许你们的人,恰好就是完成最后这一步的人选。”

    锉刀看了义体高川一眼,发现这个男人仍旧在观察桃乐丝,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谈话。思考了一下,便对走火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离开后就会传达你们的意思,最快明天就能抵达。说实话,仅仅是我们小队的话,的确不可能对这项计划有什么帮助。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再当个看客也太浪费了。我相信,桃乐丝有针对最终兵器的性能,也愿意将这个结论反馈回去。面对当前的大环境,我们也在寻求合作与改变,否则会很危险。”

    “你们和耳语者的合作,就是基于这种危机感吧?”走火问。

    “是的,耳语者,仅仅是第一步尝试而已,效果十分符合预期。”锉刀并不忌讳谈论这些事情,而耳语者的三人,也完全没有朝两人这边投来半点注意力。

    咲夜的神态稍微轻松一些,格雷格娅则像是陷入了桃乐丝的胴体所散发出来的奇异感官中,直到义体高川用力拍了她的肩膀,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哦,高川,有什么事?”她问。

    义体高川再次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痛呼了一声,才转头对走火说:“很了不起的计划,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些帮助。但是,那必须要将我的意识和桃乐丝进行连接。”他在这里停住,走火也好,锉刀也好,都知道他刻意放出的意识情况,他这番话的潜意思,两人都能明白。

    “高川先生也是一名优秀的意识行走者呢。”走火点点头,“我们也相信高川先生会对这项计划有重要的帮助,只是,对高川先生的问题,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我们会尽力加快进度,还请高川先生耐心一些,我们所要经历的战争,将不会太过短暂。”

    义体高川点点头,他心中有自己的判断,但是目前来说,却无法拥有太大的影响力。他觉得这次参观桃乐丝计划,其过程有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从这种感觉出发,就只能猜测,网络球会有更多的动作。他只能期待,对方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只是自己的话,的确是无法冲破“江”的封锁,也无法战胜“病毒”的。

    现在,自己就站在这里,“江”是否也感觉到了,“桃乐丝”的存在呢?她们彼此之间,必然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连系。

870 另一种重逢

    义体高川明白,网络球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并非对自己放出的信息视而不见,也不是在故意敷衍,他们清楚知道,自己所说的意识行走者,和他们正在面临的麻烦有多大关系。对于网路球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每一份情报做足分析,而在当前这个敏感时期,他们更是绝对不会疏忽自大。网络球所面临的压力,是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神秘组织很少会遭遇到的。他们主动承载这份压力,想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就必须对每一个消息都保持严谨的态度。

    因此,虽然走火的态度看上去像是在拖延,但义体高川清楚,事实是,尽管他们并不清楚“江”的情况,但是,他们已经足够重视这个看不见的对手。更何况,义体高川已经意识到,也许这个地方,甚至是桃乐丝计划本身,就很有可能是一个针对这个对手的陷阱。他们并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但他们已经尽量将这个敌意存在的能耐估测得足够高,以至于他们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既然这个敌意存在在高川的意识中做了手脚,哪怕是高川自己说没有大碍,也是不能相信的,但也不能贸然和对方接触,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遭遇,已经证明了,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只凭借魔法少女十字军等级,乃至于瓦尔普吉斯之夜自身的防御机制,是无法阻止这个对手的谨慎地考虑一下,这样的对手,可以瞒过高川的感知,通过意识通道观测正常世界的情况,有这样的可能吗?

    以上的考量。是义体高川设身处地,从网络球的角度猜测他们的顾虑。而这样的想法,几乎是百分之七十以上可以成立。义体高川已经通过暗示的方式泄露了足够的信息,让网络球可以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和分析部分,将这些碎片线索串联起来,完成一个初步的模型。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完善这个模型,然后根据这个模型布置行动,最后再祈求运气。

    那么,这个桃乐丝计划,到底是真的想要重启,还是更倾向于将之变成一个引诱这名神秘敌人的陷阱呢?义体高川已经仔细思考过,并认为更倾向于后者。不过,即便这个陷阱没能捕获猎物,也并不妨碍桃乐丝计划的继续执行。这项计划在走火的口中,已经带上了浓重的政治意义。

    从网络球对这项计划的方向控制来看,网络球本身并不将希望寄托于耳语者、雇佣兵协会和火炬之光身上,如果三者可以带来好消息,那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将可以通过这项计划,在会议成功结束后。将一盘散沙的神秘组织切实有效地凝聚起来。

    由网络球牵头,共同参与一个拥有重大意义的项目。对于规范即将成立的全球性联合组织,以及提高网络球自身的地位都是极有帮助的。

    网络球考虑得很好,每一步都尽量获取多面的利益,这就是世界级顶峰组织的风范,耳语者在这一点上与其相比,无疑是萤火争辉。只是。义体高川在这个时候,仍旧有着重重顾虑,这样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从表面上看几乎无懈可击的神秘组织,可以渡过这次难关的几率有多大呢?同样是神秘组织。网络球的性质和耳语者并不完全相同,所以,无论是义体高川、八景和咲夜,都无法从耳语者的经验上,去判断最后的结果。而对“江”更详细的判断和了解,无疑是让义体高川更倾向于一种不算很好的预感。

    义体高川沉默着,聆听走火向这里的其他人介绍桃乐丝计划的大概。这项计划起源于这个世纪前半叶,最初是由席森神父带来的消息,那时席森神父刚刚脱离末日真理教的第一次追捕,尝试用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计划”争取网络球的帮助。席森神父并没有真正脱离末日真理教,他直到现在,仍旧以末日真理教一员的身份活动,他受到末日真理教的迫害仅仅是因为他反对玛尔琼斯家而已。玛尔琼斯家在过去仅仅是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之一,但是,在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名符其实地成为了末日真理教的主人。如今的末日真理教,已经可以和这个以家族名义成立的神秘组织划上等号,反对玛尔琼斯家却不反对末日真理教的做法,无疑是一种“守旧顽固派行为”。

    网络球在经过仔细地考量后,接受了席森神父这名“守旧,顽固,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旧式末日真理教干部,并从交易中,获取了大量的情报。席森神父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但也不在少数,虽然一直都被末日真理教追捕,但是,可想而知,能够在一个超级神秘组织的手中活下来,自身实力,以及在末日真理教中的渠道,都有其独到之处。

    网络球很快就相信了席森神父的情报,因为,在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要抵抗当时已经发展壮大的末日真理教,必须进行赌博。他们赌赢了,换来了大发展,并依托于末日真理教的一些技术情报,逐步构建处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中,“桃乐丝计划”就是脱胎于“最终兵器”,由网络球自行摸索的成果,只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针对性仿造都有可能成功的。“神秘”莫测,但也有其固有原因,桃乐丝计划因为缺乏最为核心的东西,在进入最后阶段后,就再也没能再往前一步。在期间,网络球并不是没有投入人力物力,但是,在判断继续倾向性投入所可能带来的收获,要低于暂时总结计划,加重其他方面的投入后,他们果断冻结了这项计划。直到这次世界性神秘组织照会的计划概念被提及后,才被人重新列入计划表中,而执行方式,以及相关负责人员。已经截然和过去不同。

    “现在的负责人是?”锉刀问。

    “一名年轻的天才。”走火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她,在我看来,她是这个世界上对神秘方面的研究,最有天分和实力的专家。”

    “这样的说法真有趣。”锉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应该知道,神秘可不是科技,科技是超越现实五十步,而神秘则是超越科技一百步。你我都知道,‘研究’神秘,到底是多么可笑的说法。那不过是习惯性的说法而已,没有人可以研究出神秘的秘密,只能从步步摸索中,掌握一部分的应用。”

    “是的。在见到她之前,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走火平静地说:“但是,她的表现实在太令人吃惊了,仿佛她本身,就是站在神秘那一边的。换句话来说,她比现存的人类,都要超前一百步,对我们来说。超前了一百五十步的神秘,对她来说。正好只是超前五十步的科技而已。”

    “天才而超前的科学家?”锉刀玩味地咀嚼这个词汇。

    “除了这个,找不出任何处于理性认知中的形容。”走火说:“如果不这么看她的话,那么,只能说,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神秘。”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说:“尽管,从医疗检查来看,她无论什么方面,都和人类无异。”

    义体高川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走火所说的“她”,就是近江。

    走火对近江的这个形容,在他刚刚诞生的时候,在那个神秘又危险的统治局里,同样出现过。那是上一个世界线所发生的事情,而在这里又走上了同样的轨迹。

    “我们可以请她协助处理一些私活吗?”义体高川问到。这样的考虑,当然是当面说出来比较好。背地里去接触一名如此被网络球看重的研究者,无疑是一种很难看的行为,虽然对义体高川来说,所产生的坏处微不足道,但是对耳语者来说,这些坏处却会成百倍地放大。

    在义体高川看来,坦诚和利益,就是让双方的合作变得更紧密的两条腿。

    不出他所预料,走火仅仅考虑了没有半秒,就点头说:“只要她同意,我们这边不会阻止,只是希望我们也可以得到一部分相关资料。”

    “这一点没有问题。”义体高川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位负责人?”锉刀问:“她对这项计划的了解,比你更加深入,我也好做一分评估报告提供给组织里。”

    “等等,还有朋友没来,人到齐后”走火正说着,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传来了新的资讯,有一批人从另一侧进来了。

    网络球的这个核心区域很是古怪,连锁判定的效果并不稳定,即便在这个工房里,所形成的观测领域,也并非是平时那种圆形的感觉,仿佛有某种力量扭曲了物理性质,以至于整个连锁判定所能遍及的区域,呈现出一种扭曲古怪的形状。而来者,正好处于这个领域向外延伸最远的地方。

    单凭这些人是从其他入口进来,就足以让人下意识认为,彼此之间来到工房的道路,并不是同一条。不过,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这种下意识的论断,仅仅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来的人是火炬之光,义体高川的判断,配合着连锁判定的信息,脑硬体的处理,在视网膜屏幕中迅速勾勒出清晰的人像,在其他人用肉眼看清对方之前,对方的情况就已经变得十分清晰起来。

    雅克和库拉都在,熟人中还有网络球的猫女,以及曾经在旅馆大闹一场的彪悍肥胖夫妇,陌生人一共六个,即便都是火炬之光的人,也仅仅是和锉刀小队的人数持平。万一有冲突,加上耳语者的三人,自己这边无疑站在上风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这些人像不断被打上标记。

    站在走火身旁,曾经在旅馆和肥胖夫妇有过争执,还小小丢了一下脸面的司机,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帽檐。要说不介意旅馆中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不可能的,尽管只是轻微的小动作。但在义体高川细致入微的视网膜屏幕中,并不会有任何疏漏。

    义体高川也曾经考虑过,当时这对夫妇的出现,是火炬之光的一种手段,此时这个想法已经被彻底验证。当时,火炬之光到底要达成怎样的目的。却有多个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也可能全都成立。

    不过,这并不是义体高川在意的地方,无论对方到底有什么想法,如今彼此的位置,却靠得很近,像是同盟更多过敌人。

    火炬之光能够站在这个工房中,已经足以表明网络球的态度和策略。双方都是顶级的神秘组织,一旦联手起来推动这次的会议,就已经让会议失败的风险性大幅度下降。最有可能的威胁,已经不再是内部的分裂、推攘和混乱,而是更有实感的敌人末日真理教和纳粹。

    毫无疑问,网络球的计划,正一步步走上自己的轨道,或者说。一直都没有偏离这个轨道。

    “又见面了,高川先生。”雅克带着善意的微笑向义体高川点点头。“我们没有错过什么话题吧?”

    “我们也是才刚到一会。”锉刀说。

    “这位是……”雅克有些迟疑,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锉刀。义体高川也不清楚这样的态度是真是假,神秘圈的范围并不大,能够长期存活的资深者,都拥有相当响亮的名头,锉刀这样的人。如果说不是众所周知,那便是不知者是才刚刚加入这一行的新人。但是,雅克理所应当不是新人。

    “锉刀,雇佣兵。”锉刀回答到,她对雅克的迟疑没有任何表示。

    “啊。久仰大名。”雅克客气地说,又一一看过雇佣兵们,“我是火炬之光的雅克,这支队伍的负责人,很高兴看到诸位,也很高兴和诸位展开合作。我们火炬之光欢迎所有善意的朋友,以及商业上的来往。”

    锉刀点点头,用同样商业化的口吻说:“彼此彼此,还请多照顾我们的生意。”

    “寒暄就到这里吧。”猫女打断对话,和走火交换了一个眼神。走火按住耳朵,嘴唇掀了掀,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而在这段时间,火炬之光的人看向容器中的桃乐丝女孩,似乎也被那诡异的磁性吸住了。

    “哇哦,真是个惊人的发现。”六名陌生人中的其中一个夸张地叫了一声,顿时,其他人都回过神来。

    “这就是桃乐丝?”

    “这个小女孩?”

    “看起来是卡在意识层面上,只差最后一步。”

    火炬之光的人,除了雅克和库拉,其他人可没有那么稳重冰冷,纷纷交头接耳着。

    走火放开捂住耳朵的手掌,对众人说:“已经通知负责人了,抱歉,她最近有点忙,所以”

    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夹杂着电子味道的声音打断了:“我已经到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声音来处,只见另一个方向,距离桃乐丝容器只有十米远的地方,地面已经裂开缝隙,构成一圈螺纹,而平台就从中旋转上升,一眼就足以让人明白,这是一个电梯类型的传动装置。

    充满了机械科技味道的旋转、分解和咬合,在这个上升过程中,就如同裸露在外的手表内部结构,充满了一种刚硬精密的美感。

    从筒装电梯中走出的女人身穿科研白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大衣的襟内,可以清晰看到女士西装的轮廓,还扎着一条深红色的领带。这个女人很高大,个头将近一米八,如同模特一般,身材在收束的大衣款式下,也分外显得成熟。从气质上看,明明白白就是一种科研狂人的感觉,黑色边框的眼镜,无法遮住镜片后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目光,这双眼睛,几乎可以让她脸上的其它部位黯然失色,尽管,这张脸的五官轮廓,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但是,她的眼睛,却太过耀眼了。

    虽然在气质上和自己的印象不太一样,但是,并不缺乏相似之处,而那个样貌,更是没有任何变化,义体高川在心中念着这个女人的名字近江。

    “介绍一下,这位是桃乐丝计划的负责人,近江女士,也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神秘研究者。”走火伸手为众人引荐到。

    近江雷厉风行地走上来,环视着这里的每个人,义体高川在心中念着她的名字时,突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虽然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但足以让视网膜屏幕分辨出来。尽管,无法从这一瞬间的目光中,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近江的目光,一如手术刀一样漠然,但是,义体高川一直都认为,或许在这个世界线中,彼此之间也仍旧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是世界毁灭都割裂不断的。

    终于又见面了,近江。义体高川在心中说到。

    “很高兴见到您,近江女士。”雅克在一旁说到。

871 天使的行动纲领

    网络球用来安置盟友的宅邸中,气氛显得和一晚之前略有不同,网络球没有刻意公开又一名意识行走者被杀死的事情,但是,驻扎在这里的神秘组织都通过各自的渠道获得了这些信息,乃至于还有这座宅邸的安全管理人员也已经死亡的消息两名死者中,意识行走者的背景还不太清晰,但是,安全管理人员的确是网络球负责这一带安全监测的专员,在能力和自身安保措施上,在过去都有着不俗的表现,他的死亡不免带上了多重意义。对网络球的这些盟友来说,宅邸的不安全,已经是被肯定的事情,但是,骚乱并没有发生。

    所有人仍旧保持沉默的态度,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从各自的总部留守人员处,得到了惊人的消息。相比起这个消息,打算用死者向网络球施压的盘算,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这个惊人的消息,让网络球终于在事实上,彻底确立了核心的地位。

    区区的死亡笔记再现,三名死者的诞生,以及宅邸防线的告破,都不足以在这个时候,撼动网络球方面的态度,而对方的强硬,也在预想中,将会持续到会议结束,乃至于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

    仍旧是在那屏蔽了光线,遍布阴影的房间中,秘密与会者们再一次交流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后,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内,陷入了凝重的沉默中。

    “真是没想到。”有人说。

    “竟然会出此下策,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如果这么做真的有用,纳粹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闹出动静了。我一点都不怀疑,那些纳粹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另一人说。

    “核弹的话,在拉斯维加斯已经尝试过了吧?”又一人说:“还是那些政府人员难以接受事实?”

    “不管怎么样,再讨论网络球的处境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已经不用做更多的事情了。”另一个声音断然到。“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参与会议,之后我们会和网路球展开更深入的合作。联合国失败的话,这就是大势所趋。”

    “真是的……”有人苦笑起来,“本来已经做好一系列计划,结果都是白费工夫,网络球和我们的运气都不错。”

    “嘿。这叫运气不错?联合国的行动失败后,下场会是什么,诸位都应该可以想到吧?”有人的声音尖锐起来:“纳粹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敢说,联合国的反应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中,但是我们呢?还是一盘散沙,就算各方面都做足了准备,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磨合,纳粹会给我们这些时间吗?诸位朋友!”他的语气重了起来:“我们就要被打得抱头鼠窜了!”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前一人带着气急败坏的语气讥讽着。但他的判断却得到另一些人的赞同,“核弹爆炸所产生的危机,可不仅仅是信任和气势的问题。我们都知道,一旦这么大当量的核弹在脑袋上爆炸,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混乱和分割,现存的正常科技通讯手段,都会失效,还会引发大量的自然灾害。让联合国的各个成员自食其果,他们到时可没有多少精力进行增援。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各自为战的孤岛。”

    “……联合国应该考虑过这样的后果了吧?他们既然仍旧这么决定。应该可以预见最坏的情况,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可不是某一个国家的无能政客所作出的决定,而是世界强国的智囊团所作出的联合决定。”有人沉吟了一下,说:“尽管,我也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莫非是打着破釜沉舟的念头吗?哈哈。”他打了个哈哈。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却尴尬地发现,根本就没有人附和。

    “是不是破釜沉舟,我是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这里面肯定有末日真理教的推动。”另一人十分肯定地说:“虽然,真正在联合国中有话语权的政府,并没有被末日真理教腐蚀到核心,但是,单纯做为下属提出的建议,经过一系列的修饰,以及各种心理上的陷阱,都足以牵连高层做出异常的决定。现在的政府,可不是一言堂,所有的政府核心,都是由多人的意志构成的,而要影响这种意志,可以采取的方法实在太多了。我们一直在防备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很显然,末日真理教的准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充分,而我们已经暂时没有时间,去清理那些蛀虫了。”

    “世界如果被分割开来,以国家为核心成为孤岛的话,我们各自的组织总部也会陷入危险之中。缺乏联系和转移渠道的话,就必须就地防御了,但是,纳粹可是比我们单独哪个组织都要强大。”另一人说,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核心力量往伦敦转移,虽然这里很可能马上就成为纳粹的重点打击区域,但是,抱在一起总还是更有力量。”

    他的话声刚落,就有其它声音反对到:“我不同意这个看法。”这个声音没有说更多,但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真的是一盘散沙呢。”终于有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声音,扑哧一声笑出来,“算了吧,这就是神秘组织的秉性,我们还是按照各自的想法行动好了。之前召开这种会议,不就只是为了交流情报用的吗?什么时候用来做决定了?这里的很多人,都还不够资格做出决定吧?真是够了,之前的交流还有点意思,现在的谈话,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先离开了。”说罢,房间中就少了这么一个人。

    有人发出冷哼声。但是,更多的人只是沉默,空气中漂浮着和离去者相似的气味。

    “所以,这次就是最后一次?”冷哼的人问。

    没有人回答,但是,沉默本就表明了态度。

    “果然是一群做不得主的废柴。”冷哼者的声音和气息,也在话音落下后消失了。

    “嘻嘻真是火爆呀。不过,我喜欢。”终于有声音打破了沉默,但却显得格外的戏谑。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也走了。”又一人离去。

    过了不久,一个接一个的气息,在房间中陆续消失。最终只剩下一片空旷和黑暗。

    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些神秘组织得到的内线情报是:经过多天的研究和磋商,联合国以百分之六十的支持率,投票通过对月球的直接核打击计划,而且,很不妙的是,五个常任理事国中,除了中央公国弃权,和不列颠反对之外。其余三个理事国一致举手表决通过了这项决议。而这项计划的率先提出者,是正陷入和纳粹的战争中的美利坚。而反对者不列颠,已然在计划通过之前,和其余投赞同票的国家进行了线下交易,网络球作为全球神秘组织联合会议的发起者和未来的核心之首,已经没有任何障碍。

    这一次对月球的全面核打击计划,将会投入三千枚钻地核弹,每一枚的当量在六千万吨左右。如果成功的话,可以为月球“瘦身”四分之一。而预想中的收获,是让纳粹于月球的基地设施被摧毁三分之一,其余的暴露在正常科技的可观测范围内,最好可以直接破坏对方的后勤功能。

    而在如今无法用正常科技手段观测“纳粹”军团,也有拉斯维加斯动用核弹的先例的情况下,仍旧做出这个决定。仅仅是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当量的能爆,足以扭曲这些所谓的神秘,所依仗的物理规则,拉斯维加斯的失败,仅仅是核弹当量不够大而已。”

    “没有神秘。只有尚未解析出来的科学理论,这个世界是通过严格的物质规律所界定的。”这样的论调,才是政府部门的智囊团们所依附的主流,完全从科学家们的观点出发,去决定这个世界的真相。

    最终,科学家们给予智囊团们信心,智囊团们则给予政府要员决定。

    在神秘组织看来几乎无稽的决定,对于正常世界的人们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好办法。当然,在做出这个决议的同时,联合国已经对失败后果进行了评估,而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即便辐射、磁暴和引力变动,对这个星球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将会十分恶劣,几乎是将整个世界搅得一团糟,各式各样的自然灾害都会接踵而至,人类的生存环境近似于末日,但是

    “比起纳粹可以用全力进攻世界所带来的后果,可谓是值得,而且,科技的存在,足以让人类适应这样的环境,并改造这样的环境。”

    这场黑暗议会中的参与者,都觉得说这话的人,做出这种决定的人,脑门一定是出生时被他妈妈的某个器官夹坏了。但是,考虑到意识性神秘的存在,却又不怎么超出意料这个世界的脆弱,本就是接触了神秘之后,每个人都能察觉到的,仅仅在于,它有多脆弱。而事实是,它妈的比自己想的脆弱多了!

    这是一场联合国的秘密会议,即便有人打算把这个消息散步出去,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更不可能在重压这下,让人相信这个结论。在会议结束后,每个国家对自己国内的管制力都已经提升了至少三个等级。他们只需要封锁这个消息二十四小时,之后,一切都会有所定论。

    纳粹大军降临的时间,大概还需要四十八小时左右,而联合国的核打击,只会在他们之前。

    在双方有所动作前的这段时间,是留给不列颠和网络球的。作为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不列颠却仅仅是一个岛国,将要发生的月球核打击计划,一旦命中,将会百分之百在全球范围内掀起可怕的海啸,而不列颠将是五大常任理事国中的首当其冲者。

    而无论核打击计划是否成功,对不列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计划本来就是最糟糕的消息,但是,不列颠最终还是屈服了,或者说,无论他们是否屈服。都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他们执行任何抗争性的计划。

    作为补偿性质的交换,联合国许诺,网络球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而不列颠。也将再次成为第一次联合国成立会议后的,世界性神秘组织联合的发起者与核心。

    根据神秘组织的监视者的报告,不列颠的官员几乎瘫软着身体,爬进了自家政府的轿车里。

    神秘组织们有理由相信,这一次,联合国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些家伙,十分冷静地做出了这个疯狂的决定。哥们,现在我开始觉得,自己才是正常人。”

    的确。这个决定,可怕又疯狂。一口气敲碎了很多组织,很多人,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所做的准备。哪怕是网络球,也必须进行更多的调动,才能在这个惊爆眼球的决定中缓和过来。

    神秘圈中,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末日的第一步。竟然是这样开启的。

    尽管,这里有先知。也有对时局最敏锐的专业人士。

    比起这种几乎可以清晰听到的,末日的脚步声,什么大杀四方的死亡笔记,什么意识行走者,什么宅邸安全,都已经不重要了。

    将会有很多很多人死掉这样的共识。从来都没有这么明显过。

    宅邸中,弥漫着一股焦躁又沉重的气氛。

    h和s走在宅邸中,白天的时候,充斥在这片区域内的神秘感,并没有夜晚那么浓重。而h的能力,正适合让他们避开大多数监测力量,包括神秘侧的。两人自然不可能没有听闻联合过做出的,临时代号为“天使的行动纲领”的,月球核打击计划,也不会为之欣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愿今天是四月一日。然而,他们所能做出的反应,也只有沉默而已,因为,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即将成为事实的联合国决议。

    他们的心情,就如同这静悄悄的过道走廊一样,森严、诡谲又阴霾。现在,他们只想去做一件事情,比起联合国的决议来说,就如同蚂蚁一样渺小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已经不再是无足轻重的任务,或许可以在将来,为他们的生还增加一些资本。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q的安全房,为了避免误伤,已经有专员先一步拆解了q布置的陷阱,这个工作足足以让他们忙碌了好几个小时,才成功接触了q的尸体。在他们的眼中,就生理学上来说,这个男人还活着,但行动标准要求他们必须将这个人当作尸体一样处理掉,对这些人来说,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还是避免不了心灵上的涟漪。凝视着植物人般的q,这些工作人员十分专业地,在胸前划了十字,祷告一番后,将十字架摘下来,放进q的怀中,然后,齐心合力,将男人的身体放置进入又黑又沉的木棺中。

    据说,这种棺材将会直接埋入地下,但那已经不是他们的工作。只是,这个人的胸膛还在起伏,一旦他于棺材中转醒,该会发现自己落入了怎样恐怖的境地呀,一旦这么想的话,就有点儿不寒而栗。不过,据说总归是据说,这些工作人员需要做的,必须去做的,就是按照上司的指令和具体的标准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为什么,之后会怎么样,这些问题,都是不应该去问的。

    六个人扛起棺材,正打算离开房间,却听到门外响起噗噗的声音,他们愕然相互看了一眼,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两个陌生人的身影,已经挡在了门口处。

    “辛苦了,接下来请交给我们处理。”其中一个人说到。

    明明没有角度和光线的问题,但是,六名工作人员都看不清这两人的长相和身材。明明知道这两个是人类,但是眼中的人影,却仿佛隔了一块磨砂玻璃。

    “你,你们是什么人!”工作人员立刻将手揣入衣内,想要拔枪,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却并非对神秘一无所知。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器很可能不会起到半点保护自己的用处,所以没有掏出来,但是,正因为武器可以给自己勇气,所以,他们的手,一直按在枪柄上。

    “我们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外面的那些人,也没有被杀死,只是昏迷了过去而已。”其中一个人影继续说到:“所以,能不能放下棺材呢?我不介意你们粗暴一些,那家伙还没死呢。”

    在工作人员有所表示前,另一人已经朝棺材大喊到:“q,该起床了,天亮了。他妈的,世界都快要乱套了!”

    工作人员还是没来得及做出表示,棺材盖自行被移开了,发出的沙沙声,让他们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q在六对惊愕恐惧的目光中,于棺材里坐了起来,苍白的脸色,让人不由得浮生重重联想。

    “早安,诸位,世界变得有趣起来了吗?”

872 未名的怪物

    h和s带走了q,当时负责处理善后事务的工作人员无人死亡,但是当他们醒来并将情况上报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网络球可以分配的人手,不足以在短时间内于伦敦中揪出这些人。负责构建宅邸意识态防御系统的轮椅人并没有观测到h和s的侵入,这已经足以证明两人之中有相当特殊的意识神秘,这让网络球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追索三人的踪迹,对方虽然在主人家动了手脚,却并没有使用超过限度的暴力,或许可以视为一种善意和退避的表现。

    q是其他神秘组织埋入网络球的间谍,这一点已经得到共识,问题在于,q、h和s所隶属的神秘组织到底是什么,网路球无法在短时间判断出这方面的情报,对方的行踪十分诡秘,但是,无论是间谍也好,还是隐藏得极深的神秘组织也好,在神秘圈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本来,大张旗鼓进行活动的神秘组织就不是很多,他们有着自己的生存哲学,即便是战乱时代,也不是一定要像网络球、末日真理教和火炬之光这种扩大组织影响力的做法,才能在残酷的时代中生存下来。

    而这些潜伏在阴影中的神秘组织,从某种意义上,本质更靠近神秘组织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

    当前的时局十分复杂,也十分敏感,q并不是第一个尝试利用自己的跳出去打开某些局面的人,网络球在这段时间,已经陆续受到下属系统的线报。不过,q的确是这些人中,在网络球的职位最高的人。不管怎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网络球自身的地位,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跳出而动摇,甚至可以说,在暂时没精力去清洁组织系统的时间段,这些人的举动倒是网络球乐见其成的,他们也许会带走一部分网络球的情报。但是,网络球已经不需要依靠隐藏这些被带走的情报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月球核打击计划“天使的行动纲领”虽然在神秘组织的共识中,是一种鲁莽的行为,也会给整个世界带来实质性的恶劣影响,打破了各个组织原有的计划,但从另一个利益角度来说,也会有不少人乐见其成,并不仅仅只有末日真理教欢欣鼓舞。

    对于神秘组织来说,没有其他的任何组织。比他们更有信心,在末日的世界里如鱼得水。

    宅邸的意识态防御系统在这些天里接二连三遭遇打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已经成为一个水货系统,轮椅人的实力和专业性毋庸置疑,出现的错漏,仅仅是出于“神秘”的不测本质,这一点。在系统构建之初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前的情况,只能是再一次证明。对于“神秘”来说,没有绝对的“不可能”,也没有绝对的“安全”。

    “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神秘。”轮椅人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盯着雀跃的火苗,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虽然当前时节。伦敦的天气在早晚十分都有些微寒,但是,这个房间中之所以燃起壁炉,仅仅是因为,暂时住在这个房间中的主人需要。房间被烘得很暖。甚至有点儿燥热,房间的临时主人坐在餐桌前享用着红茶,那是一个面相比轮椅人还要苍老一些的女性,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妇人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其实并不全是她那讲究的一举一动所表现出来的,当这个老妇女站在眼前时,总会让人觉得,即便她用最粗鄙的动作,喝着最廉价的大腕茶,也不会消减她自身这种充满知性的贵气。

    “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总是因为神秘的不可测而兴奋。”贵妇人微笑着说到,“当时,我们的队伍里,就你一个人坚持,不测才是神秘的美感来源。”

    “我错了。”轮椅人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缅怀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自己此时心境和当时心境的截然不同而感到尴尬,也不介意述说自己的后悔,“因为我错了,所以,我付出了双腿的代价。但是,一直正确的人,也并没有活到最后,不是吗?梅恩。”

    “是的,正确的,不一定可以活下去,这就是神秘的可怖。”贵妇人,也既是网络球的先知,也是号称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先知的梅恩女士,略带悲伤地感叹着,“我们现在做的,也是正确的,但是”

    “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我知道,梅恩,我早就知道了,你不需要再三重复。走火做得不错,当前的局势也还好,这就足够了,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后,祈求运气站在我们这一边。”轮椅人用火棍撬了撬壁炉里的柴堆,语气平淡地打断了梅恩先知的话,“重归正题,你觉得h、s和q,到底是谁的人?”

    “h、s、q还有l,你不觉得这样的代号充满了规律吗?”梅恩女士放下茶杯,看着杯里泛起涟漪的红茶,说到:“虽然神秘十分广博,谁也不清楚,到底还有哪些厉害的人潜伏在什么地方,但是,即便针对网络球布置了那么久,那必然是对我们熟悉的人,而这样的人,也必然不可能是我们完全不知道的。我们认识的人中,有能力这么做,还有如此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的人,可并不多。而且,这种规律性的代号风格,也的确表明,对方并不是那么在意潜伏性,至少,如今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有很多细节,其实都在为我们缩小怀疑范围,不是吗?轮椅人。那个最大的嫌疑对象,我想你也可以猜到。”

    “席森神父”轮椅人并没有反驳,而是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不,或许应该叫他x教授。我们的老朋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真正的末日真理教原教主义者。梅恩,你来这个地方,是希望马上针对他展开行动吗?”

    梅恩先知并没有直接回答。仍旧那副从容的微笑:“其实,最大的破绽,并不是那些细节,而是我得到了预言。一个叫做黑巢的组织,将要崛起。”

    “黑巢……”轮椅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联想起了许多事情。有些是怀念,而有些,则是无奈,“果然是很适合席森神父的美学。他们的宗旨是什么?我猜猜,零散的集合体?中立而自由的同质化?”

    “预言并没有详细提到,但是,我也觉得会是这样。这个神秘组织,将会吸收零散的玩家,将我们无法拉拢的部分资源进行整合。”梅恩先知说:“所以。我们不需要做太多事情,来到这里,仅仅是希望你们,不要针对他们做太多的事情。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末日真理教的原教主义,和玛尔琼斯家以及纳粹的主义,是有相当大冲突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原教主义更加危险,因为他们的末日理念表现得并不极端。却更有侵蚀性,但是,至少,他们当前,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也需要他们的力量。去整合闲散的资源。”

    “可以理解。”轮椅人点点头,“我会转告走火。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乱了,再加入一个捣乱的家伙也没什么。只是,我有点担心”

    这一次,轮到梅恩先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现实总是让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末日真理的原教主义,在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消失前,必须存在。而且……”说到这里,梅恩先知也微微露出苦笑:“那种原教主义,从来都没有从人类的内心中消失,也不会消失,你是意识行走者,应该知道,它源于什么地方。”

    “智慧生命的自毁倾向。”轮椅人也苦笑起来,“万物终有起始,也必有终结,死亡是点缀墓碑的花,墓志铭就是人生的意义。血肉如草木,荣耀如昙花,草会枯萎,花也会凋零,然而死亡并非终结,一如真理永远长存。”

    “每一次听到这个祷言,总是从心底感到颤抖。”梅恩先知的手,真的微微有些颤抖。

    “充满了魔性,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如同飞蛾一样,扑入其中。”轮椅人说着,“但是,这是无法消灭的魔性,因为人类的意识和肉体,仍旧在遵循这个规律。”

    “我们无法阻止席森神父,也无法阻止黑巢的变质。末日真理教,将会一分为三。”梅恩先知如此说到,“纳粹,玛尔琼斯家,还有原教主义,不管是否改变名称,改变身份,都无法改变,他们就是末日真理三巨头的立场。而他们各自的宗旨细节,也注定了末日真理教的现在和未来。”

    “可你知道吗?梅恩。”轮椅人的语气更为沉重了,他盯着贵妇人的眼睛,深邃得,似乎要吞噬一个人的意识,“我觉得,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他们。这个世界的末日,其实和我们所设想的不太一样,有可能”他顿了顿,在梅恩先知的惊愕目光中,说到:“你对预言的解读,出错了!”

    梅恩先知仿佛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老朋友轮椅人,会有朝一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先知的预言一直模糊不清,但未来的走向,总会符合预言的趋向,对预言的解读,是一种十分重要的事情,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彻底把握这种“未来的真实”,解读错误的可能性,一直都存在。梅恩自己就是经验丰富的先知,对此再清楚不过。

    “大方向上,应该没有错误才对。”她皱起眉头,说到。

    “是的,大方向上没错。但是,我这段时间,借助中继器核心的力量下潜到集体潜意识的深处,却感觉到一种异常。我无法形容,很模糊,却很骇人,那就像是一股暗流,虽然沿着大方向前进,但却让人感到不安。”轮椅人说到这里,似乎再一次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越靠近它,就越觉得,那才是主导末日不!”他突然改口了,“不对,那不是主导末日的过程,而是终结的方式!”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梅恩,或许,末日进程,其实有两个。先知,只能预言表面上的那个进程。”

    梅恩先知错愕地盯着轮椅人。好半会,才终于明白,这个老朋友想表达的是什么。先知的力量,其实和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有关,这一点,是轮椅人率先提出,也得到她的部分赞同的理论。预知到末日,其实就是一种生命本能通过潜意识渠道,向一部分天赋卓越的人拉响的警报。但是

    “潜意识有多深,谁都无法明白,形成预言的那部分潜意识,是不是就已经抵达最底层。但是,很可能,在先知可以预言的层面之下,还有更深的东西,那东西有着自己的终结进程。”轮椅人满头大汉。“我觉得,那不是人类乃至于生命的潜意识符合自然规律的自毁倾向。而是一种潜伏在这种倾向中的其它东西。梅恩,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他终于大叫起来,疯狂地大叫起来:“有怪物藏在我们的意识里!我们,从来都不是只有我们!天啊,太疯狂了。梅恩,我觉得我要疯了,我无法接受,我们人类,难道从诞生开始。就是一个怪物的前线木偶吗?梅恩!梅恩!梅恩!告诉我!我是错的,我是疯了!”

    “安静!安静下来!轮椅人!”梅恩先知眼见轮椅人的疯狂,匆忙站起来,以老妇人所不应该有的敏捷扑了上去,将他按倒在地上,禁锢着他的四肢,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慢上一步,这个老朋友就会对自己做出某些自残的行为,“你是错的!你错了!没什么东西在操纵什么!你看到的,只是潜意识的暗面!清醒一点!你去得太深了,你被那暗面感染了!醒来!你可以的,快点醒来!”

    轮椅人挣扎了好一会,直到梅恩先知也感到有些疲累时,才终于安静下来。房间里的骚乱,并没有被外人察觉,因为,这是一场密会,两人都尽可能的,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里的事情。

    轮椅人摊开手脚,大口喘息着,涣散的瞳孔,不断尝试着聚焦,他的嘴角流出白色的口涎,活脱脱像是癫疯病人。梅恩先知感觉到老朋友的四肢无力,才松开对他的钳制,她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她的年纪和经历,已经让她对一切异常都不会太过惊讶,但是,老朋友的失态,或者说,是一种突然间的病态,是很难看到的事情。轮椅人的心理有多强,梅恩先知十分清楚,拥有一个健全而强壮的心态的人,却猛然间就陷入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轮椅人,到底在比过去的意识行走者所能抵达的极限更深的意识层面中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变成这样?梅恩先知的心脏,仿佛被揪住了一般。

    “抱,抱歉……”轮椅人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说话有气无力,似乎之前的癫狂,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梅恩先知犹豫地问道:“你的情况,很像是意识受到感染。而你后来说的话……”

    轮椅人打断了她的话,十分坚决地说:“忘掉它,忘掉它吧!梅恩,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就是你说的那样,我下潜得太深了,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所以,我在集体潜意识中迷失了。忘记我的话,一定要忘记我的话,梅恩!不要去试图观测那个存在!只要不观测它,它就不会存在!不,把这句话也要忘掉,连那种禁止自己的想法都不要生出来,不要从任何角度!”

    梅恩先知沉默着,半晌后点点头,她明白了轮椅人的意思。意识本来就是以“想”来体现的,理论上,不“想”的话,无论什么,都不会存在。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话,本就可以演绎出这样的唯心哲学:人类不思考的话,上帝就不存在。

    既然连上帝都不存在,那么,怪物自然也不会存在。

    科学不承认唯心论,但是,唯心论却是神秘学中极为重要的部分。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提起关于末日走向和人类潜意识的事情。轮椅人显得极为疲倦,梅恩先知只能告辞,原来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咨询这位老朋友的意见,但是现在看来,轮椅人也都变得不可靠了,因为,现在的他,也许连自己都不再相信。梅恩先知十分清楚,虽然这位老朋友可以叮嘱自己不要去“想”,但是,他自己又是什么情况?他的意识,已经遭受了污染,他在集体潜意识中下潜得太深了这几乎是意识行走者无法避免的错误。

    善泳者溺,这个道理,连轮椅人这样的强者,也无法规避。

873 怪化江

    我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做了一个梦。

    我此时就在梦中。

    梦的背景,满是噪点和杂音,就如同沙沙作响的电视,在我的眼前放映着一部老影片,而这部影片,是围绕着另一个我发生的故事。我是高川,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站着,还是躺着,我看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却感觉到身体对自己灵魂的禁锢。这个禁锢着我的躯壳,犹如生锈了的枷锁,我的灵魂,完全无法操纵这身躯壳的动作,除了看和想,任何事情都无法做到。

    我清楚记得,在大约一分钟前,自己还清醒着,然而,仅仅是普通的一次眨眼,我便来到了这处梦境中。我见识过许多梦境和幻觉,在我的生命中,最为浓烈的时光,便是和那些异常之事打交道,所谓的异常,往往会在你觉得应该如此的时候,却往往出乎你的预料。我对这种事情已经极为敏锐,之所以判断这是一场梦境而不是幻觉,并不是因为梦境和幻觉的差别有多大,也没有对两者太细致的定义,仅仅是因为我觉得,梦境就是对我当前处境的最好描述。

    虽然画面不怎么清晰,但我清楚知道,梦境中的事情,正在另一个相对正常的世界中发生着。而当事人,便是另一个我,另一个高川,那个本该才是真正高川的高川,而自己不过是寄宿在他人格中的肿瘤。

    我无法描述自己当前的存在性质,但是,称呼自己为肿瘤,并不会让自己有多么反感,因为我觉得,这便是最贴切的称呼。不过。如果说,我仅仅是另一个更为真实的我的一段幻想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却是难以接受的,只是,我不会因为难以接受,就彻底否定这样的可能性。

    然而,只要我还在以我的意志活动。我更倾向于,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人格,而并非一个“疑似自我的幻影”。

    我和另一个我,在我的理论中,终究还是一体的,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性,我更多的时候,是用第三者的视角去注视“他”。

    “另一个”、“他”这样的称谓。本就是为了在两种事物之间划分出一道界限。如果,这条界限失去,大概,我和另一个我,就会有一个消失,亦或着,真正融合为一个吧。

    我知道,统一是必然的过程。分裂则是一种病态,然而。如今的我,还需要这种病态,直到有一个转机的到来。

    我游走于意识的世界中,无法干涉那个看似物质化的世界,那是另一个我,另一个高川的领域。而这个梦,便是他的遭遇。

    在这之前,我很少有这样的经历以第三者的角度,审视着,思考着。关于同步在他身边发生的故事。

    在某个工房中,义体高川的视野中,走来一个美丽的女性。

    女人身穿科研白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大衣的襟内,可以清晰看到女士西装的轮廓,还扎着一条深红色的领带。这个女人很高大,个头将近一米八,如同模特一般,身材在收束的大衣款式下,也分外显得成熟。从气质上看,明明白白就是一种科研狂人的感觉,黑色边框的眼镜,无法遮住镜片后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目光,这双眼睛,几乎可以让她脸上的其它部位黯然失色,尽管,这张脸的五官轮廓,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但是,她的眼睛,却太过耀眼了。

    虽然在气质上和我所认识的女性都大有不同,但是,在这不甚清晰的梦境中,她样貌身材的轮廓,以及从这个轮廓和那最为引人注目的眼睛中,却格外显露出她的某种本质。而这种本质,在我的记忆中,同样是格外强烈的。

    江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像是“江”。但是,当我联想起这个名字时,却依稀感觉到,她有些异常,不是某个具体的“江”,不是真江,不是富江,不是左江,不是右江,更不是“病毒”。这个女人,不是隶属于“江”这个系统中的某个人格形象一开始,我并不确定,但是,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这个女人,不正常。

    她具备某种特质,让她的存在性显得无比暧昧。从我的认知角度,从来都没想过,末日幻境中,竟然存在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

    是的,东西。她不是人,近似“江”,是某种东西。我不清楚,这种东西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其存在意义又是什么。我对整个末日幻境系统,以及“病院”的工程,并不十分清楚,但是,对异常的经验,以及由自身的特殊性而产生的直觉,都在告诉自己,这个东西,并不是末日幻境自然诞生的。

    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就是这么感觉到了。

    义体高川称呼她为“近江”,近江这个名字,充满了浓浓的“江”的即视感,即便如此,仍旧不能抹消我心中的异常感。我也不知道,这个梦境倒是由什么引起的,是因为这个近江,和“江”产生了共鸣?亦或着,义体高川已经抵达了某个,可以和瓦尔普吉斯之夜接驳的地方。我毫不怀疑,我所看到的这一切,“江”也是可以看到的,因此,产生了另一个问题,这个近江是否也能察觉到“江”的存在?

    亦或着,我想着

    梦境顿时结束了。

    我的思维还没停止跳跃,却在半途,被惊醒般被打断。我猛然睁开眼睛,却没看到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景象,眼前一片漆黑,我感到自己在下坠。我,没有醒来。只是从一个梦境,坠入了另一个梦境,而这个梦境,却比之前的梦境更加清晰,更加熟悉,这片黑暗,充斥着浓烈的让人战栗和恐惧的气息,而下坠的感觉,又是如此让人怀念。

    下一刻。我似乎坠入一片湖泊中,四周仍旧一片黑暗,甚至举起手来,也看不到自己手指,但是,水面拍打身体。溅出声响,柔软冰凉包裹了肌肤,浮力拖着身体的感觉,却是如此的逼真。这是一片,看不见的湖泊。

    我还在下坠,这片湖泊,仿佛深不见底。

    我想转过身体,主动向下游动。我难以准确描述,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大致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最深处,潜伏着什么东西。大概,这是高川这个物质和意识构成的“存在”,其本质的最深处吧,而潜伏在这个最深处的东西,不。勿宁说是“怪物”更加贴切,这个怪物。叫做“江”。

    在过去,这个梦境仅仅是浅尝辄止,就已经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发自本能的恐惧。我很害怕,那种恐惧自从产生开始,就好似在我的灵魂中烙印下深深的轮廓。即便看似忘记,但只要在回到这个地方,就会再度暴露出来,鞭挞着我的灵魂。这种伤痛,就好似有着痛苦经历的人。重新回到那让他痛苦的地方时,所产生的幻痛感。

    幻痛,虚幻的痛苦,在定义上,和我此时所感到的恐惧,并不完全契合。只是,我也只能这么形容,因为,词汇匮乏的我,无法再找出描述这种浓烈的再生式恐惧了。

    不过,我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遭遇这种恐惧,更清楚知道,这种恐惧的由来。

    那是,名为“江”的怪物,那与生俱来的,充满侵蚀性的存在感。

    我和它,已经相处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是物质的时间,不是生理的时间,而是意志和灵魂的时间。

    不能说,这些时间,让我习惯了这种恐惧。因为,这是我觉得,永远都习惯不了的恐惧。但是,再次回到这个黑暗的深处,被这种仿佛由恐惧凝结成的湖泊感包裹着,却有一种和恐惧格格不入的怀念感。

    是的,很矛盾的说法,但是,我的确,对这份恐惧有一种深沉的怀念。

    我想转身,主动下沉到这浓郁恐惧的最深处,去看看,带给我这一切的怪物“江”。

    直到今天,我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看到过“江”的正体。我说的是,它最本质源初的模样。就如同,人有人的形状,人的结构,即便意识上,也有固有的轮廓,但是,“江”在我的心中,却一直只是一种概念,真江也好,富江也好,左江也好,都仅仅是它的一种表象。并非说,她们不真实,只是,就如同站在山峰脚下,从每一个侧面,都只能看到这个侧面的形象,也如同瞎子摸象,能够看到的“真实”,仅仅是一种在脑海中填充过的,不完整的“真实”。

    我,想看看,真实的“江”,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我努力地转动身体,然而,有一种力量,让我仅能以背对湖底的姿态,微微左右摇摆。只要我面对上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没问题,但一旦产生转身的念头,那股力量就会变得十分明显。

    “江!”我大叫着。我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叫喊,只在我的心中的响起。

    噗嗵

    又是一种只从心中产生的声响,我似乎脱离了水面。在我的脑海中,勾勒着这样的画面这片黑暗的,看不见的湖泊,是悬浮在半空中的,自己从上方坠落,从下方穿出。

    坠落,坠落,坠落仿佛永无止尽的坠落,失重的空虚,浓郁的恐惧,好似冰冷的水,代替灼热的鲜血流淌在血管中,最终凝聚在心脏里。

    噗嗵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我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一起在这片黑暗中坠落。我看不见那东西,但是,我相信,那一定有某种东西。

    像是……人类?

    我睁着眼睛,明明睁着眼睛,却有一种再次睁开眼睛的感觉,就如同,我的眼睛,存在着两层眼帘,里面的一直睁开着,而外面的,直到睁开时才察觉到它的存在。

    光芒,霎时间填充了我的视野。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的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玻璃状深邃的圆球中。我被惊吓而醒来的身姿,同步映射在那里。

    圆球拉远了,我才察觉,这是一双瞳孔。再远一点,我终于看清了,那是真江的脸。

    真江跨坐在我的腰上。之前,应该是趴在我的身上,和我近距离地对视着,此时正缓缓坐直身体。即便如此,我仍旧可以感觉到要害处传来的蠕动感,我们,不知何时,已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我喘息着,头部隐隐作痛。那冰冷。恐惧和空虚的感觉,好似仍旧在血管中流动。我看到的东西,是真江让我看到的吗?近江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这么想着,却被一股汹涌而来的快感打断,乘骑在我身上的真江后仰着身体,就像是,钓鱼者用力回拉。鱼钩被抛了起来。她的长发,便如此漂浮在半空。而我则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就要被她拉了出去。

    我还记得,堕入梦境之前,自己两人并没有在做这种事情,那么。在我堕入梦境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想维持的理性,就如同烛火一般,在巨大的吸蚀力中摇摇欲坠。真江。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夜晚,挖去我眼球的真江。

    当她停止动作的时候,那深邃的黑暗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眼睛,再一次和我对上。那是,看不出任何思维和情感,纯粹得仿佛一切杂质都无所遁形的眼睛。就在我的思维,得以喘息之际,胸膛传来剧烈的痛楚。

    我的视线不由得转下,只看到,真江撑在我胸膛上的双手,已经快没入到了手肘处。

    我的胸膛,被贯穿了

    我感觉到,她的手,在胸腔中移动,一把抓住了我的心脏,然后,深深没入心脏中。

    人体的厚度是有极限的,但是,真江的插入,却似乎完全没有极限。她不仅进入我的身体,更在我的身体中蔓延。我看不到自己身体中的景象,但这种感觉,却在我的脑海中勾勒着这样的场景:真江的手,正变成宛如菌丝般的东西,一点点地,覆盖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神经和肌肉,以及每一处器官。

    我只能这么描述她,正在进入我。

    在我进入了她的体内时,她也在进入我的体内。

    我们,比任何生命的结合,还要更加深入地,完全地,浓烈地,无法抗拒地,融为一体!

    真江的手臂,已经完全没入我的胸膛。她那充满肉感的胸部,紧紧地压迫在我的身上。她,正在沉入我的身体中。

    这个过程,让我感到无比的痛苦,无比的恐惧,与此同时,还有同等质量的快感。但是,我仍旧没有大叫,在我的心中,就如同那天她挖去我眼睛的夜里般,没有任何抗拒的念头。我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一切,因为,她和那天一般,同样对我说着:

    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阿川。

    在她完全进入我的身体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好似箭矢一样,钉穿了“我”这个存在的最深处。

    我猛然意识到,这就是一个仪式,一种信号。

    既是一种回归,也是一种苏醒。

    “江”,要从我的体内苏醒了。

    血液,不知何时,已经从我胸膛的破洞中流出了许多。我躺在血泊中,那浓稠的质感,轻轻舔拭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这些血,似乎不会停止,仿佛拥有生命,不断地,主动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我突然觉得,它是不是打算覆盖整个瓦尔普吉斯之夜。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抬起头望去。

    血液的流失和胸口的洞,并让我觉得生命垂危,与之相反,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正从本质的最深处源源不绝涌出。

    我没有爬起来,仍旧躺在这片角落里,这片血泊里,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死死盯着我,不,在他的瞳孔中,更强烈的影像,是那一片血红色。他似乎是知道的,这片血液,并不仅仅只是血液。而我之中,也不仅仅只有我。

    他的脸色苍白,瞳孔有些涣散,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好半晌,他问到:“你做了什么?”

    紧接着问了第二句:“你是什么?”

    我知道,那不是在问我。

    我没有说话,他也便继续僵持着,浓稠的血泊漫过他的脚踝,他也徬然不觉。我意识到,这个轮椅人并非不清楚这里的危险,只是,他的惊惧和疑惑,却超出了这种恐惧。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即便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想要得到这个答案。恐惧,已经如同紧紧缠绕在他的灵魂上,让他难以呼吸。

    然而,我没有出声。我的沉默,让他狂躁地推动了轮椅,就想上来揪住我的领子,完全无视我的胸膛伤口,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看起来像是个垂死的伤员。他实在太激动了,已经完全失却了他一直以来的优雅。

874 深度侵蚀

    我躺在血泊中,和轮椅人对视着,从他的眼睛中,我看到了许多负面的情绪,我见过太多有着这样眼神的人,甚至于我自己,也曾经和他一样,充满了恐惧、惊疑和疑惑,但是我最终挺过来了,而他似乎正坠入这个残酷的深渊。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他能够站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中,注视着这片血色,拥有同样的恐惧,那他的经历,必然会和瓦尔普吉斯之夜以及“江”扯上关系。

    我想,他就是网络球的人,也是之前通过魔眼监测这个世界的意识行走者。我甚至可以猜测,他借助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在意识的大海中下潜得太深,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底部,看到了“江”那模糊的影子。也许,我在梦境中,感受到的他人,便是他站在那个地方。

    看到“江”的人,如果仅仅是真江,意识和心灵所遭到冲击不可能那么严重,但是,如果真的观测到了藏在我体内深处的“江”,不,仅仅是看到了那个轮廓,这种冲击都会成千上万倍放大。“江”就如同神秘学中,克苏鲁的邪神,人类的意志,无法抵御那种从本质而诞生的,无比庞大,无法述说的,最原始而本质的负面。

    这种负面,完全是由“江”身为“病毒”的特质所带来的。“病毒”侵蚀人体,侵蚀人们的意识,让人们癫狂,从生理开始摧毁人类固有的生存形态构架。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病危的晚期,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人类”了。科学的基础,是严格的定义,而“人类”在科学中。也是一种严格的定义定义人类应该具备怎样的基因结构,怎样的外形,怎样的社会关系,怎样的个体成长,怎样的思维基础等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变,从生理到意识。都会完全转变为“人类”定义之外的异常。

    当一个人的身体到心理,都不再属于这个定义范畴时,理论上,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江”,就拥有这样的力量,而且,这种扭曲的力量,完全就是它的本能。基于它的存在性而存在的东西。就如同,人类也有自己的味道一样。

    而站在我面前的轮椅人,其本质,也不过是某个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某个人格罢了,当他直面扭曲了自己的东西,当他去注视那个,他在生理和意识上,完全没有免疫力。扭曲了他的存在性的东西时,如果说可以完全冷静地观测这一切。接受这一切,才是最可笑的笑话。

    我明白轮椅人的疯狂,真的,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们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我亲身体验过。他所体验过的一切。我们之间,除了“高川”还维持人形,而他已经变成恶化成一滩黄色液体以外,没有更多的区别。

    他的脸色苍白,瞳孔有些涣散。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好半晌,他问到:“你做了什么?”

    紧接着问了第二句:“你是什么?”

    我知道,那不是在问我。但我还是基于我的身份,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在观测。”

    “我是高川。”

    轮椅人仿佛没听到我的回答,他推着轮椅上来,仿佛要揪住我的领子般伸出手。然而,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我前,浓稠的血液好似蟒蛇一样,缠绕住了他的身体。

    “你……这个……怪物……”轮椅人的目光垂下,掠过我那洞开的胸膛,落在这如同有着自己生命般的血液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正因为这种明白,反而让他眼中的恐惧更加浓郁了。他的身体被血液束缚着,无法动弹,而这些血液,还在沿着他的身体扩散,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我知道,他于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形象,仅仅是一种意识形象,他真正的身体,并不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但是

    他死定了。

    “江”的力量,从来不局限于意识和物质。即便从“现实”的层面来说,也是如此。

    在血液逐渐覆盖轮椅人全身的过程中,他的眼神越来越茫然,瞳孔放大之后的视线,似乎已经洞穿了这片瓦尔普吉斯之夜,投入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失去固态的人形,似乎已经被同化为那片浓稠的血液。他的上半身,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最后一刻,他总算是振作了起来。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就如同超新星一样闪亮,仿佛这光,凝聚了他生命中的一切。我知道,他打算做点什么事情,我不需要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

    “必须……必须……告诉……”他语不成声地说着时,我奋力扑了上去。

    真江洞穿了我的胸膛,我的血液在流逝,“江”在苏醒,这一切,虽然并不会让我就此死去,但是,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必然是骗人的。在看到轮椅人的时候,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就算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也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的确,因为“江”的再次活跃,有一股力量正从我的深处涌起,但是,那并非是我的力量。真正的我,又虚弱,又痛苦,又恐惧,这些全是“江”带给我的,比起轮椅人,我更接近“江”。我一直觉得,他所感受的一切,在我身上,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在我扑上前的时候,我才察觉,原来自己仍旧可以压榨出如此多的气力。我要阻止轮椅人,无论他打算做些什么,在理论上,都会给“江”的计划带来一些影响,也许,“江”并不在意这点影响,但是,我觉得,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也许这么说,看起来,我已经中了“江”的毒太深。但是,这同样是我的觉悟,当我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和“江”牢牢绑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无路可退。

    也再也没有思考过万一。

    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是。早在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思考过的问题。我思考过,清楚最可怕的后果,我冷静地做下了自己的判断,并冷静地执行了,因此,现在会变得如何,已经不成为问题。

    “梅恩!”轮椅人盯着我,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希冀和觉悟。我觉得,他也是一样,早在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明白自己的结局,恐惧并没有彻底抓住他,他冷静地思考了一切,冷静地做出了判断,并冷静地予以执行。我从他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他这一刻的灵魂。

    所以,既然一切都是自己所必须要做。是自己所想做的,那就厮杀吧。

    就如同在烂泥中打滚,也要杀死对方的野兽。

    我扼住了他的喉咙,虚弱的身体,甚至连个老人都不如。那股源源不绝的力量,根本就不会让我的拳头变得有力。让我长出獠牙和爪牙,但是,我的意志可以。我要杀了他,阻止他,“江”打算怎么做。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绝对不会让眼前的轮椅人,成为挡路石。

    轮椅人唯一可动的脑袋垂下来,咬向我的手臂,我没有理会,直接一拳揍在他的太阳穴上,打得他的脑袋一歪。他还想再高声大叫,就如同要将信息传递给不在这里的某个人。我感觉到自己掐住他喉咙的手,根本使不上力,无法阻止他,便将另一只手的手掌插入他的嘴巴中,想象着,这就是一把刀,直接贯穿他的喉咙。

    然后,一把血色的刀,直接从手掌中蔓延出来,一鼓作气捅穿了他的喉咙。

    我什么都没想,手臂切下,轮椅人就在我的眼前,被血色的利刃剖成了两半。在身体刚刚分开的时候,就立刻融化成浓稠的血液,哗啦一下淌到地上,成为了血泊的一部分。我喘息着,这时才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在血液覆盖于右手变幻而成的利刃上。

    利刃本是液态的,但是,却像是已经在其中凝聚了某种骨架,包裹在外的液体软黏黏地耷拉下来,露出一把金属质地的短刀。我猛然从脚下血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形象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战斗装束已经彻底消失,脸上也再也没有了那张小丑的面具,仅仅是身穿一身高中校服。

    我似乎回到了,才刚刚成为高中生的那一年。

    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是意识态的世界,所有的形象和现象,都拥有一个最本质的根源,那么,我变回了这幅模样,又意味着什么呢?我思考着,观测着腥红的血液,不断向着远方扩散。当我再次迈步的时候,身体似乎已经不再那么虚弱,感觉上,但却又不是体内那股涌动的力量所带来的变化,更像是

    轮椅人的生命,补充了我的生命?

    我抬起头,一步步爬上废墟,这次的异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网络球察觉,但是,我要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当我爬上这片废墟的最高处时,血色已经蔓延到千米之外,这片范围中的黑色巨人,已经被迫和这片血色较起劲来,它们的下场没有疑问,因为,它们的半截身体,都已经被同化。

    我站在废墟顶端,俯瞰着这一切。突然,沿着我身体流淌的一部分血液绕着我的肩膀飞扬起来。是的,不是飞溅,而是飞扬,血液散开的时候,就像是一张随风铺开的布匹。看似残破,却充满了深红色的厚重和狰狞。

    巨大的血色披风,在我的肩后,如有自己意志般飞舞着。

    我嗅到了战斗的味道。

    下一刻,在一片开阔的废墟前方,我依稀看到了一个女性轮廓的幻影,她身影仿佛藏在另一个次元中,而她的目光,似乎隔着一个世界,在和我对视着。

    玛索!?

    我觉得,似乎自己明白了什么。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自愿成为了一个“圣地”的人柱吗?

    没关系,这滑稽的命运,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已经预感到了,结局的到来。

    #

    梅恩先知坐进轿车中,司机发动引擎,打算沿着隐秘的通道离开宅邸。她并不打算和驻扎于宅邸中的那些盟友们碰面,现在还不是时候,走火会处理好这些事务的。她思考着这次和轮椅人见面时,对方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并隐隐为这位老朋友的状态担心。在汽车快要驶出宅邸侧门的时候,她猛然听到了什么

    “梅恩!”

    梅恩先知豁地转头。盯着宅邸的方向。她不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音,就如同幻听,亦或是从脑子里生出的想法,但是,长期接触神秘的经验和直觉,让她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期望还能再听到这个声音,但是,直到汽车缓缓开到大街上。都再没有第二声传来。这个时候,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当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回过神来时,察觉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了。下一刻,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轮椅人,死了。

    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发自内心的声音,却是如此肯定地对她述说着。这难以置信的情况。

    这一刻,梅恩先知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太多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如同爆炸般回放着,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她似乎又回过到过去,陪伴着那时的自己。再一次走过了至今为止的人生旅程。这些记忆的画面中,有着各式各样的轮椅人,年轻的他,中年的他,老年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意志消沉的他,痛苦的他,欢快的他,陪伴在她和他身旁的,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表情,更多的生活和经历。她觉得自己身陷在这片幻觉般的场景中,她没有抗拒,甚至想要再停留一会,但是,流逝的时间仍旧将她冲刷回了岸边。

    唯一让她留下的,只有一个声音:

    轮椅人,死了。

    梅恩先知没有发出声音,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声带好似已经融化了一般,气管也仿佛被堵塞了,让她连抽噎都无法做到。她端坐在车子后座上,就这么沉默地,静静地,流了大概一分钟的眼泪,然后伸出颤巍巍的手,敲了敲司机位的玻璃。

    司机回过头来,看到梅恩先知的样子,脸色上的惊疑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回宅邸。”梅恩先知的声音颤抖着,司机听得出被压抑其中的悲痛。他二话不说,立刻打转方向,就算违背了交通规则也顾不上了,他明白,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梅恩先知这样的表现。

    汽车飞快地回转宅邸方向,司机从后视镜上观察着梅恩先知,他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想要打听,却知道,在梅恩先知开口之前,自己不应该提问。他的心中,同样有一股疑虑和焦躁潜伏着。

    然后,他听到重新振作起精神的梅恩先知说:“轮椅人死了。”

    一股战栗和麻意,好似毒蛇一般,沿着他的脊椎爬上头皮,让他差一点就踩了刹车。

    轮椅人死了司机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轮椅人是谁,因此,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突然就听到了对方的死讯。他觉得,就算要死,那个男人也一定会死得轰轰烈烈,死得众所周知,死得就如同超新星的绽放,即便隔着几千亿光年也能被人观测到。

    但是现在

    太突然了!太悄无声息了!

    轮椅人死了?怎么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在十几分钟前,他还活得好好的。有谁可以杀死他?有什么,可以在这个宅邸里杀死他?

    司机的脑海中,轮椅人死讯膨胀着,让他几乎无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

    “那么,你们就是这一次计划重启的合作者?”研究主管近江巡视着耳语者和火炬之光的诸人,再次确认般问到,但她的语气是如此平淡,仿佛一点都不期待对方的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比起回答,她更在意的,却有点儿出乎她自己预料,那是站在人群中的一个青年,和其他人比起来,这个青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长相不是最好的,体格也不是最魁梧的,打扮上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只是,虽然打扮成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身上的风衣和隐约可见的武器,都充满了杀戮的味道,却也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从他的眉宇间散发出来这是一个经常思考的人,一个因为思考而个性沉默的人,她第一时间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是的,我们就是。”火炬之光的雅克并没有因为女性冷淡的语气而别有情绪,仍旧是那副平和的微笑,说到:“我们刚刚听走火说了,近江女士是网络球中最好的研究者。我们十分高兴能加入您领导的研究小组,希望我们可以在你需要的地方帮上一些忙。”

    “帮忙?嗯,也许吧,谁知道呢?”近江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着,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敷衍。她对寒暄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巨大的容器,和容器中娇小的女体,谁也无法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太多的东西,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对这个计划,其实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气氛有些冷场。

876 泥泞倔强

    在那一瞬间,他依稀回到了“现实”中。他看到了自己在短短的几秒内,身体变成了和浸泡溶液相同的lcl,看到了“阮黎医生”站在容器外的身影,他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即便只是隔着容器的半透器壁,在这短短几秒内的资讯,也远比他自意味的要多。多到他想要全部记住,但是,崩溃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再次跌入黑暗之中,一种深沉的恐惧和绝望掐住了他的心脏,他从来都没有像此时这般体验过这样的情感。

    末日症候群晚期的患者,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坠入深渊的吗?每一个症候群患者,都有如此清醒地,感受这一切的经历吗?一定是吧,因为,这种感觉,就如同从心灵的深处迸发出来,是一个生命异化和凋零时,本能的哀鸣。就算神智变成疯子,肉体进入弥留,也绝对无法逃避这种宛如末日当头般的反馈吧。

    坠落,坠落,没有梯子,没有搭手的地方,在掉落悬崖的一刻,就连悬崖本身都消失了,能够意识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变成lcl,对于义体高川来说,几乎就是梦想破灭的宣告。仿佛,在这坠落中,无数高川曾经的努力,自己所做过的任何计划,本身正在执行的任务,和自身前进的道路,都已经彻底湮灭成无意义的空白。

    那是多么的恐惧,绝望,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也再也无法拯救别人。

    义体高川发不出声音,他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虽然,对这样的可能性早有准备。但是事实发生的时候,他仍旧无法忽视那汹涌而来的悲伤,痛苦和沉沦感,他质问一切,却发现,根本没什么是自己可以质问的。仿佛这就是命运,一种残酷的命运感,将他霎时间吞没。

    无论自己做了多少,想象得多好,有多努力,命运却捉弄人般,在看到终点的时刻,将一切都抹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却只有一个苍白的答案

    不为什么。它就是这么发展的,如同早已经注定的剧本。

    义体高川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感。而他听到自己的哀嚎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或者说,自己这个人格,竟然还没有结束。他无法回想起自己在黑暗中坠落的任何情形。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所意识到的,“高川”于现实中变成了lcl,并非一种幻觉。

    他几乎忘记了黑暗中下坠时,那种蜂拥而来的情绪,但是,那并非是那些负面的感觉已经消除。而是因为它们实在太多了,几乎阻塞了所有的情感通道。他觉得自己变得无比迟钝,义体就像是生锈了一般。那些在心灵中淤积的东西,让他不知所措。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尽管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前一个高川重新登入末日幻境的时候,“高川”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病院”已经强调过,之后的任何紧急措施,都只能拼拼运气。但是,当最坏的结果出现的时候,他仍旧觉得太过突然了,太意外了,太不合时宜了。

    义体高川颤巍巍地抬起手,那种恐惧和痛苦,不知何时已经消退,但他的脑海中却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开什么玩笑!

    “高川”从生理意义上死亡了,变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以生理学来说,已经不再是人类,所谓的“还活着”,仅仅是指理论上的“人格于lcl中漂浮”的状态而已。而可以从lcl恢复过来的先例,则完全没有。基本上,对于“病院”来说,变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等于默认放弃。

    自己,也变成了这样吗?现在的自己,终于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完全只是漂浮于lcl海中的人格投影了吗?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末日幻境,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了吗?义体高川有些茫然,明明在“现实”中已经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但是,对末日幻境中的存在方式来说,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义体还是义体,脑硬体也没有任何不妥,构成如今自己这个存在的齿轮,一如既往地旋转着,咬合着,工作着,没有一丝懈怠,没有一点迟钝。那种虚弱和迟钝的感觉,就像是从更内层,更深处,更本质的地方翻涌上来的。

    义体高川想要集中精神,但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似乎贯穿了身体和灵魂,让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直到察觉到有人用力摇着自己,他才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视野焦距起来。

    然后,他看到一片惨淡的景象变身灰烬使者的咲夜,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力摇晃他;格雷格娅瘫软在地上,地面湿了一片;近江勉强扶着一旁的仪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他。

    真是惨淡的景象,他记不起来任何关于这个场面的过程,但是,视网膜屏幕上,已经开始回放这个过程,就像是拽着他,不让他逃离。这一幕幕影像还没放完,他已经肯定了,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所遭受的痛苦,全都是“江”带来的,潜伏于“高川”体内的“病毒”,终于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变化。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强烈到就连自己的身体,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所布下的封印,都无法彻底隔绝。

    在一片乱码的视网膜屏幕中,义体高川看到了自检后的自我形象,外在的轮廓和气色,并没有因为心灵上的冲击而产生变化,但是,唯独左眼,已经彻底变成了深红色该如何形容这种深红呢?它一点都不透明,也不热烈,反而无比的浑浊。让人感到无比的肮脏,让人觉得构成这个颜色的成份,已经复杂到了无法辨析的地步,就像是去到被严重污染的水渠边,看到那些深色而艳丽的水色,在艳丽的底下。是致命的污秽。

    还不仅仅如此,这片深红色,每当转动的时候,往往会勾起一抹光华,就如同燃烧的尾焰。

    它在燃烧。

    形如地狱的火焰。

    义体高川感到恶心,他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要将这颗眼球挖出来,远远地扔到一边。因为它,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因为它,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对“高川”而言,还有什么比在“现实”中变成lcl更绝望的事情呢?义体高川想不出来,他知道的是,能够在“现实”中保持形体,是执行任何计划最基础的条件。

    他一直有紧迫感,就是因为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个基础。而现在。一切可能都已经无法挽回。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仍旧用“大概”。“似乎”,“可能”这样模糊的形容,并非他觉得真的还有几率,而仅仅是,这是他唯一可以在这无比深沉的黑暗中,看到光的方法。他无法表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他能够体会出,任何因为绝望而自杀的人们的心情。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能够就此倒下,因为

    咲夜将他搀扶起来。

    他,最终。还是在女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因为,还可以站起来,所以,就不能倒下这样的意志,几乎已经变成了“高川”的本能,在义体高川可以回想的所有时光中,他都一直被这样要求,也这样被她们要求着,支持着,改造着。“高川”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些人都是女性,唯独“高川”是男性,所以,身为这个团体中唯一的男人,就必须拥有最坚硬的意志和担当。

    谁都可以期待被拯救,“高川”不可以。

    谁都可以逃避痛苦,“高川”不可以。

    “高川”,必须是拯救他人的人,必须是战胜痛苦的人,必须是能够被他人依靠的人。

    在不知道多少次苦痛、折磨、悲伤和失败中,这样的信念早已经烙印到了他的脊髓中。

    所以,只要还能站着,不,哪怕是还有爬着的力量,就绝对不能安然坦荡地倒下。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声音,在最绝望的淤泥深处,如同幽灵一般钻了出来。

    “自己必须振作起来!”这样的念头陡然浮现,好似电流一般,贯穿了他的每一条神经,再次让他的脊椎,又有了挺直的力量。他环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咲夜、近江、格雷格娅他抬起视线,仿佛看到了更多的人八景、玛索、系色、桃乐丝……视野中的每一个人,是他一直为之挣扎,试图去拯救的对象。

    在自己之前……义体高川想着,在自己之前,已经有更多的“高川”为了这个愿望,付出了许多许多,如果,这样的付出,在自己这里中断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诞生和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收获,注定绝望的付出,有意义吗?这样的问题,义体高川直到现在,才有了自己的答案有的时候,付出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如果,英雄的愿望,就是为了什么人,付出自己的一切的话,那么,无论再如何凄惨绝望,英雄,也不应该在这里倒下!

    绝对!不能!被自己想要拯救的人,看到自己的绝望和倒下!

    义体高川用力推开咲夜,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动作有多么僵硬;他知道,有太多的问题,有待自己的回答,但自己却无法回答;他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未来,有多么的黑暗,却不能让他人知道这样的黑暗。他必须,自己承载这一切。

    “如果,这就是要成为英雄的代价”义体高川突然对自己轻声说到,声音轻得,就连近在咫尺的咲夜,也没有听清,“我愿意承载。”

    “阿川……”咲夜的灰烬使者迅速褪去,就像是遭到了过度的打击,而再也无法支撑灰烬使者的变身。

    “我没事,你们呢?”义体高川冷硬地回答到,他巡视着咲夜、格雷格娅和近江的表情,脑硬体的乱码状态。仍旧没有恢复正常,但是,他的大脑,已经重新开始运作起来了。

    咲夜可不觉得自己眼前的男人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她却无法开口。去追问这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十分清楚,高川是怎样的人。虽然,现在的高川,在性情上似乎和过去的高川截然不同,但是,本质仍旧是一样的高川,绝对不会开口,去抱怨和解释。他人所无法承受,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如果高川不开口,那么,定然是自己这些人听了,也只能一筹莫展的事情咲夜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自己无法为高川做更多的事情,这是咲夜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无论如何都不做到的话。也就只能相信那个“坚持自己一定能做到”的人了。

    这样的她,是如此爱着这样的高川。她完全无法想象,没有高川在身边的日子。

    咲夜凝视着义体高川的眼睛,她自然也看到了男人左眼的异常,但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想要做的,她能够做的,她早就已经一清二楚我就在你的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呆在你的身边。注视着你,这就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发,发生了什?”格雷格娅终于也缓过神来,她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关注自己尿湿的裤子,不可置信地喃喃:“高川,到底……你到底……”

    “除了一点问题,之前有说过,一名强大的意识行走者在我的意识中动手动脚,结果被我排斥在另外一边。”义体高川重复着老借口,“你就当我在自己的意识里铸造了一堵墙壁,连我自己都无法过去墙壁的另一端,对方也无法过来。但是,在刚才,那个家伙,在墙壁上凿开了一个大洞,我差一点就要被侵蚀了。”

    “就是这样?”在格雷格娅还无法转动思维的时候,状态更好的近江,按着自己的胸口,脸色有些不好,却饶有兴致地盯着义体高川问到。她一点都没有被恐惧侵蚀的样子,但是,义体高川却觉得,本就该如此。最初,他觉得近江有可能,是“江”的一种人格体现,但是,这个时候,这样的想法,却稍稍有了些偏差。

    如果近江真的是“江”的一部分,那么,在刚才的爆发式冲击时,近江要不就应该大受影响,要不就应该毫无影响,像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负面状态,反而让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个奇异存在的理解,并不完全正确。

    “就是这样。”义体高川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之前的冷硬,只是因为情绪的缘故,但是,他不想让当前已经足够僵硬的气氛变得干干瘪瘪,“没事的,格雷格娅,不用担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你只是被吓了一跳,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不是吗?”他转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格雷格娅说到。

    格雷格娅深呼吸了好几下,突然觉得自己的胯间一片湿凉,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尴尬羞耻的情况,她垂目盯着湿嗒嗒,还在不断滴水的裤裆,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燃烧起来了,火焰似乎要将她的脑汁都变成蒸汽。

    她想要做点什么,可是,手头完全没有可以挽回或掩饰这个悲惨境遇的工具。这样的尴尬和羞耻,让她几乎忘却了,自己之前的质问。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对仍旧一脸理智冷漠的近江说:“有更换的衣物吗?”

    “跟上来。”近江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继续前行,“别再搞这样的岔子了,耳语者的高川先生,让女性丢脸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只是一场意外。”义体高川也歉意地看了格雷格娅一眼,对方几乎是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立刻扭转了视线,一脸便秘的脸色。

    #

    我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眺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我感觉到了,某种变化正在发生,不仅仅是因为,有一股无比庞大的负面情绪,从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接近的地方,朝我席卷而来,而是因为,这种改变的感觉,让“身体”的感觉变得更加实质起来在这个意识的世界中,我是有形的,但是,真正形体的实感,却并不仅仅是看起来有形而已。我十分清楚,到目前为止,自己仍旧是一个游荡于意识态世界中的幽灵,甚至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仅仅是附着在另一个高川人格上的肿瘤。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似乎在告诉我,一切,都将要改变。

    我觉得,自己要出去了,回归到那物质化体现的正常世界中。而这样的变化,一定是由“江”带来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好事。

877 激发态

    锉刀小队和火炬之光被走火带出网路球的伦敦核心基地后,两边都拒绝了走火的食宿安排,他们有各自的计划,在伦敦城里也有自己的其他落脚点。走火自然明白,他也就随口问问,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待他去处理,无论是月球核打击计划所带来的影响,还是轮椅人的突然死亡,都在一定程度上对网络球的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对月球进行核打击的影响是全球范围的,网络球在这个事态的处理上,并没有多少主动权,与之相反,轮椅人的死亡则牵扯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轮椅人是网络球中首屈一指的意识行走者,所有和意识神秘相关的业务领域,他都有所涉足,他的死亡,对网络球来说,远远不是“一个成员死掉了”那么简单的问题。

    无论从组织利益还是个人友情上,轮椅人的死亡,都是走火这批网络球高层所难以接受的事实。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还是在重重布防的宅邸。死亡笔记的入侵,还可以说对方正好击中了宅邸意识态防御的漏洞,但是,若说有什么力量,可以突然间杀死主持这个防御阵地的轮椅人,绝对是难以置信的。亲身参与了防御工程的走火十分清楚,轮椅人设计的意识宅邸领域究竟有多强。

    敌人到底是谁?在电话中无法详细了解,但是,轮椅人绝对不可能没有留下情报,更何况,他的死亡是在和梅恩先知会面后的短短十几分钟内发生的。轮椅人也许并非不知道自己将有可能死亡,也许,他早就明白,自己的行动要冒多大的风险,而必然泄漏了什么信息给梅恩先知。来作为以防万一的保险。走火沉着脸,思考着这起事件所引发的可能性,他没有太多的情报,也不能做出什么断定,但是,他必须思考。只有思考,才能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

    自己和轮椅人合作多少年了?走火一度以为,自己早已遗忘了时间,但是,如今才察觉,自己其实清楚记得这段时间的每一份每一秒。他无比希望,今天是愚人节。

    不只是走火,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因为超乎预想的变故而思考着,而焦躁着,而渴望着一种可以洗涤一切,尘埃落定的爆发。整个末日幻境,就如同塞入了微波炉里。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锉刀领着自己的队伍住进了一早就定好的房间中,还没落座,就冷着脸说到:“这个世界正变得奇怪。”

    “有吗?”队伍里的人有些讶异。“这个世界本就是奇怪的,不奇怪才不对劲吧?”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种奇怪和平时我们遭遇的那些奇怪是不同的!”锉刀蹙着眉头,来回踱步,好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无法描述她的这种感觉。倒是她的副官“牧羊犬”为她解了围。他带着一丝深沉的微笑,说到:“如果将平时的‘异常’当作是正常的一环,那么,现在的‘异常’,就是平时那种正常的非常态。是这样的意思吧?锉刀。”

    “是的,异常中的异常。这个世界过去就很奇怪,但是,那给人一种有序的,本就存在,理应如此的感觉。”锉刀停住脚步,寒声说:“但是,现在的奇怪,却一点都没有这种感觉,它是不应该存在的。”说到这里,她猛然又改口了,咬着指甲说:“不,或许,这种奇怪,就是末日的先兆。”

    “头儿,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一点都不明白啊。”另一个队员苦笑起来,“我知道你们的感觉比较敏锐,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感觉,完全无法理解。”

    “……抱歉。”锉刀终于也无奈地笑起来,“我希望是我出错了,实际上,我也无法描述这种奇怪的具体情况,只是直觉感到不对劲而已。”

    “问题出在我们接触的那些人身上?”队员的意思没有表露得很清楚,但是,这里的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耳语者、火炬之光、网络球、末日真理教、纳粹当异常的源头涉及到这个层面的时候,往往牵连甚广,也难以确定真正的源头。

    “不,不是它们!”这一次,锉刀的断然态度,倒是让队员们惊愕起来。如果说,涉及末日的异常会从什么地方出现,在他们的印象中,绝对和以上的举例不无关系,但是,锉刀却否认了这样的可能性。

    “他们十分正常,所以,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也开始被动了。”牧羊犬沉声说,他能够体会锉刀所说的异常,因为,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这次的异常,不是针对某个组织或某个势力联盟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这种异常笼罩了,所有人都将被迫去应对这个异常。看到走火的样子了吗?网络球可以说,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而我也不觉得,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可以避免。”

    “可是,我们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头儿你们感受到的情况,网络球不可能一无所觉,但他们仍旧无法避免被波及。走火的脸色有多差,每个人都看到了,他们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既然连他们都这么被动,我们这边想做点什么,也没有办法吧?如果需要联手的话,网络球必须首先提出声明。而且,会议明天就开始了,无论要怎么解决问题,都需要这段缓冲时间。”队员安慰两人,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就算要打前锋,还得征询对方的意见呢。”

    “……我明白。”锉刀有些丧气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只是,那种异常感如鲠在喉,不琢磨出个究竟的话,让人感到不痛快。这么被动的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你们也明白,一直被动的下场是什么。”

    “看来……这一次还真是在劫难逃了。”新加入的“清洁工”笑了笑。无所谓地说,“如果头儿的直觉是准确的,那么,我们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与其思考这些自己无法改变,无法扭转的东西,还不如喝点小酒。好好睡一觉。”

    “说得对!”锉刀坐直了身体,环视自己的同僚,“今天,所有人放大假,想做什么就快点去做吧,遗言也给我写好了,交到我这里来统一保存。外出的话,不要太招摇了,如果莫名其妙就被干掉了。后悔都来不及。”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呛死。说不定只是坐着,都有祸从天降呢。”摔角手怪笑着说着不吉的话,其他人立刻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过去。

    “总之,今天就解散吧,但是不许关闭通讯和定位系统,每半个小时汇报一次。”锉刀说。

    “了解。”“得令。”“就这样吧。”“没问题。”诸人纷纷回答,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目送同僚们离开房间。锉刀一头栽在沙发上,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思维通道全被那种“要命的异常感”给阻塞了。过了半会,她又站起来,去了桌边掏出纸笔,开始将自己先前的吩咐付诸行动把从火炬之光那儿获得的桃乐丝计划情报拷贝扔在了一旁,在她看来,记录自己当前遭遇到的情况。然后写好自己的遗书,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

    现实的病院中,也正因为“高川”的崩溃,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中。

    “是吗?高川失败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安德医生,面对话筒对面带着紧迫情绪的阐述。只简单回复了这么一句:“我知道了。”但是,他的心情绝对没有他的说话这般轻描淡写,轻轻搁下电话的时候,他抓电话的手掌都冒起了青筋。他十分清楚,高川这个特殊实验体对自己的计划有多重要,高川的崩溃意味着,他的计划将会有一段时间再也不得进展,而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运气,取决于是否可以找到另一个替代品。

    时间,对他来说,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的东西。即便真的只是短暂的停滞,也会在这段时间中,滋生出更多的麻烦,而原有的,已经被打压下去的麻烦,也会重新成长起来。他的计划一直有所进展,这是他能够掌控大局的基础,轮到耐心,自己自然是不缺乏的,但是,支持并推动“病院”的资源方,可没有自己这么有耐心。

    那些家伙,可是不顾科研困难,急功近利的秃鹫。他们对“病院”的工作,以及每一个研究者的计划,都有自己的一套评估方式,而失去了“高川”,会让这些人对他的计划的评估下降多少个百分点,安德医生完全可以猜测出来。

    许多研究者,都在蠢蠢欲动,等着接替自己的位置,等着批判他的计划,执行自己的计划。就和那些人一样,安德医生也不屑于他人的计划,而执着于自己的计划,始终认为自己的计划才是最好,最妥当,最有可能成功,也最有可能引导世界革命的计划。所以,他绝对不能松懈,绝对不能让对方得到可趁之机,即便这种破绽真的出现了,也必须想办法弥补

    他思考了不足五分钟,平复了心情后,用已经镇定下来的手抓住了话筒。他要打一些电话,启动早已经布置好的棋子,执行早已经准备好的应急计划。这些计划无关于现在的研究,但是,却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时间,去想办法填补高川失败后的空缺虽然很难,很麻烦,需要一点运气,但是,总比毫无希望更好。

    “我才不会输。”安德医生在谁也看不到的办公室里,阴狠地微笑着,“来吧,让我们玩个游戏。安德的游戏。”

    同一时间,阮黎医生沉着地完成了一系列数据的记录和验证,高川失败的现场就发生在她眼前,尽管已经经历过不少末日症候群患者变成lcl的现场,但是,这个少年的失败,对她来说,也有一种恍惚感。作为少年名义上的主治医生,她对他的身体和心理状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少年的崩溃完全是有先兆的,也完全符合她的理论,本应该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事实发生的时候,她才察觉,和这名少年的多年相处,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高川的坚持、努力和意志,都深深感染了她,就算他的崩溃合情合理。也无法让她有半点欣喜。这种情绪无关于这次的现场,验证了怎样的理论,而在于,过去的少年总是令人吃惊的,总能在崩溃的边缘转回来,以至于让她下意识觉得,他绝对没有崩溃的一天。

    是的,这样非理性情绪,让阮黎医生也感到吃惊。明明不崩溃才是不合理的,但这个少年却成功影响了她,让她觉得,这种不合理才应该是现实。如今,亲眼目睹的景象,却狠狠打破了她的幻想,让她品尝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那是感性的苦涩和冰冷的理性混合起来的味道。这样的体验。真是不可思议,她如此想着。把数据拷贝了一份,动作平稳利索得让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但实际上,这次的数据,真的不需要进行拷贝,或者说,根本就不准拷贝尽管没有明令条文。但是,潜规则是不允许带走数据的。实验现场的数据存档,将会一直放在实验室的终端中,自动经过复杂的安全网络加密,传输到系统更深处的资料库中。而要完成数据拷贝。不仅仅需要相应的权限,还需要足够利索的手脚,以及足够好的外部存储设备。

    单单是这个“足够好的外部存储设备”,就不是个人可以轻易得到的,那是绝对不会摆上市场货架的定制品。

    周围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视线好似激光般在空气中交错,交换着满是深意的味道,但是,在这些视线全都偏离的一瞬间,阮黎医生已经以魔术般的手法,旁若无人地收好拷贝,回应着他人的招呼,以稍快于平时的步伐离开了实验现场。她完全没有一点紧张,但是,高川的脸,那张崩溃时刻而显得茫然和痛苦的脸,好似扎根在她的脑海中般挥之不去。

    阮黎医生有足够的心理学知识去解剖此时的自己,但是,她却全然不愿意去这么做,她觉得,记住少年的脸,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没办法,进度必须加快了。他已经为我们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阮黎低语着,就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在“病院”某一处,连“病院”的主人们都不清楚的密室中巨大的容器充满了黄色的lcl,女孩以倒吊的姿势悬浮着,容器的周边,则是一排又一排充满了科幻风格的设备,银色的面板上,红蓝绿三色指示灯,宛如怪兽的呼吸般,有规律地闪烁着。十多名工作人员,正专注地记录和处理显示屏中的反馈回拉里的数据,突然间,他们看到了大量的乱码,有人不由得抱怨起来:“又来了!这是第几次了?”

    “没办法,这个小公主可不好伺候,她又梦到什么了?”另一人耸耸肩帮说到。

    “最近出现混沌资讯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不少,是因为和‘病毒’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吗?”又一个人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这个时候,无论多想继续工作也是没办法的,反馈回来的数据已经彻底变得没一点可以辨析了,普通计算机的话,这种乱码或许还可以通过二进制反编译之类的工作寻找规律,并进行解析,但是,自己所用的工作端,可不是普通的计算机,这些乱码也不是普通的编码问题。

    一个看似工作组头儿的人走到容器前敲了敲:“桃乐丝?”

    没有回应,属下一直在关注显示屏,这一次和往常不太一样,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只是,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过去更严重的时候,他们的工作不得不停息一周的时间,但是,没有人希望会因此得到休息的时间。他们在做的事情,越快结束就越安全,拖延时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头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可奈何地对其他人说:“全员休息一会。”

    #

    末日幻境,伦敦,网络球特殊监狱。

    k盯着直指自己脑袋的快剑,完全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后继的发展和他的盘算没有任何出入,这个监狱中最强的守卫“监狱长”的拿手绝活在他额前一毫米处停了下来,不是对方不像再前进一处,而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动弹。

    风,不再无形物质,剧烈旋转的气流,好似锁链一般缠绕在“监狱长”的身上,现在,这个敌人比k更像是一名囚徒。

    “怎么可能?”监狱长瞪大了眼睛,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自己的错误,就在于误判了敌人的神秘,自己的神秘抵消指定神秘没有发生作用。

    “很遗憾,我可不是席森神父。”k微笑着,打了个响指,监狱长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只是神秘看起来有点儿像罢了。”

878 人间失格

    网络球特殊监狱中,死人的尸体就好似地毯般一路铺展到区域核心的深处,剧烈的战斗破坏了大部分设备,监视器也已经全部被“神秘”摧毁,在网络球本部察觉到联络的异常中断前,k已经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监狱长”的鲜血伴随着四分五裂的肢体在他的面前洒了一片,风就如同密不透风的薄膜,挡住了这些污渍,当风停下的时候,脚边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k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之前的战斗也让他沾染上了一些鲜血,他并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只是有一点点洁癖罢了,在战斗中不能苛求太多,但是战斗结束后,只要有条件,他总会尽可能清洁一下。此行的顺利超乎预期,这位监狱长是个性格冷硬的家伙,也颇有点自视甚高,大概在过去有什么荣光吧,也许,也是因为在这个监狱里实在太过沉闷无聊的缘故,他一开始就打算自己解决入侵者,从而错失了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的机会。

    “真是帮了大忙,虽然只是多了十分钟。”k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上高高的阶梯,进入了红色铁门之后的世界,监狱长又大意了,他自以为早已经关上的门,实际上还差了一线。

    网络球伦敦区特殊监狱的监狱长竟然会犯下这些资深者所不应该犯下的错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事情,k觉得这一次,运气在自己这边。当然,也有可能是网络球故意布置下来的陷阱,但是,舍弃整个监狱和监狱长这样的高手,并不像是网络球的风格,k根本就不打算往这种可能性考虑。

    每个神秘组织。都有它们自己的行事风格,这种风格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它们的立身之基,没有重大的变故,是很难发生改变的,尤其是网络球这样的顶级神秘组织。

    k的眼瞳倒影着终端屏幕上流动的数据,逐一将藏在体内的特殊道具挖出来。不一会,肌肤就被割得血淋淋的,但他却一点眉头都没皱,眉宇间反而有一种轻微的兴奋感。沾染了自己鲜血的金属片,在接触空气后的十秒内,便如同章鱼般探出多达十三根的针线触须,仅仅吸附在这些终端上,通过早已经制定好的程序驱动,对终端接驳的网络进行反向入侵和破解。网络球在这片网络上的防御无懈可击。但问题在于,这枚金属片所携带的程序,便是通过间谍手段从网络球内部搞到手的,认证也好加密也好,完全遵循这片网络的安全机制,只要监狱这边的异常还没有反馈回网络球,只要网络球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还没法做出及时的应对。k的计划就绝对可以成功。

    这是时间差的胜利,而这个时间差。正是网络球自己的缺陷带来的。k想到这里,真想捂嘴笑出声来。被带来这里之前所受到的折磨,在这一刻,也似乎可以被这愉悦的心情清算了。

    五分钟后,终端显示屏上标注出网络球于伦敦的核心基地的相关情报,k兴奋地朝空气狠狠挥了几拳。他审视着这份情报。开始参照进入这个核心基地所需要的条件,在终端上伪造自己所需要的资格。在确定自己获得了实际进入那片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权限后,他看了一下时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继续操控着终端。继续对核心基地的网络侵入。

    不过,在短短三秒之后,k的脸上就露出惊诧和犹豫。在三秒前,他尝到了这个核心基地的网络安全机制的厉害,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的所有操作就被锁死了,并以完全无法应对的速度反攻过来,k不是不想夹着尾巴逃跑,只是,他逃跑的速度,根本快不过对方的反击。三秒钟,自己可以做什么呢?k不知道,但是,就在安全防御系统即将锁定他的踪迹时,如此犀利的反击,却陡然崩溃了。就像是迎面扑来的大浪,在自己的面前,就这么出乎意料地分解成了泡沫。在危机一刻绷紧的神经,没有承受本该承受的冲击,反而让他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k简直连思考都不需要,就能确定其中必有蹊跷,他只是在犹豫着,自己是否还要趁着这个机会继续深入,因为,那边的安全防御机制看上去像是被迫中断的样子,如果真是如此,距离它重新上线,必然有一段缓冲时间,或许足以让他看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k的犹豫持续了大概一秒,他狠心咬咬牙,将自己的好奇心压下,迅速从核心基地的网络中退出,清楚了自己的踪迹后,便头也不回地,仿佛被什么洪水猛兽追逐般,逃离了这个监狱。

    虽然这么做,或许会错失一个得到更多情报的绝佳机会,但是,k在犹豫的那一刻,隐约感受到一种,从“网络”中蔓延而来的危险。k无法描述那是怎样的危险,但是,他真的对这种莫名的危险产生了一种轻微的恐惧,虽然轻微,但却像是无法抹去的烙印,直到k脱离监狱主体,来到近旁大湖的岸边时,仍旧无法摆脱这种恐惧感。

    “那是什么?”k问自己。没有答案,然而,他却下意识的,一点都不想去挖掘这种恐惧的源头真相。

    k皱着眉头,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这种烦躁和普通的烦躁不太一样,过去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感受。他本人天性乐观,又习惯用心理学去调节自己,可是这一次,以往总能见效的手段,却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标准。他观测自己的心灵,发现那些轻微却绵延不绝的负面情绪,好似蜘蛛网一般,正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意志。

    “这也是神秘吗?”k强迫自己冷静地想着,他一边想,一边沿着湖边走了一百多米远,这个时间,已经足以让网络球的人认识到这边的情况,并派遣解决问题的人手了。k在心中估计了一下。网络球的人抵达这里的时间,大概在五分钟以内,若放在以往,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担心,他有足够的自信,去摆脱那些烦人的尾巴。但是现在,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并不好原本是很好的,但是,在侵入核心基地,遭遇到那种奇异的恐惧时,自己的状态就开始直线下降要让自己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望风而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神秘”可以做到的事情。

    那个核心基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还应该按照计划。亲自过去一趟,目睹那个传说中的桃乐丝的诞生吗?实际上,k只需要将自己弄到的情报上交,就基本完成了任务,但是,桃乐丝计划的传闻却一直挑动着他的内心,这才是他甘愿冒如此多风险的原因。

    低眉沉思的k猛然停下脚步,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失神。双脚此时已经踏入了湖水中,他不由得满头冷汗。如此彻底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他现在十分肯定,之前让他落荒而逃的那种恐惧感,绝对不仅仅是某种潜伏的危险给身体带来的警示,或许其正体就是一种意识性质的“神秘”!

    “意识行走者?”k阴沉着脸,自言自语着。“是网络球的?还是针对网络球而去的?”

    还没有等他判断出一个由来,前边不远处陡然出现了三个人那里本来都没有。k警惕地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一直如铅块般沉重的脸色,终于有了破冰的迹象。

    “s、h、q!”k叫着三人的代号。

    “快过来,网络球的人就要到了。”h招招手。

    “l呢?”小跑到三人的跟前。k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在约好的地方,我们的进度快了些,所以就过来接你了。”s拍了拍k的肩膀,“你的脸色有些差,遇到麻烦了吗?”

    “……是的,我想我遇到麻烦了。”k的喜悦再次被冲走了一些,“不小心就着了意识行走者的道儿。”

    “l能解决。”q打断了双方的交谈,说:“具体的事情,先离开这里再说。”

    其他人默契地点点头,随后齐齐抓住h的手臂和肩膀,转眼间就消失在湖边。

    #

    网络球核心基地,地下研究设施的某一个部门中,构建了一个巨大的电解池,工作人员往池子中倾倒了刚解除密封的溶胶物质绿色的胶质物,比起它们被封装前的状态,体积更加庞大了,相对密度的减少导致粘稠的胶质感降低了许多,倒入电解池中时,更像是倒出一桶桶的水。封装前还维持着的人形轮廓,这个时候也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每一个容器中封存的绿色胶质物,都代表着一个曾经的人类,而它们汇入池中时,彼此间却再也没有了人体之间的隔阂,彻彻底底地交融在一起。在微观仪器的观测中,这种绿色胶质物的成份和结构,几乎没有区别,每一个人类个体所拥有的个性,在变成这滩胶质物时,似乎就渐渐消除了。

    这些东西,从生理构造上,已经完全不能在称为人类,虽然,在刚化作胶质物时,还谈得上“活着”的气息,可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于宣称,这些“东西”还活着。这些人是遭遇了什么,才变得如此悲惨?导致他们变异的神秘,又到底是引导了怎样的异化过程?这些问题,都有待研究者的解答。他们唯一清楚的就是,这是一名来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意识行走者故意制造的惨剧,而这种异化在生理上表现出来的源头,有可能是如同“病毒”一样,会在一定条件下自我繁殖和传染。

    所有的研究者,都穿戴了厚厚的隔离服,要不是这次实验,有着严格的接触现场的要求,说不定整个电解池都会被隔离起来吧?也不会去做“人工倾倒试验品”这样的蠢事。这里的人深明保护自己的重要,只是,要追逐“神秘”的话,就不可避免地去做一些蠢事,去冒一些危险。

    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当前的实验方法。每一个看似不合安全规范的步骤,也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

    试验场中没有吵杂,每一个声音,说话声也好,脚步声也好,设备开动的声音也好。都充满了某种紧张的气氛。被异化为绿色胶质物的人,并不止猫女发现的最初那名,包括亚洲人达郎在内,因为感染,足足增加到了十三例,就在工作人员倾倒完最后一个容器的绿色胶质物后,负责操作主体设备的人也发出了准备完毕的信息。

    “各就各位,倒数十秒。”广播传出的声音,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开始倒计时。工作人员都紧张地盯着自己负责的屏幕,不时转头去看一眼电解池。

    突然间,就在倒数至四秒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由得一阵失神,随即,试验场中的所有设备好似疯狂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抵达了最高安全工作频率。而且,在读数上还在朝着极度危险的临界点挺近。工作人员回过神来。不由得发出惊呼声。

    在网络球参与这种秘密研究,不免总要碰上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他们本该已经习惯,也的确,在过去遭遇到的异常中,总能立刻反应过来。通过标准工序尝试回到正常轨道上,亦或者强行停止的整个实验的运转。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听到了从自己口中,从身边同伴的口中发出的惊恐。这种惊恐就好似涟漪一样,霎时间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第一时间重新执行危急情况下的自救措施。

    随后而来的,就不仅仅是惊恐的放大了,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解池绿色的胶质物正在翻滚,从中心处隆起一大块,就好似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站了起来,试图撑破这片绿色的隔膜本已经足够接近水的密度的绿色胶状物,正在重新变得稠密。

    变化的过程是如此迅速,在所有人回过神来,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前,那块隆起处,已经浮现出人形的轮廓。脚出现了,躯干出现了,手出现了,脖颈和头部出现了,就头发和五官的轮廓,也在这团绿色稠胶上勾勒出来。

    绿色渐渐褪去,浓稠的胶状物,再一次变得如水般稀薄,如水般透明,在哗啦啦地落回池子中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半透明的液体中,出现了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人看上去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哗啦啦

    溶液从少年身上滑落,撞在池中,掀起一片片浪花,这个时候,电解池中的溶液已经彻底变成清澈透明的水状。沐浴在清水中,湿漉漉的少年露出如梦方醒的表情,盯着自己抬起的手,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工作人员终会回过神来,发出巨大的喧哗,负责保卫的工作人员纷纷掏出武器,并通过联络器发出一个又一个的警报和命令。

    在喧哗声中,少年抬起头,和这里的人们对上了视线。喧哗声在短短的三秒内又再次归于平静,在紧绷着的平静中,终于有人打破困境,压抑着心中那怪异的感觉,朝少年问到:“孩子,你是谁?”

    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动的气息,就好似从梦中走入了人间。他平静地笑了笑,说到:

    “我是高川。”

    又是片刻的静默,争吵和确认的喧哗声,再一次让整个实验室坠入了混乱中。

    #

    义体高川、咲夜和格雷格娅终于坐在了近江办公室的位置上,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给人一种梦幻迷离的感觉。异常是存在的,给众人留下的烙印,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灵上,都非同一般的深刻。即便如此,仍旧有一种梦幻迷离的感觉,就像是本能不想去承认这种异常真的存在般。义体高川的左眼,好似火烧一样灼热,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似要被这股炙热的力量给切开了。脑硬体疯狂地运作着,没有一刻空闲,一片又一片的乱码刷着视网膜屏幕,让他的视野变得狭窄模糊。

    然而,他仍旧站了起来,不接受任何人搀扶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坐在这个位置上。

    “阿川,感觉好了点吗?”他听到咲夜的声音,在痛苦的灼烧中,他觉得有些听不清楚。

    “很好,完全没有问题。”义体高川说到。

    近江去为他取药了,她不仅仅是在仪器制造有惊人的天赋,在针对性的异常缓和药物开发上,也有着举足轻重的能力。在过去,她为网络球开发了一些刺激人体,以达到暂时压制异常反应的药物,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还有一些存货。她见证了义体高川的变化,那明显就是一种异化反应,她本就对这个青年有些兴趣,而这种从来都没出现过,却让她产生了一些刺激性生理反应的异化,让她对接下来的变化,愈加有一种期待的心情。

879 双生

    近江去里间为义体高川取抑制异常反应的药物。

    格雷格娅借了更衣间,去换掉那令人尴尬的湿裤子。

    一时间,办公室里就剩下义体高川和咲夜两人。虽然担心义体高川,但是咲夜也清楚,自己能够做的是什么。她打开办公室中的电脑,开始翻阅其中的档案,电脑界面和档案自然都是加锁的,但是,正准备解码的咲夜,突然直觉自己可以直接打出密码。多年来的经验让她遵循了这种本能,而结果也让她感到惊讶——自己真的解开了。

    她不明白。在过去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她知道自己的直觉很准,但是,可以达到下意识破解了这些密码锁的地步,仍旧是很难相信的——这已经不能单纯用直觉来解释了,她盯着自己的双手,像是要瞧出个究竟。

    咲夜的动作,对于义体高川来说,既是预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人格保存装置,开始发挥作用了吗?他不由得想到。如果,将咲夜此时的异常,归纳为上一个世界线中所存留下来的人格资讯——就如同他自己获得过早期高川的记忆资讯一样——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一个人的人格,可不仅仅是记忆,还由更多的东西构成。义体高川觉得,现在咲夜的异常,正是因为上一个世界线的咲夜资讯,通过人格保存装置,沉淀在了这个世界线的咲夜本能中。

    上一个世界线里,近江可是“高川”的妻子,咲夜也是懂得的。近江的工作密码锁是什么。

    咲夜翻阅着电脑中的文档,大部分资料是难以看懂的,太多的图表和数值,让她有一种即视感,但这种感觉却不能帮她解读出其中的含义。近江所用的标识符和常人不一样,相关的注解也完全不是正常的语言,就连系统也是特制的。对于习惯了常规计算机软件的人来说,很难适应这种系统。尽管如此,咲夜仍旧凭借那奇异的直觉,很快就找到了联网的入口,并写出了相关的验证密码。然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存储卡插了上去,开始按照自己的直觉修改存储卡中相关收集程式的筛选细节和运行权重。

    如果只是常规的电脑系统,存储卡中的资讯收集程式和入侵破解程式可以按照封装时的规则运行,但是,碰到这种特制的系统,总会无从下手。程式自主死板的运作,很可能会激活系统防火墙。咲夜也不是什么电脑高手,她仅仅会使用工具。而无法临时编程,过去遇到这样的情况,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放弃,然而。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成功。

    她所花费的时间,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少,她的身体似乎对这个系统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和熟悉感,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和她过去的直觉感受都有所不同。虽然带着疑问,咲夜却用连自己都感到惊诧的利索动作。完成了对程式的调整。现在,存储卡开始工作了。

    义体高川听到换气机的声响放大,那是这个办公室中的设备陡然加快了工作频率的缘故,这些细节很容易被明眼人察觉到,但是,他并不介意被人察觉,做这种事情就不能担心被对方在现场捉住,他有另一个权衡利弊的着眼点,在这个权衡中,重要的是一种“既成事实”。既然近江是网络球的人,不过,义体高川有理由相信去相信她,相信她即便不站在耳语者的一边,也不会刻意成为耳语者的敌人。

    义体高川也没有闲着,左眼异化的痛楚,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不得不思考更多的事情,来集中注意力,摆脱这种痛苦,尽管在这种负面状态下,思考的效率有多高,是不值得期待的事情。

    “现实”层面中的身体已经彻底崩溃,义体高川虽然希望这种认知不过是一种错觉,但他却不得不将这个仿佛梦中所见的场景,当作事实来对待。先不提身体崩溃成lcl的原因,也不提隐藏在这个突变下的暗流,仅仅站在“高川”的角度思考,这种变化,会带给自己怎样的变化呢?

    高川,是一名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虽然特殊,但前提仍旧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符合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经典病征和发病过程,崩溃后所面临的情况,也必然和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末日症候群异化为lcl之后,生理状态在一般情况下,就没有了谈论的意义,因为lcl是一种极为稳定的存在形态。它的稳定不仅表现在“难以变质”,更在于它的结构,让来自不同末日症候群患者异化而来的lcl,可以彼此结合,其过程,不会有更多的化学反应,就如同,将一杯清水倒入另一杯清水中,完全的,彻底的,成为一体。

    按照人类生理学来说,lcl在分子层面上的结构和人体有着极大的区别,按照严格的科学定义,异化为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已经“死亡”。但是,不仅仅从生理学去看待这种物质的话,却有着更多的可能性——在“病院”的研究中,因此产生的诸多可能性中,被大多数研究者达成共识基础的,是一个名为“人格浮游物理论”的推想——其内容大致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病变过程中分裂的人格,以及其原有人格,如果不在lcl化之前就消亡,那么,变成lcl之后,其存在性也会变得更加的稳定,甚至不再存在主次的区别,依附概念也会彻底消失,最终会如同浮游物一般,在融成一片的lcl中漂浮游荡。

    在人体还存在的时候,人格分裂的精神症状,往往会体现在病患者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条件下,表现出不一致的人格行为。但是,这是局限于人体生理构造和自我认知的情况,是一种在有限条件下的自我保护本能。

    一旦生理结构发生变化,自我认知也遭到异化,超出了现有人类学科的严格定义时,分裂人格和主人格的关系,以及彼此之间的互动。是否还会维持原状就有待磋商了。至少,在“病院”的研究者们看来,它绝对不会再保持原来的关系。在lcl这种“生理平等,独存共性”的状态下,如果真的有人格存在于其中。那么,这些人格就不可能再局限于过去的主次关系——人格在身体异化的时候也在异化,在身体彻底改变的时候,也将彻底改变,这样的说法,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个人格自身的细微构造。也在于多人格之间的关系处理方式。

    如果需要一个形象的比喻,其中一个研究者,提出了“lcl中的人格关系。就如同现代文明社会中的人际关系”这样的说法——人格之间,因为社会环境的变化,在理论上变得平等,不再因为“出身”的不同。产生地位高低的区别。这是一种极为“理想化”的说法,其中定然有许多不准确的地方。

    但是,有一点是研究者们的默认共识,那就是,如果一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分裂症状,和正常的精神病患者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会在同一时间有一者活跃的话。那么,当末日症候群患者崩溃为lcl之后,所有可能存在的人格,在理论上是可以于同一时间同时活动的——即便是全部的人格,都出于表征活跃的状态,也是完全可能。

    “病院”的研究者们,是通过观测末日幻境设备反馈回显示屏中的数据,来印证这个推想的,在“高川”所能接触的资讯中,这种论调虽然已经大占上风,但是,并没有彻彻底底地,毫无疑虑地证实。但是,作为可以亲自接触末日幻境内部情况的“高川”来说,自己在末日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所遭遇到的人们,都已经让他对这个推想毫不怀疑——化作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不断地分裂人格,而这些人格也会在同一时间保持大量的活跃——正因为如此,才能构成这个生动而活泼的末日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每天都有新生儿的诞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维持着社会关系,每天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正常社会中演绎的各种情感生活,在这里完全不会缺乏。从这个角度去看待lcl中的人格活动,不就是一件十分明确的事情了吗?新的人格诞生,便有了新生儿的诞生,同一时间内诸多理论平等的人格之间的互动,推动着这个世界人际社会系统的运转,人格死亡,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中某个人的死亡。

    这是一个相互映射的,复杂而又完整的系统,这里的一切,虽然掺入了大量的意识不稳定性,但是,却同样真实。在没有极大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其本身也是相当稳定的。代表着“意识不稳定性”的“神秘”,并没有破坏这个世界的运转,相反,其本身就是推动这个世界运转的一个要素。

    是的,义体高川不得不承认,撇开“现实”层面的种种问题,仅仅用观测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末日幻境的话,它就是一个拥有着完整内部和外部循环的,宏大、完整又真实世界。

    那么,此时此刻,已经成为“构造了这个世界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异化为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其中一员的“高川”,和过去对比,会有怎样的新情况呢?

    让义体高川最为敏感的一点,也是他觉得,最接近真相的一点,便是——人格平等而独立——这一特性。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和过去的诸多“高川”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自身的任务,也不在于义体化,而在于,某种意义上,他不是“单一高川”。少年高川人格,被“江”维系着,并从地狱里扯了出来。

    先不提少年高川的存在方式,到底是人格分裂,还是人格寄生,义体高川十分明白,自己和对方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体现在表面个性和思维方式的差异上,而正是这种不同,让彼此之间。无法直接视为一体。如果,之前少年高川只能呆在自己的意识中,可以视为“人格分裂患者在维持人体结构的情况下,遵循同一时间只呈现一个表面人格模式”的映射,那么,在人体结构彻底崩溃的现在——

    “他自由了。”义体高川自言自语着,虽然还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但是,他却十分相信这个判断。少年高川迟早会以更为实际的姿态,以另一个独立高川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lcl中。人格已经理论上不存在主从关系,彼此平等。而“江”,很可能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在“高川”的现实身体崩溃的过程中加了一把它。那个怪物,真的打算这么做,也真的做到了——在末日幻境里。少年高川,将不再是一个“幻影”,而是一个真实的。独立存在的高川人格。

    这样的情况谈不上好,无论从“现实”层面的角度,还是从“末日幻境”的角度,都让义体高川感到万分的棘手。当自己不再是一个牢笼的时候。他所依仗的许多可能性都会消失。少年高川和“江”,已经不再是仅仅从意识态世界中对这个世界进行影响,获得自由的两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义体高川真的不愿去想。

    往近了说,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双方不会发生实质性冲突。那才真的是让人意外。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想要的东西,要做的事情,所肩负的任务和责任,都是一样的,但是,立场决定了彼此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共存的可能性。

    只有一个“高川”,也只有一个“高川”的计划可以实现——义体高川是如此认为的,而他也坚信,少年高川也必然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参考几率所带来的可能性,“人和人的想法不同”也无法套在彼此之间,就算演化成如今的实质性独立,双方的内在却有着同等质量的,无比沉重,无比纠结的本质,那是经过了重重的时光,重重的生死淬炼出来的本质——高川意志。

    “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带着英雄的意志,带着江的意志,站在我的面前。”义体高川喃喃自语的样子,让咲夜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阿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咲夜问到,她这边的工作,倒是十分顺利。

    “不,没什么。”义体高川抬起头,看向她说:“等委托近江的事情办好了,你就带着格雷格娅先回总部吧。”

    咲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纳闷:“那你呢?”

    “有点私事要处理。”义体高川十分慎重,又十分恳切地说:“相信我,阿夜,这是只有我才能处理的事情。我无法告诉你详细的情况,不过,我可以承诺:高川,一定会回到你们的身边。”

    是的,无论如何,高川,都会回到你们的身边。

    义体高川的目光无比坚定,也无比坚信。咲夜经常在高川身上看到这种强烈、坚韧又顽固的意志,过去,她无法改变高川的决议,现在也没有任何例外。唯一让咲夜安心的是,高川如此认真地做出的承诺,从来都没有失信的先例。她决定相信他,或者说,信任他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我相信你——”咲夜顿了顿,她凝视着一脸平静的男人,她的眼神,让义体高川觉得,她似乎在这一瞬间看穿了什么,“不要害怕,阿川,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在何处,我的灵魂都伴随着你。”她的微笑,仿佛散发出宁静的香味。

    “不要害怕——”这句话,让义体高川一时间陷入恍惚,这是多么熟悉的话呀,在不同时间,不同世界线,不同轮回的高川记忆中,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到底有谁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自己又对哪些人这么说过,但是,这是一句给人带来力量的话。

    不要害怕,阿川,不要害怕——仿佛从时间长河,从轮回的深处,从世界线的彼端传来的声音,在义体高川的脑海中盘旋。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开,他露出了平静地微笑:“你以为我是谁?”

    #

    电解池中原本充满了绿色的液态胶质物,此时此刻,却已经彻底变成了清水般的物质,少年赤身**站在池子中,如同刚出浴的人类——围观这一幕的工作人员,却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形生命,是不是真的人类。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类,是如此诞生的。他们突然间想起来了,在这个研究所里会发生的,绝对不是“科学”,他们正在目睹的,是生命的“神秘”。

    “你是谁?”他们问。

    “我是高川。”少年回答。

    “高川?”有人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虽然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高川”这个名字,在网络球中却有着相当特殊的意义。

    〖

880 如风疾走

    你是谁?

    我是高川。

    我环顾着这些一身工作制服的人们,心中一片平静。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又是什么人?我一概不知,我甚至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一望无际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停留在真江进入我的身体的那段时间,我仍旧记得,在意识陷入停顿之前,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来到我的面前,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江”的存在。

    然后,他被“江”侵蚀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片段。当我再一次可以观测,思维再一次转动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这里。我不记得自己睡着过,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闭起过眼睛,更没有经历“无法观测的黑暗”。我的时间,缺失了。

    我明白,这一定是“江”引导的异常。我细致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再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充实感和从牢笼中解脱出来的喜悦,在每一个细胞里弥漫。我无法肯定自己此时的状态,但我明白,现在的自己,和之前呆在瓦尔普吉斯之夜里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在进行自我观测的过程中,许多熟悉的,复杂的,难以说清的东西,犹如雨后春笋般,在感觉中复苏。我没有理会围观的那些人,伸出手臂,用力握了握拳头。从指尖传达到手腕,从每一根肌肉,传递到全身,从神经抵达大脑,每一条本能产生的资讯,都让我下意识肯定是的。我又回来了,真正回到了末日幻境之中。

    不再是一个幻影,也不再是一个人格肿瘤,而是一个确实存在的,独立存在的高川。我是高川,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另一个末日幻境中被最终兵器杀死的高川,是回到病院后,发现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病弱少年的高川。

    我的时间,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断,却和自己死亡的那一刻接驳起来。

    有很多问题需要思考,包括另一个我的情况,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解决的麻烦。已经在面前等待得不耐烦了。我从不小看这些麻烦,在这个世界总会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神秘,会在你漫不经心的时候,给你带来意外的痛苦,但也并不高看眼前这些蠢蠢欲动的人们,因为,我的状态正是最佳状态死在最终兵器手中的那个状态。

    我的身上没有衣物,没有武器。夸克也不在身边,“江”更是已经销声匿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的手腕内侧,仍旧烙印着三枚菱状的魔纹。

    于是,在那些武装到牙齿的战斗人员缓缓逼近的时候,我再一次对他们说到:“我是高川,三级魔纹使者高川。你们确定,在要这里和我打吗?”我不介意和他们打,不介意杀死他们,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再对这个世界的人们带去无谓的伤害。我知道从“现实”角度俯瞰他们时,心中是何等的悲伤,我清楚,无论他们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都无法摆脱一个悲剧的命运。

    对这些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个彻底的解脱。而在某种意义上,我和他们的处境也是相同的,死亡,同样不会让我得到解脱。

    我们,只是一群同病相怜的人而已。我不想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杀死他们,我希望自己,永远都有不用杀死他们的余地。

    我希望,他们给我一个不用杀死他们的选择。

    我很强,我知道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我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我用尽全身的气势,用尽眼神的威慑,去警告他们。我平静地看着这些在池边停步的武装人员,他们的人数,将这片池子包围得密不透风,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视角中,他们到处都是缝隙,到处都是我进击的方向,后撤的退路,那些他们觉得不可能通过的路线,对我来说,就如同宽敞的大道。

    我朝池边走去,水拖着我的身体,让我感到久违的滞重感,如此清晰的,真实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细细地去品味,去咀嚼,去感受。水声哗啦啦的响,周围的人已经从先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了,我扫视着他们的脸庞,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透过他们的表情、低语、眼神,以及每一次的互动,去猜度他们的心思,他们的盘算,他们的计划,大量的信息在我的心中整合,而他们的部署,也在印证着我所得到的结论。

    这些人有些投鼠忌器,他们显然熟悉“神秘”,明白“三级魔纹使者”这个称谓,代表着怎样的力量。周边的设备让这个巨大的房间充满了试验场的味道,而我的出现,却并非这些人的研究计划的结果。他们的惊讶和怀疑,并不仅仅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在于我的身份高川。

    他们知道“高川”是谁,我想,他们认识的,是另一个我。

    这些细节,已经足以让我猜测他们的身份

    “这里是网络球?”我一边问着,并没有停下走向池边的脚步,尽管那些武装人员已经在呼喝着,作出一些威胁的表示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似乎也遇到过许多次,类似现在这般,敌众我寡的局面,而那时的敌人,可没有现在的这些人那么多迟疑。他们杀伐果断,不知畏惧,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信念,仿佛要燃烧自己的灵魂般,和我战斗着,和我的朋友们战斗着。

    我想起来了,依靠迷幻药“乐园”拓展自身势力的山羊公会,身体被药物破坏的白井,诱发了恶魔召唤的峦重,在那巨大的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里,狙杀着我和网络球诸人的末日真理教战士,隐居在欧洲的偏僻城镇中,试图完成“圣地”的玛尔琼斯家。我的人生。就好似走马灯般,在我的眼前旋转,透过这些幻影看到的,如今包围在池边的这些小心翼翼,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起火的武装人员。我打心底,有一种时光的唏嘘。

    虽然。在境界线里,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我也因为有着太多闲暇的时光而回忆过去,但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有着一种迷离的感觉。我的时间,和我的过去接驳上了,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突然发现。那些景象的颜色却已经变得斑驳。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的心中,也早就已经没有了戾气。

    “是的,这里是网络球,你是什么人?”先前问话的,看似地位挺高的一名研究人员开口了,又补充到:“你不是高川。不要用假身份来糊弄我们。”

    他的话在我听来可真有意思,我不由得笑起来。说到:“很遗憾,我就是高川,即便你们知道的那个高川站在这里,也必须承认我是高川。”

    充当代表的那名研究者皱着眉头,他似乎是觉得我挺不配合的,于是。那些武装人员再一次做出无声的威胁他们抬了抬枪口。

    不过,“子弹对我是无效的。”我对他们说:“如果这里没有三级魔纹使者,或者其它同等质量的人物,那么,奉劝你们还是别急着动手比较好。”

    “这可不是一般的枪械。”武装人员的头儿唯一一个在胸甲前烙印着纹章的男人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并抬起手,做了个“放缓”的手势,“这是特别针对你们这些人开发出来的,奉劝你还是别太小看我们比较好。”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动作,却在最低限度内表明了自己不想招惹麻烦的意思。研究人员的代表,那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人有些不满的神情,但却没有再开口。

    双方的默契看起来还挺不错。我想着,攀住池子的边缘跳上岸,若不是头儿之前的手势,呆在这里的武装人员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开自己的位置。

    “有衣服吗?”我问他们,一名研究人员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扔到我的脚边。

    我环视这些人,他们脸上的警惕仍旧没有消退几分。就算不用连锁判定观测,我也绝对肯定,他们在之前缓过神来的时候,必然已经向外界申请支援,从经过的时间和过去对网络球的了解来判断,此时此刻,这个房间的里里外外,一定被重重封锁起来了。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隐藏在暗中的战斗人员,一定比眼前看到的还要多几倍。而且,也不单单是“携带特殊武器的普通人”,一定有着更高端的“神秘”吧。

    三级魔纹使者的特征,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藏着掖着。

    连锁判定的最大范围是五十米,我追寻着每一颗在气流中飘动的微粒,在它们的相互碰撞中,勾勒着这个区域内的细节。研究工作者二十三名,战斗人员五十三名,大张旗鼓出现在眼前的有三十名,还有至少一个百人队,正朝这边赶来,他们的脚步所引发的震感,虽然轻微,但是确实被连锁判定捕捉到了。

    以一敌百吗?我想着,心中没有任何的悸动,也没有别样的情绪,因为,这样的情况,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我看向身旁这些几乎要凑到我身上的枪口,沿着枪身的轮廓,审视着这些士兵的武装十分熟悉的款式,但对比起记忆中的,还有些青涩笨重,大概是刚研制出来不久的型号吧?从构造来看,各方面的性能,以及制造工序的性价比,都要比记忆中的差上一些。

    “s机关?”我盯着枪械上,仿佛弹鼓般凸起的部分,问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负责管理这些士兵的头目不动声色地反问,我和他的目光对上时,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了一些不太安稳的东西。

    “是刚研究出来的吧?还是叫s机关吗?真令人怀念。”我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问到:“魔方系统制造出来了吗?”

    士兵头子猛然戴上头盔,铠甲式的防护服让他显得沉重而臃肿,却充满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强壮感。他的动作,引发了其它士兵们的行动,研究人员开始在一部分士兵的保护和引导下迅速撤退。这可不是什么友善的行为。

    即便如此,我仍旧不打算提前阻止他们。既然觉得必须离开,应该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人就是真正的“战士”是战士的话。无论是被杀死,还是杀死他人,都没有任何好抱怨的。

    士兵头子的表情,被那狰狞金属头盔的面具和护目镜挡住了,我无法确认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其实也不需要再确认了。经验和本能,都让我嗅到了逐渐浓郁起来的硝烟的味道。

    “……看来,魔方系统的确已经在研究计划上了。ky3000呢?组装起来了吗?不,按照进度的话,先研制出来的样品,序列号应该更前一点吧?ky1000?”我观测着这些人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正常人的视野限制,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我的力量,没有死角。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话的仍旧是士兵头子。他那通过发声器转换的电子音,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情感,让人不由得觉得,那身护甲下并没有一具人类的躯体,金属护甲本身,就是这个生物的正体。

    “你想说,不老实的话。就要吃苦头,对不对?”我一边系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平静地说,“其实,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这里是网络球!”对方冷硬地强调到。他的言下之意,我十分明白,但是,网络球这个身份,并不能让我产生半点顾忌,更不可能让我畏惧退避。这些人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可以让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撞上铁板,但是,我比他们更明白自己的强大。

    “除非你们叫来席森神父,或者同样等级的高手,否则,人数是没有意义的。”我再一次好言奉劝着他们。

    回答我的是一声冷笑,电子音如此说到:“我会让你明白,三级魔纹使者还不够资格在这里撒野。”

    他的话音刚落,士兵们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弯曲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连锁判定已经捕捉到了足够的信息他们使用暴力的意志已经十分坚定了,现在的这些人,才能稍微和我记忆中的那些人划上等号。

    在枪械的击锤落下之前,在暗中的人们已经准备好弥补攻击漏洞的时候,在房间大门被急行军而来的百人部队推开前,在一座座的防御工事从看似一无所有的平面上翻滚出来,不断膨胀,彼此勾连的时候,一条看不见的高速通道,已经蜿蜒着穿插在他们之间

    速掠

    我在缓慢的世界里疾驰,穿过枪口,穿过包围圈的缝隙。空气就好似水波一样,在我的四周抖动着。

    士兵们的动作,好似凝固了一般,他们的目光,在我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死死盯着我背后的方向,因为被拉长而显得沉闷的枪声响起时,子弹的轨迹,指向的是无人的地面。

    可见的出口正在被徐徐落下的闸门封死,换作正常的时间流逝,必然是十分迅速的,但是,在我的观测中,它仍旧太慢了。要冲出这个房间,就必须正面闯过刚抵达的百人队,他们几乎是和围绕池边的那些士兵同时进行射击。在我穿过他们之前,铺天盖地的子弹已经缓缓从前方滑来。

    是的,滑来,这就是我观测中的子弹速度,弹道的轨迹通过连锁判定呈现在我的眼前,我要做的事情,和过去做的没什么区别利用子弹的速度落差和弹道缝隙,找到普通人绝对无法跨入的安全地带。

    无形的高速通道如有生命般扭曲着,我穿插在弹道的缝隙中,奔跑的感觉,让我恍惚,脚踏实地的速度感,让我有一种奇妙的即视感。我本该对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偏生隐隐又有一种新鲜感,就好似跨越风暴的船舶停下后,双脚再一次踏在陆地上,就好似从监狱的铁窗看到的天空,和监狱外看到的天空,是不一样的蓝色。

    我伸出手,卡住身前士兵的喉咙,他死板得就像是一个木头人。我拽着他撕开防线,然后扔开,他重重砸在同僚的身上,车仰马翻的景象出现时,我已经从包围圈中越过,从闸门的下方滑铲而出。

    停下脚步的时候,只有背后那沉重的落地声。

    碰

    巨大的金属闸门好似断线了般,重重砸在地上。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足足有一辆卡车宽,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仅仅观察门口的样式,是绝对无法分辨它们各自的功用。而在这条通道中,也还有着不少人来来往往,大概是之前那支百人队的动静太大,不少人带着迟疑和好奇,正在往这边探头探脑。不过,对比起这些看热闹的,看起来比较有威胁的,还是充当后备队,没有跟随百人队进入房间的其他士兵。

    以及

    我打量着夹杂在士兵群中,服装不一致的五人,他们的手腕内侧,有着两枚飞翼般展开的棱形图案。

    只有他们,是只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服,而没有任何的金属护甲。

    二级魔纹使者,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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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 棺

    男人站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眺望着这片废墟般的景象,灰蒙蒙的天地间,只有黑色巨人机械地摧毁反复滋生的建筑,除了自己之外,他再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然而,比起这股寂寥的情绪,另一种由疑惑滋生出的担忧却更加强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担忧,但是,这片空气中,仿佛残留着某种让他感到恐惧的气味这是熟悉的气味,就在不久前,他的意识体被诞生出这种恐惧的力量摧毁了。他无法忘记那个少年的脸,以及依附在那个少年身上的恐怖的味道。

    那绝对不是“人”。少年不是,散播恐惧的那东西更加不是。他清楚自己的力量,他是l,是“死亡笔记”的真正主人,然而,对方却轻而易举地打穿了他的“神秘”。这是第一次,在意识态世界里真正意义上的被碾压般击溃。他耿耿于怀,却也充满了好奇。因为意识体的摧毁,没能带回太多的资讯,所以当时的具体情况,男人并不是十分清楚。他这一次又到了这里,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还是原来的地点,就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然而,那个少年,还有那个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l思考着,假设着各种各样的情况,这里是瓦尔普吉斯之夜,是网络球的自留地,对方会不会为了摆脱网络球的骚扰离开了呢?亦或着,和网络球达成了某些协议,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呢?类似的假设很多,却被他一一推翻了。他完全不觉得,那个家伙会被网络球扣留下来,网络球有多大能耐,他还是知道的。但是,网络球当前的境况,却让他们绝对无法投入更多的精力,去针对那个怪物做点什么。正常世界中的情报已经明确证实了这一点,网络球正因为突如其来的麻烦焦头烂额,而这些麻烦。有许多线索都指向那个少年,那个怪物。

    网络球的计划是十分严密的,也在针对自己的敌人做一些布置,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情况不可能完全逃过他们的视野,即便如此,l仍旧觉得,有许多事情已经超出了网络球的计算。这个欧美地区,乃至于全球性的顶级神秘组织,再也不像它过去发展起来时。表现出的那么无往不利网络球的壮大是半个世纪内的事情,它们严密的计划和高效的执行效率,总能达成它们的预期目标,从而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里,就发展成让人头疼的顶级神秘组织。它们的风格,相对来说十分正派,目光一开始就十分远大,胸襟也十分宽阔。充满了朝气,一如人们印象中那些“人心所向”的组织。但是,这样的神秘组织,在先期发展的时候,往往也是极为困难的,网络球之所以可以发展起来,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失误过”。

    从来都没有失误过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评价。每个了解网络球发展史的人,都会明白他们当时的境况,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偏差,都会让他们功亏一篑。然而,没有偏差。网络球走在悬崖间的钢丝绳上,在他人眼中,随时会万劫不复,但是,他们仍旧稳稳当当地走过来了,那样的自信和魄力,就仿佛他们笃信自己不会摔下悬崖一般。

    这样的网络球是十分可怕的,但是,就在现在,在它们准备登上另一段辉煌的时候,风向有些不对了。l一直都在注视着,观测着,揣摩着,将自己所能够弄到的哪怕是一小块碎片的线索,都珍而重之的拼合起来,于是,他嗅到了别样的气味虽然还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经足够他确认网络球失误了,在这个关键而敏感的时期,产生了失误,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失误到底是在哪些方面,到底会带来何种影响,但是,从不失误的网络球失误了,这本来就是一种让人感到不自然的变化。

    l凝视着破碎的大地,这一带的景象已经和他上一次来时变得截然不同,血红色的仿佛是血液,却又更加浓稠的液体啊,已经侵蚀了方圆几千米的区域,虽然相比起瓦尔普吉斯之夜那仿佛永无止尽的范围来说,这些被侵蚀的地方,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能够侵蚀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东西,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不仅仅只是在废墟间流淌,不仅仅是在吞噬黑色巨人,在这种表象之下,必然还有更加深刻的“神秘”在作用着。

    l觉得,这一定是那个少年和那个怪物刻意留下的东西。他们离开了,却留下了这样的东西,他们过去一直呆在这里,就是为了这样的景象做准备吗?他们如今又在什么地方?计划着什么呢?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事实上针对了网络球,那么,由此引发的暗流,会是网络球产生失误的原因吗?而这样的暗流,又会对自己,对更多的人,产生怎样的影响?

    网络球本身的实力,以及它所处在的位置,乃至于它正在进行的计划,都注定要牵扯这个世界。网络球的动荡,也必然会引发这个世界的动荡,毫不客气地说,这个世界的走向,至少有四分之一是掌握在网络球手中的。这样的神秘组织,一旦被影响,一旦产生失误,又有谁可以确信,自己能够躲开随之而来的动荡,不会被牵连呢?

    l所想到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松开心中紧绷的弦,原先他对自己等人的计划拥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再按照原来的步调走,成功的几率,绝对不会超过五成。

    恐惧,不仅仅是来自于那个怪物所留下的气息,所留下的痕迹,还来自于仿佛要吞噬自身的,如同滚滚洪流的趋势就如同感觉到了,命运正准备捉弄自己一般。

    那是复杂而庞大得无法捉摸,却又可以称之为不详的直觉。

    “那到底是什么……?”l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少年的脸,“看起来很像是高川,但应该不是高川。是对高川的意识动了手脚的,那个神秘意识行走者吗?他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是力量特性的限制?还是为了更深入的目的?”太多的疑问,无法得到解答,他觉得,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少年。

    l脱离瓦尔普吉斯之夜。他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所感觉到的,都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这让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席森神父坐在自己的对面,似乎等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又碰到那个家伙了?吃了亏?”席森神父委婉地笑了笑,问话倒是十分直白。

    “不,更糟糕。”l的表情不怎么对头。席森神父也定了定神,聆听对方的解释:“那个家伙不见了,怪物也不在了,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被留下来,似乎在侵蚀瓦尔普吉斯之夜。”

    “不见了?”席森神父甫一听到,也不由得错愕,但是,他很快就联想到l身临其境时。所想到的东西,眉头渐渐紧蹙起来。“真不是个好消息。其实,最近的消息是,网络球已经启动了桃乐丝计划,而这个计划在当下最大的用处,就是制造陷阱。”他盯着l,一字一句地说:“是针对在高川先生意识世界中做了手脚的那名意识行走者的陷阱。他们打算将对方引诱出来,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那么确信,对方一定会出来,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法子去战胜这个对手。不过。你也清楚,网络球从来都不会失误。”

    “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伙的失踪,其实就是钻进了网络球刻意张开口袋?”l揉了揉太阳穴,却很快摇摇头,说:“比起这个可能性,我更倾向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虽然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对网络球的认知,仍旧让他准备说出口时,也感到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更倾向于,网络球失误了。”因为很重要,所以他说了第二遍,“从来都不失误的网络球,失误了!”

    席森神父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他虽然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被正式提出来的时候,他也同样觉得,自己心中的情绪,绝对不是喜悦。

    “网络球失误了?网络球失误了!”席森神父豁然站起身来,不断踱着步,半晌后,他对l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但是,光是等待情报再做决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加快脚步。网络球的计划,不能在这个时候夭折,桃乐丝计划必须成功,否则我们就会失去最强的屏障。我们不是网络球的好朋友,但是网络球的敌人,也不可能是我们的朋友。”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网络球打算把桃乐丝计划当成陷阱,或用作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关系。对我们来说,桃乐丝计划本身的成功,才是最重要的。真可惜,网络球并不信任我们,桃乐丝计划在会议结束后必然会成为公开项目,但是,那时已经晚了。”l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q的情况如何?”

    “已经成功脱离。”席森神父清楚l要做什么,而他的想法也是一致的:“他和h、s两人去接k了。”

    “k也完成任务了?这样一来,计划的要素就已经齐全了。”l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门外,“立刻开始计划吧,希望还赶得上。”

    “这一点倒是可以不用这么担心。”席森神父的语气缓了缓:“网络球就算失误了,但也还有弥补的力量。倒是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的话,一定会重新进行部署,一旦他们将注意力转移,我们这边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走火那里”l突然问到:“没有更重大的情况吗?”

    “更大的情况?”席森神父想了想,失笑地摇摇头,“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绝对会封锁得很好,绝对不是第一时间可以搞到手的情报。”

    “是吗?其实,我觉得,他们内部绝对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l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用一种十分笃信的语气说:“席森神父,你最好关注一下轮椅人的消息。”

    “轮椅人?你觉得那个家伙也会发生不测?”席森神父反问。

    “他很强,在某些领域上。我必须承认自己不如他,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有可能出事。”l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职责。注定了他会干涉瓦尔普吉斯之夜,他的能力,注定了他要下潜到非常态的意识海深处。这一切,都注定了,他必然会碰到那个怪物!如果网络球的失误,就是因为那个怪物而产生的,那么,我有理由相信……”他在这里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不详暗示,却让席森神父心领神会。

    “意识态的事情,你是专家。但是,我还是觉得……”席森神父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希望自己的感觉错了。”l说:“轮椅人在这个时候发生不测的话,对网络球也好,对我们也好。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我们将要在失去一个强大帮手的情况下。去面对一个更加可怕的东西。”

    “不提这个了,在得到具体情报前,什么都无法肯定。”席森神父转移话题,问到:“这次你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对那件事确认了吗?关于你遇到的那个少年,他和高川先生有联系吗?”

    “关系一定是有的。但是,具体是怎样的情况,还不好确定。”l有些犹豫地说:“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是活人。有可能,直到上一次遇到他为止,他不是人。”

    “什么情况?”席森神父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他对意识态的古怪早有听闻,也有所经历,但是l如今的说法,却的确出乎意料。

    “那个少年,肯定是在高川的意识中做了什么手脚。你之前提出的,有可能是高川本人为掩饰自己的某种打算而做的借口,亦或着,是高川的人格分裂之类的理由,都不太符合。”l谨慎地说:“我后来仔细回味了一下,那个少年,绝对不是人格意识的投影,绝对不是高川本人,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幽灵,一个鬼魂,只是盗用了高川的形象而已。有可能是某个已经死亡的意识行走者,附体在了高川身上,通过自己的神秘,窃取了高川的意识力量,从而获得形体,所以,形象上和高川十分相似嗯,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借壳重生之类的神秘。他本人也许很强,但是,绝对不会离谱,离谱的是,纠缠在他身上的另一种神秘,那是不属于他的神秘,那才是真正的怪物!”

    “也就是说,这个少年的消失,有可能是他已经完成了重生,所以,没有必要在停留在意识态世界了?”席森神父提出这个假设。

    l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不得不肯定,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如果,那个人寄生在高川的意识里,呆在在瓦尔普吉斯之夜里,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渡过最初的磨合期,稳定自己的意识体,那反而是最好的情况。”l如此说到。

    #

    走火站在一副棺材前,宛如默哀般静立了许久。棺材又黑又重,但款式却十分质朴,里面垫上了厚厚的缓冲材料,营造得如同一张舒适的床,洁白色的被单上,躺着轮椅人的身体,他的双脚早已经萎缩,让裤管显得有些松垮。死去的轮椅人,此时表情平淡,脸部的肌肉失去弹性,而显得坚硬,就算上了妆也再也无法恢复那种圆润的感觉,而他刚刚死亡时的表情,却绝对不是这样的。走火看到了,那张充满了恐惧、焦虑和决然的神情,就好似凝固在他脸上的冰。

    仅仅从死相就能体会到,轮椅人必然遭遇了十分痛苦可怕的局面,做出了就算放弃自己生命也要办到的决定,不,当时的情况,一定是轮椅人无法反抗的厄运,他想在厄运杀死自己前,努力去做点什么轮椅人在那个时候想做的事情,走火是清楚的,这个可敬的同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这些人。

    但是,轮椅人失败了,他没能将最后的信息传出来。不,他并没有完全失败,因为,他的死相,乃至于他本身的死亡,就是一个最严厉的警告。走火很痛苦,他在半个世纪以来,在经受了太多同僚的死亡后,已经很少有这么痛苦过了。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花束放进轮椅人的怀中,一个人推合了棺盖。

    “再见,老伙计。”走火喃喃地说着,直到他出去为止,灵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和他说话,更不敢透一口大气。死寂而沉重的气氛,压着看见尸体的人们,几乎无法喘息。

    我们失误了,这就是代价,如果我们继续失误下去,还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这是走火在灵堂上说的,好似重锤一样,击打在他们的胸口。

    网络球有多久没有失误过了?网络球,从来都没有失误,在这次之前!

    轮椅人,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毫无意义的牺牲品。

882 蝴蝶

    猫女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镜子里的脸,但是目光却没有焦点,她的思维在发散,手中的口红已经旋开,但已经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往唇上凑了。她没有进入宅邸,在通过了最初的精神检测后,一直都在负责外围的事务,轮椅人的死讯也暂时还没有传达到她这儿,但是,这段时间不断观察“超级系”,其中一些古怪的变量,是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这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自己虽然是“超级系”的唯一用户,也是自己的神秘,为“超级系”提供了运转的能源,但是,“超级系”的运作本身,是不根据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无论好坏,她都无法干涉“超级系”运转的结果,她的“许愿”,也一直是一种被动的,复杂宏观方向上的达成,这样的能力,赋予她“和世界对话”的现象,但是,对话并不代表可以改变世界的意志,只是,这么多年来,通过观察那些奇特的,无法理解的反馈代码,她多少可以通过一种模糊的印象,觉察出这些“反馈”所暗示的一些东西。这些情况,她很难向其他人描述,但是,对照之后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和她所感觉到的情况吻合。这样的经历,让她对世界动态变化的感觉,比其他人更加敏感。尽管,和先知是不同的类型,但是,这样的能力和感觉,足以概括为“命运”类型的神秘。

    对网络球来说,这种“神秘”是极其珍贵而重要的,猫女也一直因此有一种使命感。虽然这种使命感有些模糊,但是,却是她至今为止最重要的源动力,也是改变了她的生活态度的核心因素。

    在这样的态度下。“超级系”的每一次运转,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却也能窥视到蛛丝马迹的规律。在猫女此时的眼中,“超级系”的运转出了问题,还不确定是怎样的问题,但是。对比往常的规律,现在似乎有一些混乱,而且,运作频率也异常提高了如果要打个比方,那就像是产生了某些bug,而被迫提高核心频率的计算机,亦或着是“病毒”的入侵,而加强了某个程式的资源。超乎寻常的工作频率,导致平板电脑外型的“超级系”一直处于异常发热状态。

    对于仿佛是“监控世界。调整世界”的这件神秘道具来说,完全是过去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不,猫女稍微回神了一些,她想起来了,这回的异常,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她对上一次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了。就好似一种似是而非的即视感。如果,这样的记忆。真的不是错觉,那么,上一次“超级系”变成这样的时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地点?遭遇了怎样的情况?

    猫女觉得自己快要逼近了真相,可是前方却陡然陷入一团浓雾中,她焦躁不安。太阳穴不停跳动,脑袋似乎快要爆炸了,身体也在异常发热,大量的负面状态一下子就将她发散的思维扯回身体里。她看清了自己映在镜子上的脸,鼻孔中正缓缓冒出腥红的液体。她下意识用力擦去。那湿滑温热的感觉,是无比的真实。

    “可恶”她想,“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种不妙的感觉到底是……?”就在这个时候,搁置在一旁的“超级系”突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猫女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用力将它操在手里,凝视看那刚刚弹出的信息。

    仍旧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资讯,不过,几个眼熟的特殊符号,还是让她隐约明白了这段资讯的部分内容666,恶,死……

    没有足够的认知和线索将这些看似独立的资讯片段连接起来的话,是无法理解它所代表的意义的,但是,猫女身为网络球的高层,却掌握着足够完成联想式拼图的情报。尤其是“666”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上一次“超级系”反馈回来的资讯中,这串数字是相当显眼的。虽然“超级系”大部分的反馈,都是难以理解的,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研究,唯独在对十位数的转译上,猫女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

    这个常人看不懂的字眼,就是“666”这个在神秘学中,有着沉重暗示意义的数字。

    666、恶、死……这样充满了负面资讯量的字眼结合起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猫女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网络球又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出了大事。她刚准备打电话询问详细情况,电话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

    她毫不迟疑,接通电话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这里都出现反馈了。”

    对方似乎被她的抢话噎了片刻,这才答道:“我是走火。你马上过来,梅恩先知也在。”说完就挂了电话。

    走火的语气很生硬,但是猫女也根本没有抱怨的念头,她对走火的性情再了解不过了,如果是正常的情况,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语气。配合之前“超级系”的资讯,猫女顿时如着了火般跳起来,扔开口红,抓着外套就连穿带跑地出了房间。

    当她抵达约定的房间时,走火正在为梅恩先知倒咖啡,房间的气氛有些凝重,但却并不是十分紧张,她缓了缓神,接过走火递来的热咖啡,一口气全都倒进肚子里,如炮弹般发问:“怎么回事?”

    走火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梅恩先知回答到:“轮椅人死了。刚才有情报说,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已经没有外来者的反应。监狱已经失陷,内部全员死亡,k逃走了,而q是接应者之一,情况可能和席森神父有关。就在你进来之前,近江那边报告了高川先生的情况,他出现了异化反应。以及,我们和亚洲区的联系,已经暂时中断了,中央公国正在频频调动军队,美利坚的太平洋舰队已经撤离日本岛海域。但是,日本岛上有出现暴动的迹象,隐约有末日真理教活动的痕迹,他们很可能在纳粹降临的同一时间,发动对亚洲区的攻势。”

    情报一条接一条地抛出来,每一条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就猫女所掌握的情报来说。这些事件的发展有不少脱离了最初的预估轨道,虽然还没有偏离太远,但是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是不得不重视的。

    但是,正因为产生偏差的事情有些繁杂,才难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偏差”的源头。猫女的头绪有些乱,结合“超级系”的反馈,似乎有一种坏预兆正被验证的感觉。和这种感觉比较起来,轮椅人的死讯反而没不那么令人烦躁了。

    好半会。她才总结出当前的情况:“我们失误了?”

    走火不断敲击椅背的手指顿了顿,他似乎也没有想到,猫女沉默了半晌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是的,我们失误了。”他说:“轮椅人的死亡,让我们损失惨重。”

    “轮椅人……”猫女摘下金丝边眼镜,捏了捏鼻梁,“他是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走火看了梅恩先知一眼。才说到:“梅恩先知和他见了一面,当时他的情况就不太好。似乎是在意识海中下潜得太深了,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在梅恩先知离开之前,他还活着。”

    “我劝告过他这段时间不要再下潜,但是……唉……他实在太固执了。”梅恩先知叹息一声:“如果我一直陪着他就好了,当时我才离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遭遇不测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到当时的情况,轮椅人也没能留下更多的线索?”猫女似乎猜到了什么。

    “是的。敌人是意识行走者,十分强大的意识行走者。”走火沉声说:“这个意识行走者,很可能与潜伏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那些外来者。以及在高川先生意识中做了手脚的意识行走者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我更倾向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或同一批人。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监控记录中,有轮椅人最后一次进入的记录,和他死亡的时间十分契合,他们可能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交手了,但是,更多的线索,单单从记录中是找不到的。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派人进入其中。如果对方真的是可以在瓦尔普吉斯之中干掉轮椅人的家伙,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一旦遭遇伏击,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也就是说,你们的判断是,偏差的源头,就是那名意识行走者?”猫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一沉,说:“根据我得到的情报,火炬之光在意的也不是耳语者,他们的目标,是高川先生,他们似乎认为,高川先生就是他们寻找的‘偏差’。”

    “不,那位高川先生还是可信的。”梅恩先知遏止了猫女的猜疑,“但是,根据席森神父那边的意识行走者的说法,如果这名意识行走者寄居在高川先生意识中的话,很可能会使用高川先生的形象,那是一种类似于借体转生的神秘,这一点和我们最初的判断是相符的。对方打算利用高川先生的身份,打入我们的内部,而我们不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决定重启桃乐丝计划的吗?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火炬之光对‘偏差’的敏感,让人感到吃惊。”

    “总归,还是我们慢了一步吗?”猫女皱起眉头,说:“到底是我们慢了一步,还是对方察觉了我们的动作,所以刻意加快了节奏?高川先生已经接触桃乐丝了吗?”

    “是的,正好是我带火炬之光和耳语者参观桃乐丝计划的时候,发生了这些事情。”走火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他似乎终于可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花费时间之长,也让他感到惊讶,这也足以让他认识到,轮椅人的死亡,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他愈发觉得,将轮椅人死亡的消息暂时封锁起来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是因为看到了桃乐丝,所以高川先生发生了异化反应?近江对他进行过意识检测了吗?”猫女又问到。

    “还没有具体的报告,耳语者打算和近江进行研究合作,我们这边没有反对的理由,近江似乎也很有兴趣。”

    “那么”猫女问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边的试验场没有异常报告发来吗?如果,偏差产生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提前行动,那么,试验场这个时候应该一片混乱吧?放任那家伙行动,破坏力可比k大闹监狱的后果要严重得多。”

    “你确定,桃乐丝计划真的对那个家伙拥有绝对的吸引力?”走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确认了一次。

    “这是超级系给出的反馈。”猫女回答到:“我觉得不会出错。桃乐丝绝对可以把那个家伙引诱出来。既然轮椅人都遭遇不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么,不在意识态中和对方交战的想法,绝对是正确的。除非我们将核心装上去,完成中继器的改造,但是,对方停留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话,我们的处境就很尴尬。”

    “这些我们都知道,也十分认同。所以,才根据超级系的反馈制造了陷阱。”走火说:“现在的问题,在于敌人是否看穿了我们的陷阱,以及,这个陷阱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我觉得,与其在这里说这些话,不如立刻通知近江,开启最高等级的最高防御。我们已经慢了一步。越是拖延,偏差就会越来越大。”猫女死死盯着走火。用质问的语气说:“你做了吗?走火?”

    走火沉声说:“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但是,直到现在仍旧没有更详细的报告”刚说到这里,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说话。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走火自己的手机上,三人都隐约意识到。这通电话会带来怎样的消息了。

    走火接通后,放大了音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边一阵气喘惶恐的声音,紧张地报告:“scp999号出问题了。”

    “scp999?”猫女对这个数字十分敏感。音量猛然拔高起来,“怎么会是这个编号?是怎样的异常实验体?”

    “就,就是,最近刚送来的,那些绿色的胶质物……”那边喘息着,突然有更巨大的碎裂声和惨叫声打断了他的说话,然后,那边开始尖叫。

    “喂!喂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立刻报告?”猫女急声问到。

    但是,那边的尖叫声伴随着枪声骤然停止,一种让心脏急跳的压抑和沉默,搭载着信号波而来,很快就弥漫在房间中。沉默并不太久,又发出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人捡起了电话,只听那边的人说到:“不管你是谁,都不需要责备这些人。他们反应很快,只是,我的行动,比他们的反应更快。”

    “不管我是谁?”猫女定了定神,反问到:“你觉得我们是谁?你又是谁?”

    “我想,你们是网络球吧?老朋友了。”那边的语气之轻松,还真的如同老朋友见面寒暄一般,没有一点的生疏和紧张,“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对话,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高川。你们可以慢一点再动身,因为,你们重新布置的时间,足够我离开这里了。”

    “你是高川?”走火抢过猫女的话,直接地,毫不客气地说:“不过就是一个复苏的幽魂罢了,你在高川先生的脑子里呆的太久,得了老年痴呆吗?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秒,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激动,也没有反驳的口吻,反而带着一种浓浓的缅怀情谊,“我听出来了,是走火吗?”

    “是的,我是走火,你是谁?我们见过?”走火凝神问到。

    “我是高川,所以,我们当然见过。”在走火反驳之前,对方又说到:“很难理解是吧?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很怀念的事情。好了,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吧。我要走了,虽然ky1999只是过渡的实验型号,但是,你们的技术水平,一直都很不错。我相信它的性能。”

    “等等!你”走火还打算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所以……是什么情况?我们认识的人?”猫女打破沉默,说:“他对我们的了解,可不是用获得高川先生的部分记忆资讯就能解释的。我们的组织里,绝对没有耳语者的眼线。即便之前的scp999和他有关系,那些变成绿色胶质物的人,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记忆。还有,走火,scp999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项目内容,而是,为什么要用这个编号?”

883 退一步

    电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彻底证明,敌人真的通过非常规的方式成功入侵了网络球的核心基地。自从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交手以来,这名手段高超的意识行走者,一直没能被网络球准确观测到,尽管通过重重线索进行推断,网络球也大致对这名敌人的身份做出了种种猜想,但是,直到现在,对方在第一次以切实的身份,站在自己等人面前——先不论这个家伙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掌握的神秘又是何种类型,单从他自称“高川”,便在一定意义上,锁定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

    名字,代号,称呼,这类词语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并没有太过严格的意义,但是,在神秘学中,却牵扯到“真名”的问题。当一个人确定用某个“名字”来声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性时,在神秘学中,这便是一种严格的定义——这样的定义,让这个人的存在性并非虚无缥缈,而通过“名字”,可以利用许多神秘渠道,去对其造成更加确实的影响和干涉,甚至可以认为,定义了这个人一生的轨迹。

    敌人在没有名字,没有状态,无法对其进行定位和观测的时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时候。虽然敌人的行动,应该是完成了他的计划的某个步骤,并打乱了自己这边的步骤。但是,用这样的代价换取对方浮出水面,走火觉得并非一无所获。

    现在,敌人切切实实地闯进了自家里,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都已经放在表面上。不再无机可循了。

    麻烦仅仅在于,因为自己这边的步骤被对方打断,并且,无法确定这个自称“高川”的敌人,对自己这边的布置预估到多少。所以,要重新将陷阱中的错漏之处弥补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走火并不觉得,在这段时间里,敌人能够给网络球造成多大的破坏,但是。想要捕捉他,也略为有些困难。

    从电话里的情况已经可以判断出来,配备在那边的人手,无法迅速组织起可以抵挡对方的防御体系,而一直运转的常规防御体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提高到压迫对方的地步。在网络球的核心基地,安全系统并不是全面强化的,而是分成不同的区域,以安全性前提分段布置。不同的地方,其防御能力,以及应对非常规状态时的反应能力,都会有所不同。

    而这个敌人。既然可以闯入实验性武器存放区域,就足以证明,这种等级的防御对他是无效的。

    那么,敌人会继续深入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呢?走火思考着,对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网络球核心基地的安全防御系统的规律性。

    “所以……是什么情况?我们认识的人?”猫女打破沉默,说:“他对我们的了解,可不是用获得高川先生的部分记忆资讯就能解释的。我们的组织里,绝对没有耳语者的眼线。即便之前的scp999和他有关系,那些变成绿色胶质物的人。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记忆。还有,走火,scp999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项目内容,而是,为什么要用这个编号?”

    走火听得出来。前面的问题,并不需要回答,也暂时没有答案,这名敌人既然自称“高川”,那么,他的能力,很有可能可以通过多方渠道获取信息,而不一定就是网络球的内部人员,单单是“名字”,就足以体现,他和q的潜伏是不同的性质。

    而猫女问出的这些问题中,她更在意的,反而是最后的问题——她对scp999这个编号,有着极为强烈的执着。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编号?”走火冷静地说:“编号是研究部门负责的。”

    “是啊,为什么在意呢?”猫女的笑容有些沮丧,她将“超级系”掏出来,指着屏幕上的“666”字样说:“因为,它倒过来就是这个!那个自称高川的家伙,绝对不是人类!其实,我刚才不应该问‘你是谁’,而应该问——你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编号不为666的话,大概会有不同的变化?”走火自言自语般说着,但是,正如他所说的:“现在的情况,处于梅恩先知的预言范围,你知道,先知的预言是注定的命运。既成事实的情况,不需要再纠缠了。”

    猫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下来,脸色很是沮丧,但是,过去,网络球可以利用这种“预言的注定”去完成自己的计划,而这一次,却着实挨了一记闷棍。真可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走火,我们的行动还来得及吗?那边的安全防御系统,可以困住他吗?无论他是什么?”梅恩先知终于发话了。

    “不清楚,如果对方深入的话,就有可能。我们以桃乐丝为中心布置的陷阱,很有针对性。”走火说:“只要,那个‘高川’,真的打算强行插入桃乐丝计划的话,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一定会去的!”猫女掷地有声地说:“否则,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呢?”

    “希望如此。”走火本人却没有这样的信心,他说:“别忘了,火炬之光对偏差的判断一直都很准确。你之前也说了,他们认为,偏差就是高川。我觉得,他会按照原来的判断,进入那个地方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他的效率高得有点惊人,我们的陷阱还没有准备完全,只凭借目前已经完成的部分,可以留下他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我们的计划,没有为这类特殊情况留出余地吗?”梅恩先知问到。

    “留有余地,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当初觉得充足的余地并不足够。”走火对现况并不看好,然而。脸色上已经看不出之前那种情绪的波动了,“反过来想想,敌人既然突然加速,打破了我们的计划,就有可能是觉得我们的计划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

    “所以。他就算拥有杀死轮椅人的力量,也没有强到足以正面对抗我们的地步?”猫女接过走火的话说。

    “是的,所以,我认为,这个‘高川’,不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人。甚至于,其背后并不代表任何强大的组织。我倾向于,他是一个独立的行走者。”明明情况给人一种紧迫感,但是,这个时候,走火的态度。却突然变得不那么急切了。他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搅拌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边说:“我的建议,不要去刻意提升基地中的防御等级,也不要再派个性强硬的人去升级冲突。我们主动退一步。”

    “退一步?”猫女显得很是惊讶,敌人都打到了基地里,而且。自己这边也并非完全没有去硬撼对方的实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火竟然也建议主动退一步?走火的作风,一直都很强硬,虽然网络球并不总是咄咄逼人,但是,在已经确定执行的计划中,这种强硬作风一直都是贯穿始终的。这种不咄咄逼人的强硬在最初发展阶段,为他们迎来生存的机会和发展的空间,在组织成长壮大之后。又凸显了自身的威信,对于组织内部的人心整合,也起到了有益的一面。

    在走火的决策中,并非没有让步的情况,但是。往往是在溢出利益中让步,而并非在既定计划的底线中让步。现在的情况,在猫女看来,正是紧要关头,网络球的计划很有可能功亏一篑,这个时候不加把力,还等什么时候?再退一步的话,自己这边的计划,就有可能全功尽弃,自己这边等人的牺牲,也就没有了价值。

    不过,走火过去的准确决策,奠定了他的威信,猫女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却也没有底气反驳,说走火的决策是错误的。她等待着他的解释,走火必须给这里的人一个理由。

    “理由是,我们的准备并不充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计划中已经出现的漏洞。”走火沉着地说:“虽然我们有可能战胜对方,但是,战胜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为了死去的人报酬吗?仅仅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死亡并非没有价值吗?不,仅仅是捕捉到他,杀死他,都不足以体现已经牺牲的那些同伴们的价值。因为,对方只是一个人!而我们的目标,也不再于杀死某个人,我们的牺牲,并不是为了这种低层的恩怨产生的。别忘记了,我们的初衷,我们的工作,我们的信仰。同志们的牺牲,是为了达成更大的,更壮阔的,更高等的目标。的确,因为这名敌人,这些同志们牺牲了,但是如果这名敌人不出现,就没有人牺牲了吗?”

    “可是!”猫女立刻想要反驳,却被梅恩先知抬手阻止了。

    “敌人,是永远无法清理干净的。”梅恩先知沉重地说:“包括轮椅人在内,我们哪个不是都有可能随时会死去?既然我们冒着这样的危险,去进行我们的事业,那么,就不会为了某个敌人,迷失自己的方向,也不应该将报复某个敌人的行动,放在自己既有的计划之上。”

    “猫女,我问你,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什么?”走火凝视着猫女,问到。

    “……完成中继器和联合会议。”猫女顿了顿,说到,她眼中想要报复的火焰并没有消失,只是隐藏得更深了,“我明白了,我认可这次的决定。”

    “既然扎根在瓦尔普吉斯之夜里的敌人已经出来了,那么,我们就应该继续中继器的构建。”走火继续说到:“从之前和这个‘高川’的对话来看,他对我们十分了解,态度上,也没有强硬的针对性。所以,我觉得,在当前的状况下,和这个家伙硬干并不是当务之急,也没有必要,冒着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去增加伤亡,拖累进度,或许可以逞一时之快,但对于计划来说,都是不可取的,也不应该被绊在这里。网络球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建立的,我们的集合,也不是由特定人所能代表的。我们的目标。本就需要很多人付出生命去坚持。而我们的力量,会因为争取到时间,而越来越强大。敌人只是一个人,除非他拥有凭借一己之力碾压我们的力量,否则。他无法用暴力切实地伤害到整个组织,也无法对整个组织的进度造成巨大的破坏,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会被我们远远抛在后头。”

    “轮椅人是我们之中有数的高手,能够完胜于他,并且侵入到我们的核心基地。我们可以承认。是的,这个敌人很强,非常强,单打独斗,可能我们没有一个可以战胜他的人。”梅恩先知开口了,“但是。那有怎么样呢?网络球是一个组织,我们也好,轮椅人也好,单单摘出某个成员,都不过是这个组织的一个细胞而已。我们的强大,从来不是因为我们某个人有多强,而是因为。我们是一个组织!共同的目标和信念,将我们统合在一起,当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不再具备个体某些特殊性。”

    “我们是不可战胜的,除非世界走到了尽头。”走火用着极为强烈的语气说到,他的意志,就如同烧得火红的铁块,坚韧而灼热,“但是,我们不正是为了战胜末日。才聚集在一起的吗?所以,要么我们一直存在下去,要么,我们和这个世界一起死去!猫女,你觉得那个‘高川’算得了什么?”

    猫女沉默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狠戾的笑容,她说:“他就是个屁!”

    走火也笑了起来,轻声说:“是的,他就是个屁。所以,不需要为他所迷惑,不要被他所动摇。如果他就是毁灭世界的666,那么,我们迟早也要和他对上,那时我们足够强大,也到了和他算账的时候。如果他不是,那么,我们也就没有了在意他的必要。”

    “其实,在知道这个‘高川’是scp编号666前,我一直觉得,666可能是某个最终兵器的完成型号。”猫女这么提了一句,“如果他就是666,又是虚弱的时候呢?我们会不会错失了一个机会?干掉他的几率,有百分之五十呢。”

    “忘记了吗?先知的预言。”走火毫不迟疑地回答到:“如果我们在这里干掉他,末日就不会降临的话,那么,我们至今为止战战兢兢的准备,又算是什么呢?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他是末日的代言人,我们可以在这里干掉他的几率,反而低得很。不和他硬杠,主动退一步的话,就是海阔天空,可以保存更多人的性命,保存组织的实力和精力。”

    猫女终于也想通了:“也许……我太在意超级系的资讯了。”

    “是的,资讯是为了目标服务的,而不应该本末倒置,让资讯影响了目标。根据资讯,我们可以反复调整计划,但是,这样的调整,不应该是冲着资讯中的危险而去,而是为了实现目标,我们必须有因为这些危险而牺牲的准备。”走火如此说到。

    “那么,我该回去了。”猫女喝光杯子里的咖啡,起身说:“我会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执行自己的勤务。”

    走火点点头,梅恩先知也投去赞许的目光。

    “轮椅人……等会议结束后,我再去买束花。”猫女这么说着,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么,我也该去准备一下了。”走火也起身对梅恩先知说:“情况有变,但是,要提防的目标,已经发生了转移。比起那个‘高川’,席森神父的动向反而让人在意。他们有可能想做点什么,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黑巢。”梅恩先知点点头,喝了口咖啡,说:“他的组织,叫做黑巢,他们是一个组织,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中,最后一个巨头的变种。他们很危险,不要小看他们。”

    “他们有可能和那个‘高川’联手吗?”走火问。

    “高川的事情,自然有高川负责解决。”梅恩先知微笑一下,说:“高川先生此时就在那个基地中。我说过的,耳语者,就是保险,至关重要的那种。”

    “是吗?原来梅恩先知之肯定我的判断,是出于这样的判断。”走火顿了顿,十分明确地说:“和我的想法不同,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判断方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判断方式和行事作风。我们并不是因为风格一致才聚集在一起的,而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梅恩先知仍旧微笑着,缓缓说:“现在看来,不都是殊归同途吗?这也证明了,我们的确是合得来的。”

    走火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边拨打手机,一边走出了房间。

    “情况如何?”他问。

    “按照您的指示,已经暂停行动,对方也没有再制造伤亡。”电话那边说。

    “很好,按照现有的力度保持监视,直到对方脱离监控范围。”走火说完,就挂了电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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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