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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38 盛开

    ps:祝大家新年如意,马到成功。

    汽车旅馆中,雅克、库拉和k三人所在的房间已经好一阵没有半点声音,三人坐在不同的位置上,沉默地,没有任何交流。日暮下的寂静,反而显得三人的内心,绝对没有他们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安静,偶尔站起来踱步,倒咖啡,拿起纸笔,亦或是无聊地贴着窗子眺望外边的风景,产生的动静,清晰得就如同白纸上的黑字。风拂过树冠和窗帘,让人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动。

    到底另外两人是否也在考虑和猜测伏击者与网络球来人的交锋,正在进行这种考虑和猜测的本人是不知晓的,对于雅克和库拉这对搭档而言也是如此,更别提与两人交往不深的k了。这种无法交流,无法揣测的状态,让这个房间仿佛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布,让人不禁有些焦躁。对于伏击者的下场,雅克并不担心,就算是死掉了也无所谓,火炬之光的行动,并不完全依赖于这些亚洲人的发挥,根据己方早已经制定好的计划,携上他们一程已经是完成任务,这种对这些亚洲人轻描淡写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让网络球误判而给自己带来优势的因素。

    火炬之光能够利用这些亚洲人做的事情,网络球自然也能推断出来,而这种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行动,到底能有多好的结果,往往取决于大势和意外,然而,在当前的状况下,占据大势的网络球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让意外出现。所以,亚洲人所带来的变数,也许可以作为锦上添花的一环。但想要依靠他们去完成任务,无疑是天方夜谭。

    只是,在见到k的当时,负责具体行动的雅克和库拉立刻产生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男人的存在性,甚至比其他亚洲人的存在更为重要。这是他们将这个男人放在身边随时监视的原因。尽管至今仍旧无法察觉到,这个男人的特殊之处,但是,一个人的特殊,并不全然在他所具备的力量上,而是他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扮演怎样的角色。

    事件的发展,是连锁的,就如同俗话说。一颗螺钉的掉落,会导致一场战役的改写,蝴蝶效应在神秘圈中并不是什么几率低下的科学理论,而是更有实际意义的行动指标。尤其对火炬之光来说,其特殊存在部分“欧米茄”,就是一种暗示着蝴蝶效应的“偏差”。

    雅克和库拉都是火炬之光的老资格了,见证并参与太多行动的他们,已经能够充分理解。这种“偏差”的力量,是何等特殊。几乎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之为“命运”的力量。引导命运,改变命运,从命运的变动中,探索存在的可能性,这种哲学高度上的目标。就是火炬之光这个组织成立的宗旨,和网络球那种更实际的“阻止末日,引导世界和平”的宗旨,在本质上就存在严重的分岐点。如果说,末日真理教和网络球是两个极端。那么,火炬之光便是居于中间的那部分,不依赖于末日和和平,也不倾向于毁灭与战争,他们更多是游荡于两者之间,去思考和寻找世界和自身的可能性,以及存在意义。

    火炬之光中,的确存在许多视实事和最终结果为最优先取向的人,但是,就整个组织的氛围,以及大部分成员的思维中,探索哲思和验证哲思的人才是主流。当这些人打算做点什么事情,那并非是因为这种事情可以让他们获得物质上的利益,而是因为,能够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从中达到某个精神上的高度。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对事物发展变化进行观测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个特点,是其他的大多数神秘组织所不具备的。

    正如当前的行动,虽然过程上,是从网络球手中夺取话语权,也是几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政治博弈,但是,驱使火炬之光产生这个行动的原始理由,并非是要夺取话语权,让自己的组织重新走上神秘圈的巅峰,也不是为了向国家示好,以获得更大的支持。仅仅是因为,这个行动所产生的碰撞,就像是粒子加速对撞机一样,能够“撞”出一些精神上的答案至于,究竟是怎样的答案,其实是很私人化的,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自己的收获,亦或是一无所获,但是,因为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就决定这么做了。即便,这些答案,不可能是最终极而唯一的东西。

    对于不理解这些人心理活动的外人来说,这样的行动方式和活动纲领,一定是比末日真理教更像是疯子吧。但是,当一个人接受并遵从火炬之光这种因精神哲学化而显得有些虚幻,乃至于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宗旨时,便会打内心深处,产生一股极为可怕的动力。正是这种纯粹精神驱动的强大动力,让火炬之光一度站在神秘圈的顶峰,即便遭遇种种磨难,也未曾真的走下过这个顶层的圈子。

    而可怕的“偏差”,也同样是因为这种纯粹精神方面的动力,才产生的一种神秘现象。对于外人来说,“欧米茄”这个火炬之光的内部特殊结构,以及其意义“偏差”,都是是模糊的,难以想象的神秘。但是,对于真正理解、接受并遵循火炬之光宗旨而行动的人来说,哪怕自身不是火炬之光的成员,也不会这个“偏差”神秘有半点疑惑,虽然,他们同样无法用语言去解释,“偏差”到底涵盖了哪些方面,是怎样的一种神秘。

    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认为,所有可以对火炬之光的“偏差”产生足够认知的人,无论自己是否承认,都是火炬之光的成员。而秉持着同样的理念的人,可以相互理解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都会在一种奇异的命运般的吸引力的作用下,聚集在一起,就如同一根火炬于黑暗中燃起时。能够明白这个火炬的光明所代表的意义的人,都会朝火炬处汇聚,乃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点燃吸引同类的火炬于是,火炬之光诞生了。

    雅克和库拉这对搭档从来都存在隔阂,他们拥有各自的精神世界。并对其他人的精神世界抱有一定的漠然和排斥的态度,然而,他们却仍旧是配合默契的搭档,也从来没有因为这种精神世界的隔阂产生足以解散搭档的分歧和冲突,也许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举着自己心中火炬的人。即便这火炬的光有强有弱,有不同的颜色和波长,但是,光就是光。当不同的光聚在一起,不会排斥彼此,只会融汇成一种更纯净的,更炙热的白色。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雅克、库拉和k三人的房间中,感受那寂静和压抑,以及漂浮在空气中的思维和情绪,会产生极为痛苦的。想要快点逃离的焦躁感。但是,对于雅克和库拉来说。即便是焦躁感,也是有意义的,甘美的,甚至于,让人感到沉醉。他们会咀嚼品味这些负面感受,所给自己带来的。心灵和哲思上的触动。

    即便k在这个期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低声私语:“真是变态。”也无法让雅克和库拉产生半点动摇。

    库拉突然看了一下时钟,打破这份沉默,对另外两人说:“是时候了。”她的话没头没尾,究竟是指什么到了时候。或者是时候去做了什么呢?都没有说清楚。k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些思索和困扰,他能从这句话中联想到许多,但是,这许多究竟那个是正确的,却很难做出判断。火炬之光的人,说话很模糊,行动看似有一个确切的目标,但真正的目的却同样很模糊,“模糊放大了偏差”这句话是k从某个经常和火炬之光的人打交道的前辈口中听来的,和火炬之光这些人一起行动的这段时间,他可是切身领教了。

    比起k的犹豫,雅克却显得没有一丝迟疑,他仿佛解释般,对k说:“去迎接客人吧。”

    k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想着,总算没有出乎意料。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伏击者遭到沉重反击,彻底落入下风的时候了。只是,在平常时,这些看上去很简单的,可以心领神会的东西,在火炬之光的两人说出来时,却不由得让人下意识去思考,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性。

    看着雅克和库拉雷厉风行地走出房间,k终于露出直白的苦笑,一想到自己要揣着秘密继续和这些人合作,还要保持一种暧昧的态度,就让他不由得觉得世事维艰。他的玩世不恭和轻佻,虽然不是装出来的,但要随时保持这样的表现,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算了,还有七天,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他对自己说着,心想,头儿的算计,连这种火炬之光这种意味着“偏差”的东西也包括在内,真的可行吗?

    #

    三名伏击者成功欺近灰烬使者咲夜的身前,当他们要面对的,却是陡然间增殖的灰丝,以及于后方追击而来的义体高川。义体高川其实并不为咲夜当前所要面对的状况感到担忧,他仅仅担忧于,在这种状况下,咲夜于灰烬使者状态所展现出来的强势。灰烬使者的能力在过去,一直都以灰丝体现,而这些灰丝到底能够发挥到怎样的程度,却一直没有一个直观的上限。这不免让人产生,灰烬使者的力量没有上限的感觉,但是,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这仅仅是一种错觉而已,灰烬使者状态下的咲夜,和平时的咲夜不一样,而平时的咲夜才是正常的她,一旦进入灰烬使者状态,那种截然不同的印象,无疑是一种被神秘影响的证明,而且,这种影响,强烈到直接扭转了个性。

    灰烬使者的上限,也许很高很高,但是,那仅仅是灰烬使者,或者说,是那张罗夏墨迹面具,亦或是桃乐丝的布偶熊的上限,而绝非咲夜的上限。咲夜能过做到的事情,能够战胜的敌人,其实要比她自己所认为的更少。

    当灰烬使者状态下的咲夜显得比过去更加强大时,应该可以认为,并不是咲夜真正变得强大了,而是那张罗夏墨迹面具或者布偶熊自身所蕴含的能量,正在逐步解锁。以适应剧本的情节推动。力量的提升,代表着剧情的加速,展现出的压迫力越强,就越代表着将要面对的危险越大。即便,这种强大不体现在直接性的力量展示上,但是。咲夜态度的变化,不也证明,灰烬使者状态所具备的神秘,对她的影响正在加强吗?

    咲夜,是不会轻易夺走他人性命,也不会只为了示威,就用暴力宣泄不满的,温柔的女孩。当时,这样的她。却突然表现得如此凌厉,那残酷的杀法,以及陡然加速的强势,无不预兆着,她自身内在的某种扭曲的改变。目睹咲夜方向的举动,那宛如海藻般摇曳的灰丝,和过去对比,看不出太大的不同。但是,却更有一种直击心灵的压迫感。让人升起恐惧,觉得无路可退。义体高川不禁去想,被罗夏墨迹面具遮住的那张面孔,究竟是咲夜的,还是桃乐丝的呢?是不是,桃乐丝借助这张面具。控制着灰烬使者状态下的咲夜呢?

    如果可以的话,义体高川是想要劝导咲夜放弃桃乐丝所留下的这个强化道具的,但是,一切仍旧取决于咲夜自身的决定。如果咲夜不愿意放弃的话,灰烬使者的“神秘”。并不会因为外力的影响而离开她。谁也无法强制从咲夜身上,违背她的内心想法,剥离这股力量,这是义体高川暗中尝试了多次后,所得到的结论。

    无论是太多地使用灰烬使者的力量,还是灰烬使者的力量自行增强,对咲夜本人而言,都谈不上什么好事。具体的坏处目前还没有直接浮现出来,但是,义体高川已经感到了不安,他希望,这种不安,仅仅是他想得太多。

    义体高川无法控制咲夜对灰烬使者变身的使用,而外在的压力,也迫使她必须使用这股力量,而越是使用这股力量,被侵蚀的可能性就会越大,看起来像是个死循环。也许,网络球仿造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研究成果“桃乐丝计划”,会是打破这个循环的关键,义体高川也如此期待着。走火许诺过,要给耳语者开放“桃乐丝计划”这个秘密研究项目,但是,具体时间并没有确定,换句话来说,耳语者对网络球的重要性越大,自身的立场越关键,就越能缩短接触这个秘密项目的时间。

    在耳语者的地位,已经实际上得到巩固的现在,还跟着走火来到这里,去直面另一个和网络球相差无几的顶级神秘组织,和那些似乎别有图谋的亚洲来客,不免也有展现自身重要性的目的在内。

    义体高川和灰烬使者咲夜的组合,足以应付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神秘,这一点如果不展现在他人面前,让他人直观理解的话,是无法扭转他人看法的。对于耳语者的实力感到模糊,就会在评估上存在暧昧,当人们下意识戒备,却无法给予肯定的时候,就会产生排斥。而这种下意识的被排斥,正是耳语者以来的缺陷所在。

    为了弥补这种缺陷,让网络球真正认可耳语者是可以进一步接触的盟友,消除立场上的暧昧,至少是,让人觉得自己这边有意要消除这种暧昧,是十分必要的。咲夜的凌厉,可谓是恰逢其实,因此,即便担心,也无法阻止这种变化义体高川只希望,在咲夜被彻底影响之前,见到网络球的最终兵器仿造体“桃乐丝”。如果这个“桃乐丝”无法被唤醒的原因,就在于她缺少了一个钥匙的话

    超级桃乐丝留下的这只布偶熊,就是这把钥匙吗?义体高川,是这么期望的,让属于桃乐丝的,重新回到桃乐丝手中,让咲夜重新成为她自己。

    咲夜的身影,正在消失,就像是被大量的灰丝,掩盖了自己的身形,这样的变化投影在伏击者的瞳孔中,明明是一段渐变的过程,却在诸人能够为之做出反应前就完成了。伏击者们无论谁想做点什么,攻击也好,躲避也好,逃离也好,他们的身体,却根本跟不上视野中的变化。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周边的空间,仿佛被墨水浸染般,由浅至深的灰色不断扩散,仅仅眨眼的时间里,自己置身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

    而没有呆在那一片区域的人,则看清了这一瞬间的变化实质灰烬使者咲夜身周那密密麻麻的灰丝,好似盛开的花瓣,一下子就挤满了周遭的空间,三名抵达她身边的伏击者,在出手攻击之前,就全都被卷入了花芯中。

839 起雾

    义体高川停下脚步,他的速度已经极快,但竟然也没有赶上三名伏击者被灰烬使者咲夜的灰丝吞噬的速度。那一瞬间,他观测到能够拥有瞬间移动能力的那名伏击者仅仅身体虚幻了一下,最终却没能逃离那片被灰丝包裹的范围。从咲夜身上迸发出来的灰丝,看上去就如同割裂空间后所产生的缝隙,不过,到底是否真的割裂了空间,却无法确定,虽然瞬间移动能力被阻止,但是,那种瞬间移动能力是否基于空间性神秘,除了使用者本人之外尚不得而知,因此也无法推断,灰丝阻止这种神秘发挥作用,是否是因为同样产生了空间性质的神秘。

    不过,必然有神秘被抵消或限制了,才能够如此彻底地捕捉这三名伏击者,甚至于,可以判断,这三名伏击者所具备的神秘,在灰丝面前完全起不到保护自己乃至于攻击咲夜的作用。这种复数神秘尽皆失效的状况,和义体高川之前观测灰丝作用所得到的判断完全不相符。也许,当初的灰丝,仅仅是发挥了一部分的力量,而如今所展现出来的压倒性强大,是否已经是灰烬使者变身的极限,也变得模糊起来。

    义体高川之前的判断,那种力量加速必然带来的连锁作用,以及这种力量加速所暗示的背景演变,已经有了初步的证据。如果可以的话,义体高川希望咲夜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完成自己的人生,不仅仅是咲夜,对于八景和玛索,这种情感也是一样的。强大的力量和过人的际遇,的确可以带给人们足够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但是。未曾也不可以看作是外在环境的压迫,在神秘不显的正常世界里,一步登天所带来的隐患尚且很难消除,无法承受突然的改变而不得不承受心理的高负荷而崩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更何况当这种改变。是基于“神秘”的时候。

    末日幻境,是一个悲哀的世界,这一点,义体高川已经充分体验到了,那并不仅仅是指末日的必将降临,以及世界循环的牢笼,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来说,这种基于未来预期的悲哀,是很难感受到的。或许有一天。在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时候,末日就已经摧毁了世界,而人们也将毫无悲伤痛苦地结束自己的生活,这种结束或许称不上痛苦。但是,不得不在这种背景加速下,去接触神秘,去提升力量,并且。还是自己毫无选择地完成这个过程,却足以称得上痛苦。

    很多人。并不是自己选择去承受代价,而是不得不承受代价,不是没个人,都喜欢神秘所带来的刺激,而无视神秘所造成的,对自己生活的破坏。这种无法选择。基于时代、命运和剧本的无法选择,对于能够从更高处向下眺望的义体高川来说,对于明明知道后果的义体高川来说,更是无比的痛苦。

    咲夜或许会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可以接受的。随之而来的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也可能,并不清楚代价,而自认为可以接受。义体高川却知道,也许她是自己选择了化身灰烬使者,但是,化身灰烬使者之后所产生的变化,并不全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即便,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人可以掌控自己的每一个变化,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人都是被迫于自身所限的环境,本能地去改变自己,适应世界的发展。

    然而,这种生存环境,本该可以更好,本该可以改变。就如兵荒马乱的时代,和歌舞升平的时代,人们往往都会觉得活在前一个时代就是一种悲哀和痛苦,而这种无法选择活在后者的时代的无奈,也更是一种痛苦。义体高川,便是如此为之感到痛苦。在感性复苏的如今,他完全无法消解这样的痛苦。

    他想让咲夜,八景和玛索,活在一个不说歌舞升平,但至少平静的世界里,哪怕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即便没有神秘世界的精彩,但也一定有其他的精彩吧。当人生的高度和精度,被世界的变幻所强迫决定时,那必然是悲哀的。“神秘”或许本该就不应该存在。

    然而,自己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变幻的世界,充满了“神秘”的世界,没有选择的世界。

    咲夜自以为的选择,也不过是没有选择。义体高川的选择,也同样是没有选择。八景和玛索,乃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全都一样。所有的看似选择,都只是被一股无形的潮流捆缚着。

    义体高川不知道咲夜继续承受灰烬使者变身的力量提升,未来会变得如何,但是,在他能够考虑到的各种结果中,尽是些很难让人高兴起来的可能性。但是,无论如何劝说咲夜,也无法阻止她继续使用这种力量吧,因为,她选择了,或者说,不得不选择,去成为灰烬使者。

    义体高川的目光和表情,掩盖在狐狸面具之下,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少年高川会戴上一副面具了,至少对他本人而言,将这种悲哀和痛苦的心态,掩饰在一张面具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十分清楚,当自己痛苦的时候,咲夜和八景她们,必然也会担忧而痛苦,而自己痛苦的根源,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不,也许,我可以!义体高川的心声,猛然从思感的深处,悄然浮出来。

    也不是这样……义体高川无法抑制这样的情感,“我必须可以”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紧紧缠绕在他的灵魂中。

    英雄,不就是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是英雄的话,是某个人,某些人的英雄的话,不就是要改变他们的悲哀和痛苦吗?

    如果,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那才是英雄的证明。

    当时代和世界决定了人的悲哀和痛苦,那就去改变这个让人悲哀和痛苦的时代和世界。这是英雄唯一的价值,也是英雄唯一的真理。

    对其他人来说,改变时代和世界是极为困难的。然而自己所要改变的时代和世界,根源只有一个,那就是“病毒”。而这,不正是高川所爱之人,真江在死去之前,所交托的愿望吗?

    一切。都是联系的,碰撞的,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将归结于一个可以直击的根源。

    虽然,也许,结束这一切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自己义体高川抚摸着狐狸面具的左眼但是,自己绝对不会什么都做不到。

    义体高川第一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他人要求的。赋予的,强制的,即便过程和结果相似,但是,只有现在,是完全基于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感和自己的理智。

    面对可怕的“病毒”。无法理解的“江”,以及同样决定了自己步调的少年高川。义体高川终于确定了,自己所拥有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在什么地方。

    那就是,自己也是“高川”。

    高川,必然只有一个。看似分裂的高川,也必将归于一体。构成现在的自己的一切,也必将成为新高川的一部分。

    当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时候,这份坚持,必然不会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当义体高川。成为新高川的一部分,无论那是怎样的高川,义体高川的诞生、成长和结束所构成的存在性,也必然不会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义体高川那遮掩在狐狸面具下的目光,于阴影中绽放着光芒。而这些变化,无法被他人了解,只是,走火、司机和那名唯一幸存下来的伏击者,却是可以从那背影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感觉。

    “真可怕呀,到底在想什么呢?明明都大局已定了。”带着鸭舌帽,藏匿着自己表情的司机喃喃自语,“真是无法理解的家伙。耳语者都这么怪吗?那个咲夜也是,这个高川也是。比资料中描述的,还要强得多。走火,情报部门是不是该换个负责人了?”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走火直视义体高川的背影,沉缓地说:“我有不好的感觉?”

    “他们会变成棘手的敌人?”司机压低声音问到。

    “不,比他们会成为敌人更麻烦。”走火说:“他们的变化不太正常,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孤立的,异常的变化,就是另一种异常变化的征兆。耳语者的人,身为亚洲区的代表,这样的身份,不是偶然,作为既成事实,也必然代表着一种命运的走向。”

    “所以,他们的变化,改变了世界的命运?”司机哑然失笑,“你不会想这么说吧?走火。”

    “不,你说反了。是世界命运的走向,决定了他们的变化。”走火说:“你想想,迫使他们变得更强的命运和环境,是不是有点可怕呢?而这样的命运和环境,也一定并不仅仅是作用在他们身上,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比正常的关系更加紧密。”

    司机沉默半晌,咀嚼了这幅说辞后,恍然有所想象,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开玩笑虽然这句话就是个玩笑。”走火开了个玩笑,但脸上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表情。

    “我知道,我也看书的,这是冷笑话对不对?”司机说。

    “世界,人类,社会,本身就拥有比主观感受到的连系更加紧密复杂的连系。”走火的语气有些沉重,“每一个点的震动,都会通过这种连系,震荡其他的点,而每一个点的震动,也都是因为其他点的震动带来的,耳语者的异常,将会影响其他的神秘组织,乃至于更多的人,但是,耳语者的异常,又未曾不是其它更多方面的震动所产生的呢?”

    “这个更多方面的震动,比耳语者这个点的震动更加重要,是这样吗?”司机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耳语者只是一个点,但是造成这个点震动的其它更多点的震动,却代表着一种潮流。”走火搓了搓耳根,“我嗅到了一种可怕潮流即将抵达的味道,和网络球成立之初所遭遇的那股一样可怕。一样强大,不,有可能更加可怕,更加强大。”

    “比那时候更加可怕?”司机有些戚戚地说:“除了世界末日之外,还有其他吗?”

    “希望不是世界末日,太快了。我们的准备根本不充分。而且,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还没有太多的征兆。”走火说。

    “会不会就是在这种没有太多征兆的情况下,灾难突然降临,所以才导致世界末日?”司机想了想,说到:“按照目前的势态,我觉得只有这样的可能,才能产生配得上‘世界末日’这个词语的灾难。也许,并不是末日真理教制造末日。也不仅仅是各方面的冲突交错所导致的阴差阳错,而是一种更加超乎所有人预想的原因?”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先知。”走火只是这么说到,“如果是那样的灾难,那么,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你不觉得,是一种悲哀吗?我不希望是那样的情况。”

    “我也不希望……”司机咕哝着。“大概是我想偏了,这都要怪你之前说得那么神神道道。”

    “抱歉。”走火说。“只是,高川先生和咲夜女士的变化,给我的感觉,的确不太好。”

    “还有一个格雷格娅呢?”司机突然发现,那名没有出现在战场的唯一一名耳语者成员,竟然不在自己这边。也没有出现在视野内的其他位置。

    就在这时,地面的砂石和泥土陡然从下方翻起来,无数的灰丝缠着一个人形,从地面的破洞下升了起来。那又是一名亚洲人,在这里的亚洲人。除了咲夜和高川之外,理应都是伏击者那边的人,而这个家伙,正是之前放弃和义体高川碰撞,被瞬间移动者带离战场的两名伏击者的其中一个,他可没有另一个那么安静。和最先死在咲夜手中的倒霉同伴一样,这名亚洲人也被贯穿了身体,五官的扭曲,浮现出一股狰狞的死相。在场的其他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亚洲人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影沿着灰丝从坑洞中爬了出来正是格雷格娅,她不知道何时跑到地下去了,至于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仅仅用肉眼进行观测的网络球两人是不太清楚的,不过当前的景象,看上去像是咲夜大发神威,解决了针对格雷格娅的敌人。

    与此同时,将咲夜所在位置彻底覆盖的灰丝,再一次舒展收缩,被吞噬的三名伏击者,连半块尸骨都没剩下。就连解决了藏身地下的那名亚洲人的灰丝,也如退潮一般离开尸体。亚洲人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虽然没有如他之前的同伴那样被彻底分尸,但是,幸存的伏击者,也没有上前收尸的意思。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一旦远离走火等人,一定会被这个可怕的女人再次狠下杀手吧?

    直到灰丝尽数回到灰烬使者咲夜的体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咲夜有些沉默,也不见任何动静,空气中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格雷格娅剧烈的喘息声。半晌后,义体高川率先迈步上前,当他靠近咲夜身旁时,咲夜整个人倒在他的怀中。这是咲夜变身灰烬使者后,第一次出现这种后继无力般的状态,而她的出击,本该是在可控中的。

    义体高川已经确认了,咲夜已经失去意识,但是,灰烬使者变身并没有解除。他抱起咲夜,走到格雷格娅身旁,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格雷格娅身上没有任何伤势,但是,的确战斗过了,最终的胜负并不是由咲夜的攻击所决定的,而是她自己的力量。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一直都能观测到格雷格娅在地下遭遇的情况。

    “戒指,挺好用的。”格雷格娅仰起头,浮现笑容,目光落在咲夜身上时,不由得关切问到:“咲夜没事吧?敌人应该没这么棘手才对。”

    “是没那么棘手。”义体高川点点头,“是咲夜自己的问题,到底是怎样的情况,等她醒来后才能判断。”

    “真是的”格雷格娅发出“嘁”的一声,“明明应该是大胜的,结果现在说不定要被人小看了。”

    “我们这边昏迷一个,那边死了五个。”义体高川走在前方,平静地说到。

    “可是,本应该毫无损失,完全胜利的。”格雷格娅说。

    “对待神秘,从来都不应该期望完全胜利。”义体高川回过头,对格雷格娅说。

    “脱掉这张面具吧,看起来有点儿碜人。”格雷格娅说:“我都无法看清你在想什么了。”

    义体高川沉默了片刻,依言挪开面具到脑后,看向格雷格娅说:“即便脱下面具,你也无法看清我在想什么。”

    “至少可以看到你的表情,不是吗?”格雷格娅耸耸肩,说:“你现在的表情比过去丰富多了,我喜欢。”

840 头槌

    义体高川抱着咲夜走向走火等人的时候,咲夜的灰烬使者变身正在悄然瓦解,包裹她身体的紧身装束重新分解成千丝万缕的灰丝,回缩到那张罗夏墨迹面具中,之后,面具从咲夜的脸上掉下,又是一阵扭曲,再次变回布偶熊的形态。咲夜静静沉睡的面容,就如同童话中的睡公主。

    “咲夜女士没事吧?”走火问了和格雷格娅一样的问题。

    “我希望没事。”义体高川回答到,走火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更多的信息,但是,即便咲夜真的暂时丧失作战能力,走火也仍旧对耳语者三人抱有相当的信心。从这些伏击者的表现来看,与其进行的战斗,并没有超出一般的烈度,换句话来说,就是对方的能力只能对耳语者制造这种程度的麻烦,而这种麻烦,甚至谈不上是麻烦。也许其中会有少许人,拥有更加强力的神秘,不过,如果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水平的话,是无法威胁到耳语者的。人数众多,却结构松散,成员良莠不齐的神秘组织,比起人数稀少却稳固,精英众多的神秘组织,在评价上要低于好几个层次。

    这些伏击者的行动,究竟是火炬之光,或者是那些亚洲人的主使,亦或着仅仅是这几个人的私自行动,这些问题都是可以从侧面反映这些亚洲人彼此间关系的。如果这些亚洲人真的只因为中央公国的默许,就自持人数众多且有一两个顶梁柱,临时纠结在一起对耳语者发动攻势,那么,他们必然只会落得个凄惨的结果。

    神秘组织和神秘组织之间的战斗,即便算上“神秘”的部分。也和正常组织与正常组织之间的战斗没有太大的本质区别。因为利益而临时构成,成员之间关系并不协调的组织,在面临一个又一个预想外的危机时,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整合力量,是十分值得怀疑的。走火在组织问题上可谓是资深的专家,仅仅是从这些伏击者的出现。以及他们的表现,就已经足以让他估测到这些亚洲人组织更深层次的问题。

    情况比他一开始推断的还要好上许多,如今,也多少可以判断,火炬之光无论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都不可能将这些亚洲人放在关键的部位上。真是奇怪,这些亚洲人到底和火炬之光达成了怎样的秘议,以至于他们敢于在这种状态下采取这样的行动?仅仅是因为这些人目光短浅,只是一些只看到可能性利益的蠢货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背后纠集和推动这些亚洲人的,又是什么人?或是怎样的组织呢?

    走火十分想要快点见到另外那些没有前来伏击自己等人的亚洲人,也许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如果这些亚洲人的真正主事者,就是之前被干掉的那几个,那还真是会让他感到诧异的事情,因为,那样一来。这些亚洲人的出现,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他觉得。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火炬之光也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只是带几个亚洲人来伦敦逛一圈,被干掉了就偃旗息鼓?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叫什么名字?”走火看向站在不远处,有些戒备,但也没有离开的那名唯一的幸存者。他是个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十分契合亚洲人特点的男性。不过从小动作、衣着打扮和个人气质来看,不太符合他对中央公国内地人的印象。出于工作因素,走火曾经走遍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重要国家,也一度在他国逗留许久,对那些重要国家的公民所体现出来的。符合自己国家特色的习性、思维和气质,有着相当充分的体验。

    在他看来,这个因为好运又及时收手,从而得以幸存的男人,有着至少八成以上的可能性,根本就不是中央公国的人。

    “达郎。”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到,甚至给人一点诚惶诚恐的感觉,这个表现和他的外表构成一种独特的融合感,仿佛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并非故意掩饰自己的做作。

    不过,走火并没有这种强烈的直观印象,就断定这个亚洲人就是这样的人。在神秘中,并不缺乏包括外观和内在在内一起扭曲的力量。虽然这个男人是伏击者之一,但是,并没有观测到他使用神秘的现场,也就无法断定,他到底具备怎样的神秘。

    “达郎?”走火点点头,从脸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仿佛他对报上来的这个名字不怎么感兴趣。他紧接着问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攻击我们?”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称达郎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而这份犹豫,也不像是在考虑如何说谎,也没有试图将自己的责任撇开一边的意思,显得十分真诚,“他们说要攻击,所以我就来了,我是负责爆破的人。”

    走火身旁的司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在散发热气的汽车残骸。

    “也就是说,你确定,我们是敌人?”走火紧盯着他问到。

    “不,不,我们失败了,我只是俘虏,你们的俘虏。”达郎的表情显得慌张,连连摆手:“我不想死,我不会跑的,你们要问什么,我都会老老实实回答。”

    “你这么孬种,你的小朋友们知道吗?”格雷格娅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虽然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几个表现出真正理解这句话的表情,气氛上也有些冷,但是,走火知道,这句话其实来自于,一句在中央公国十分潮流的反讽式笑话。

    达郎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说:“我一点都不孬钟,大家都已经说好了,失败的话是可以投降的,你们不杀战俘的,不是吗?我只是帮凶而已,也没有真的给你们带来实际性的伤害,可以算是行凶未遂吧?法律上也不足以判死刑的。大家都说,网络球是个很讲道理。很有诚信,声明良好的国际性大组织,不是吗?”

    “真是会说话。”格雷格娅私下对义体高川嘀咕到,“如果让我来宣判,铁定让他尝一尝全身粉碎性骨折到底是怎样的滋味。”她的声音虽低,但在空旷的平野上。却足以被风带到达郎的耳中。达郎的脸色有点苍白,说:“你们不能那么做,我没有真正伤害到你们。”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个二愣子。”司机压了压鸭舌帽,对走火说:“他们来了。”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三秒之后,便一目了然起来。翻滚的沙尘出现在视野范围中,很快就能看清,那是一辆外观陈旧的越野车扬起来的。越野车出现的方向,正是走火和高川一行人打算前往的地方。

    火炬之光的人终于抵达了。

    越野车徐徐停靠在走火等人的汽车残骸旁。没有炫耀车技的意思,来人的主事者,似乎偏向于沉稳的性格。在走火一行人的注视下,雅克、库拉和k三人陆续下车,雅克的视线在被烧尽的汽车残骸上顿了顿,这才逐一落在走火等人的身上,随后又看了一眼达郎,他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达郎似乎也有些畏惧,原本有点想要跑到雅克身边的意思。但原地踌躇了几下,却没有更实际的行动。

    “我是雅克,可以代表火炬之光。对于这些人的鲁莽行动,我感到十分抱歉,本该制止他们,但是。这些人并不完全归我管理。”雅克接近到走火面前,直视这名网络球的主事人,带着同样沉稳的语气说到:“如果你们打算将那个男人处死泄愤,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作为同行者的面上,我还是恳求你们可以放过这个可怜又愚蠢的家伙。”

    “一句话就能撇开我们所遭遇的事情吗?”走火的视线越过雅克的肩膀,雅克就算没转头,也能明白他看的是什么那辆被彻底破坏的车子,“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带着恶意的袭击,他们想要杀死我们,我们没有死掉,并不是因为他们放水了。正常法律上杀人未遂的确只能判处徒刑,但是,现在这里,可没有一个是好市民。”走火转回目光,逼视着雅克,说到:“甚至,你们可以早点过来的,现在有什么借口吗?一时疏忽大意?”

    “正是因为我们来晚了,所以你们杀死了袭击者,不是吗?”雅克没有丝毫动摇,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你们已经杀死了真正想要杀死你们的人,留下的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搞不清楚情况的笨蛋帮凶而已。”

    “笨蛋也有笨蛋的责任,不过,那只是小事。”走火凝视雅克,说到:“现在有一个大事,想要得到你们的回答。网络球作为会议的发起者,绝对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和组织的破坏,你们火炬之光,是赞成还是反对?”

    “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好地点,时机也不合适。”雅克沉默了片刻,打算再说点什么,但是立刻就被走火打断了,他再次强调到:“我现在就需要答案,赞成还是反对?”

    “这么强硬,可不是办事商量的好态度。”雅克搓了搓手指,仍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暗示,明白世故的人都能心领神会,走火也不例外,但是,走火并不打算离开这个强硬的节奏。

    “我不是在商量办事,你知道的,雅克。”走火说:“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本就不应该亲自过来。不,甚至不应该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就让我们干掉最后剩下的这位达郎先生比较好。”

    “那还真是十分遗憾。”雅克的态度,终于也变得锐利起来,“虽然这些人都是些蠢货,但是,终归也还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们打算做什么,我们并不想理会,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打算让他们全部都死在这里。”

    “说得真好听。”走火将额头狠狠撞在雅克的额头上,宛如角斗的公牛,一瞬间,他的身上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依靠气势,将这个矮了半个头的男人从精神上压倒般,咆哮到:“谁管这些!就算他们把自己的屁卖给你了也不关我的事儿!现在是你们火炬之光和我们网络球的问题!回答我,赞成还是反对!?”

    雅克硬顶着走火,同样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火炬之光,从来都不接受任何人或组织的质问。”

    “很好。”走火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他后退半步,掏出一把外观巨大而沉重的手枪,指着雅克的脑门。他的动作非常快。但没有超出常规,足以让被威胁者做出反应,但是,雅克没有任何动作,就连他身后的库拉和k想要做点什么,也被他抬起手制止了。

    “我赌你不会开枪。”雅克冷静地说,目光没有离开走火的眼睛。

    “凭什么?”走火说。

    “就凭你出枪的速度太慢了。”雅克说,“我了解你,走火。就像很多人做的那样,我们同样对你关注很久了。如果你决定了什么,可不会虚张声势。”

    “你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走火沉着表情反问,他的手指,轻轻压下了扳机,机括发出喀喀的声音,在此时凝重得好似空白了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可以试试。手指只需要再往下按一点。”雅克的声音平波不惊,“子弹就会贯穿我的脑袋。我不会躲的。走火,也不觉得,这把枪真的会走火。”

    “哼!”走火冷哼一声,这声音给人一种扳机跳动的感觉,但是,真正的扳机跳动。是在这声之后的零点一秒。

    击锤弹落,底火燃起,子弹从长长的枪管处呼啸而出,这些动静,汇聚成了让人心跳停止的枪声。

    嘭

    但是。最先躲避的不是之前一直被枪口指着的雅克,最先发出惊呼声的也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后的k。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走火的枪口轻轻跳动了一下,原本这个幅度的跳动,更像是正常后座力的现象,并不足以让子弹拐弯,但是,射出的子弹,的确异常地在雅克面前拐了一个大弯,绕开他的脑袋后,重新走入直线弹道,直击那名银色卷发的亚洲男子。

    这是一条违反了正常物理学的弹道,走火的武器,除了体积威猛之外,并没有让人感受到神秘的存在,因此,这条违反正常物理学的弹道,却也不是走火自身神秘的体现。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捕捉到了当场所有人在这一刻前后的所有小动作。带着鸭舌帽的司机用不引人注意的动作,用食指画了个圈,倒是可以和弹道的异常联系起来,除此之外,雅克身后的冰冷女郎身上浮现淡白色的结晶,另一边的银色卷发亚洲人,虽然表情逐渐堆积成惊恐的样子,但是,身体方面的其它细节数据,都汇总出一个答案他一点都不慌张。唯一真正没有任何动作的,反倒是直面枪口的雅克本人,他真的一如之前表现的那样,对自己不会被击中,充满了信心。

    走火的枪击没有任何成果,这一点,在他开枪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决定下来了。义体高川看到银色卷发男人好似小丑一样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宛如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子弹,他十分清楚,这根本就不是凑巧,所以,故意做出这副狼狈样的男人,就如同逗猴一样可笑。

    真是无趣。雅克说对了,走火只是在虚张声势,尽管,他真的开枪了。

    k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拍了拍屁股,大喊着:“他开枪了,他真的开枪了!”不过,没有人理会他,他的表现,倒给人一种用自娱自乐的样子,掩饰这份尴尬的意思。不过,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他的身体数据,一直都处于冷静范围的正常状态,反而没有那个叫做达郎的男人掩饰得更好如果,那个达郎之前的表现,真的是在演戏的话。

    还在发热冒烟的枪口,仍旧指着雅克,雅克不慌不忙地从口袋掏出皮夹,除了一欧元塞入枪口中,沉缓地说到:“愿赌服输,你开枪了,我的判断出现了偏差,不过,结果还是一样的,不是吗?”

    走火徐徐收回手枪,取了那一欧元塞入口袋中,语气重新平缓下来:“真遗憾。”

    “无论如何,远来是客,请务必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今晚就在我们那儿吃晚餐如何?”雅克平静地说。

    “这样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呢?”走火说:“到我们那儿去吧,而且,说到地主之谊的话,我们才是地主。”

    “可是,我觉得你们那里,今晚大概会有些不安生。”雅克如此说到,“要不,各还各的家?”

841 复轨

    “无论如何,远来是客,请务必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今晚就在我们那儿吃晚餐如何?”雅克平静地说。

    “这样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呢?”走火说:“到我们那儿去吧,而且,说到地主之谊的话,我们才是地主。”

    “可是,我觉得你们那里,今晚大概会有些不安生。”雅克如此说到,“要不,各还各的家?”

    走火和雅克的第一次碰面,就在这般火花四溅中开了个头儿,两人的动作和对话充满了别样的韵味,让人觉得都在暗示着什么,如果亲身经历过谈及的情况,或许会有所心领神会,但是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看来,这些哑谜还真是无聊透了。格雷格娅抱着手肘站在一旁,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述说自己有多么看不惯这些人的表演,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要全部人一起冲上前,将这些纵容那些伏击者的家伙全都干掉,单单计算于此地的人数和战力,网络球和耳语者加起来,无疑是大占上风的。

    就在雅克提议“各回各家的时候”,咲夜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迷迷糊糊转醒过来。咲夜一有动静,义体高川就察觉了。他的注意力也没太多放在火炬之光等人身上,他脸上也是一副莫不关己的表情。对于剩下的那名伏击者达郎该如何处置,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伏击本身,原本就在最初的推断中,伏击失败,也是一样。自身所遭遇的当前情况,就像是早已经知晓的剧本,一切只是按照剧本进行而已——义体高川阅读着剧本。观看着彩排和表演,完全生不起任何的惊喜和惊慌。对伏击者本身,也没有憎恨和报复之类的情绪,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憎恨这个末日幻境中的任何人了。

    憎恨对方。报复对方,从他的角度来看,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驱动他行动起来的,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或某些组织的情绪,而是更深刻的。更单纯的意志。即便感性回归的现在,情绪或许是增幅力量的助燃剂,但也从来都不是让他行动起来的主要原因。

    杀死他人,并不是因为憎恨他人。

    毁灭某样事物,也并不是厌恶这些事物。

    情绪的起伏,并不源于人们的行为。仅仅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行为背后,更深层的无奈和痛苦。无论那是多么狂放和喧嚣,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归结于起因和终点,终究仍是归于悲剧。

    他所做的一切,初衷只是为了在故事结束的时候。至少,是阶段性结束的时候,可以让悲剧变成正剧或喜剧。然而,义体高川知道,自己乃至于从概念意义上来说的“高川”,都不是这处故事的编撰者,甚至于不是主角。要以一个剧中配角的身份,扭转看似早已经被作者注定的结局,必然是一场极为困难的,从物理学上。只具备理论上的微茫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也更象是从哲学角度引申出来的希望之光。

    什么多维世界,量子物理,超弦理论。大一统理论,义体高川统统不理解,光是明白这些词汇所包含的概要内容,已经是让人脑子被打成浆的事情了。哲学的形而上论和唯心论,又如何在一个现实的世界发挥作用呢?

    太复杂了,要成功的话,从理论上需要解决的问题,实在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事情。所以,义体高川,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为便捷的方法,一个和少年高川类似的方法——什么都不去想,将自己的情绪和意志,浓缩到一个极限。如果,这个末日幻境,便是意志、思想和生理活动的象征性存在,如果,人的意志、思想、人格、情绪真的可以借助一些渠道,深刻地影响到现实的话,那么,一个浓烈到极点的意志、思想、人格和情绪,一定会有更大的可能性吧。

    末日世界的各种事像,都是相互关联的,而这些连系,一直蔓延到所谓的“现实”,构成了一张虚幻和真实交错的庞大网络。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系色和桃乐丝的“超级高川计划”,以及“病毒”的可能性发展,“江”和“少年高川”的想法,都是依托于这个事像网络球去实现的。这张基于“病毒”特性的网络,并不单纯属于某个人或非人,也不属于哪一个组织,所有的参与者,都能利用这张网络,都试图利用这张网络,去影响其他的参与者,试图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改造事像,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可以动用的资源和影响力的大小。

    这意味着,只要在这张网络上,出现一个足够强力的奇点,同样可以影响到网络原本的运转。就如同黑洞,会扰乱周边宇宙环境的正常参数那样,而一个要影响整个网络的奇点,就如同要影响整个宇宙的黑洞——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理论上是存在的。

    连锁判定的原理,就是运动物质的相互作用和连锁性影响,在这个过程中,被锁定的目标和参照物,往往会呈现出一种“主观影响力”而显得十分重要,从而从大量的同类中脱颖而出。那么,当主观上去锁定一个黑洞的时候,存在这个黑洞,和少了这个黑洞,对于宇宙而言,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微不足道。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人,比起基于“病毒”而构成的这张涵盖“现实”层面和“末日幻境”层面中的所有存在,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将自己作为主观观测物的话,自己就必然会呈现出一种主观影响力。

    在一个由意志、思想和情绪这些非物质存在为“真”的世界里,凝聚度和浓度越大的意志、思想和情绪,必然也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力,而借助网络,也必然可以影响到更物质化的“现实”。借此,或许就能搅乱这个网络体系看似既定的运转方式。

    义体高川如此想着。他十分清楚,现在的自己,可不是完全遵循原本的“超级高川计划”去行动的。

    当少年高川决定用“爱”去影响“江”的时候,他是否也产生了类似的认知,义体高川并不清楚。也许,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本能,或是一个更简单的理由。但是,义体高川借助脑硬体,对这样的做法。进行了一种更体系的理论补完。

    当他决定去实践这个理论,以此来达成目的的时候,他的目标,并不是特定的某些人,某些组织,而是所有被网络笼罩的存在。包括所有的人和非人,现实和幻境。而他所选择的起始目标,就是“高川”自身。的确,高川不是主角,但至少也是重要的配角,从“高川”开始,可以更快地。对象更多地,范围更广地,形成影响力。

    义体高川一点一滴地,在脑海中填充这个行动的理论提纲,从更早些时候,这个行动计划就已经浮现轮廓了,所谓的“连少年高川也无法逃脱”的杀手锏,可不是夸口而谈。不过,具体要如何完成这个杀手锏,并确保其切身实地的发挥作用。还是必须要有足够周详的计划,让自己认可的理论逻辑,以及随机应变的机会。

    走火和雅克充满火药味的互动,咲夜的转醒,都没有让他中断工作。这是相当耗费精力的脑力运动。然而,义体高川如今的构造,却足以支持他更有效率地完成这项工作。如果在感性复苏之前,冰冷的理智,或许会抽调全部注意力和计算力投入这项工作中,从而导致经常“失神”的情况,不过,更可能的情况是,根本就不会产生这个计划的想法;而如果没有脑硬体的话,就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也许连世界末日都降临了还无法完成。

    因此,对于现在的义体高川,这个计划的产生,正是恰到其时。

    转醒的咲夜察觉自己正被高川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先是迷糊的愣了愣,随即就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义体高川和她对视的时候,她的目光格外的明亮,有一种极为强烈,却也十分温暖的情绪,阻断了所有的询问,将她所知道的东西,都埋藏在心灵深处。

    面对这样的目光,义体高川无法开口,也无从咲夜的表情和目光中,推测在她昏迷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到我们那儿坐一会吧,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雅克和走火两人的言辞交锋终于落下帷幕,最后的决定还是到火炬之光下榻的汽车旅馆中,进一步交换彼此之间的想法。虽然确定对方带着敌意而来,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能够不敞开到表面上的东西,还是继续隐于水下比较好——这样的看法,似乎并不只是网络球的专利。

    语言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决定事情,但是,语言的作用,本来就是调和进度,即便最终结果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是人们对达成这个结果的过程,却往往不是期望一条直线的。为了确保自己的收获,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拐着弯来处理,而语言就会在这个时候,充满了功利的魅力。

    “可以把人给我们了吗?”雅克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达郎,对走火问道。

    走火同样看了达郎一眼,那个男人有些紧张,食指不断贴着拇指指肚摩擦着。随后,走火摆了摆头,示意他过去,达郎先是直勾勾盯着走火,重新确认了一遍,之后才绕了一个大弯,绕开走火和义体高川众人,回到库拉和k那儿,一副心头大石落地的样子。

    “上车吧。”雅克说,“虽然挤了一点,不过车顶上还能坐人。”就在他发话的时候,库拉已经回到越野车旁,拉下了通往车顶的小梯。这辆越野车的顶部经过特殊改造,不仅用来可以用来载货,安置更多的乘客也在考虑范围内。

    “不用了。”走火说到:“我们有车。”

    雅克不由得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汽车残骸,个中意思不言而喻。不过,走火身旁的司机却没理会,径直走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扁盒。打开后,就看到总共五枚胶囊整齐罗列其中。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放大了胶囊的画面,无论是直觉的熟悉感,还是初步测定的数据,都摆明了一个事实——近江正在替网络球工作。这些胶囊。正是过去他曾经使用的s胶囊的改进型号,一种将临时对冲空间小型化和稳定化的产品。从时间线上来看,义体高川不知道除了近江之外,还有谁可以制造这些东西。

    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小型化应用的核心技术,被近江称为s机关,应该是近江独有的技术。无论是哪个世界线里,也都应该不会偏差太多。在上一个世界线的统治局冒险中,走火就已经看上了近江的技术能力,以及那种可怕的,对统治局技术的理解能力,仿佛他人眼中的神秘。对她而言,同样是一些有迹可循的科学而已。为此,走火曾经招揽过近江,只是,当时近江已经早一步加入了耳语者,成为了高川的妻子。不过,即便考虑到上一个世界线的情况。耳语者也不是第一个和近江接触,并对她的研究抱以兴趣和支持的组织。在更早之前,近江就已经有了一位匿名赞助者。

    结合两个世界线的情况来判断,大概就是这位匿名赞助者成为了偏差的源头吧。义体高川猜测,这位匿名赞助者,很可能就是网络球的梅恩先知,虽然并没有十分确切直接的线索,但是,能够联系起来的苗头,就隐约指向这位大人物。

    再次看到s胶囊。义体高川的心中,浮现出怀念的感伤,即便前一个高川的时间,和自己诞生后的时间加起来,和近江相处那段时间。仍旧是极为短暂的。大概只有三个月左右吧,就是在这三个月里,近江曾经是高川的妻子。回想起前一个高川所留下的,和她认识,然后签证的记忆,其起始和过程,宛如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然后又用一个同样无法反应过来的方式走到了终点。高川和近江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颜色?到底有多么深厚?就连高川自己也无法回答,也许,答案在近江的心中——是她选择了高川,仿佛从见面的一刻起,就已经是注定的命运。

    如果用近江的本质身份,去解释她和高川之间的关系,会诞生一种冷峻的色彩。然而,即便是这份冷峻的色彩,义体高川此时也只能在记忆中找寻了。

    义体高川说不出,再次看到这些s胶囊时,心底浮现的情绪,除了最浓厚的怀念和感伤之外,到底还有其它的哪些情绪。但是,当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时,那浑浊的颜色,却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他甚至不禁浮现淡淡的微笑,在缅怀过去的记忆时,近江的形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了。

    即便没能继续在一起,即便没能在一起,便失去了许多的东西,但是,能够确定对方过得不错,那未尝不是一个令人欣慰的事情。我就在这里,近江——义体高川抬头看向浮现太阳金色余辉的天空,在心中说到。

    雅克看到司机将s胶囊摔在地上,随后一辆新车出现了,不由得侧目看向走火。

    走火平静地解释到:“这是万用胶囊。”

    “这不是遗产,也不是天然产物吧?”雅克眯起眼睛,将目光移向司机手中的盒子,但这个时候,司机丝毫没有继续展示的意思,将这盒胶囊重新揣入口袋中。

    “人造神秘。”走火这么说后,顿了顿,又说到:“或许,对我们来说是人造神秘,但是,对于制造者本人而言,大概只是科学吧。”

    “万事既有定律,愚者苦苦追寻,眺望之时,领先五十步就是科学,领先一百步就是神秘。”雅克低声自言自语说了这样的话,又用一副感叹的语气对走火说:“真是了不起,这名研究者走在我们五十步外的前方,也真是有点让人感到恐怖,这样的人,真的是存在的吗?”

    “证明就在你的眼前。”走火说罢,便招呼耳语者三人,走向新的车辆。

    雅克目送众人离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很清楚走火在这里展现万用胶囊的用意,未尝也不是一种示威。不过,即便对方真的拥有一位超出当前所有研究者水平的人才,火炬之光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偏差”可不是区区空间性神秘这么小儿科的东西。

    两队人马同时开起引擎,重叠的马达声,将双方牵向同一个位置——偏离车道外足有千米多远的一家汽车旅馆。虽然旅馆主人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思,将自己的产业置于如此偏远的地方,尚不得而知,不过就火炬之光等人自身的经历来看,这家汽车旅馆生意还真是不错。

    〖

842 野馆

    这家汽车旅馆规模不小,一共有五十多个房间,夜幕还没有降临,环绕旅馆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但是从国道抵达旅馆的一路上没有一条正规的道路,需要旅客自行跨越这片荒郊平野,甚至于连路灯,也仅仅修建在旅馆周边百米范围之内。义体高川登录网络后,也没有找到这家旅馆的详细信息,就连走火这样的本地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家“经营独特”的汽车旅馆。就以上所述情况,已经足以体现出这家汽车旅馆的“怪异”,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从这些信息中,本能抗拒前往这样的地方,然而,另一个让人惊疑的地方,就因此被反衬出来了汽车旅馆里的客人绝对不再少数,当走火和义体高川等人抵达的时候,空余的房间只剩下了五间,正好就是网络球和耳语者五人的数量。

    在当前敏感的气氛下,这种巧合无法不让人在意。想要质问火炬之光,大致也是不可能得到太多的情报的,“这家汽车旅馆是火炬之光的下属产业”这样的想法,并不仅仅是少数人的想法,但是,同样也无法得到确认。至少从火炬之光等人的行动中,完全看不出端倪来。

    虽然情况有点特殊,遭遇的时间和地点,都充满了诡谲的味道,但是一行人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讨生活的好手,在自身那充满了神秘危险的经历中,类似的状况不知道已经出现过多少次。他们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该做些什么,该提防些什么,但是恐惧和排斥,却绝对不会在这种程度的诡谲下。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来自神秘的危险,并没有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旅馆经营繁忙的景象,都是普通人所熟悉的样子,如果真有什么不妥,普通人的戒心也早在看到人来人往的一幕时褪去了大半。只是。因为一开始就有所警觉,所以,普通人品尝不出来的,那种悬浮在空气中的异味,对于走火和义体高川来说,就如同下水沟的气味一样清晰。

    对网络球来说,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这样的情况,无疑是需要进一步确认的,不过。走火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就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般。他需要考虑许多东西,火炬之光选择在这家旅馆落脚,自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但是,对方也是在等级和规模上,和网络球十分接近的顶级神秘组织,虽然早年的世间乱象。让它们倍受打击,但是就存在时间来说。却比网络球更加久远。它们已经修养生息如此长的时间,再度以高姿态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眼球中时,网络球也绝对无法真的将它们当作纸老虎来判断也许,对方的实力,真的没有表面上的姿态那么强横,但是。一旦两个顶级神秘组织发生碰撞,在无法真正确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也无法想象自己这边完胜的可能性。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火炬之光到底在谋算些什么,网络球也只能在爆发之后才见招拆招。提前破坏彼此之间的和平默契,所产生的后果和责任,没有人想要背负其身。义体高川觉得,即便是走火这样的高层人员,也不会因为区区一家诡异的旅馆,第一时间就以强硬的态度,将矛盾摆在台面上解决吧?不过,走火到底会怎么做,义体高川并不能十分肯定,他只是有一种,走火已经有所决定的直觉。

    旅馆的外观,以及周围环绕的路灯,款式上都十分普通,除了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陈旧之外,没有半点阴森。往来的车辆和旅客很多,有甜蜜的情侣,平和的一家人,独孤的背包客,也有正在吵架打骂的家伙,纷纷嚷嚷的氛围,全是习以为常的日常。一行人在雅克的引领下停好车,就马不停蹄进了旅馆,司机在走火的示意下,到前台去办理入住手续,看来今晚会在这里渡过的几率十有八九。

    走火和耳语者的三人,则跟随着雅克一行去了他们的房间。房间出乎意料的大,是一个普通的四人间,有独立的卫浴,却没有分隔出来的单间,四张床并排放在一列,占去了房间一半的面积。住在这个房间中的雅克三人中,库拉是唯一的女性,但是她看起来并不在意。k回到房间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里,顺手开了空调和电视,库拉打开咖啡壶,似乎要泡咖啡的样子,雅克则招待走火、义体高川、咲夜和格雷格娅坐在床上,这里虽然空间够大,却没有足够的座位。

    “有点拮据了,火炬之光的经费不足吗?”走火的话听起来有点儿嘲讽的味道,但从他的表情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是啊,我们可没有网络球那么大的产业。”雅克不以为意,笑了笑说:“就连出差的时候,费用也只能报销一半呢。”

    “所以才选择了这里,因为是自家的产业,所以可以节省一点经费?”格雷格娅毫不客气地点出了之前谁也没提的事情。

    雅克认真看了一眼女孩,才说到:“节省经费的确是目的,不过,这里可不是我们的产业,我们在伦敦没有产业,这里是熟人介绍的。感觉不错吧?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正常的酒店可不是什么好的居住环境。”

    “这话走火也说过。”格雷格娅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我可没感觉,住在五星级酒店的感觉要舒服多了,也没必要担心突然就死个人什么的。”

    “问题就在这里。”雅克没有任何不耐,一本正经地说:“当你的敏感被正常的环境消磨时,就会出现措手不及的情况。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神秘不出现,并不代表它远离了我们,仅仅是潜伏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已。”

    “照你这么说,当兵的就得活在战场上?”格雷格娅反驳到。

    “你的意思我明白,虽然在我看来偏激了一点。不过”雅克饶有深意地笑了笑,“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军人很少出现退役后几年又回到战场上,还过得风生水起的例子,这么做的家伙,大多会在重返战场的第一场战斗中就被人干掉了。这样的老家伙的死亡几率,和新手不相上下。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现在说的,是你真正的想法。为什么要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情呢?耳语者的新人。”

    格雷格娅似乎被戳中了要害般,板着脸没有接话。义体高川打岔道:“达达在这里吗?”

    “达达?高川先生认识她?对了,我想起来了,的确是熟人,在五十一区有过共事的经历。”雅克说:“达达正在处理尸体。要我把她叫过来吗?”

    “尸体?”走火在一旁问到,这时,咖啡机嘎吱嘎吱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让人本能就想按下停止键。

    “该死的,库拉,别在逗弄那个该死的老爷机了!”k在一旁大叫起来,“隔壁房间就有一台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库拉身上。但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没有半点动摇,全然没有一点自己给他人造成干扰的想法。只是专注地盯着那台惨叫的咖啡机。隔壁的人开始用力拍墙,砰砰砰!“丑女人!你又在搞什么飞机!?”女人尖叫着,声音都快要压过咖啡机的噪声了。众人面面相觑,k无奈地摊开双手,雅克也不好意思地看向走火和义体高川等人,似乎在说自己也没办法去阻止。

    “三秒。”k突然说了一句。“时间到。”

    “什么?”格雷格娅还没有领会意思,房间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了,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肥胖女人气喘吁吁的在走廊上怒瞪进来,她的体型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存在这样身材的人类,仿佛用夸张的文笔修饰的角色,从小说剧本中跑到了现实,给人视觉和心理带来的冲击,是仅仅通过阅读无法比较的。“我不觉得她能进来。”格雷格娅宛如心有余悸,门口外的滚圆肥胖女性,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蛮牛的气势,让人不禁觉得,就算五六个橄榄球员构成的防线也无法抵抗她的冲阵。

    然而,她的体型,无论高宽都似乎都塞满了门的面积,想要看到走廊,只能从她的胯下和肩膀以上,与门之间的夹缝处窥视,而现在,就有好几双脚从夹缝里晃过,还有两对小腿停了下来。

    “你这个没脸见人的臭婊子!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肥胖女性的尖叫,正是之前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她努力向前挤了挤,格雷格娅则微微向后缩了缩,不过,那女人终究没能进来,后边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忍住再一次的怒骂,转过头瞪了身后一眼,她的脖子竟然可以转动这么大的角度,同样也是个难以想象的奇迹。

    “抱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不见人,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之前去前台登记的司机。格雷格娅给咲夜递了个眼神这家伙可真是不走运。

    “你的房间?”肥胖女性倒是有耐性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司机有点结巴地回答“是,是的,这是……?”的时候,他的下场几乎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预料到了。先是沉闷的响声,在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中,同样站在肥胖女人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挥拳击中了司机的脸颊,那刚猛的力量,几乎全部倾泻到了司机那张总是被鸭舌帽的阴影遮挡的脸上。司机当然不是普通人,但是,面对看似没有半点神秘,只是普通重拳的一击虽然这个重拳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整个人的脖子都快要被扭断了,身体打着旋横飞出几米,重重砸在过道上,又是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不仅仅是义体高川,其他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机飞起来时,双脚离地消失,头部悬浮在肥胖女人和门之间的夹缝中的一瞬间,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噢,雪特!”k骂了一句,但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臭小子,我的大d好不好吃呀?”低沉的戏谑声从挥拳的男人口中发出来。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这个男人有着和肥胖女人相当搭衬的体型,但并非肥胖,而是一种横向的强壮感,络腮胡绕嘴巴糊了一圈,和发鬓连成一片,整张脸都毛茸茸的。让人觉得其余的五官中,那对凹深的蓝色眼珠子,变得更加醒目了像是反光的玻璃球,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又像是觅食的恶狼,阴沉而冷峻。只是第一眼,就能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善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暴力分子。

    两人看起来。不是亲戚就是夫妻。

    肥胖女人发出尖锐的嘲笑声,回过头看到雅克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立刻再次用乡间俚语的粗鲁言辞骂了起来,她的嘴巴就像是机关枪一样,打得格雷格娅忍不住按住耳朵。咲夜和格雷格娅都没听懂肥胖女人到底在骂些什么,但是,她发出的声音,比咖啡机的噪音还要让人难以忍耐。雅克走上去的时候。被肥胖女人用力推了一把,不由得倒腾几步。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也只是一副无奈的苦笑,没有半点掏出武器,挥起拳头,或者使用神秘的暴力,将对方驱赶的意思。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这个肥胖女人,以及站在她身后,一拳击飞司机的男人。并不是火炬之光的成员。

    “……你想动手吗?你动手啊!我忍了你们好久了,你以为我们像其他人那么好欺负?……”噼里啪啦的嚷嚷声中,义体高川真正用自己耳朵听出来的,也就这几句话而已。视网膜屏幕倒是罗列着翻译,但是其中的情报就只有一个:对方表示,自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没有人前来劝话,旅馆的服务人员根本就不打算上来这层,走火和义体高川等人也不打算上前插手,k一副乐于看热闹的样子,库拉则是充耳不闻地继续盯着那台咖啡机,只有雅克一个人好似小丑一样,被人看热闹。肥胖女人用萝卜粗的手指戳着雅克,拼命想要挤入房间,雅克则狼狈地夺了几下,连连道歉却不反击。

    突然,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出现了司机的身影他的身体在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融化在走廊的阴影中,又从房间的阴影中浮了起来。“真是倒霉呀。”他压了压鸭舌帽,发出的声音吓了格雷格娅一大跳:“你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没等对方回答,又凝视着男人的脸说:“把帽子拿来,让我看看,你好似没受伤?”

    “女士,请见谅,这顶帽子才是我的本体,可不能拿下来。”司机倒是十分好脾气,语气轻快地回答到。

    “啊!那个家伙!”肥胖女人这个时候,也猛然发现了司机的存在,指着他尖叫起来。她就堵在门口,自然不能理解,这个刚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家伙,怎么就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房间里了?她的表情好似果冻一样蠕动了一阵,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的表情,气焰一下子就消退了大半。

    “嘿,亲爱的,怎么了?”身后的男人说到。

    “一群衰鬼!”肥胖女人又瞪了房里一眼,但之前那嚣张的气焰,却彻底低落下来。她后退几步,扯住体型同样宽大的男人朝外边走。就在男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诅咒你们!你们死定了!你们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咖啡机的噪音猛地定格,房间中彻底陷入凝固的沉默中。过道上,其他房间里,也没有传来半点声音。

    “所以……这是个什么事儿?”半晌后,格雷格娅打破沉默说到。

    没人回答。

    “你们这里天天如此?”格雷格娅十分明确地对雅克问到。

    “不,只有这次,只有这次。”雅克笑得有些尴尬,上前将房门关上,却发现门锁早在被踹开时就损坏了,又不得不对房里人说:“我去叫服务生。”然后就出了房间。

    “……不会是装的吧?”格雷格娅小声对咲夜说。

    咲夜默默微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你们谁要喝咖啡?”库拉问到。

    没有人回答,走火主动说到:“看来你们是无法马上做出决定了,我们先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具体的情况,只要有磋商的诚意,都是可以解决的。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说罢,递给义体高川众人一个眼色,示意大家离开后,自己就先出了房间,司机连忙跟了上去。义体高川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跟库拉和k道了声歉,亦步亦趋出了房间。

    “看来,今晚不会太平静呢。”咲夜悠闲地伸了个懒腰,说到。

843 现物

    在前往自己等人房间的路上,格雷格娅谈起先前那对体型超常的胖子搭档,那两人的言辞行为虽然粗暴,但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但是,那样的体型给人的冲击力实在太过深刻了,让人无法和“日常”联系在一起。“其实是火炬之光的托吧?那两个家伙。”格雷格娅看了一眼司机,想起他的倒霉遭遇,就不由得窃笑起来,低声对咲夜说了几句,咲夜也扑哧一声笑起来。都是些女孩子之间的谈话,虽然就算压低了声音,这里的每个人也都能听得清楚,却也不可能跟两人计较,司机的表情一如既往藏在鸭舌帽下,他习惯性压了压帽檐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无奈。对于格雷格娅的问题,没有人做出回答,因为格雷格娅说起这事儿,根本就没有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且,在真正找到证据之前,也无法跟火炬之光对峙,因为,火炬之光的雅克看起来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格雷格娅和咲夜扯起当时那家伙的样子,又发出一阵碎碎的笑声。

    “为了保险,刚好剩下的五个房间,我已经全部定下来了。”司机在一旁对走火和义体高川说:“另外,还是尽量多个人住一个房间比较好。”

    “你们一个房间,我们一个房间,如果不得不在这里过夜的话,那就每两个小时换一个房间。”走火说:“其实,我不觉得今晚可以离开这里,也不觉得可以安然休息一个晚上。”他看了一眼窗外,在之前的吵闹中,时间走得比感觉中的要快,一转眼。暮色就只剩下沉沉的昏黄,路灯的光开始变得显眼,但是,虽然很难形容这光和平常的路灯光有什么区别,但就是给人一种不束缚的感觉。连那开始拉长的灯杆影子,也似乎要和某种不详接驳般,深入更远处的大地阴影中。

    “高川先生,刚才感觉到神秘了吗?”走火在分开前,突然问到。

    “从偏离公路开始,就一直在神秘的笼罩中了。”义体高川说出自己的感觉。他的意思,走火十分清楚,这片地域充斥着看不见摸不着,看似平常,但确实存在的异常,越是靠近旅馆。那股神秘的味道就越浓郁,但也正因为这种递进的关系,让众人对神秘的敏感度产生了一定的麻木。那对胖子搭档演出的肥皂剧就算真的有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也很可能被掩盖下来。

    义体高川,并没有感觉到太过的异常,但是,却不能不觉得。之前的事情的确渗入了神秘的成份。

    “你们那边有其他的准备吗?”义体高川问到。

    “你说呢?”走火并没有正面回答,义体高川也就没有追问。

    在神秘的世界里,也会有一说出来,就会失去大部分效力的情况。神秘之所以为神秘,也正是因为它也是一种秘密,越是不被广泛地知晓,其能够展现的力量,可以起到的关键作用就越大。广义的神秘,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而被人憧憬,狭义的神秘。则只有拥有者,才能证明它的存在,这也是国家机器无法直接对这个范畴的物事产生干涉的重要原因,总有许多东西,是他们无法通过政治和权利得到的。也是无法通过数量化列装而如同火器那般,达到集群效应的。神秘本身的意义,便限定了它就是这样一种,只有少数人才能体现其绝对强大一面的力量。

    从“现实”的高度进行观测,未尝不可以理解为,神秘就是一种对“神秘”的认知和理解,附加患者的特异性后,于意识世界的反馈和映射。异于他人的病变,异于他人的意志,异于他人的观念,构成了这些异于寻常社会的人士,以及他们所拥有的神秘——这并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神秘无法在“现实”产生任何作用,只存在于末日幻境中,只是持有者“病态”的一种证明——义体高川十分明白,在某种意义上,一旦接触神秘,拥有神秘,就代表着,这样的人在“现实”层面上,病情的严重性,远超于普通水平线,是可以被视为“恶化”的倾向。

    虽然,每一个末日幻境,走火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存在过,但是,这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被“再三使用”而已。

    不断恶化的病情,却不足以致死,没有好转的可能,也无法得到死亡的解脱,那该是多么痛苦和悲哀的情况呀。这可不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情况,在义体高川所知道的超级高川计划中,这些人,全都将成为“养分”。

    他们,于“现实”中,没有半点可能。

    在脑硬体还处于主导位置的时候,义体高川可以无动于衷,但是,如今,随着剧本进程的加速,他却只能感受到一种窒息。用他人的绝望,争取自己的希望,用他人的牺牲,制造自己的英雄,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绝对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但是,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方法,也许真的存在更好的方法,但是,对义体高川来说,自己所知道的,认可的,就只剩下了超级高川计划,而且,并不是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制定的超级高川计划,而是添加了他自己的某些想法的超级高川计划。

    失败的恐惧,无法想象的外来,对其他病患者的感同身受,对自己的期望,对咲夜她们许下的诺言……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纠葛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几乎无法思考,几乎无法去承担。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趟在泥沼里,每一步都豁尽了全力,但是——

    这就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没有人逼迫自己这么做,不想做的话,放弃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义体高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这个习惯性动作,总能带他一种奇异的感觉,让意志再次坚定下来。让情绪重新恢复平静。

    “吃饭了,高川。”格雷格娅和咲夜提着快餐盒走进来,她们的出现,就像是让义体高川那阴沉沉的世界中,劈出两道闪光。虽然不足以照亮整个世界,全也是一种光芒,让他那冷澈的心中,浮现温暖。

    “走火他们呢?”义体高川随口问着,坐到小圆桌前。盒饭的菜色十分简陋,不过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旅馆可以准备这样的饭菜,也能称得上中规中矩。亲密如一家人地紧挨着,吃着同样的饭菜,是他非常喜欢的场景,甚至有想过,让这样的场景一直延续下去。

    只是——

    他在心中按耐住了那让人不愉快的想法。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饭菜上。义体可以比普通人的身体,更有效的转换饭菜的能量,不过,在味觉喜好上,则相对削弱了许多。在义体高川的味蕾中,无论是五星级的食物,还是这样简陋的快餐。亦或着更难吃的东西,在口感和味道上,都没有太大的差距。他在享受的,不过是众人聚餐时的温情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真好吃呀。”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流下泪来了。因为,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感觉,大概会彻底消失在未来的某一刻吧。无论现在的情况多好,耳语者所要面对的。也必然是一个崩溃的未来,格雷格娅也好,远在总部的契卡也好,她们的音容笑貌,可以如此鲜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网络球、火炬之光、雇佣兵们、耳语者、耳语者的敌人,末日真理和纳粹,国家和暂且还潜伏在暗中的其他人,如此庞大的,充满了人性、意志和情感真实的世界,都将会彻底毁灭。

    义体高川觉得,就结果来说,其他人的争斗和对抗,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或许正是他们的争斗和对抗,促成了最终的结果。这可真是一种矛盾的想法。

    “有这么好吃吗?”格雷格娅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用力咬着汉堡,含混地说:“我还是喜欢五星级酒店的菜色。”

    “走火去见火炬之光的人了。”咲夜说:“打算过去吗?”

    “不,不需要。”义体高川说:“那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在这个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没错没错,我也懒得去听他们那些虚伪的谈话。”格雷格娅点点头,说:“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底线,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为什么不敞开天窗说亮话呢?他们那样的说话,实在太累人了,我以后该不会就要做这样的事情吧?”

    她的话音刚落,在其他两人回话之前,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一副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秒左右。从窗口可以看到旅馆周边的路灯也是一样的情况,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范围内,上下左右房间的住客,不少人都为之惊愕。这不是一起个别出现的突发情况,格雷格娅沉默地盯着灯管,咀嚼着嘴里的汉堡,一时间,整个旅馆都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中。

    三秒后,灯光重新恢复原状,这才有更多客人的声音传入房间中,一些人在议论刚才的情况,但也只是在咒骂旅馆的服务质量,并没有太多人察觉到,这是遍及整个旅馆和周边范围的大动静。更多的客人,则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继续自己的事情。喧嚣的回归,更显得之前的安静,充满了一种异世界般的诡异味道。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格雷格娅用力咽下食物,舔着嘴唇说:“不要跟我说,刚才的是旅馆的玩笑,他们在拍摄恐怖片。”比起加入耳语者之前,她敏感了许多,但是,也同样镇定了许多。

    “预料之中的情况。”义体高川仍旧平静地吃着汉堡,“咲夜,可以感觉到灯光闪烁前后的不同吗?”

    咲夜摇摇头,说:“没有感觉,就像是普通的照明线路问题。”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地点,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普通的地方。”格雷格娅又拿起一块蔬饼,“要说不正常的地方……”她卡壳了一下,耸耸肩说:“其实我也找不到啦。”

    义体高川将自己已经吃光的快餐盒扔进垃圾桶。隔着窗子眺望了楼下。这个时候,外边还有不少客人在外游荡,虽然是荒郊野外,但是地势平坦开阔,而且还是在伦敦城附近。一般而言,被野生动物袭击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危险的野生动物大概也不存在吧。更远一点的地方,超过了路灯覆盖的距离,也可以看到几簇火堆。一群青年用车体围了一个半圆,正在举办篝火晚会。一路上,有不少人被吸引了过去。

    一切都平常无奇的样子。

    “今晚不要乱走,就算上厕所,也要叫上咲夜。”义体高川对格雷格娅说。

    “知道了。”格雷格娅的脸上,没有再出现漫不经心的样子。

    义体高川披起外套。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你去哪?”格雷格娅连忙问到。

    “去外面看看情况。”义体高川说到。

    格雷格娅看了看咲夜,见到这个总是和高川十分亲密的女性都没有说话,也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按耐下去。

    “好吧,你也小心点。”她说。

    #

    雅克的房间中,网路球和火炬之光的头目们,也在猜疑适才出现的状况。明明谈话再一次进入轨道,却在完成之前。再一次被打断了。网络球的两人不免觉得太过巧合,而认为是火炬之光有意拖延问题,但是,从对方的表情中,却找不到任何证据。雅克和k都是表情丰富的人,也许k给人的感觉有些轻浮虚假,但是雅克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当沉稳真挚,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草食男子。

    “还要继续谈下去吗?”走火问到,“不过。我之前说的已经是底线了。开放‘桃乐丝计划’不是问题,我们原本就有计划邀请更多的朋友参与其中,我们内部已经认可,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一工程的。但是,时间必须放在会议结束之后。而且。也希望你们可以搬到我们的宅邸,让大家看到你们决定站在这一边的诚意。口头约定的东西,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既靠谱又不靠谱,但是,有明确行动的话,就会显得更有信用一些。”

    “你仅仅需要‘显得更有信用’一些吗?”雅克微笑着反问到。

    “是的,我们网络球讲究信用,但是,并不强迫他方也维持同样的信用。只是,可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我们也不会刻意隐瞒在暗中,正如刚才的协议。我们的准则,一直都是公开公正公平,这也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所在。”走火沉稳地说到。

    他盯着雅克,这个男人维持着微笑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无法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但是,下一刻,他立刻明白了,雅克的怪异到底是怎么回事。走火猛地离开原地,将巨大的手枪掏了出来,司机虽然没什么准备,但也立刻做出了防御姿态,同样在房间中的库拉和k,也纷纷摆出随时都会反击两人的架势。

    走火没有理会这些人,紧紧地凝视着雅克,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窗门外的喧嚣,已经房间中正常的光亮,都无法消除他心中的危机感。雅克的表情,是凝固着的,那平静的微笑,因为气氛而开始变得诡异。

    在有人开口之前,雅克的鼻子流出血来,下一刻,他的脑袋猛然耷拉下来,身体也似乎摇摇欲坠,却在彻底倒下之前,用手臂撑住了椅子的扶手。库拉和k就要发起攻击,却被雅克举手示意阻止了。

    “敌,敌人……”雅克吸着气,吃力地抹去鼻血,说到:“不是他们……有意识行走者!”

    “怎么可能!?”库拉失声说到,但随即就瞪住走火和司机两人,质问到:“是你们埋伏在这里的人?”

    “不,不是我们的人。”走火说着,按住耳朵,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不一会便用确认的口吻说:“的确不是我们的人,敌人就在这家旅馆中,位置已经锁定了。”说罢,看了一眼雅克。

    “k留下来,库拉,你跟他们过去,叫上我们的人。”雅克有些虚弱地说,“敌人很强,也不清楚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能赌运气了。但是,我们的防御还是有效的,不会一次致死。”

    走火见对方没有意见,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跟我来!”

    #

    旅馆二楼的工作人员杂物房中,男人在黑暗中,就着手电筒,于一张纸片上写下了“高川”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喃喃自语,但又觉得不妥,本能想要擦去这个名字,可是,“高川”二字却猛地烧了起来。

    纸片没有事,只有写下名字的墨迹,在静静地燃烧着,那跃动的火焰,仿佛要将凝视的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

844 主场制造

    突如其来的电路问题并没有引起普通人的警觉,这样的事故十分符合这家旅馆会出现的问题,闪烁的灯光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之后人们又恢复到自己的生活中。休憩和晚会仍旧在继续,喧嚣的声音络绎不绝,但是,所有行走在“神秘”中的人们,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走火不得不中止和火炬之光的会谈,他不得不考虑,屡次三番的会谈中断,都是对方刻意为之,不过,既然打算争取用交谈的方式去促成协议,那么,逼迫不那么情愿的一方重新坐到谈判桌前就是不得不为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对方耍什么花招都得接下来,撕开这张面皮的话,就只能付之暴力了,如此一来,就会和初衷大相径庭,或许火炬之光的人正是估准了网络球这边的顾虑,才会如此行事。

    况且,即便可以凭借感觉去猜测,所有的问题都来自对方那边,但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无法将这种“臆想的东西”当作筹码。

    雅克一副遭受重创的样子,就算是苦肉计,走火也知道自己必须吃下。

    走火并不介意,一旦事情无法挽回,就在这里开战,只是,在还有可能性的情况下,这么粗暴的动作,还是留待最后手段为好。

    “是意识行走者。”雅克这么形容敌人的能力。而就算这个情报为真,这个意识行走者隶属于或受雇于火炬之光的可能性,也占了百分之五十。不过,走火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前来和火炬之光会面,碰上袭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被意识行走者袭击的可能性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毕竟,考虑到火炬之光在这种时候。直接和网络球宣战的可能性,根本不超过百分之五十,那么,能耍的偏门手段,也就只有“撇开攻击和己方有关”这样的方式。

    至今为止,火炬之光很好地将一系列事件所可能带来的敌对影响控制在最低等级内。如果网络球直接宣战的话,那就是己方直接放在挑衅者的身份上了。走火十分清楚,网络球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要避免出现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网络球作为官方的、正面的、有公信力和代表作用的身份立场,在往后的行动中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且,也是一直以来,网络球处心积虑经营下来的牌号。

    每个组织。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宗旨和行动模式,由此产生不同的影响力,没有这些东西,任何组织都是根基松散的,这一点,神秘组织也不可能例外。

    “我已经确认了敌人的位置,就在这个旅馆中。”走火聆听了半晌,站起身对雅克说到。就在刚才。库拉和k都一副随时发动攻击的敏感姿态,但在走火眼中。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无屡克的受伤是否是他们自己的苦肉计,此时此刻都不可能以一场直接的交锋作为收场。

    “你们的人?”库拉的问题,在走火看来,只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回答了:“不是我们的人。”

    “库拉和你过去,k留下来。”雅克按住鼻翼。阻止不断流出的鼻血,闷着声音说:“敌人很强,要小心。清楚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能赌运气了。但是,我们的防御还是有效的。不会一次致死。”

    库拉和k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拒绝雅克的分配。走火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问题,直接朝门外走去,一边说到:“跟我来。”

    司机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起身先库拉一步跟上去。直到三人都离开房间后,留在房间里的k用一张戏谑的表情打量着雅克,雅克从口袋里掏了掏,没掏出什么东西,这才走到一旁的桌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按在鼻端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是你们做的手脚吧?”k说。

    雅克的眼神不再复之前的陈恳平稳,似乎那些充满人性的情感,一下子就退潮了,露出干涸冷漠的瞳孔。他看了k一眼,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我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k毫不在意地嬉笑着,转着食指说,“让人觉得真实。”

    在他转动的食指周围,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是风在绕着旋转,让那根食指变得不甚清晰起来。

    “来吧来吧,我的小精灵们。”他絮絮叨叨地,仿佛念咒般说着,“成为我的眼睛,成为我的耳朵,成为我的鼻子,成为我的手足。”

    #

    旅馆二楼的工作人员杂物房中,男人在黑暗中,就着手电筒,于一张纸片上写下了“高川”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喃喃自语,但又觉得不妥,本能想要擦去这个名字,可是,“高川”二字却猛地烧了起来。

    纸片没有事,只有写下名字的墨迹,在静静地燃烧着,那跃动的火焰,仿佛要将凝视的人的灵魂,吸入其中。凝视这团火焰的男人立刻泛起眼白,肢体摆出怪异的姿态,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用力捏住一般,身体一点点被提起来,只有脚尖还沾着地面。片刻之后,他重新被甩回地面,狼狈地滚到墙边,重重撞了上去。在他重新变得清醒前,五官已经流出丝丝的鲜血。

    “咳”他吃力地撑起身体,重重咳了一声,将血痰吐在地上。在他的前方,纸张上的名字,仍旧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熄灭或烧毁的迹象。“竟然真的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会不成功呢?被死亡笔记锁定的家伙,从来都没有逃脱的前例。”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已经得到知会,死亡笔记的力量很可能在目标身上不起作用,而真正确认了这一点,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既然早知道不会起作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男人想着,是为了进一步找出问题?还是仅仅作为一个幌子?

    无论如何,他被交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无论“高川”接下来是死是活。都跟他再没有半点干系。能够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极为顺利,启动手段的所有前置步骤,没有一步出现差错。他希望这样的顺利,可以持续到最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正被锁定,敌人的搜索和反击即将到来。虽然,这家旅馆的确是经过特别布置的,但是,伦敦区仍旧是网路球的根基范围,这和在不在城里,没有太大的区别。完成任务后,自己就会成为弃子,得不到增援。也得不到太多的协助,是否能够逃脱追捕,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手段这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确认过的,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还愿意执行这样的任务,自然也谈不上后悔,而且,也并非抱着死意而来,他对自身的能力。还是极有自信的。

    男人没有再去理燃烧字迹的纸张,任其随意搁置在杂物箱上。自己转身离开,前往早已经准备好的安全屋。出了门口,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就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这并不是物理环境传递的声音,而是在意识中激活的警报。在明知使用意识神秘攻击雅克是必要步骤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同样会被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锁定的准备。无论走火带来了多少人,都意味着,他在私底下,带来了几倍于这个表面人数的人手,其中意识行走者更是必不可少。这些情况。都是极其容易判断的。男人无法找到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对方在反侦查能力上,明显能耐更高,不过,他所做的布置,也没有花费精力在找出对方上,而是给自己布下了极为敏感又坚固的意识态防御网只要任务完成,需要的就是逃跑,而不是继续攻击,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男人冷静地想着,快步前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这样的做法看似矛盾,正常情况的话,自然会一头撞上追击者,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十分正常且有效的逃脱方式。

    具体的做法,自然是依靠“神秘”。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神秘,也有早已经激活的,这座旅馆的神秘。

    从现在开始,街灯包围中的范围,就是他主场。

    #

    义体高川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房内咲夜和格雷格娅的声音顿时从他的脑海中销声匿迹,脑硬体对周遭情报的敏感度和处理效率进入了战时状态。连锁判定的五十米作用范围内,人也好,物体也好,凡是在进行移动的东西,都极为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配合脑硬体更新过的建筑内部构造示意图,构成了实景雷达般的虚拟景象。这样的景象进一步于视网膜屏幕中放大,有机和具体的视觉数据融为一体。

    准星不断旋转着,测定着,源源不绝的数据,直接为义体高川标出了“可能性目标”的方向。具体的判断过程和参考的数据量都极为繁复,不过,这具身体的好处,就在于,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义体高川去理解,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遵照提示行动就可以了。

    义体高川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了,这才掏出左轮手枪,不疾不徐地沿着视网膜屏幕中的指向性箭头所指示的路径前进。他虽然察觉到异常,但并没有十分危险的感觉,咲夜和格雷格娅两人呆在一起,还是可以放心的。

    除了高川自己,此时过道中空无一人,喧嚣都是从窗外和房内传出来的,让人不由得产生“自己被隔离了”的感觉。自己等人住在四楼,而脑硬体的指示则要前往二楼,没有电梯,全是木质的楼梯,途中经过火炬之光的房间,高川没有进去,视网膜屏幕中,那个房间里只剩下了雅克和k的数据影像。走火等人似乎也察觉到问题,先一步出发了,雅克受伤,但是问题不大,无法排除这次事件是由他们自导自演的嫌疑。

    一串串的结论浮现在视网膜屏幕中,然后又被新的数据覆盖。高川踩在已经有些破旧的楼梯上,发出咿呀的声响,当喧嚣被墙隔着,变得模糊时,这声音格外的清晰。原本在自己房间中还觉得响亮的嘈杂。自出了门,往下走之后,就出现一种渐渐削弱的趋势在感觉上,这种过度是十分平稳的,很可能直到声音消失,都很难反应过来。但是,在数据上,曲线图却极为陡峭。

    不正常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整栋旅馆,似乎被分割成两个次元,正常的旅馆还在运作,而自己,从某个界限处,走入了异常的次元次元什么的。只是一个形容,义体高川看了一眼关于环境方面的数据,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自己之前经过的地方,和现在所在的地方,在空间和构造上有任何的差别。

    是意识行走者?义体高川猜测到。是被约束了意识,所以没有人靠近这个方向吗?

    但是,这么明显的异常。不是正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吗?或者,这条道路被故意设置成陷阱?

    虽然考虑过许多情况。但是,直到义体高川走进二楼的时候,仍旧没有触发任何危险,也没有感到直接性的危险。异常的味道,的确存在,然而。似乎也就仅此而已。义体高川路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连锁判定观测着房内的事物,人们的举动和往时没什么区别,仅仅在于没人打算出来,只是一两个房间的人这样。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从四楼到二楼,整整三层楼中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只能认为他们被“约束”了。

    简直就像是监狱一样。

    但是,如果旅客们被这样约束,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察觉异常,卷入事端,是一种善意的行为的话,那么,吸引这么多的旅客前来这家旅馆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常情况下,以这家旅馆的配置,完全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到来。考虑到“献祭”的情况,义体高川却也没有发现任何与“献祭”牵扯上的线索。

    不是献祭,却集中如此多的普通人,从意识上约束他们,却不能往善意的方面考虑,必然有一种情况,是需要这些人来促成的一种集群性的力量,至少,也是这种类型力量的前置步骤。

    考虑到这些旅客被“禁锢”在房间中,虽然从感官上进行了“模糊化”的掩饰,但也没有那种处心积虑的样子。那么,这种集群性的力量很大可能不是通过物理上的行动施展的,例如将旅客们变成傀儡围攻目标。

    排除物理上的可能,那么,更大的可能性,就集中在意识性神秘上了。

    这里存在意识行走者,而义体高川正好知道,有一种意识态的神秘,是需要集群意识来扩展力量的“江”的境界线世界。

    敌人,或许也打算通过集群意识来制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主场”。

    不对

    义体高川在二楼过道尽头,和厕所相邻的杂物房前停下脚步,他的感觉,视网膜屏幕中的路径指示,都到这个地方为止。他轻轻推门,门没有上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但是,他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门不是他推开的。

    开门之后,有什么东西自己出来,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不对

    敌人不是打算制造“主场”。

    义体高川的目光,落在完全正常,没有任何线索的杂物房中,心中想到:

    这里早已经是“他”的主场了!

    那么,之前有什么东西从杂物房中出来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义体高川猛然回身,看向来时的路,此时和那时一样,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的人。但是,如果考虑对方是以仿佛幽灵一样的,意识态的路径进行移动的话呢?

    义体高川不觉得自己已经被敌人的意识神秘袭击,而处于梦境般的世界里。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进入意识态世界,无法被意识神秘袭扰的源头,而这个源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突破的。

    既然自己不是在意识态世界里,那么,就是之前从杂货房中出来的人,位于意识态世界中。

    自己之所以可以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他,必然是自己的意识态世界被触动了,而反馈到他的感觉中。这反过来,却可以证明,对方拥有某种神秘,可以接触到“江”对高川意识态的隔离封印。

    “江”和少年高川,感觉到了吗?义体高川仔细感受着周遭的情况,但是,已经找不到那个家伙的痕迹了,究竟是已经走了,还是被抓入了“境界线”中?义体高川无法判断,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找出这个意识行走者的真身。

    尽管这个意识行走者的力量不足以威胁到自己,但是,毫无疑问很强,普通的意识行走者,是不可能主动触碰到“江”的境界线的。咲夜和格雷格娅还在这里,她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

845 意识陷阱

    旅馆中,乃至于旅馆外,被路灯围起的范围中,人们的集群意识被某个意识行走者利用了。义体高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旅馆中的所有楼层都已经没再看到有人走出房间,原本应该还在房间外的人们,也已经失去踪影。然而,总该有不受到这名意识行走者的力量影响的人存在。义体高川确认自己并没有陷入意识态世界,从一开始,自己观测到的所有物事,都是确实不虚的。他打开一处客房,里面的旅客正在进餐,动作和表情都十分正常,但是,即便义体高川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一副视若不见的样子,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看不到的幽灵在他们的大脑中,正常世界的信息被阻断了,取而代之的,很可能是在意识态中传递的信息。也许,在他们的意识中,这家旅馆依旧正常,他们的行动也没有任何拘束,只是这些行动无法反馈到正常世界中。

    义体高川可以通过观测正常世界来判断对方是否已经陷入意识态世界,但是,却无法得知他们所看见的意识态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原本,不正常的应该是这些人才对,但是,当不正常人的大规模出现的时候,原本“正常”的,反而就像是异类。义体高川差一点觉得,陷入他人陷阱中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自己那么多人都对自己视而不见,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义体高川回想自己出来之前,咲夜和格雷格娅的状态,她们似乎并没有陷入意识态世界中。那么,那名潜伏在暗中的意识行走者,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判断和限制,去筛选构造意识态世界的材料的呢?他真正的目标。又是谁呢?网络球?火炬之光?还是耳语者?亦或着,就是自己只是,对方并不清楚,义体高川是无法进入意识态世界的,这种对意识性神秘的巨大抗性,原本就来自于这个世界最顶级的神秘。

    这名意识行走者的力量。并不是出现电路问题的时候才启动的,电路故障时所产生的现象,的确是一个征兆,但是,对方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前置条件。虽然一路行来,根据一种模糊的感觉,意识性神秘的影响正在逐渐强化,直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彻底进入对方的节奏。但是,普通人也就算了,网络球和火炬之光中应该有人仍旧可以进行抵御。

    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新的路径指示正在构成,但是,并不是只有一条,这些路径指示,并不是真正观测到了那名意识行走者的藏身之处。仅仅是脑硬体根据大量的数据推断出对方最可能出现的地点。义体高川此时要面度的岔道,正是这种可能性的选择前往一楼。或者回返上层。

    连锁判定可以观测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活动事物,然而,不仅仅是意识行走者没有被捕捉到,就连应该开始展开追捕行动的走火等人,也没有出现在这个范围内。这座旅馆虽大,但却不是迷宫。可以通行的路线并不多,正常情况下,对方每次都能避开这五十米的观测范围的几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现在的情况,只能猜测。这名意识行走者或许根本就没有移动,或者,并不经常移动,更多时候,选择藏身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亦或着,对方有能力提前判断自己被追踪的情况,并恰到好处地让自己躲在五十米范围之外。但是,原本动静应该更大,也没有理由隐瞒自己行踪的走火等人,却也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这五十米的观测范围内,又该如何解释呢?

    连锁判定宽达五十米的观测范围,足以让义体高川从二楼处探知一楼的情况,甚至于,如果存在地下室,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布置,也无法隐藏起来。义体高川沿着过道走过,一楼的情况基本已经得到确认,虽然脑硬体所给出的路线中,一楼仍旧是可选方向,但是他决定先返回楼上,如果沿途仍旧无法确认走火和意识行走者的踪迹,那么就先和咲夜、格雷格娅两人汇合。

    不过,义体高川也十分清楚,一旦这名意识行走者的力量,提高到连咲夜和格雷格娅也无法避免陷入意识态世界的情况,自己最好的应对只有两个除了将这个家伙的真身揪出来之外,就是用强硬的手段,将两人带出旅馆范围。对于陷入意识态世界的人,是很难做到后者的,因为他们的意识和身体的关联,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斩断了,但是,完全不受影响的自己却完全可以做到,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这名意识行走者有可能通过意识层面上的影响,间接让所有陷入意识态世界的人,将自己当成敌人。

    并不是真正扭转敌我意识,而是,通过一些间接的手段,干涉人们对目标信息的确认诸如把人的信息,变成怪物的信息;让救助的行为,误导成看似攻击的准备。这样的手法不仅仅是在神秘学中有过记载,人们充满想象力的作品中,也没少使用,就连正常科学理论上,做到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这名意识行走者此时的行动,完全是为了躲避,而不具备太大的攻击性。如此一来,所要面对的情况,无异于捉迷藏而已。

    最坏的情况是,对方目前仍旧在做进一步攻击的准备,就如同藏在暗中的刺客,通过一系列的前置步骤,蓄积着自己的力量,以图在攻击的时候,形成绝强的杀伤力如果对方真的这么打算,那么,就不得不认为,对方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增强,不能尽快找到对方的话,那么,就必须承担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强力攻势,而这种攻势的强力程度,有可能会击破绝大多数的意识防御。

    不过……义体高川想着。不是看不起对方,但是,如果这名意识行走者的目标,就是自己的话,反而可以将所有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对于自己意识层面上的限制防御能力,他有着超绝的信心。

    义体和“江”的封印。构成了义体高川物理层面和意识层面上的可怕防御性能。脑硬体的数据,一直在提醒着义体高川也许自己不是“最快的高川”,不是“最聪明的高川”,不是“最幸运的高川”,不是“最具攻击性的高川”,但是,自己定然是是目前所知的所有存在过的“高川”中,防御面最强的高川。

    在喧嚣声全部隔离在各自房间中的旅馆内部,义体高川安静地行走着。细致地观测着,想要从人们在一路上留下的繁复的移动痕迹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线索。小说中的大侦探福尔摩斯,最擅长从细节处进行捕捉和判断,而脑硬体进行类似逻辑工作时的效率,则是福尔摩斯远远比不上的。同样的密室条件下,福尔摩斯从查找线索到推理,如果需要三个小时。那么,连锁判定和视网膜屏幕观测线索。到脑硬体进行逻辑推理,需要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即便如此,直到义体高川再一次来到火炬之光雅克等人的房间前时,仍旧一无所获。

    太不正常了。意识行走者也就算了,对方的能力还有许多疑问,但是。就连走火他们的移动模式和路线选择,都脱离了正常范畴吗?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弹出司机的影像,之前在应付那对粗鲁的胖子夫妻档时,司机所展现出来的超常规移动能力。已经被记录下来。如果,走火是通过司机的能力进行移动的话……

    “雅克,是我,高川。”义体高川敲了敲门口,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流动似乎有点异常,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开始产生变动。这种变动的规律,自动和席森神父曾经的某次使用超能时,所造成的环境变化数据匹配起来。

    义体高川不动声色,但是,视网膜屏幕中弹出的显示框,让他必须相信,现在自己的身边,布满了由空气构成的,看不见的“眼镜”和“手足”。

    力量的来源,有着相当清晰的线索,在结构透视影像中,准星迅速穿过房门,锁定了房间中那位坐在沙发上的“人形”是k?和席森神父类似的能力?

    空气的异常流动,并不具备攻击性。房间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义体高川再次敲了三下门,连锁判定观测到的雅克和k两人,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但是,从观测的结果来看,却不像是被人控制或者被杀死了至少,k还活着,而且十分清醒,有效地,目的明确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

    那么,雅克呢?这个问题刚浮现,就被义体高川掐断了。他没有进入房间,退后两步,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走了。”一会儿,k对面对面坐着的雅克说到:“为什么不回应?说不定这位高川先生已经找到了线索,前来通知我们也说不定。”这般说着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微笑。

    “没有回应的必要。”雅克交叉着五指,盯着下巴,漠然说:“确认他还活着,就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我们就在房间中吗?”k的微笑,和雅克的冷漠,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我

    “知道与否,没有意义,他的选择,默认了我们不在。”雅克说。

    “你是在告诉他,我们不打算和他做朋友吗?”k仍旧微笑着,“人家好心找上门来,却被这么狠心地拒绝了,真是太冷漠了,太孤僻了,雅克。”

    “一时的拒绝,不代表永远的拒绝。”雅克说:“我们和你们有过协议,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协议。具体的过程,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情。你不需要理会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只需要做好你们自己的那部分就行了。”

    “是因为‘偏差’吗?”k耸耸肩,说:“说实话,我真的无法理解。”

    “如果可以理解的话,你就不是那个组织的人,而是我们的人了。”雅克理所当然地。冷漠地回答到。

    k无声笑了笑,转开话题问道:“你觉得那名意识行走者藏在什么地方?”

    雅克放下手臂,正色对k说:“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k说:“那个家伙就像是鼹鼠一样,可会藏了。那位高川先生不也无功而返了吗?库拉他们出去了那么久。连音信都消失了,你就没一点担心吗?”

    “你之前也说了,那名意识行走者,完全是以躲藏为核心行动的,那么,为什么要担心库拉?”雅克反问到。

    k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顿了顿,雅克说:“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杀死高川?”

    “嗯……”k犹豫了一下,反问到:“我们为什么要杀死高川呢?”

    “不杀死高川。耳语者就不会遭到根本性的打击,你们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雅克说。

    “所以呀,我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高川,更不是耳语者。”k收敛起那轻佻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耳语者,只是一个跳板。而这位高川先生。说实话,他的力量和存在性都很古怪。可以回避的话是最好的,但是一味地回避,是无法躲开他的影响的。从星相学来说,他的存在性,本就是一个巨大而强力的干扰源,所以。必须通过一些步骤,削弱这种存在性干扰。”

    “星相学……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雅克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怀念着什么般,说道:“看起来,这位高川先生。的确就是‘偏差’所在。”

    “哎呀,你在说什么?雅克先生,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k又一次微笑起来,“还是说,一开始,你们的目标也不是网络球,而是这位高川先生?那可得听听我的劝告,那家伙可是碰不得的。”

    看到雅克的目光转过来,k又连忙说到:“这个劝告,我也是从某个人那里听来的,那家伙可神棍了。”

    “是那位星相学者?”雅克问。

    “他说自己是星相学者。”k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说:“不过,这种事情又怎么确认呢?至少,他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的确全都可以用星相学来解释。”

    “不管怎样,我们的最终目标不同,这就是合作的基础。”雅克点点头,说:“希望这一次,我们都有收获。”

    作为回应,k的脸上,浮现暧昧的微笑。

    #

    走火、司机和库拉走到二楼的杂物房前。“是这里?”库拉递给走火这样的颜色,走火点点头,司机猛地拉开房门,但是里面除了正常的杂物和工具外,什么都没有。走火的脸色微微一顿,猛然回过头,紧跟着司机和库拉也看向同一个方向,一个身影正沿着他们行来的过道,朝尽头一路冲去。这个身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三人都没有答案,他们一路行来,完全没有碰半个人影,如今出现的这个,就像是穿透了他们身体后,才突然浮现的幽灵。

    库拉正打算冲上去,却被走火抬起手臂拦住了。

    “别去!”走火低声喊道,他的脸色十分严肃,库拉不由得停住脚步,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我们很可能落入陷阱中了。”走火揉了揉太阳穴,“意识陷阱。”

    “……你不是在开玩笑?”库拉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不太好看,说实话,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刚才我尝试联系我这边的意识行走者,但是已经没回应了。”走火说:“加上刚才的影像,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我们的意识已经受到了干扰。”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东西?”库拉摸了摸墙壁,触感和真实的墙壁没什么不同,“我见过的意识态世界,从来都没这么清晰,这么逼真,意识态世界真的可以将真实物体的构造和特征毫无差别地复制进来吗?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是的,一般情况下,意识中的世界,在细节上应该是粗陋的,荒谬的,但是,据我所知,也有其它一些,临时提高逼真度的方法。”走火说:“我觉得,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有办法脱离吗?”库拉问道:“没有意识行走者的帮助,仅凭我们,是无法击破意识行走者的主场的,更重要的是,我们真正的身体,现在到底如何了?”

    “我的人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敌人不可能还有精力去对付我们的真身。而且,我的人告诉过我,这个意识行走者的能力并没有超过他的应付范围。而现在,他却完成了出乎自身能耐的事情,很可能是用一些限制手段,临时强化了自己的能力。”走火冷静地说:“他现在的情况,光是躲避,大概就已经很吃力了吧。不用担心,他逃不掉的,也不可能再有力量完成反击。”

846 脑洞

    义体高川打开房门,咲夜和格雷格娅正在看电视,夜风有些冷,窗子全都关上了,窗帘倒是没有拉上,可以看到外面星光点点,荒野上的草堆被夜风吹得快要贴地,不久前还在举行篝火晚会的人们已经消失了,但是篝火并没有熄灭。

    “那些人呢?”义体高川问到。

    “都走了。”格雷格娅说,“应该是回旅馆了吧,看到他们往这边走。”

    “不,我在旅馆中没有碰到他们。”义体高川说:“没有人出去,没有人进来,走廊是空的,有意识行走者约束了客人们的意识。”

    听到他这么说,咲夜和格雷格娅都不由得把视线转过去。

    “一个人都没看到?”格雷格娅诧异地说,义体高川点点头,格雷格娅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义体高川看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现场。之前的线路问题果然不正常,整个旅馆已经变成了“神秘”的战场。义体高川扼要地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两人,但是,格雷格娅却再一次问道:“那么,我们怎么确定,我们不是在意识态世界里,站在我们面前的你,不是一个意识的幻象呢?而高川你又如何断定,我们真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果敌人一直在观测我们的行动,那么,暂时将我们所看到的幻象的你,和真实的你同步起来,应该可以做到的吧?就算高川你能确认自己没有进入意识态世界,而从真实的世界站在我们的面前,但是,你又如何确定,和你交谈的我们,的确是在和你说话。而不是和意识幻象的你说话?”

    格雷格娅的问话就如同绕口令一样,不过,义体高川的确可以理解她到底在担心什么。的确,义体高川和意识态的力量绝缘,因此,也无法十分正确地判断。站在面前的咲夜和格雷格娅两人是否真的已经掉入那名意识行走者的陷阱中。

    虽然在此刻,义体高川在和她们面对面的沟通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清晰的地方,她们的回答,也十分有条理,但是,考虑到幻象可以和真实的同步的话,的确不能肯定她们真的是在对“真实的义体高川”做出反应。

    面对这样的情况,如果没有另一个意识行走者插手的话。就必须“自己确认自己没有陷入意识态世界”,但是,这是连资深者也有可能难以做到的事情。如果不能确认自己面对的,是真实的情况,那么,就会对周遭所传达的信息抱以本能的警惕,无法区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真正的同伴。还是一个假装正常和善意,却在关键时刻就会误导自己。陷害自己的“危险幻象”。格雷格娅的问题很棘手,义体高川也曾经站在一个不曾如此深入接触过意识态神秘的新人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却无法找到任何直接解决的办法。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梦境的时候,他的心理就会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状态。从而导致更多的恶性连锁。确信自己的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是一个人能够长时间保持正常生存能力和思维能力的基础条件,格雷格娅果然如义体高川所想那样,在听完自己对当前情况的判断后,给自己挂上了一个大多数人都无法自己解决的逻辑思维炸弹中。

    幸好。虽然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但是,却有避开最坏结果的方法在义体高川决定动手前,咲夜突然开口了:“我没有问题。”

    格雷格娅疑惑地看过去:“说起来,咲夜你……应该是真的吧?”

    “这就必须由你自己判断了,格雷格娅。”咲夜说:“你的问题,正好可以用你之前的问题回答。如果你无法相信面前的高川是真实的,又如何去相信我是真实的呢?如果我是真实的,那么,我所确认的高川,自然也是真实的,你没有必要存在任何怀疑。”

    格雷格娅哑口无言,自从呆在这个房间后,咲夜就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身边,她根本无法去想象,如此长时间陪伴在自己身边,任何行动都没有半点伪装感的咲夜,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在怀疑眼前的高川时,她一直都下意识认为,有可能是自己和咲夜都看到了同一个幻象但是,咲夜的回答,却直接将这种下意识的判断推翻了。

    她的选择只剩下两个,没有人可以替她做出决定,也没有人可以帮助她要不相信两个人都是真实的,而自己也没有陷入幻象中;要不同时否定两个人的真实性存在,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至少,在自己确认一切都结束之前,都必须怀疑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物事。甚至于,根本就无法确认一切都已经结束,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真实的参照物”。

    “你想得太多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有一个绝对确信为真的参照物。”咲夜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如何确认自己不在梦中的做法。”

    “抱,抱歉……”格雷格娅满头大汗,她的眼神在动摇,“我,我没有找到那样的东西。我无法像你这样相信高川。高川必然真实?那太不科学了。意识行走者,不是可以制造出任何东西的幻象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就偏偏无法制造高川幻象呢?”

    “科学教会你必须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事物,怀疑就是进步的可能性。”咲夜温柔地伸出手,但是格雷格娅却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她简直不敢相信,仅仅是几分钟的工夫,原本认为可以深信的东西,就突然被自己怀疑和抗拒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却加剧了那种,自己正陷入一个异常情况的想法既然是异常的,所以。就必须更加警惕,不是吗?这种想法,源于她过去接触神秘的经验,但是,现在这个经验却化为一个荆棘的枷锁束缚着自己。

    咲夜并没有因为格雷格娅的抗拒反应做出进一步的行为,她收回自己的手。仍旧是那副温柔的语气说到:“但是,生活并不完全是科学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一直都存在着,那也许仅仅是科学没有发展到解释它们的地步,但是,接受这种程度的科学,并对其保持怀疑,不正也是科学交给我们的吗?格雷格娅,在你过去的生命中。科学占据了你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所以,你也许会觉得,自己所知道的科学,自己所相信的逻辑,就是绝对,就是全部,但是。你现在必须相信,那样的想法。并不完全正确。”

    格雷格娅仿佛被这温柔的目光推倒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她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咲夜身上的,那种说不出,却若有实质的力量。

    “生活,需要你去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或者某一个,自己无条件去相信的物事。不需要从科学逻辑上去证明这个物事的真实性,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愿和感觉那或许是一个叫做‘爱’的情感。或许是一个叫做‘上帝’的深神明,或许只是你的某个亲人和朋友,亦或着,是一件他人眼中没有意义的死物。但是,如果你无法找到这个物事,那么,你的生命,将永远都是在浑噩之中。”咲夜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酷又悖离格雷格娅自身想法的话,“现在的你,没有选择,或者相信,或者沉沦,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助你,因为,现在的你不正是在怀疑身边的一切吗?一个不可信任的世界,是痛苦的,格雷格娅,那样的话,我会亲手解除你的痛苦。”

    “你,你要做什么?”格雷格娅不由得向后挤了挤身子,脸上充满了恐惧,咲夜的话带个她太多的负面想象,她知道这样没有半点好处,但是,就是无法遏止这样的行为和思维,“你,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死。”

    “够了!阿夜!”义体高川猛然开口打断了咲夜进一步的行为,他明白咲夜的想法,她在尝试用刺激法去帮助格雷格娅摆脱意识性神秘往往都会具备的“哲学崩坏和逻辑炸弹”。

    在耳语者的资料中,很多人从旁观的角度,都会觉得当事人的变化太过突然,都想着,明明现场满是破绽,还有许多提示,如果自己身在当场,必然可以做得更好。格雷格娅也看不过不少资料,但是,当她亲身面临相同的状况时,她能做到的,她会去做的,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为了帮助像她这样的人,尽快摆脱这种危险又突然的局面,许多资料中都提到过刺激法。然而,虽然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但也是失败之后危险性也最高的方法。

    意识行走者的危险,可并不仅仅在于他们能够直接干涉人们的意识。即便没有被意识行走者直接在意识上做手脚,但是,人的意识在干涉周遭环境时,也从来都离不开周遭的环境的干涉。人的意识异化,导致环境的异化,而异化的环境,往往也会间接造成人的意识的异化。这种从意识层面上产生的关联性危机,意识性质的神秘,往往比其它神秘更为突出。

    在脑硬体的判断中,格雷格娅可以自己摆脱这种危险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在平常的观测中,她是一个足够谨慎也足够敏锐的女生,更不缺乏关键时刻的决断能力。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显然落入了那几率只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危险中。果然,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往几率更大的一面发展。

    义体高川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咲夜平静对格雷格娅说:“真是太遗憾了。如果成功的话,你会得到很大提升的。”

    格雷格娅立刻做出了剧烈的反应,她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从来都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敏感过。过去做为同伴,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妥,除非戴上那张罗夏墨迹面具,否则就是一个温柔文静的清纯女性,但是,在认为她有可能会对自己出手。将她当作必须警惕的对象时,就会产生一种如同空袭警报那般强烈的异常感这种异常感,究竟是证明了眼前的咲夜,的确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证明了,她只是一个敌人可以制造出来的。敌意的幻象?格雷格娅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行动着,从过去所接受过的战斗训练中得到的知识和经验,从来都没有如这次般,发挥得如此酣畅淋漓。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而必然可以摆脱自己可能要面临的危险。而且我还有“濒死体验”,一定可以的她的脑海中,有着这样的念头。她看得十分清楚。咲夜怀抱中的布偶熊,并没有变成面具戴在她的脸上。是因为,仅仅是幻象,所以就算做出变身的场景,也无法获取变身时的真实能力吗?这些念头,在极短的时间中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之后,又有一个念头闪过:我已经默认眼前的他们,是意识行走者制造的幻象了吗?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这一点都不合理!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咲夜的声音传到后跃的格雷格娅耳中,这个时候。格雷格娅已经十分接近窗口了,只要再一用力,就可以破窗而出。可是,她眼中,原本抱着布偶熊坐在自己椅子上的咲夜,猛然以一种超出反应的速度抵达了自己的身旁。正贴着她的耳边说话,轻柔的呼吸钻入耳孔,让她产生一种如堕冰窟的感觉,又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根本没有变身!真的是意识幻象!?

    她斜着眼角,凝视着咲夜那仿佛在说着什么的眼神。然后,猛然敲在自己后颈上的重击,让她只觉得下半身顿时失去了知觉。

    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这样的想法,伴随意识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中。

    格雷格娅的身体摔在窗台下方,一动不动地昏迷过去。咲夜蹲在她的身旁,凝视着她,仿佛对她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在成为灰烬使者之前,就已经是阿川的前线搭档了,以一个完全不具备神秘的普通人的身份。”话音落下,她立刻在格雷格娅的几处脑后和颈脖部位用力敲击了几下,“忘记吧,就当自己从来都没从阿川那里听到过这些事情,一觉醒来,就都结束了。”

    咲夜完成方针性措施,抱起格雷格娅,将她放到床上。

    “本来,如果她自己可以解决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咲夜转身对高川说:“现在的处置,只是一种指标不治本的方法。资料中有提到过,症状反复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六十,如果不好好做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整个人都会废了。怀疑自己世界的真实性,除了她自己,没有谁可以真正帮她。”

    “但是,可以为她争取时间。”义体高川露出无奈的表情,只凭借脑硬体推断的几率,就告诉本人这么刺激的情报,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他不由得想到。但是,格雷格娅并非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意识行走者的情报,一直都是她很关注的方向,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并不是她自己的主观判断,脑硬体的推断所依据的数据和材料,都是在对格雷格娅进行长时间观察后收集起来的。

    “也许她本就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咲夜说:“不适合的话,就算几率再高,事情也会朝不利的方向发展。作为发言人的话,以她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了。一线的事务,还是尽量由我们两个解决吧,反正,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般说着,她走到高川面前,仰头凝视着他。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阿川一个人留在第一线哟。”咲夜这般说着,微笑起来。

    在义体高川的眼中,这是十分温暖的微笑,他的心情受到感染,格雷格娅的失败所引起的无奈和遗憾,被干净利落地一扫而空。义体高川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或许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还以一个笑容,也是可以的吧?

    “走吧,虽然觉得网络球的人可以解决这里的问题,但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结果,实在太无聊了。”义体高川侧身让开房门出口,对咲夜微笑着,“不一起散散步吗?在这样皎洁又干净的夜晚。”

    “嗯,一定可以碰到更多有趣的事情。”咲夜露出期待又愉快的表情,把手递给高川,“阿川,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只有我们两人一起的时候。”

847 敌像速写

    义体高川和咲夜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两侧房间中隐隐传来的声音,以及更加清晰的脚步声,十分强烈地反衬出当下的寂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步行在展览馆的通道中,四周都是会活动会发声的画像。再次经过火炬之光雅克等人所在的房间时,义体高川已经不再准备与房间中的两人在内,视网膜屏幕中,这两人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就好似雕像一般,静静坐在那儿——通过运动物质衬托出来的静止画面,刚成形时显得粗糙而模糊,不过,配合脑硬体中两人形象数据进行渲染和勾勒后,看起来就和真实画面没有太大区别了。明明自己的同伴,那个叫做库拉的女性也和走火一样陷入麻烦之中,但这两人却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该说是对自己的同伴有信心呢,还是对网络球的走火有信心?亦或着,这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这些问题,都只在义体高川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没有深入去思考。这一次的事件,让他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并不是主动脱离麻烦,而是,麻烦并没有找到他的头上,甚至可以认为,造成当前局面的罪魁祸首,似乎不打算针对耳语者。格雷格娅是不可能抗拒这名意识行走者的能力的,但是,格雷格娅所受到的影响,并不是那种意识力量的直接作用,而仅仅是被波及后掉入了思维陷阱。连格雷格娅都放过了,避开义体高川和咲夜,仿佛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名意识行走者的目的是什么?搞了那么大的阵仗,仅仅是为了杀死某些人?但是,即便连走火等人也失踪了。在义体高川的直觉中,这名意识行走者制造这次大规模意识陷阱的目的,似乎更像是在躲避追捕——只有坐了坏事之后才需要逃跑和躲藏,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只能认为。在电路事故发生之前,对方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完了,或者说,这个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如同恶作剧般的境况,便是敌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个敌人。没有对付耳语者,火炬之光的雅克和亚洲人k也没有在期间发生任何事情,走火、司机和库拉那边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但是,应该也没有问题。即便假设走火是目标之一。其安全性也是有足够保障的,要杀死这个男人,尤其还是在他的地盘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仅仅是一名意识行走者,一个专门布置了神秘的旅馆,能够成功干掉走火的几率,也不超过百分之十。

    走火、司机和库拉看似只有三个人。但实际上,走火的身份,以及火炬之光雅克等人表现出来的,对待这次事件的漠然,都足以暗示着,他们此时所能调动的力量,远远不限于他们自身。

    “真的,就像个恶作剧一样。”咲夜陪伴义体高川下到一楼,不由得说到:“但是,只是为了恶作剧。就使出这么大的阵仗,总觉得有点不自然。或者,只是因为他锁定的目标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所以这些布置只能宣告失效,而不得不转而用来为自己做掩护呢?”

    咲夜的想法。也是义体高川的想法。只是,如果真的这么思考的话,敌人最后可能针对的目标,反而是就是义体高川自己。因为,从至今为止观测到的现象来看,真正不受到影响的,只有义体高川一人。咲夜和格雷格娅的情况,倒像是在攻击义体高川失败后,便彻底解除了针对耳语者的行动。

    所以,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员伤亡的话,都是托了自己不受到意识性力量影响的福吗?义体高川不得不这么想到。如此看来,敌人并不是丧心病狂的类型,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妥善地考虑了失败后可能产生的影响,并真的打算,将这种影响减低到最小。从反面的角度来看,也可以认为敌人的行动,有着相当大的肘制,无论从思维上,还是从能力上,都无法彻底投入其中。

    “这样的敌人,应该属于第三方。”咲夜的想法,和义体高川的想法同步了,“他们和网络球、火炬之光以及我们耳语者,甚至于更多的神秘组织,都处于一种相对中立的立场。他们有可能去为了某些目的,和他人产生冲突,但却不会为了这个目的而不折手段去达成。他们看似朋友,但若即若离,而他们又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保持这种暧昧的立场和态度,而不至于被其他组织针对和压迫。”咲夜挽着义体高川的手,走到旅馆外的路灯下,一边阐述着自己对这名意识行走者的身份背景的解读:“实际上,如果只是实力一般的组织,这个时候都必须要站位了,哪怕是锉刀那边的雇佣兵协会,也不得不优先选择支持对象,从火炬之光等人的态度来看,即便是火炬之光这样的顶级组织,也不感在这种时候针锋相对地乱来。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在网络球的地盘上动手,他们对这次行动的保密性十分有信心,即便这个意识行走者被抓到,大概也不可能轻易就被揪出他背后的人吧?甚至于,从这个人口中供出的情报,也有怀疑的必要,因为,有可能是他背后的人,故意通过他的嘴巴释放这些情报,从而为他们的下一步营造必要条件。”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因为,她看到了距离旅馆最远的路灯下,静静孤立着一个人影。即便灯光明亮,夜色却仿佛为这个人的身上披上了一层阴影,让他的外型看起来不那么真切,分辨不出性别,也看不清楚五官。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这名意识行走者不是火炬之光的人,而是另有组织,但是,这个组织的行动,得到了火炬之光的支持。并不是谁在利用谁。只是在当前的情况下,他们拥有一致的利益基础而各取所需。之后会不会再次合作,就很难说了,他们之间,不是同盟或朋友的关系。”咲夜紧盯着那人。继续说到:“那个叫做k的亚洲人,以及他的同伴,都很符合这样的条件,但是,单纯从上次交锋时的体验来判断,这些人太过松散。整体实力平均,但并不突出,没有核心,没有一个强大组织该有的资质。正常情况下,火炬之光这样的顶级组织,应该是不会和这种组织合作的。而他们的情况。也和我们之前对这些亚洲人此行来的目的的推测并不相符,只是暴露出来的这些人,并不足以达成阻止并取代耳语者的目的。所以——”

    “所以?”义体高川和咲夜肩并肩牵手站着,一同凝视着那没有任何动静的灯下人影。来者可不是怪物,他的视网膜屏幕中,投影出对方的具体影像,笼罩在这人身上的阴影。不足以在义体高川面前继续那种模糊形象的功能。

    是个男人,笔挺而干净的深色西装,看起来严肃又正经,就像是电影中刻画的,专门负责不公开活动的专业人士。说起来,在义体高川的印象中,有一个熟人和他有些相似——荣格。

    当然,此时站在那边的人,并不是荣格。他的表现不带恶意,有一种一直都在等待两人出现的感觉。

    “所以。在那些亚洲人的背后还有人,而那些人,应该不是亚洲方面的人,他们对欧美区神秘圈的现状了若指掌,实力和火炬之光相差仿佛。但是,这样的中立势力却没有引起网路球的重视。只能说,这个组织潜伏得比火炬之光还要彻底。很可能,网络球中就有他们的卧底。”

    “是以一种藕断丝连,可以最高层度确保自身隐秘性的分布式组织结构吗?”义体高川笑了笑,咲夜所罗列出来的特征,已经足以让他将答案对号入座了,欧美区符合这种形象的神秘组织,就他所知就只有一个——

    黑巢。

    席森神父的黑巢。

    因为是黑巢,所以,才会出现可以和任何人反目,另一边却又不会得罪到底的情况。

    因为是黑巢,所以,行动目标,并不会固定得十分彻底。

    因为是黑巢,所以,在其自身存在上浮之前,可以隐藏得十分彻底。

    因为是黑巢,所以,在行动的时候,总会尽量撇开会暴露自身存在的因素,哪怕是因此导致行动失败,也完全在对方的预料当中——进一步来说,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也只是他们达成目标的一种途径。

    这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就连高川记忆中,某个世界线里,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最巅峰的时候,都无法真正摧毁他们。

    是黑巢的话,今晚所观测到的,宛如恶作剧般的事件发展,就十分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了。

    今晚的情况,当然并不真的是恶作剧,只是,出于黑巢自身的行动风格,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看似谁都没有失败,也谁都没有成功,也没有人死去,然而,那名意识行走者,就是一个黑巢专门布置的一个陷阱,是引发更多陷阱的一个开关。

    走火如果真的捉到了那个家伙,那么,网络球要面对的,就是更加复杂的局面了。

    “高川先生,咲夜小姐,晚上好。”站在路灯下的家伙终于开口了,他不是个缺乏耐性的人,但是,他的处境可没有义体高川、咲夜两人那么悠闲。

    格雷格娅的失败,仅仅是一个意外,对于耳语者来说,今晚的事件其实已经落幕了,之后的情况无论往哪条方向发展,都可以确认,对耳语者没有威胁性,耳语者三人,随时都可以离开这家旅馆。无论亚洲人是带着怎样的目的而来,在见面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彻底被义体高川和咲夜摧毁了。听说,前来伏击的那些人,就是这些亚洲人的话事者,如今,却只剩下有能力却不怎么管事的k,和其它没什么凝聚力的角色成员。

    但是,对于网络球来说,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火炬之光,都可以隔山观火,只有他们必须展现最强硬的态度和实力。为这起事件落下帷幕,即便,只是暂时性的帷幕。

    “网络球的人?”义体高川开口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走火这一次和火炬之光的会面。在明知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只带表面上的几个人手。恐怕,在自己一行人决定在这家旅馆过夜的之前,网络球藏在暗中的人手,就已经对这一带的情况进行了排查确认,甚至于。乔装成旅馆的客人进驻其中——虽然,在义体高川等人到来时,旅馆就只剩下正好适合他们人数的房间,但是,仅仅如此,是无法避免网络球的人利用神秘达成目的的。

    “是的。我觉得两位也是这个时候出来,所以提前在这里等着。”男人开门见山地说:“这家旅馆被一种十分强大,十分排外的意识力量笼罩着,我们的人,一旦进入路灯之后的范围,也有可能被控制住。在十分钟前,我们失去了走火的意识信标。但是,除了呆在自己房间里的火炬之光等人,以及耳语者的诸位,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

    “你的意思是,造成这次事件的人,目标就是走火?但并不打算牵扯更多的人?”义体高川随便问道,对于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他和咲夜两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是,这些判断不需要现在就让网络球的人知道。

    “不管目的到底为何。”男人一副无视问题的态度,语气不疾不徐地说到:“我们的目标。都是增援走火,将敌人揪出来。至于对方的目的,自然会有机会知道的。”他的说话方式,和荣格十分相似,但是。中气却要更足一些。荣格那不疾不徐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催眠曲,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打盹,从而错失重要的东西,反而不得不提起精神去聆听。

    相比较起来,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反倒正常多了。

    “你们已经有方案了?”义体高川问道。

    “是的,敌人大致的目标,我们已经锁定了。”男人说:“走火的意识信标丢失之后,我们的人强制侵入了这片意识场,虽然吃了点小亏,但是,敌人的状态也很不好。他让我们注意到,这片意识场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攻击,或许曾经是为了攻击目标的目的,不过,现在的话,大致已经变成了对方防护屏障。我们已经占据主动权,虽然那名意识行走者可能已经捕获走火等人,并可能会将他们当作要挟,但是,我们并不打算妥协。”

    “不管走火的死活,直接将抓住对方当作行动核心贯彻下去吗?”义体高川盯着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到。

    “是的,这也是走火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的布置。”男人沉稳一笑,说:“走火可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那么,需要我们做什么?”义体高川点点头,问到。

    “和本人一起前往敌人的藏身之处,捉住或干掉他。”男人这么说着,又补充到:“我也是一名意识行走者,但是,却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能够在这片意识场中保护自己不受到侵蚀,已经竭尽全力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能力进入这一带,但是,只有我自己的话,大概是无法解决最坏的可能性的。遵循盟约的启示,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高川先生,咲夜女士。”

    “我明白了,我们也会旅行盟约,我们这次过来,本来就是要发挥作用的,不是吗?”义体高川没有任何推辞。

    男人严肃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但又提醒到:“两位也还请小心一些,虽然目前敌人不打算对诸位出手,但也不妨碍对方在走投无路下孤掷一注。越是接近敌人,两位遭到攻击的可能性会逐渐高达百分之九十——高川先生似乎是情况特殊,不需要太过担心,但是,咲夜女士的话……”

    咲夜面对男人的目光,没有用话语证明。她左手提着的布偶熊陡然拧做一团,材质也从茸茸的毛料,霎时间变成了光滑柔软的面具。面具上,无规则的罗夏墨迹图案不断变幻着。

    “要戴上它吗?”男人摇摇头,说:“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咲夜女士,在傍晚的时候,您的状态可不怎么好。高川先生,你也觉得可以吗?”

    义体高川只是沉默了一秒,便十分肯定地回答到:“如果是咲夜自己的决定的话,我不会阻止。”

    咲夜的脸上,浮现怀念的,畅快的笑容,对高川点点头。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罗夏墨迹面具覆盖到脸上,大量的灰丝顿时从面具上绽放出来,缠绕包裹了她的每一片肌肤。

    男人的脸色有些古怪,很是沉默了半晌,似乎对已经变身灰烬使者的咲夜,有一些抗拒、排斥、警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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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 灰雾镜像

    义体高川和咲夜都不认识站在路灯下的男人,但是对方显然对两人十分熟悉,旅馆中的情况大部分都在他的监控中,虽然谈不上了如指掌,可以即时作出反应,但是在走火出事后的反应还是极为迅速的。耳语者众人的状态,显然也逃不过他的目光,只是不清楚他对更直接的对手——火炬之光诸人的情报,又掌握了多少。雅克和k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静默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无疑是十分反常的。这些情况,义体高川没打算去了解和深究,无论对方有什么打算,在真正付之行动之前,甚至在行动之中,而决定性的时刻尚未出现前,目的也好,行动细节也好,都必然是极为隐秘的,就算花下大工夫,单凭一个人的话,也不可能提前将问题和危险扼杀于摇篮中。

    耳语者不是一个人数庞大,有着许多精英的顶级组织,人手少有人手少的缺点,但也有人手少的做法,义体高川也好,咲夜也好,都早已经习惯了,如何在人力不足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神秘性质也好,思维方式也好,行动特点也好,对于一个风格强烈的组织来说,这些最容易被人针对的地方,是十分容易被摸清的,而身在第一线的高川和咲夜,必须时常承受这种被动的劣势——当他们已经习惯,并摸索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和心态时,这些劣势就很难再干扰他们了。

    虽然时常也会感叹大组织的便利之处,但是,从耳语者诞生以来,核心的三人,高川、咲夜和八景。都从来都没有改变耳语者的组织结构的想法——这就是一个小众的,或许精英的,完全凭借自己的感觉和预言行动的神秘组织,而目标虽然放在“拯救末日”上,但是。要说那是一种十分强烈的想法,却也不尽然。身为先知的八景,之所以成立耳语者,虽然口号就是事关“末日”的种种,但是,模糊的初衷却只是“想要拥有一些不一般的体验”而已。

    对于权势、金钱、未来、事业等等概念。耳语者中由始至终都秉持着一种放任的态度,因为,组织的核心人物,并不需要依靠壮大自己来获取这些东西,而这种放任的态度,显然也不是主流的思想。义体高川有时会假设。如果有人问起八景和咲夜,关于两人成立耳语者,并投身于这种危险重重的行动,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是否有一个绝对的,明确的目标时,她们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对义体高川来说。成为耳语者的一员,是理所当然的,在存在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的身份,就如同出生一样无法选择,也不打算去改变。

    但是,对于八景和咲夜,这两个真正意义上算是创立者的人来说,一定会有不同的答案吧?

    在两人的时间线上,耳语者的创立。跻身神秘之中,承受随之而来的种种生存压力,已经将近十年了。这十年中,两人的思想,又是否产生了一些变化呢?

    不过。义体高川仅仅是在假设中思考,猜测,推想,却从未将之当作一个实际的问题去询问两人。因为,他觉得这其实是一件很无谓的事情,他觉得无论是否产生变化,又或者产生了怎样的变化,都一定是两人做出的自我选择——这种自我选择,哪怕在最基础的层面上,存在“病毒”和“剧本”的影响,在义体高川看来,都是一种不需要去刻意扭转,也大概是仅凭自己,无法扭转的东西。

    既然无法扭转,不干涉,那么,知道答案也就没有必要了。

    就像是现在,无论有多么大的后患,咲夜也仍旧选择了灰烬使者变身,很难说完全是她的意志,而没有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成份。但是,义体高川凝视着咲夜的眼神时,却十分清楚,就算有种种的第三方因素的影响,但是,其中也必然有着咲夜自己的选择,与其说咲夜被操纵了,还不如说,她主动选择了这样的可能性。

    当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觉悟时,总是会显得很可怕。因为,无论旁人如何视之,当对当事人来说,的确背负着某种沉重的东西。而这种沉重,和无法被这种沉重压倒的意志,会彻底激活一个人潜在的攻击性。

    现在的咲夜,充满了攻击性。即便什么都不说,也看不到丝毫表情,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路灯下的男人,感受到这种锐利的锋芒。他的脸上浮现一些抗拒、排斥、警觉等等情绪混杂的古怪神色。在这之前,他已经委婉地拒绝了咲夜的变身,但是,在咲夜变身之后,他的态度中,却也潜藏着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义体高川觉得,恐怕这个男人心中的想法,必然十分矛盾。

    “既然咲夜女士这样坚持的话……”男人定了定神,开口到:“那么,我也可以放心了。”这话的转折稍微显得生硬,让人觉得他本来并不想这么说,但是,却也并不是违心之论。义体高川可以感觉得到,说起“放心”,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的。

    “虽然这片意识场十分强烈,但是,说实话,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可以弄得出来的,我认识不少意识行走者,但是可以做到这个程度的,不到一个巴掌。我根据目前已经得到的情报做了个推断,这片意识场的制造者,很可能不是当前的执行者。也就是说,虽然敌人看起来像是意识行走者在释放自己的能力,但并不能排除对方根本就不是意识行走者的情况。如果对方不是意识行走者,那必然也会拥有其他类型的神秘。而我虽然是意识行走者,却只能在这个意识场中保证自己的意识不会被攻破,除了带路之外,可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路灯人下的男人解释到。

    “而且,自己身边的同伴,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才特地在这里等待我们。”义体高川替他说了下去。

    路灯下的男人点点头:“论到非意识态神秘的战斗,两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两位,是十分稳妥的。我想。就算对方真的仅仅是借用了某个强大意识行走者的力量,而自身具备其他神秘,两位都足以应付吧。”

    “我们出来之前,已经做过实地侦查。”义体高川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说到:“根据我们的推断,敌人有很大可能性已经处于行动失败的自保中。这个意识场的用处,比起攻击某些人,更可能是为了防御。这名敌人,就算拥有其他的神秘,但在他的估测中,实际战力并不足以对抗我们。其实——我挺相信这样的判断。”

    “真是有自信呀。高川先生。”路灯下的男人那张刻板的脸上,终于浮现预祝成功般的笑容,“听到高川先生这么说,我也可以安心下来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

    “你带路吧。”义体高川平静地点点头,说到。

    路灯下的男子。终于迈出了一步,走进笼罩了旅馆和周边范围的意识态神秘中。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不过,姑且当他之前说的,仅只自爆的说法,并不是在藏拙吧。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跳动着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动作所留下的数据。

    “听说高川先生也是意识行走者,只是发生了点问题。”男人问到:“您在旅馆中侦查过,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或许可以和我这边比较一下。看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我只是锁定了几种可能的路线,而我们现在就走在其中的一条上。”义体高川没有说谎,更早之前,脑硬体就完成了对数据的推演。只是当时,义体高川并没有选择立刻展开对敌人的追索——这个看似恶作剧的情况。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对耳语者并没有直接的威胁,也许,只是因为威胁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失败了。但不管怎样,既然那名意识行走者放弃而退缩,义体高川也不打算刻意将他揪出来,如果态度太过强硬的话,也许那名意识行走者本不是敌人,却也会变成敌人,乃至于将他背后的组织也牵连进来。

    在不必要针锋相对的时候,装个糊涂也未尝不可,在复杂的时局下,多一个可能的朋友,也比多一个必然的死敌更好。按照走火的情况,即便有可能一时掉入陷阱中,但要说真的会被干掉,却也是几率极低的事情。比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看看格雷格娅的情况,对义体高川来说,才是最优先的。

    “也就是说,高川先生本来并不打算去增援走火的吧?”男人说到,语气中并没有特殊的情绪,似乎并不打算对义体高川的想法和做法进行评价,“不管怎样,耳语者现在的确是在增援网络球,我们必须表示感谢。”

    “说谢谢的话,就不必要了。我们还有更多的合作还待展开,我希望这次事了之后,可以立刻开始你们承诺过的桃乐丝计划。”义体高川十分直白地说:“会议的问题,已经不需要我们出席发言,所以,我们这边会让格雷格娅过去,她当个观众还是没问题的。这么做,不会让你们感到为难吧?”

    “这是走火的事情,我并没有发言权。”男人完全没有附和的意思,只是说:“不过,只要是情况合理,走火那边都是很好说话的。”

    义体高川点点头。这时,三人并没有进入旅馆。带路的意识行走者,径直朝着尚未熄灭的篝火方向走去。其实,篝火所在的位置,已经处于路灯照亮的范围之外。如果说,敌人制造的意识场所笼罩的范围,只是被路灯包围在内部的区域,那么,原先在这里举行篝火晚会的人,是不应该受到意识约束的。之前,咲夜和格雷格娅都提起过,举办篝火晚会的人已经返回旅馆,但是,义体高川并没有观测到他们。

    如此一来,就出现一些矛盾的问题:这些人的回返,是否受到了意识约束?如果这些人实际并没有返回旅馆,那么。他们又在什么地方?咲夜和格雷格娅的观测,与义体高还自己的观测所产生的矛盾,已经很好地说明了篝火晚会的异常。而这条路线,的确是在义体高川回返自己房间前,已经被脑硬体标注出来的可能性路线之一。之后义体高川回到房间。才有了对篝火晚会的询问。

    尽管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但是,在网络球的人找上门来之前,义体高川的确没有想过,主动地采取行动。和咲夜离开旅馆。也不是因为提前察觉到网络球的人会在等待自己两人——尽管,脑硬体的确给出了这样的可能性——是否要自己参与解决当前的事件,对于义体高川来说,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

    “其实,只要注意到篝火这边的情况,就能轻易看出问题来。并不需要意识行走者的能力。”网络球的男人沉声说到:“但是,这里并不是敌人的藏身所在。”

    三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和麻烦,离开了路灯范围之后,静谧的夜色多了一些旷野的声响,却更显得自然、真实、清晰。抵达篝火所在地的时候,火焰和炭灰让这一带的温度比外边更加暖和,也更加干燥。火堆旁的酒箱和食物并没有被收拾干净,或者说,一直维持着宴会的狼藉,尽管,宴会的主人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用来挡风的汽车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这些人的失踪,是十分自然的,集体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是。可没有人会将自己的行李抛之不顾,就贸然深入荒野之中。

    地上,并没有人离开到更远处的痕迹。

    “他们的确往回走了。”义体高川对咲夜说,她和格雷格娅看到的情况,的确不是错觉。

    “这些人是钥匙。”网络球的男人。完全不看现场的痕迹,直接对两人说:“虽然这个意识场的布置,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妥当,而开启的时间,也比我们意识到的更早。不过,钥匙存在意义,却不是为了开启意识场,这和我们观测到的时间并不相符。”

    “接下去。”义体高川并没有理会这个男人刻意的停顿,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讲解,显然,对方也不觉得走火的处境,已经危急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

    “根据我的判断,这个意识场并不是开放性的,为了隐藏自身,所以一切性能和力量,都必须内敛,是一种收缩性的场。而钥匙就是为了扭转这个属性——就像是开门一样。”网络球的男人做了一个推门的姿势,“开门,然后,邀请客人进入其中。”

    “进入?”义体高川察觉到了对方的用词问题。

    “是的。”男人平静地说:“进入。篝火所在的位置,就是大门,而举行篝火晚会的旅客,则是开门的钥匙。旅馆中的人遭到了意识约束,所有进入旅馆范围的人,都要承受强大的意识侵蚀,但这些都不是这个意识场力量的正体,虽然性能强悍,却只能说,是一个附带的功能。而真正的意识场核心,从这里转过身,就能看到了。”

    这么说着,他带着义体高川和咲夜两人绕着篝火逆时针走了三圈,回归原来的位置,再转身看向旅馆所在的方向。这个时候,那座本就有些异常的旅馆,彻彻底底地异常到了可以直观目测的地步——大片的灰雾,朦胧的轮廓,时隐时现的存在,又似乎只是灰雾漂移流转时产生的错觉,看向前方的地面,不经意时总觉得自己看清了,但是,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细节部分十分模糊,仿佛不断再发生变化。红色的圆月,似乎紧贴着旅馆悬挂着,大得不可思议,仿佛随时都会坠下来一般沉重,又似乎在流淌着腥红的血液。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意识态世界场景。

    “所以,敌人、走火还有篝火晚会的主角们,都在这个地方?一个意识态的旅馆中?”义体高川说。

    “是的,这样的形态,和我们在宅邸那边的布置有些类似,这可不是寻常的意识行走者可以办到的事情。”网络球的男人沉声说到,“不过,幸好我们要对付的,应该不是这个意识场的真正制作者,仅仅是利用这股力量的其他人。虽然眼前的现场有些惊人,但是,这股力量只是机械化的死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至少,我不觉得,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可以完全的,百分之百出力下,操纵这个意识场进行战斗。而且,高川先生不也做出了判断吗?敌人在躲避我们,他的战斗力和意识心态,并不足以支持他战斗下去。”

    〖

850 波动性

    灰雾弥漫的景色在三人面前陡然展现,旅馆的轮廓显得迷蒙,仿佛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其中出没,但是仔细观察时,却又无法找到真切的线索。这是意识态世界的汽车旅馆,就现场的方位来看,和正常旅馆的地理位置是重叠的,如果不知道真相的人,恐怕会将两者混为一谈,但它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东西。

    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为义体高川和咲夜做出解释,消失的篝火晚会参与者,以及走火等人,正是因为被引导进了这个异常的世界义体高川却知道,其中必然还有着更多的细节,因为,他自己是不可能进入意识态世界的,如今展现于自己面前的东西,并非是因为自己进入了意识态世界,所以才会看到。

    当一个人的意识在意识态世界中活动时,身体在做什么呢?这是看起来简单,实际却有许多玄虚之处的问题。义体高川所知道的,可以让整个人在意识态和物质态之间随意转换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至今为止,都只有“瓦尔普吉斯之夜”而已。而制造了这次异变的敌人,显然并不拥有瓦尔普吉斯之夜,因为,在伦敦区,控制着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神秘组织,就只有网络球而已。这里是它们的地盘。

    义体高川一直都在怀疑,也许自己同样无法进入只以意识态出现的瓦尔普吉斯之夜,想要进入其中,就必须等待它开始物质化转变的一刻。那么,如今自己看到的这个,和意识态世界特征十分相符的灰雾旅馆,又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呢?

    “你真的确定,这里是意识态世界吗?”义体高川问道。“如果只是意识态世界的话,那么走火和敌人的真身,应该不在这个地方,而我们抵达这里,是打算要在敌人的主场中和他战斗吗?就算对方无法彻底控制这片意识场,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被制作成钥匙的那些篝火晚会的参与者们,大概是无法救回来了。”网络球的男人回答到:“不过,走火他们的意识应该就在这座旅馆中,暂时无法脱出。在这里,我们同样可以找到敌人留下的痕迹,无论他的真身怎么躲藏,躲藏到哪儿,都无法避免在这里留下的线。无论他的初衷,是要利用这片意识场做点什么。攻击也好,防御也好,要驱动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就必须在这里投注更多的精力。也许,他能通过这里的力量,抹去或掩饰正常世界中的活动痕迹,但只有在这里,他是什么都抹消不掉的。这本就是意识行走者战斗的基础。要捕捉对方,就必须侵入对方在意识方面的活动领域。只是。一个优秀的意识行走者,会将这个活动领域布置得更加晦涩,更难以找到入口。”

    “所以,你轻易就找到了这个入口,并成功进行了破解,才认为对方并非这股意识力量的持有者?”义体高川说。

    “是的。比起这个意识场的庞大和复杂程度,他对意识安全的处理实在太差,太死板了,太稚嫩了。”网络球的男人毫不矫情地回答到,“我听说高川先生因为一些原因。已经无法进入意识态世界,是一种后天性的意识力量排斥者。那么,如果高川先生此时和我们看到的风景是相同的,那么,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义体高川也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他即将的解释中,明明对意识性神秘充满抗性,却看到了一片意识态的风景,到底是何种缘由,他也很想知道。虽然被他人视为曾经的意识行走者,但是义体高川却十分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意识行走者,之所以过去可以在他人看来“随意”地进出意识态世界,从而参与到至关重要的战局中,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仅仅是因为“江”的强制投放而已。

    “江”用强硬的态度和手段,将义体高川扯入它所构造的意识态世界“境界线”中,再通过境界线进行中转,跳跃到其它的意识态世界中例如意识态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在五十一区中,它便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了对五十一区的间接侵蚀。

    “我们所看到的这片景象,并不完全是意识态世界,而是由意识态世界、幻象和正常世界的结合。”网络球的男人没有再卖关子,用一种充满了主观的态度解释到:“大概旅馆和地理信息都是正常的,但是参杂了一些幻象和意识态的影响,让这片地区成为了暗示性和引导性极为强烈的陷阱。简单来说,在人的大脑中营造一段错误的信息。”他点了点额头,说:“让人们把真实的看成虚假的,而将虚假的看成真实的。这同样也是在高川先生现在居住的宅邸中,深度应用的技巧之一。这是十分高深的意识态神秘应用技巧,对神秘特性有着极高的要求,如果放在地方,或许就算花费了大工夫,也无法破解,但很不巧的是,我们网络球中,有这方面的专家。”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义体高川一眼,说到:“当然,这个专家并不是我,我虽然也是一名意识行走者,但具体的专长,却在其他地方。不过,也请两位放心,我拥有足够多的,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之前说过已经锁定对方的位置,也并非虚言。”

    “对人类大脑信息进行干涉,这个做法应该也是对我行不通的。”义体高川冷静地说到。

    “但是,高川先生不也看到了吗?这片异常的景色,或许您认为是‘应该行不通’,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您认为如何而改变。”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专家慎重地说:“之前尚不可以确定,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您对意识性神秘的抵抗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也许,您失去了自主进入意识态世界的力量。但是,意识神秘,仍旧会在您的身上发挥某些作用。

    这种作用,或许十分微弱,有着重重限制,但是。您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意识力量的绝对免疫体。”网络球的人完全不受到义体高川的猜疑影响,十分直白地说到。

    义体高川虽然承认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问题,在这里全都暴露给第三方知道。被眼前的景象所隐藏的东西,似触及了“江之封印”的意识场,对义体高川而言,就像是递给了他一个信号:网络球真的有办法。将他送入有自己这个人格参与的意识态世界中,达到和少年高川平等交谈的目标。

    就这个意义上,网络球越是展现自身的意识方面的成果,就越是让义体川感到期待。要面对一个看不清实力的“江”,仅仅凭借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做到的。但也正因为自己无法做,所以,才会产生期待他人。希望他能做到什么事情,而让自己的事情变得更有把握。

    “走吧。走火他们大概已经等得太久了。在意识被侵蚀的情况下,他们的时间感,和我们可是不同的。”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提醒到。

    对方在这一点上所言不虚,义体高川也有过类似的体验,所谓“度日如年”,用之来形容在意识态世界中。最常遭遇的境况,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意识的时间,和物质的时间,从来都不是等量。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个。”三人一边走向被灰雾包围的旅馆,一边由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解说大致的行动步骤:“一,找到走火他们的真身;二,找到敌人的真身。这并不是什么废话,两位要清楚铭记这两点,无论接下来会出现怎样的情况,都不能被迷惑了。当然,我不觉得,这里会有足够刺激性的场面,来影响我们的感官和神智,仅仅是出于安全保险的提醒而已。”

    就在这一路上,灰雾中,一直都维持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实际暴露在眼前。那东西,似乎是十分危险的,十分怪异的,却充满了反常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究竟,而并非一味地充满了生命的威胁。不过,那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等人想要寻找的线索,反而是一种牵引众人偏离道路的诱饵,它们那种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似乎将要现身,却一直躲藏在视野模糊之处的存在感,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破绽。义体高川早已经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另外两人,咲夜也好,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也好,也没有任何想要越界的想法。

    三人视而不见,一直到走进旅馆中,也没有遭遇任何实质性的袭击。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在大门处观察了一下旅馆的结构,似乎在确认什么线索。他看到了什么,义体高川并不清楚,但也没太在意,对方是名符其实的意识行走者,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冒牌货,双方观察同样的场所,着眼处和所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不尽相同的。比起这些,义体高川反而更加在意,这个灰雾旅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虽然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顺着高川的情况做出“眼前所见,并非完全是意识的幻景,而是正常的旅馆和幻景信号的交互”这样的解释,但是,在同时拥有脑硬体和“江之封印”的情况下,这种“对大脑信号的干扰”在自己身上,是真的存在的吗?义体高川并不能确定。

    暂且不提“江之封印”,那种完全控制在“江”手中的封印,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化。而脑硬体的防火墙不是万能的,但的确效能卓越,在被“江”封印了意识态世界之前,保护自我意识的就是这个超级道具。它足够敏锐,过去的经历足以证明,只要有一丝不正常的信号侵入大脑,就会在第一时间产生警报,而它对“不正常信号”的确认,也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但是,这一次,被说成是“大脑信号受到干扰”的情况,却没有出现任何警报。不过,自身不是完全处于意识态世界中,这一点却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因为,过去进入意识态世界时。自身的特征改变,并没有出现在此刻。义体高川观测着自己的自检影像,既没有变化外形,也没有失去脑硬体和视网膜屏幕,彻底变回正常人类身体的感觉。

    是因为少年高川被分离了,所以无法使用他的形象和力量?

    亦或着。是因为脑硬体和原生大脑的主从位置被调换后,所不得不承受的影响?

    这样的问题,出于义体高川的直觉,但是,即便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这两件事对自己造成的实际副作用对意识力量的免疫,开始不再那么坚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真正遭受意识性神秘的袭击,并出现问题之前,是无法觉察到这些问题的。运作良好的“江之封印”,让脑硬体转换主从位置后的性能失去了测试的机会。

    一旦出现问题。本就不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江之封印”,自然就不能作为判断情况的第一序列,而不得不去怀疑,脑硬体的防火墙性能下降的可能性。

    只是,无论原因为何,义体高川都十分清楚,自己最优先的行动,就是适应这种“防御力不稳定”的情况。

    是的。并不是防御力虚假,而是防御力不稳定。保持正常运作的“江之封印”和脑硬体。其效能绝对不容置疑,在之前的种种事件中,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仅仅是,此时因为某些原因,这种强大的防御力出现了一些破绽,但是。比起用尽全力才能维持自己意识的情况要好得多。

    “找到了。”就在义体高川尝试分辨自己所处场景的真幻,并进一步筛滤自身情况可能性的时候,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终于对线索完成了解析:“和我想的一样,敌人的位置没有变动,但是走火他们却一直在乱走真是彻底地。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呀。幸好,敌人的打算,也真的就是将局面拖到足以让他安全撤离的地步。”

    一边说着,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带头朝旅馆深处走去,他没有上楼,仅仅是在一楼的过道中转绕,不时穿过客房。他所走的路线,按照此刻旅馆的布局来说,完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甚至于,要翻窗撞墙,完全不走正常的道路,然而,他所走的路线,并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阻挠,那些看似障碍物的东西,不过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只是,明明如此复杂的情况,却在整体结构上,和正常旅馆的结构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此之外,义体高川可以听到人声,但从房间中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只是,有时会觉得,自己的旁边,的确有人的存在感,而且,时而还会出现一种,仿佛穿过了什么看不见的障碍物的感觉,那嗡嗡的,听不太清楚的人声,也往往会出现惊呼或疑惑的情绪。这让义体高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找到那座杂货间时,也同样有什么看不见的人从自己身边穿过的感觉。

    两者之间,究竟谁为意识态,谁为物质态,在这个时候,却是让人有些混乱如果,自己此时,的确在以真身行走的话。

    连锁判定的观测,也已经失去效用,确切来说,是因为观测结果太过复杂混乱,反而不好判断,哪些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也无从去进一步推断更多的东西。

    这个灰雾旅馆,加上正常旅馆所出现的意识约束侵蚀现象,就是敌人布置的这片意识场效能的最直观体现这样的力量,的确远超神秘圈的精英水平线,和魔纹使者第一人席森神父进行对比,也会产生一种不相上下,只是特性有所差别的感觉,甚至于,因为意识力量的特性,可以更加高估一些。

    在主场作用下,会比席森神父更强?

    这种强大的力量,对付统治局的素体生命有没有效果尚不能肯定,但是,对人类来说,的确是一件大杀器。

    幸运的是,布置这个意识场,真正拥有这般强大实力的意识行走者并不在现场。实际行动的人,或许也有自己的神秘,但哪怕是攻击性的神秘,也会更好对付得多。

    一如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所想,这片从规模和潜力来说,十分惊人的意识场,并不存在太过主动的攻击性,对意识的侵蚀,是意识能力固有的特性,根本就谈不上主动,只是一种随时携带的减益效果罢了。虽然灰雾旅馆现场的境况足够诡异,但是,真正有份量的敌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让人疑似充满攻击性的,似乎存在的某种东西,也仅仅盘踞在视线不及之处,静静地窥视着。

850 跨界混沌

    ps:上一章的章节数出错了,这一章才是850章

    在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解释中,这个灰雾旅馆虽然诡异,也有独特的进出方式,但并不完全是意识态世界,而是在正常世界的场景中渗入了强烈的意识态元素,所以才使用了“意识场”这样的说法。在神秘圈中,对于许多看似同质的现象,却有着多种不同的名词称呼和自我解释,并没有哪一种是公认而正确的,不过,总能让知道这种现象的人心领神会,并不需要特别说明。“意识场”这样的说法,义体高川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亲身体验到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联想,并对这种现象有所初步认知,在亲身体验之后,自然并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什么地方不妥。

    意识场释放出来的信息,影响了人们观测外界环境时,自身所产生的认知信息,从而导致强烈的异常感,这种异常感,由灰雾旅馆渗透到正常旅馆中,不过,单从空间角度去认知,灰雾旅馆和正常旅馆到底是同一个空间中的同一个事物,还是一种常物与影子的关系,却很难述说清楚。

    这样的暧昧不清,本就是神秘的体现之一,在末日幻境中,并不是最独特的,最难理解的存在方式。人的意识是多层的,而人们意识的关联性,赋予这种“多层”更复杂的性质,以至于单单从“层次”去解说,已经不足以概括所有可能出现的现象。没有人能够完全捕捉意识的变化和本质,义体高川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灰雾旅馆的存在方式,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所在意的,仅仅是从表面的理解感受到的,自己在意识态防御能力方面的不稳定性,这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被确认的。这就如同某个系统。或者某个物体,在进行足量的压力测试后,才会暴露的深层次的缺陷。每种事物都有自己的缺陷,在义体高川的认知中,这是绝对的理念,甚至于可怕的“病毒”,也同样如此。由它所导致的一系列变化中,并不缺乏这种缺陷导致的行动限制。

    “病毒”所具备的可能性让人感到恐怖,但是,它至今为止,都没有彻底展现这种可能性——义体高川一直都认为,必然是缺陷使然。但是,这种缺陷却因为无法追寻到“病毒”本体,也没有足够高强度的压力和刺激,迫使“病毒”不得不暴露这种缺陷,所以无法彻底地进行确认,也就无法谈及去利用这些缺陷。“病毒”的存在形态太过高等,这本就是对付“病毒”时。所要面对的最棘手的困难,正如科学中,三维的世界总是展现出二维世界所难以企及的优势,“病毒”天然就对人类拥有这种程度的优势。

    要杀死“病毒”,就必须将对方的存在方式拖入同一个层面中,才能去确认,却分析,去战斗。末日幻境无疑就是这样的。让双方相对公平的世界。只是,义体高川无法确定的是,这是否也正是“病毒”所需要的环境。末日幻境的构成,既似是一种必然的发展变化,但其出现却更贴近一种偶然。

    末日幻境,并不是“病院”的研究者们制造的。它只是存在了,然后被研究者们观测到。并进行利用。超级系色这样的中枢改造,只是研究者们人为地在末日幻境构架中填充的部分。这一点,在过去高川的记忆资讯中,有一些潦草的印象。

    将这样的末日幻境。定义为最有可能把握“病毒”本质的试验场,究竟是否明智,其实很难确定。

    而在这样的末日幻境中,即便是超级系色,大概也无法完全把握每一个变化的本质吧。例如眼前的灰雾旅馆,以及正常旅馆之间的联系性的本质,义体高川也并不认为,超级系色可以百分之百地洞穿。诚然,超级系色可以在这个世界,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展现出来的能力等级,毫无疑问,必然是这个世界最高等级之一。但是,作为人造的管理中枢,它必然无法和末日幻境百分之百契合,所拥有的权限,能够对这个世界的控制,也必然不可能彻底。

    如果说,“病毒”在这个世界,可能会更真切地体现出自己的缺陷,那么,超级系色则是必然有所缺陷,超级桃乐丝也必然如是。如此推断下,超级高川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也还是有所疑问的,更何况,如今站在这里的,不是超级高川,而仅仅是义体高川罢了。

    义体高川对自己的防御性能在当下环境压力下出现问题,并不感到恐惧,也不感到太过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及时的问题暴露。如今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一场致命的战斗,这总比在不了解自己缺陷的情况下,被人抓住缺陷猛攻要好得多。

    在神秘的战斗中,不了解现象是十分正常的情况,但是,如果连自己的底限和极限都不清楚的话,反而会让人难以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这些未知现象,去做出正确的选择,乃至于创造奇迹。

    义体高川的脑硬体在他的主观下,开始进行自我调整,对数据的收集和处理,以及自检模式和对比模型,都必须参照当前所展现出来的不稳定性,进一步地微调,以保证之后在同等或更强程度的环境下,不会因为这种特殊环境因素所造成的不稳定性,而导致错误的判断。

    这样的调整,是在悄无声息中完成的,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出现大量的数据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进行正常的观测,只是脑硬体的运转效率上限被锁死,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能发挥出来的力量,无法达到最佳。

    这样的调整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义体高川并没有明确的答案,能够在这个灰雾旅馆中多呆一会,对微调所需数据的采集,自然是有利的。不过,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动作十分利索,虽然他用了一部分时间对状况进行解说。但并不妨碍他的专业水准的发挥。

    没有多费工夫就找到了走火、司机和库拉三人,在他那平静的态度下,让人感到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义体高川等人在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带领下,没有停顿,也没有绕路的感觉,虽然也要穿过一些在正常情况下,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路线。但是,在义体高川的感觉中,却更像是在墙壁阻隔时,便打破墙壁,选择了最干练的直线。

    三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义体高川已经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旅馆中的哪个位置了。但是,看风景仍旧在旅馆之中。连锁判定无法得到正常的观测数据,而身旁的景色特征,也无法直接用来确认自己的位置,因为,它有可能是虚假错误的。

    “就在里面。”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转向身旁的房门,门牌号上清晰有着“1010”的数字。根据旅馆的房间排号规律,这个房间,并不是提供给客人使用的。

    他看了看义体高川和咲夜,在两人点头后,抓住房门把手用力扭了扭,但是,房门似乎被锁死了。这时,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和门把手一体化的锁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伸手前,它本还是存在的。

    “加密了。”网路球的意识行走者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更加笃定:“这里就是走火他们被关押的地方,正常的方位,是在旅馆的外边。”他顿了顿,对义体高川和咲夜解释到:“走火他们被敌人干涉了意识。真身已经离开旅馆。我们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还在旅馆中,但不过是这个灰雾旅馆带来的错觉。现在我们所在的旅馆,其结构布局,其实和正常的旅馆并不一样。”

    “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义体高川平静地说。

    “我也没有。”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同样平静地说:“不过。这就像是视觉误差一样,你所看到的,直观感受到的,和它真正存在的位置和状况,并不相符。但是,用眼睛观测会出错的东西,却会在数学化的测量中暴露出真实——我推断这里的正常方位的方法,并不是科学的数学测量,不过有一些类似。”

    “我以为,在面对神秘的时候,最严谨的数学逻辑也是行不通的。”义体高川认真看了这个男人两眼,对方的情况,和大多数凭借直觉行动的专业人士不同,似乎更接近脑硬体。

    “所以,这并非严谨的数学逻辑。”男人难得地露出微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我个人的秘密。”

    “让开吧,或许我可以踹开它。”义体高川明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不需要。”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摇摇头:“太暴力的话,会惊动敌人。”

    “我以为当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他了。”义体高川说。

    “也许惊动了,也许没有。”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十分认真地说:“虽然有点吃力,但我还是做了力所能及的掩饰,我无法确认是否有效,但是,如果在这里用粗暴的方式打开这道锁,一定会让所有的掩饰都失效。”

    义体高川听着,并不在意,对他做了一个“请动手”的手势。其实,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原本不需要对两人解释这么多,义体高川早已经摆明了,自己两人只是临时充当打手的角色而已。不过,或许对方有着自己更深一层的想法。

    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似乎也仅仅是为两人进行解说,对自己该做些什么,必须做的事情,他都早已经心中有数,并且,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根据义体高川的表示做出改变。

    他那毫无波动的眼神,让义体高川感受到这般强硬的态度。

    男人抓住门把,一直都没松手,在解释完的同时,门锁已经再次出现,然后,再没有钥匙的情况下,锁孔开始旋转。

    “嗒”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男人轻轻推开门,就看到了房间中的风景——不是房间中的摆设,而是又一片复数房间和过道的结合,仿佛,这扇门只是单纯横亘在一条过道中的无意义的门。不过,两男一女的背影。就站在五步之外,直到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推开门,他们才若有所觉般,警惕地转过身来。

    正是走火、司机和库拉三人。

    “没想到这个意识场,竟然构建了三层。”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似乎也有些诧异。眺望这扇门后的房间和过道,义体高川也意识到,恐怕门后的世界。其实是一个看似旅馆构造的迷宫,和门这边的结构截然不同。

    走火三人,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被约束在一个小房间中。

    “你来了。”走火看了一眼意识行走者,并没有特别寒暄,直接说到:“把我们的意识带回去?”

    “不。你们不是意识进入,你们整个人就站在这里。”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同样扼要地回答到。

    这个回答,让走火三人明显一愣。

    “这个迷宫并不完全是意识迷宫。”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再次眺望了一下门后的世界,“这里相对正常位置来说,大概是旅馆外的荒野,或许那片荒野下方的空洞。”

    “也就是说,我们被耍了?仅仅是幻境而已?”库拉阴沉着脸问道。

    “制造难以区分的幻境。本来就是意识力量所擅长的,不是吗?”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微微一笑,说到:“不过,也并非单纯的幻境,这扇门可不简单——总之,还是快过这边来吧。”

    “真是难以理解,意识性质的神秘,总是会出现不可思议的复数特性。”司机压了压鸭舌帽。如此说到,他此时的状态和走火、库拉一样稳定。

    “其实,我时常怀疑,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意识态。只是在意识态中,出于我们自己的观测和认知方式,呈现出物质性。也因此,意识性质的神秘。才能展现出多重特性,又如此的变幻莫测,这是一种接近本质的反馈。”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用玩笑般的口吻。说了这样的话。在义体高川的耳中听来,却充满了别样的情绪。这个男人的猜测,不管对他本人来说是不是玩笑,但是,却的确就是义体高川理解中的末日幻境。

    从“现实”层面观测末日幻境,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是,从末日幻境中观测末日幻境,要得出并相信这样的结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义体高川差一点就要觉得,这个男人同样可以从“现实”的高度,观测自身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不过,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吗?在高川的记忆资讯中,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第二个可以同时进出末日幻境和“现实”层面的“玩家”。

    lcl状态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应该是无法观测自身状态的。对于他们的人格意识而言,lcl并不是身体,而更接近一种和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的,看不见的容器。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容易想象,当一个人在失去手足和五官能力,甚至于只剩下一颗大脑,却还活着的时候,是无法对自我存在进行观测的。他的世界,只剩下他的思维,仅此而已,他能看到的,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的意识。要在这种纯意识认知状态下,反向确认物质大脑的存在,并从物质大脑的角度去观测自己的意识世界,根本就是几率接近于零的情况。

    所以,走火等人几乎是齐声打断了这个“玩笑”:“别开玩笑了!”

    “好吧,仅仅是个玩笑。”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用轻松的口吻说。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并确认对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仍旧保持着最佳的战斗状态,让他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了。在这次行动之前,他也曾经猜测过,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闯进来的话,也许敌人不会放过直接打击的机会——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被这片意识场彻底压制,但是,并不确认敌人是否清楚这一点。同时,在实际确认走火等人的情况时,无论自己如何笃信自己的推断,也无法夸口百分之百会如他所料。

    现在的情况,正是他所设想的最好的情况。

    走火、司机和库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门对面跨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脸色有些变化。

    “陷阱触发了!”他猛然喊道,转身就跑。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边的环境,并没有深刻的变化,不过,既然自己这边的专业人士已经带头做出榜样,其他人也就毫不迟疑地照做。就在所有人都在尾随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急奔的时候,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终于观测到了一个明显的异常——身后的世界,正在变得混沌,原先还有一些看得出某种轮廓的数据反馈回脑硬体中,但是,如今的却只有一种彻底的混乱和空白。

    〖

851 看不见

    后面发生了什么?急速撤退中的义体高川和其他人一样,转头望去,原本通往闭锁迷宫的大门所在处,所有可见的有形物体都在融化,灰雾密集起来,很快就将那一片地带变成了一片混沌,而这片混沌还在往四面八方扩展。网络球和火炬之光的人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紧迫感,因为混沌的扩展速度正不断加速,存在非常明显的追赶众人的趋势。

    库拉的身后浮现一层白色的冰晶体,过道上的温度正在迅速降低,而她留下的脚印,也蒙上了一层冰霜。跑了五步之后,冰霜也开始向四周蔓延。走火等人呼出轻易可见的白气,可是他们感受到的低温,比起库拉留在身后的低温还远远不如。

    库拉展现出的神秘,并不见得多么诡秘,但却是一种适用范围广泛,杀伤力也不错的力量。只是,可以快速制造低温冰冻的方法很多,她究竟是直接使用低温性质的神秘,还是借用其它神秘,间接制造低温,仍旧是无法确定的,因此,如果仅仅透过低温现象,就断定她的神秘类型,仅仅是新手才会做的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候,最先施展手段的库拉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却足以让其他人抱有观望的期待。

    冰霜凝结成冰块,冰块构成冰墙,封堵了众人已经通过的过道。透过晶莹剔透的冰墙,可以清晰看到混沌的扩张,简直就是毫无一丝阻碍地直接吞没了这片冰墙,在其中穿梭,将其变成混沌的一部分。

    竟然连降低一点速度都做不到!众人观测到这一点,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在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带领下,他们再度沿着不正常的路径。穿墙过屋,东拐西绕,本不算很大的汽车旅馆,在这样的速度和路线下,仿佛面积扩大了好几倍。混沌粗暴地沿着一个平面朝四面八方扩散,而众人却无法如同它那般沿着一条直线疾驰。被混沌追上仅仅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却没有人再试图用自己神秘去阻挡这片混沌的扩张,库拉之前的行动带来的结果,让他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种事情上。

    “没有办法吗?这样下去可是跑不赢的。”走火对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说到:“你那里没有危机预案吗?”

    “不,现在的情况还在预估之中。”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反应相对平稳,“这种陷阱必然有一个范围临界点,除非布置陷阱的家伙,打算将所有人。包括旅馆和整个意识场都化为乌有。对方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我想,这位女士可以为我们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库拉身上。库拉是火炬之光的人,而谈判的地点,也是火炬之光选择的,在这层意义上,火炬之光的人也算是站在主人的角度上接待网络球的众人。在客人出现问题的时候,质问主人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主人似乎也蒙受了同等程度的灾难。但是,要将自身的责任完全摘出去。仍旧是不可能的。

    大概,此时此刻,网络球的人也没少觉得,库拉跟随在诸人身边,本就是一出苦肉计吧。至少,义体高川并不能否认这样的可能性。火炬之光的立场和应对方式。旅馆中潜藏着的诡秘,以及火炬之光雅克等人稍微有些异常的举止,都无法让他们摆脱嫌疑。

    “我不知道。”面对质问的表情,库拉仅仅是板着面孔,扼要地给出了一个无法让人满意的答案。

    “希望雅克知道。”走火即便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这么说到。

    “我想,他那里会有让你感到满意的答案。”库拉说:“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来找你们的麻烦。现在敌人的目标仍旧没有确定,不是吗?我本人也不喜欢成为苦肉计的一部分,你会知道的,我的性格有多么直接。”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到底有多少人会相信,那就难说了。

    库拉也好,雅克也好,这次火炬之光派出的人手,对于走火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对手。

    虽然无法立刻透过当前的事态,去摸清背后的暗流走向,但是,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还是说对了。当众人再次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口钻进去后,空气中那步步紧逼的紧张气氛,猛然崩了弦一般,一下子就松弛开来。

    这自然不是由众人的心情所引起的。被追击的人能够轻松下来,大都是因为追击者已经放弃了。走火第一个停下脚步,完全不顾更坏的可能性,直接回身拉开本已经关紧的房门。外面的风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虽然淡淡的灰雾仍旧随处可见,房间和过道,仿佛被一层薄纱遮掩着,但是,那一片仿佛要吞没同化所有物事的混沌,已经消失不见了。

    混沌的消失之快,简直就像是断帧的电影,从一个剧情猛然跳跃到了另一个剧情。再三确认之后,充斥在空气中的紧张感也开始出现弱化的迹象。不过,谁都明白,自己等人并没有回到正常的旅馆中。

    “似乎还真的是不打算和我们直接对上。”司机按了按鸭舌帽,如同自言自语般说着,“只是一个恶作剧吗?还是失算了?亦或着算准了我们的反应,用这样的方法将我们调动起来?”

    “我觉得是最后一个。”库拉的表情仍旧一如既往的冷酷,“对方根本就是想要充乌龟,但是,一味地龟缩在一个地方,反而不利于隐藏自己。”

    “所以,必须通过一些不会致命,但不小心真的会致命的陷阱,迫使我们按他所需要的方向移动?”司机这么说的时候,仍旧是那副自言自语的口吻,根本不看向库拉一眼。

    “不管怎样,我们暂时安全了。”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对众人说:“这一带十分平稳。”

    “刚才的陷阱,你事先察觉到了吗?还是被激活时才察觉?”走火转头问道。

    “事先就察觉到了,只是确认到底是怎样的陷阱。是在被激活之后。”网络球的意识行走平静地回答到:“在这个意识场中,我不具备解除那个陷阱的力量。”

    “我们的人,就你一个可以进来?”走火似乎已经了解到藏在暗中的网络球队伍所遇到的麻烦,“甚至不得不请求高川先生他们的支援?”

    “是的,布置这个意识场的意识行走者是顶级的。”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说:“至少,我不觉得自己在同等的时间和资源下。可以布置出这个意识场。对方最低也有轮椅人的级数,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无法对抗这种意识力量。”说到这里,他斜眼看了义体高川和灰烬使者咲夜,补充到:“耳语者似乎并不在对方的目标中。”

    这样的结论,和义体高川与咲夜的判断有一些出入。不过,耳语者的两人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仅仅是静默地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人的决定。和网络球与火炬之光的人不同。就算没有意识行走者,义体高川也不认为当前的环境可以难住自己两人,即便是那看似吞噬一切的混沌,也没有给两人造成压力。只是当下的情况,并不需要自己主动。正如事先说好的那样,自己两人,不过是充当临时保险而已。

    无论这次事件最初针对的目标是谁,在发展到当前情况之前。就和自己等人已经没有关系了,而真正的主谋者。并不是在这次事件中可以捕捉到的——这就是耳语者的结论。

    网络球的走火等人,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捉拿执行者,让他成为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是吗?”走火反问了一句,似乎也不太赞同意识行走者的判断。不过并没有多说,再次问道:“有好消息吗?”

    “有。”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个意识场的制造者,只是一个行动失败后有些惶惶的逃亡者。他最擅长的,也不是意识的领域。大概有其它的神秘吧,但这个神秘,也必然不是攻击性质的。”

    “但是,这里仍旧是对方的主场。”走火十分直接地问道:“我们之前按照你们的指示行动,结果落入陷阱之中,这毫无疑问是你们的责任。现在,你告诉我,要捉住对方,有多大的可能性?”

    “是的,是我们的责任。”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没有半点表情上的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展现出一如既往的信心,“我们百分之百可以捉住那个家伙。我说过,我们已经把他的位置锁定了,这并非虚言。我们之前的失误,仅仅在于我们没能正确估计过程中会遇到的陷阱——但是我们已经尽力了,布置这个意识场的家伙之强大,毋庸置疑,我们在这里会遇到的危险,完全是由对方事先布置的。在逃的那个小家伙,没有能力控制这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那么,接下来,我们还必须面对更多意外的陷阱?”走火这般说着,看了一眼库拉,又看向义体高川和咲夜,“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先将库拉女士和耳语者的两位送回去比较好。”

    “如果走火你坚持的话。”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到:“本来,高川先生和咲夜女士,就是应本人所邀,在本人没有足够自保能力时,保证本人这边安全的客人。既然走火你已经回来,那么接下来的危险,由我们网络球一应承担,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认为呢?”走火对义体高川和咲夜问到。

    “如果你坚持我们应该退出的话。”义体高川毫不迟疑地回答到。如果敌人是这片意识场的制造者,那么他当然有兴趣一睹究竟,参与整个追捕过程,以期获得一些意外的收获——能够干涉到他的意识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是极为少见的,而要突破“江之封印”,则至少要有这种程度的力量。义体高川对于敌人的正体身份、立场和行动目的并不感兴趣,只对他本人拥有的这种可以突破“江之封印”的力量,有一些在意。

    他的目标,早已经凌驾于这个世界固有的身份立场。要夺取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就必须做好随时随地和他人成为敌人的准备。这种敌对,无关乎对方的身份、国籍和立场,敌人是什么人,或者,曾经是自己的朋友,对他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而要针对“江”或“病毒”做点什么,更是必须超越末日幻境中存在的各种人际关系限制——无论,在感性上,那是何等痛苦的行为。

    义体高川深明要达成自己的目标,自己该如何去做,仅仅是,希望有着更好的方法,即便有这样的希望,但是。他的行动,却往往并不遵循这种希望。感性的复苏,让他看到希望,让他感受到人生中的珍贵,也让他对自己将会带来的一切,倍感痛苦。

    知道一个悲剧而无法扭转,正常人都不会感到喜悦。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去珍惜一些人。一些时光。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不应该浪费在自己并不在意的人身上。

    而判断为在逃的当前事件的肇事者,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没有任何念想的路人。

    “那么,先送两位回去。”走火对己方的意识行走者问到:“时间足够吗?”

    “完全没有问题。原先进出的路径并没有变化,是完全安全的。”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回答到。

    “我要继续。”轮到库拉时,她表现得十分坚持,“我们火炬之光,有资格也有责任。在第一时间知晓相关情报。”

    “那么,你对这名在逃者的身份,有什么猜测吗?”走火看向库拉的目光,就如同平静的湖面,可以倒影出对方的真实想法。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库拉这么说的时候,也完全是冷若冰霜的口吻,没有任何姿态上的软化,就如同说着和己方毫无关系的事情。

    “这可不是谈话的好态度,库拉女士。”司机拉了拉鸭舌帽,低垂着头说道。

    库拉没有回应,看那没什么变化的脸庞,给人一种“不屑于回应”的高傲感。

    气氛有些冷,沉默了片刻,在确认决定没有更改之后,一众人开始在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的带领下往回走,只是氛围并不融洽,有一种仿佛走在刀刃边的险恶。主要是网络球和火炬之光之间的不对付,这种紧张的气氛,从两者见面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消除过,而这次的事件,似乎让双方都有一些其它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也正在付之行动。两个顶级神秘组织之间的关系,会转眼就从磕磕绊绊的谈判演变为决裂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人感到惊讶吧。

    回返的路线,和义体高川三人来时的路线大体相同,虽然在逃过混沌陷阱后,众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在这条路线上,不过,正如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所言,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危险。诺大的灰雾旅馆中,真正存在的人,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一行人,以及不知道躲在具体哪个位置的逃亡者而已。

    “真是让你们见笑了。”走火在路上,对耳语者两人说:“没想到敌人的实力那么强大,不得不让你们进行增援。”

    “这本就是盟友存在的意义。”义体高川平淡地说着社交辞令,不过,这个时候,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身旁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灰雾旅馆到处都是异常,仿佛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凝聚体,但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却像是在异常中找到了稍微正常一些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其实仍旧是异常,只是,比起环境的异常有些弱。

    这是详细描述有些困难,但直觉感受时却十分敏锐的情况。

    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不起作用,但是,义体肌肤传来的感觉,却仿佛在对他述说,不对劲的地方,藏在风中。不,在强度上,或许不能算是常人能感觉到的风,而更逼近无处不在的寻常性空气流动。

    这种极度逼近正常的不正常,以及气流类的性质,让义体高川不由得浮现和雅克呆在一个房间中的k。的确,仔细去感受的话,会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但是,却又不仅仅如此。究竟是不是k在施展自己的神秘,对自己一行人进行监测,义体高川并不能确定,仅仅从现象来判断,是恶魔或其它神秘的几率也很大,但是——

    “谁?出来!”他停下脚步,看向什么人影都没有的空处。

    他并不确认,真有人在那个方向,但是,一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伏在自己等人四周。

    〖

852 看不见2

    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大量的数据在跳动着,试图勾勒出用肉眼无法观测到的东西,然而,这些和常态数据不太一样的数值虽然存在,却十分分散,无法锁定这个东西的确切坐标。空气中因为未知的东西而开始散发出某种险恶的味道,这并不是因为潜伏在暗处的东西充满了攻击性,而是无法判断这个东西的性质和目的未知,总是可以勾起人们心中最大的恶意和抗拒。

    即便如此,义体高川的环视,也仅仅是出于常态的警惕而已,他并不担心这个东西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能够一击摧毁义体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而且,也不应该在当下的场面中出现。虽然喝问“是谁?”,但是,在这个地方,真正存在的,充满了神秘的生物,又能有多少个呢?如果是恶魔,这里必须布置有恶魔召唤相关的仪式物品和痕迹,即便利用障眼法隐藏起来,恶魔所携带的气息,也会影响周遭环境给人的感官,这种影响带有十分强烈的特征,对于经常接触恶魔的人来说,是十分容易分辨出来的。

    但是,义体高川自从进入灰雾旅馆后,就没有感受到这里存在恶魔特性的影响。所以,比起恶魔来说,几率判断上自然更趋向于人为的情况。而在这个灰雾旅馆中,排除自己等人,就只剩下那名躲藏起来的,目的不明的敌人了。

    最初就已经预估到,这名敌人并不是真正的意识行走者,而有可能另有神秘,并且,比起攻击性的神秘。更偏向于是利于隐藏自己的神秘。那么,当前所面对的状况,显然和预估中的敌人十分接近。

    静静站在义体高川身边的咲夜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义体高川一点都不担心,灰烬使者的一体式战斗装束。本就是由灰丝过程的,即便敌人近身猛攻,也很难在第一时间破坏这层战斗服,攻击到咲夜的本体。更何况,灰丝发动的终极速度,要远比他人旁观时产生的速度感要快得多。

    义体高川的反应,让整支队伍从略带紧张的运转中,毫无惯性地突然停顿下来,如同有什么弹性的东西被这种动静转换时释放出来的力量强力压缩一般。给人一种猛然积蓄起来的,极为强烈的张力。这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张力,似乎也影响到了那看不见的某个东西或某个人,四周那轻微的不协调感,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出来了吗?既然决定不龟缩起来,为什么还不正大光明出来呢?”库拉的身体,再次释放出刺骨的冷气。

    “库拉,控制一下。”走火突然提醒到。在他看来。库拉一直表现出来的,这种大范围的神秘模式。太容易将自己人也卷入其中了。这个女人,就力量特性和受其影响后的效率来说,是比起团体作战,是更适合单独行动的类型。当然,他并不会因此就认为,这就是库拉的缺陷。这种敌我皆要受到影响的特性,究竟是固有的,无法消除的限制,亦或是故意暴露出来的陷阱,暂时还不能肯定。毕竟。自己所清楚的,火炬之光的人当然不可能不清楚,然而,看对方的队伍配置情况,库拉一直是和他人结成搭档行动。

    “抱歉,我可控制不住。”虽然说着抱歉,但库拉的语气和她的神秘一样冰冷坚硬。不过,出于她给人的第一感官的缘故,并不会让人直接产生不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这种语气是可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见的白色寒气开始在四周浮现,和灰雾的颜色显得泾渭分明。几个呼吸之后,那看不见的东西仍旧没有离开的感觉,也无法判断其究竟是一直呆在某个位置上,还是已经开始活动转移。不过,大范围的神秘影响,理论上,只要对方没有离开这片位置,就不可避免要受到影响,从这一点来说,库拉的选择并没有太大的错误。

    冰霜,开始爬上周围的建筑结构。呆在库拉身边的众人,从口中呼出的白气,看起来都有些生硬,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适。这种程度的寒冷,暂时还在众人的承受范围内,而库拉的寒气,自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用寒冷逼迫那看不见的东西人体本就是一个热源,而热源在寒冷的环境中,总会比平时变得更加醒目。这种醒目可以出自温度影响所产生的现象,例如人们口中呼出的白气,或者沿着身体轮廓冻结的冰霜,也可以是出于拥有这种神秘的库拉对热力的敏感。

    正如,瞎子总会对声音更加敏锐,那么,在一个由自己的神秘构成的寒冷范围内,库拉对生物热源的敏锐程度,有理由比这里的其他人更强。因为寒冷而开始减弱的物质活动性,在义体高川的连锁判定中十分明显,而视网膜屏幕,也借助这种活动性的变化,呈现出更多的情报资讯。

    温度下降到零下十摄氏度的时候,司机终于变得有些不适,不由得活动了一下肢体,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则从怀中掏出火机打燃了,仿佛要从这点火苗中,截取自己所需要的热量。看起来,只要那看不见的东西还呆在周围,库拉就不打算停止这种降温行为。

    “够了,库拉。”走火再一次沉声说到。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别告诉我,网络球的人都这么娇贵。”库拉的声线依旧冰冷得没有情绪,用语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嘲讽,“你看,那个乌龟一样的家伙,可还是好好地缩在自己的壳里呢。”

    “也许是因为他的壳可以保暖?”司机终于开口了,同样有些揶揄,“我们可没有这么全天候的乌龟壳。”

    库拉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义体高川觉得,她和司机的话,并不仅仅是在讽刺彼此,也是为了尝试进一步调动那看不见的东西的情绪如果那是人类的话。不过,在库拉再次开口前。走火再一次强调到:“收回力量!库拉!”这一次,他话语中的严厉,比之前两次更加明显,让人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库拉转过头,和走火对视着,互不相让地僵持了几个眨眼。四周的温度总算是有所回升。

    “你得知道,我们有很多方法把你揪出来,所以,奉劝你还是老实一点,自己走出来。”走火对空荡荡的过道和房间说着,“如果你真的想要吃点苦头,那就尝试再沉默三秒吧。”这般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把体积巨大,沉重狰狞的手枪。“也不需要想着逃跑,我的子弹,不会让你走出攻击范围。我不介意你试试,第一颗子弹,我会打断你的腿!”

    这么说完,他开始数三声。义体高川不觉得走火可以在这种状态下,用正常的方法瞄准这个看不见的东西,但是。他那笃定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绝对不是在唬人。那把外表凶悍狰狞的大型手枪。足以让人联想起可怕的威力。也许可以猎杀恐龙,但更有可能的是远超这个程度。

    “临界兵器?”火炬之光的库拉似乎认出了这把枪的真面目,但又不太确定:“……不对。网络球的家伙,这是你们自己开发出来的兵器?”

    “魔方系列模组构件,质转枪试作一型。”走火扼要地说了看似很酷的武器名称,但是。具体是怎样的东西,遵从怎样的原理或神秘,可以达到怎样的强度,这些信息都没有透露出太多。网络球的司机和意识行走者对走火拿出的武器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但是库拉一直冻结般的表情。却明显有所松动。她似乎可以在这把武器真正发射前,直接感受到它的威力。

    义体高川突然插口到:“s机关?”

    网络球的走火三人顿时产生剧烈的反应,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来,将目光集中在义体高川的身上。

    “你知道?”走火想问什么,义体高川十分明白,从他最初的语焉不详,就知道这把武器的秘密即便在网络球中,也是控制最为严密的机密。

    义体高川谈及s机关时,也并不十分确定,但是,一想到至今行踪不明的近江,他就不由得试探了一下。网络球中存在近江的工作痕迹,在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中,已经暴露出来了。近江就在网络球中,对义体高川来说,早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但是,涉及到她的事情,他仍旧无法始终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们人谈到了一些。”义体高川将问题转移回网络球的自己人身上,“你们的人,可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玩意了,看起来技术已经趋向成熟。不过,s机关应该只是系列武器的部件之一吧?有兴趣拿出来作为和我们耳语者的合作项目吗?”义体高川不再关注那看不见的东西。和近江有关的物事,他自然更感兴趣一些。

    如果,可以再见到她的话

    在这个假设下,他并不清楚自己见到对方时,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仅仅是可以见面,就已经让人打心底感受到一种久违重逢的温暖和感慨了。

    这些想法和情绪,都没有在他的脸上体现出来,狐狸面具很好地掩饰了他的表情。无法单独从目光中看出什么的走火,在沉默了数秒之后,终于点头说:“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许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得给藏起来的老鼠吃点苦头才行。”

    说罢,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前,他用力扣下了扳机。

    嗒的一声,枪声并不强烈,甚至和枪的体型并不搭调。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比起普通子弹的体积更大,弹头扁平的的子弹正缓缓穿出枪口,带着尾部燃起的一撮激烈的火焰,好似微型导弹般,沿着剧烈的曲线拐往某个方向。子弹的路径,配合一直收集的环境数据,视网膜屏幕中,敌人的坐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随着子弹的穿梭,可能性坐标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子弹击中敌人所在位置之前,视网膜屏幕的四方形准星打着转落到了那个已经浮现出来的人形轮廓上。

    在正常的时间线上,子弹的速度是极快的。但是,义体高川的脑硬体信息处理速度,比之更快。世界的运转仿佛变得缓慢,并不是冰冷导致的活动性降低,而是观测上的速度差所产生的现象,只有这样的观测和反应速度。才能在伪速掠状态下的移动速度保持平衡。伪速掠终究和速掠超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一个自我满足的系统,需要从外部进行能力补充,脑硬体和义体,都是驱动这一能力的关键部分。

    义体高川纵身而出。既然敌人已经现形,他也不介意多做些事情。走火的子弹毫无疑问地锁定了这个人,但是,是否可以阻止对方的逃跑还是个疑问。在直观察觉到这枚子弹的特殊后,这个一直隐形的人开始有所动作。而这种动作并不呈现在他的逃跑路线上,而在于他的痕迹再一次开始变得模糊。

    子弹是极为快速的,但是,这个隐形人的再隐形却似乎更快。考虑到他的反应,以及这种隐身神秘的古怪,即便被子弹打断一条腿,是否可以阻止他再度隐藏起来还是个问号。至少,这一枪是绝对无法杀死对方的。不仅仅是走火并不打算一下子就干掉对方,也在于。对方对此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

    大概,正是这种对自己所持有神秘的信心,让他敢于如此大张旗鼓地近距离监测自己一行人吧?义体高川在疾驰的同时如此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提醒,走火他们是否可以察觉到对方就潜伏在身边呢?这个问题,对义体高川来说,并没有直接的答案。

    电光火石之间。子弹打中了那在视网膜屏幕中快要消失的轮廓,正如走火所说,正中小腿的部分,但是,在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残肢和鲜血。子弹打穿那部位之后,仿佛被一种从子弹内部产生的力量扭曲吞噬了,残骸没有留下,也没有对周遭的环境造成破坏。更因为参照物的消失,根本无从测定子弹的威力。

    义体高川的起始速度比子弹更慢,当他抵达目标的原在地时,对方的轮廓再一次消失在视网膜屏幕中。只是,他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这一刻,走火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在连锁判定的观测范围中,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线索,正在引导义体高川的行动那是一根潜伏在地面中穿插的灰丝,看似根本没有反应的咲夜,已经在第一时间跟上了他的脚步,就如同过去的无数次配合那样。

    灰烬使者的灰丝究竟拥有怎样的性能,至今仍旧无法摸清,但是,既然咲夜已经开始行动,义体高川就从不去怀疑她的正确性。这样的信任,并不是因为她总是正确,而仅仅是因为,她是他最为信任的搭档和亲人之一。

    灰丝穿行的路线并非一条直线,义体高川追踪这条路线,也不免要面对正面蜂拥而来的各种壁障。不过,正如灰丝可以无视地面的质地,义体也无需顾虑这些障碍的坚固。义体高川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身体素质,他就如一枚不断加速的炮弹,在其余人跟上之前,洞穿了所有的障碍,独自一人追入了灰雾旅馆的深处。

    不,陪伴在他身边的,还有灰烬使者咲夜的灰丝。

    他的速度,并没有超越灰丝的速度。在他的观测中,灰雾旅馆的结构再一次变得诡异起来,自己运动的范围,已经开始超出旅馆的面积,但是,四周的景色,仍旧是旅馆内部。从一楼绕上四楼,敌人的逃跑速度和选择路线足以谈得上是“灵活的速度型”,这不是通过连锁判定或视网膜屏幕直接观测到的,而是通过灰丝的反应推断的。不过,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凭此摆脱追击,开始进一步加速后,同样选择了毫不避让的障碍穿行。

    穿透层层地板和天花板的灰丝,引导着义体高川,笔直抵达了距离感已经远超旅馆高度的建筑顶部。

    从破碎的砖瓦中一跃而出,义体高川维持着随时起跑的姿势,蹲踞在旅馆房顶的横梁上。在这片房顶的下方,屋檐以下的楼体部分,已经彻底被浓郁的灰雾掩盖了,就如同来到了穿过云层的高峰,俯瞰着卷动的水汽,视野仿佛可以延伸到无限远,却无法抵达最底部。

    只是,比起飘渺如烟的云层,这些灰雾,更像是一个绕着旅馆旋转的巨大漩涡。

    没有声音,但是,这有些壮观的景色,却让人觉得可以听到同样澎湃的声响。

    灰丝,如同钢针一般,静静树立在义体高川的身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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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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