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个体意识
我将桃乐丝传来的资料全部删除,如果不是从没使用过这个电脑系统,不了解其命令,我甚至想要将整个磁盘都格式化。{http:
..
友上传更新}尽管可以想象,桃乐丝理所当然会对资料和传输进行加密,但是这并不确保百分之百的安全,如果我们的交流被病院方察觉,究竟会对今后的生活和她们的行动带来怎样的变数?往深一点想,桃乐丝她们会预料到出现泄密的情况,已经做好应对方案了?亦或者,她们是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必须冒险和我进行秘密通讯?
在无从了解她们此时处境的情况下,我无法进行准确判断。因为身体已经好转,我开始思考泄密的可能性会带来的变化,以及针对这些变化制作具备可行性的计划。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多此一举,但是,即便人格意识已经发生变化——这从保存在脑硬体中的信息和如今心理状态的分析加以对比,就能轻易判断出来——但是,也许就如桃乐丝的人格理论所说,最初的构架没有改变,所以,尽管我如今性格似乎稍微软弱了一些,但仍旧会保持相似的习性和习惯。
虽然会做同样的事情,例如思考可能性和制定计划,但和在末日幻境中的自己不一样,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因为弱小而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小动物,而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谨慎。
的确,现在的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状态。都无法称之为强壮。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长进
先不提心理状态。至少身体方面,经过不久前的奇怪异变而恢复到一个相对健康的程度,然而,那种缭绕不去的危险感和螺旋阶梯之梦中看到的一切,以及那些令人疯狂的幻听,都让我深信,这绝对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现象”。
我不断用自己所拥有的知识解剖自己,分析状况,猜测缘由。有时会将注意力放在脑硬体显示的人格资讯融合度上,更会升出一种孤掷一注。甚至更像是自暴自弃的想法——干脆主动融合,放弃现在的人格,这个人格的心理实在太过脆弱了,融合那个深层资讯的话。记忆会恢复,心灵也会变得强大起来,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况且,就算不主动融合,不也被动融合了许多,才导致如今的心理脆弱吗?
可是,另一个声音就会告诉自己,我想要倚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起来。
并非说无法接受深层人格资讯也同样是自己,只是。要让自己就这么认可它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乃至于放弃现在的自我,也是一个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甚至,有点难以理解。即便是末日幻境中的“高川”,不也没有做到这一点吗?
他的犹豫被现在的我继承下来,并且在半吊子的过去记忆的影响下,似乎更加放大了。
好好想想,我所恢复的记忆,几乎都是灾变之前和灾变发生后不久所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仍旧是孩子的自己。按照心理学来判断,正处于一种不得不经受痛苦、恐惧和压迫的环境中,产生的也必然是一种相当极端而脆弱的人格,那么融合了那段时间所产生的人格资讯和记忆资讯的自己会变成如今的状态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就这么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思考着,电脑屏幕的光似乎开始有些刺眼起来。我愈发感受到心理学具备多么强大的力量。但同样也深感到其无能为力的地方。我能够以一种相当清醒的状态来分析自己的心理和性格,让自己明白自己到底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是,越是如此,就越发觉得要改变自己的心理和性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许知道许多知识,能够对自己的行为和情态加以解释,但是,这种解释并不能直接转化为行动力,甚至,反而阻碍着心灵的进一步蜕变——因为,若你能解释它,就往往会以一种释然和理解的态度去原谅它,默许它,乃至于愿意承担其带来的不幸和痛苦。
——因为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就好,我不打算改变自己。
——明白事理和去做事情并不能划上等号,难道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我能够承载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这些林林总总,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现实又帅气的想法,总会在决定改造自己之前,就会跳出来阻止。越是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就越无法去辩驳这些看似十分有道理的想法。执着于现在的自己,执着于以现在的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以及执着于现在的自己去承受一些事情。仿佛一旦改变了就不会再是自己,产生一种类似“死亡”的感觉,又或是觉得自己会变成另外一种难以接受,也难以想象生物。
对自我的了解、体谅、肯定和执着,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会产生强烈的抗性。
是的,就像现在,我明明知道这一切,也对如何行动起来去改变自己而感到棘手和无力,这也是始终无法主动融合深层人格资讯的重要原因。
曾经觉得是帅气的那些想法,如今看上去,其本质似乎正在扭曲,似乎变成了某种可笑而负面的东西,让人觉得是一种脆弱和诡辩,变得愚蠢和令人痛恨起来,这让我有好一阵陷入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当中。
如果是另一个高川的话,我不由得想起在螺旋阶梯之梦里,一直在注视着我,鼓励着我的那个与众不同的“高川”。
那些经听到的那些应该是在提醒我和帮助我的幻听。也是来自于他。而且。从他身上传承而来的魔纹,帮了我很大的忙。甚至可以说,若没有他的帮助,即便是末日环境中的自己,也无法冲破那些可怕又诡异的障碍,处理好各种事情。
也许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在末日幻境中死亡的话,会变得怎样呢?
——人格会死亡。
啊,幻听又出现了,真的很像是他的声音。
如果是他的话,面对这种自我的执着。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当遇到还没确定必须要放弃自己才能取得胜利,而且放弃自己也并不一定能够获得胜利的情况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在放弃了自己,就能让自己所爱的人们得以拯救的可能性提高。仅仅是提高,而并非确定的情况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是的,他一定是我所没有继承的人格资讯,可我并不了解他。在他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即便只是看到,就能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即便是面对那么可怕,宛如天敌一般的那个怪物江,他也完全没有半点害怕。
他一直都存在于这个身体里,明明在某种意义上还活着。却放弃了重新复活的可能性,没有选择击溃我,而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交给我。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那一定不是因为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无法承载自己的责任,无法踏出重头再来的一步,才做出的放弃。即便对他不怎么了解,但是,他仍旧是某个时期的高川,他和我拥有共性。我知道,他一定不是那样的人格。
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只是听到他说话,就能感受到他的心灵有多么强大。他的身体似乎随时环绕着一股如同钢筋水泥般强韧的气息。
那个高川,在某种意义上。让人感到不亚于江因子的恐怖感。
无论是在他笑的时候,还是在他沉默的时候。都让人感受到一股压倒性的存在感。仿佛他尽管毫不做声,但他能承载任何东西,能够为了某些东西,放弃曾经的自己,只要他行动起来,就会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羡慕他,同时也害怕他。如果完全继承了深层人格资讯,或许就能变成他了,但是,也正因此,让人在期待之余,拥有一种格外强烈的不甘心和恐惧感。
同样是“高川”,他能做到的事情,而自己无法做到。这样的认知实在太令人咬牙切齿了。
奔涌的思维和复杂的情绪让我不久后就感到饥饿。
已经过了多久了?不知道,就算是电脑中也没有时间。在这个封闭的建筑中,时间感很快就已经变得模糊了。虽然有在估算时间,但是,准确性几乎不让人抱有期望,人的感知一向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东西。
这个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思考,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除了将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脑子里,我也不敢随便在电脑里记下自己的想法,而这个房间里连一张厕纸都没有,更别提笔了。
再等下去也没用,似乎不用期待会有人送来伙食了,我必须外出寻找食物。
真令人难以置信,明明是珍贵的“特例体”,却这么随便地就放置play了。无法不让人怀疑这里的人别有用心,说不定一直有摄像头监视着这个房间。不过,无论怎么找都是徒劳,真希望监视的人没有看到我和桃乐丝的交流。
理论上,让监视器的对面看到“正常的影像”在技术手段上并不是十分难行,所以,我也只能寄望桃乐丝本人能处理好手尾了。
我调整好表情,开门出去,沿着长长的弧线走廊一直向前走。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食堂,又或是食堂在什么地方,只能密切关注可能像是室内入口的地方。大多数“门”没有铭牌,所以,虽然猜测后面是一个房间,但却无法确定居住者是不是末日症候群患者。
在之前桃乐丝传来的影像资料中,我没有在全岛画面中找到记忆中那栋“重病室”,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栋封闭建筑上方的建在山丘上的高塔了。它的位置和造型实在太过突出。一眼就给人孤僻的禁止靠近的感觉。所以我不得不去猜测,病院将“重病室”改造了。
如果这里是“重病室”,也和记忆中的景象截然不同。过去的“重病室”充满患者们痛苦而疯狂的嚎叫声,随时都有可能看到残忍行为:也许是某个助手被病人杀死,也许是病人们在自相残杀,也许病人们正不顾自己的身体,硬生生要将自己从监禁中扯出来,也许是某个研究员,在用相对简陋原始的手段在利用晚期患者进行人体研究。
哭喊声,叫骂声。哀嚎声,电钻声,电流声,血液喷出的声音。锯片卡在骨头里咯吱作响的声音,抽风机的声音,沉重的呼吸声,乃至于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声的声音,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声音,是由“人形”发出来的——那些患者在变成lcl液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无法挽回的东西。
每一天都能嗅到血腥的味道,后来,似乎觉得血并不是腥的。反而散发出淡淡的如同夜来香一般香甜的气息。
一开始觉得很多地方太过阴暗,似乎随时会有怪物跳出来,而那些疯狂的声音更加剧了脑海里的幻想,但久而久之,就变得习惯了,甚至觉得那些声音好似乡下人演奏的,蹩脚却独具魅力的交响曲,拥有让人想要跳跃的节奏。
如果,在这个封闭的建筑里,也发出类似的声响。出现类似的场景,我也必然不会感到畏怯和奇怪,但是,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好似所有人都离开了般,长长的走廊。仿佛就算走到尽头也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实在太奇怪了。反而令人感到有些紧张。
我尝试将手掌按在“门”上,什么效果都没有,即便是最有可能的坏结果都没有出现。
这些“门”仿佛仅仅是一个装饰。可是,当我把耳朵贴上去的时候,隐约中,似乎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我面前的这扇门后是有人的,可是,房间的隔音性太好了,而对方似乎也不打算出来。
因为走廊上可以看到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缘故,让我说不清是想要恶作剧,还是想要发泄一下,于是用力踹了一脚大门。
发出了“咚”的好大一声,有点吓了我一跳。
我有些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却好歹都没有人过来查看是怎么一回事。
房间里的人也不打算出来骂我。
这样的结果令人烦躁,让我的肚子愈发饥饿了。
我想吃点什么东西,例如带点血丝的肉……
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半生不熟的肉,据说外国十分推崇,可一次都没试过,突然间,我突然十分想吃这样的肉,大块大块地吃个畅快。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对这样的想法感到疑惑,但是,并不感到可怕,似乎这就是我心中真正的想法,我真的想吃那样的肉。
“你在做什么?”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阮黎医生。我转头时,她已经站在那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突然就蹦了出来。在这种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响起得十分突兀,让我的心脏的跳动不由得有些急促。
“我想问一下,吃饭的地方在哪。”我板起正经的脸色,调节着语气和节奏,缓缓说到。
“嗯,你似乎一个白天都没有吃饭?”阮黎医生一边走过来,一边打量着我说,“不过,你看起来要比白天精神许多……气色不错!”
“白天?”我有些诧异,因为我总觉得从醒来时算起,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医生,我们上一次碰面是什么时候?”
“上午九点左右,正好是我的值班时间。”
没想到我竟然在房间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期间自己一直在思考事情么?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难以置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突然有一种空白的感觉,就像是突然忘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激烈思考后,突然暂停时的空转感。
阮黎医生抬起手臂,这时我才察觉,她的手里端着纸杯,里面装满了热腾腾的咖啡。
阮黎医生喝了一口咖啡,我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口渴。当然不是因为阮黎医生的身材很好,充满成熟而理智的气质风情之类的原因,我觉得应该是她的动作加强了自己的食欲,迫不及待想要吃喝点什么。
“嗯?你的眼神让人不太舒服。”阮黎医生的目光笔直和我对上,这么说到。
“是吗?那真是很抱歉,我实在太饿了。”我有些尴尬。
“饥饿?”阮黎医生顿了顿,又说:“也许。”
我不太明白这个女医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和安德医生一样,拥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和经验。
“我现在带你去餐厅,等你吃完后,我们要做一次身体检查。”阮黎医生仿佛特别强调般说:“不要担心,仅仅是例行检查而已。”(未完待续。。)
377 冷笑话
.377冷笑话
虽然阮黎医生只说是例行检查,但我却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我觉得可以从这个话题深入,拐弯抹角地谈论一下关于超级系色和末日幻境的事情,看看阮黎医生对此是怎样的态度。安德医生已经靠不住了,那个家伙和以前的记忆相比,变得有点疯狂,我总觉得他会孤掷一注,做出一些导致自己陷入绝路的事情。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种相互帮忙的情况,先不提“人类补完计划”,他的实验手段变得更有攻击性了,这导致他的处境有点不稳。尽管我相信短时间内仍旧没人可以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但我认为得给自己找条退路。
我不知道阮黎医生是不是真的会在某个时候,和安德医生针锋相对。她的态度有点暧昧,虽然说了一些看上去反对安德医生的话,但是并不十分坚决,让人觉得她有点待价而沽的想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这些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另一层面上的试探。
“我觉得身体好多了。”我和她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故意这么对她说:“就像是完全康复了一样。”
“是吗?康复……这可真是有趣。”阮黎医生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德医生一定会很开心。”
“嗯,我从他那里听说了,人类补完计划。”
我的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安德医生的计划太危险了。”过了一会,阮黎医生终于开口说到:“虽然他很有才华,但是,我不赞成如此激进的实验。”
“可是,这个实验还是会继续下去吧,安德医生并不是喜欢听人劝的那类人。”
“没错,不过,他也不会因为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就把这人赶出去。”阮黎医生这么说着,又仿佛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总觉得这些话不应该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是这样吗?我不太清楚……”我搔了搔头发,用疑惑的口吻说:“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仅仅是熟悉吗?”阮黎医生的视线转过来。
“说不清楚……”我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中止了,于是转移话题道:“我有个问题。”
“你的问题可真多。”阮黎医生说:“失忆了人也变了个样,对我来说,还是以前的你比较有趣。说罢,什么问题?”
这是我一直都很像知道确切答案的问题:“末日幻境抵达末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吧……大概。”阮黎医生推了推眼镜架,说。
她的回答虽然用上了“大概”这样模糊的字眼,但是语气却给人一种十分确定的感觉。
末日来临,就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和末日幻境中的近江的说法一模一样。这更让人产生一种紧迫和焦躁的感觉,末日一旦降临,无论现实还是幻境都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彼此之间一定会产生某种更深层次的交互吧,但这并不是我理会的重点。
如果末日幻境继续采用安德医生的剧本,那么末日的到来几乎是必然的情况,我也没听说系色和桃乐丝有阻止这一点的迹象。考虑到系色降临末日幻境时对我说要寻找穿梭世界线“命运石之门”的话,说不定她的态度也同样倾向于让末日降临。
近江的时间机器被初步设定为需要末日降临时产生的力量来推动,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谁的倒影,但是她似乎具备洞察剧本走向的能力,和她类似,八景等先知也具备相似的感知力。我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剧本对接入意识的深层影响,还是超级系色在尝试对这些“倒影”进行干涉。也许两方面都有吧,然而,一旦末日降临,这种同时涉及现实和幻境的巨大能量的放射,一定会产生十分复杂的情况,我不太确信,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是否真的能够实现“时间穿梭”。
虽然按照我对超弦理论相当肤浅的理解,一旦成功实现“世界线跳跃”,不止末日幻境,很可能连支撑末日幻境的设备本身,在“弦”态上都会一瞬间返回“过去”的状态——这一定是一种极为理想的状态,被释放出来的能量全部被用来改变“弦”本身的状态。可是,这仅仅是一种基于虚幻的理论,并在此理论上才能想象的理想情况。
事实会这么发展到的几率有多高?我几乎不敢往这方面思考。
一旦失败,世界毁灭所释放出来的能量说不定会一瞬间就将现实和幻境的一切都摧毁吧,就算这个岛屿也不能幸免,甚至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到底会释放多大的能量呢?”我自言自语地说。
“一千克铀发生裂变所产生的能量就足以摧毁一座城市。”阮黎医生这么说到:“构成末日幻境的设备可不止一千克,而且,我也不觉得铀能和构成末日幻境的东西相提并论。所以,大概会直接破坏海床,引起一系列的地壳变动,然后就是全球性的海啸、地震、火山爆发,天空被烟尘覆盖,这些烟尘会沿着气流扩散到全世界……嗯,简单来说,如果真会释放能量,那一定比导致恐龙灭绝的陨石撞击所产生的能量更大。”她用玩笑的口吻道,“躲起来也是没用的哦,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也什么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无论地壳变动还是飞溅到大气层中的碎片,都足以让人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呢。”
我有点哑口无言地看向她。
“这么说来,难道就没有人指出这一点吗?关于安德医生的计划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嗯,嗯,虽然不止一个人有想过吧……”阮黎医生交叉双臂,撑起胸部,用调侃一样的语气说:“不过,大概是那种后果实在太严重了吧,所以让人觉得就像是冷笑话一样。也没有证据证明它就会这么发展,以现有的能够证实的理论来说,仅仅是末日幻境被破坏的话,并不会导致那种情况的产生。就像是游戏程序被破坏,只会运行不了,并不会直接破坏硬盘……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不过,最坏的情况就是让设备陷入瘫痪吧,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况且,现在主导计划的仍旧是安德医生,他一定会执意推动这项计划,说不说都没有区别。”
我并没有问她,那么构成末日幻境的人格意识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会随着末日幻境本身一起消亡吗?我觉得很可能会这样,但是,不能直接向阮黎医生求证,因为,关于超级系色和末日幻境的具体情报,并非是从正常途径得到的。
这样的话题就算阮黎医生用开玩笑般轻松的语气说着,也仍旧让我感到异常沉重。阻止这样的剧本是不是更好呢?为什么一定要冒如此大的风险?真的没有更加缓和,更加稳重一点的办法了吗?科学本身是十分严谨的东西,基于幻想般的理论所发展出来的实验计划竟然会被通过,简直让我无法理解。
太疯狂了,无论是安德医生这些研究人员,还是在暗中谋划的系色和桃乐丝,大家好像都疯了。我这么想着。可是,我无法阻止这个末日剧本的使用,末日在剧本设定和超级系色的执行下,一定会如期到来。
“也许安德医生会在最后关头停止剧本吧。”我这么安慰自己。
“你以为剧本是万能钥匙的吗?”阮黎医生诧异看向我,说,“事物的发展拥有十分强大的惯性,一旦越过某个临界点,谁都不可能让它停止下来。末日幻境的一直在进行超速演化,除非设备被彻底破坏,否则不可能停止,而这种演化一旦往剧本方向发展,那么几乎没有疑问地会发展到尽头,尤其是安德医生那种具备强烈倾向性的剧本——至少,我不认为有谁能够销毁这些设备,你以为这些设备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有许多有权有势的人都在关注这项划时代的研究,如果有人想要破坏,那就是跟所有人都过不去。而且,我也不觉得安德医生会简单地就被人夺走主导权。”
“真的没有人想要破坏这项实验吗?阮黎医生,你说过安德医生的研究理念和自己相左,难道你就不想接受这项实验,主导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进行吗?”我这么问到。
阮黎医生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在这种时候,我当然不能退让,现在似乎就是确认她的态度,确认她的真正立场的最好时机。我紧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这扇心灵的窗口看出点什么。
“我的确有自己的想法,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足够的才华。和安德医生比起来,我就像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只能这么回答。
我一度为阮黎医生的回答感到心情复杂,但是,又并不是遗憾那么简单的情绪。她说的话是不是真正的想法呢?对这一点,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做出判断。她的答案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反而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某种潜意识让我对她有某种期待?就算运用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学知识,也无法得到答案。这让我怀疑自己在心理学水平上是不是有些下降。
阮黎医生并没有对这样的问答表现出更多的态度,接下来,我们保持沉默继续走了一阵,渐渐看到有人从房间中出来。大部分是工作人员的打扮,但也有一部分身穿天蓝色的病人服,就像我此时穿着的一样。他们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径自走在我们前面,或跟在我们后面,彼此之间也没有寒暄。
一路上,封闭建筑里充满了十分符合此地特征的氛围——一种孤僻、沉默又压抑的气息随着人数的增加,反而愈加弥漫在过道上。
我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想要找点话题,打破这样的沉默,然而,阮黎医生却十分适应,甚至说,让人觉得她十分享受这样的环境。她也没有任何思维发散的现象,不像其他研究人员那样,即便出了门也仍旧沉浸在自己的课题中。她就这么专注地向前走,充满了一种目标明确的压迫感。
我张了几次口,可是,与末日幻境中相比,变得相对软弱的性格让我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我对这样的人格变化愈发感到厌恶,可是,这种变化无法阻止,也无法在短期内重新端正过来,只能期待还没有融合的资讯中具备改变这一点的决定性因素。
即便如此,我仍旧如自己之前判断的那样,执着现在的人格,并试图承担这种令人不舒服到极点的结果。
我就沉浸这种极度矛盾,但又因为极度矛盾,反而产生某种快感的情绪抵达了公用餐厅。
我心中警铃大作,在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出现精神分裂的情况。我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人格资讯融合的过程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基于一种更深层次的基因对抗了。也许两者都有吧,可是,就算能够清醒认知,却完全束手无措。
真要形容起来,就好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东西要在这种极度矛盾的感觉中破壳而出。
大概是正好到了用餐时间,餐厅里的座位放眼望去似乎都被人坐满了,而且还有更多的人进来。之前静悄悄的世界,在这一片突兀地发生变化,简直让人升出“异常”的感觉。过道就这么一条,这些人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呢?还是说,我所居住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处于被隔离的区域?
联想到那无比简陋的居住环境,无法不让人升出疑心。
餐厅里的饭菜谈不上好或不好,但是大部分食物是所谓的“营养餐”,吃起来口感乏味,但是却迅速就让饥饿的感觉消退,觉得有一种“能量被补充完毕”的切实感。我不喜欢这样的食物,不过阮黎医生却露出享受的表情。从我们找到位置到进食完毕,仅仅只花了十五分钟,更多的人则在五分钟内就已经完成进食任务,仿佛被什么追赶一般迅速离开餐厅。
餐厅中的新陈代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更迭,我和阮黎医生并没有在吃饱后立刻离开,坐在椅子上,注视这快速流动的景象,我突然升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这一切充满了虚幻,觉得比起末日幻境,这里才是幻觉的世界。
沉浸在这种微妙的感觉中,让人觉得自己似乎站在某种边界线上,觉得只剩下自己才是真正的存在。
不过,我很快就让自己脱离了这种幻觉,刚清醒过来,就感觉到背后汗渍淋漓,全身发热。该不会这些食物中加入了令人置幻的兴奋剂之类的药物吧?我不由得这么想,可是看看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阮黎医生也是食客之一,精通医学的她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妥。
我只能感叹自己疑神疑鬼,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应付方法,毕竟,如果我还继续在这里生活,那无论对方要在背地里做点什么手脚,我也只能承受。
“你在兴奋吗?”阮黎医生看着我说:“你的脸色很红,有点不正常。”
“只是健康的表现。”我这么强撑着说。
“是不是健康,并不是由你说了算。”阮黎医生说:“我敢十二万分的肯定,你之前说自己很健康什么的……也许你真那么觉得,但不过是病情恶化的错觉。像你这样的患者,我已经见得够多了,有时候,人在主观上完全无法辨别自己处于何种状态,因为人类是由基因控制的生命,而末日症候群又正好是基因层面上的疾病,所以会出现错觉和幻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构成人体的因子是很可怕的东西,由它产生的激素控制着身体和大脑的所有运作,而所谓的思考和情感,则完全基于大脑和身体的运作。”她笑起来,充满了一种极富魅力的危险感,“是不是很有趣?只要能够控制基因,就算要改变人类的思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尽量保持冷静的态度,以一种连自己都感到生硬的口吻做出回答:“我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阮黎医生,你已经能够进行因子层面的运作了吗?如果不能,又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就做出这些结论呢?我觉得,仅仅依赖无法解释全局的残缺理论,就试图解决最根本性的问题,并不是一个研究人员应该具备的素质。”
“也许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因为理论的不完善或者荒谬,就不敢去做更多的事情,这就是我和安德医生最本质的区别——所以,他才是富有才华的人,而我不是,也许有人会称赞我稳重,认为安德医生太过疯狂。但是,我知道,自己所谓的稳重,正代表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优秀人才。”阮黎医生说。
378 冷笑话(二)
.378冷笑话(二)
阮黎医生用沉静的客观的语气这么阐述着自己和安德医生之间的差异,似乎并不是要让人去理解自己,只是单纯地对人述说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而已,随后,她却又露出那种危险又富有魅力的笑容,说:“但是,人类社会是终究还是由普通人构成的,无论与众不同的人如何试图证明自己位于顶点,都无法改变这个现实,那就是,他们被普通人抛弃的话,就再也没有立足点了。.”
“我明白,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呢?”我说。
“因为我觉得……”她用一种玩味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我,说:“现在的你,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但仍旧是一个更好的倾听者。果然,无论记忆和性格如何改变,在一个人身上,终究有一些是不会改变的东西。果然,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基因学为基础的人格理论。而你,高川,你再也回不到孩子的时候了。”
她似乎在暗示什么,但我听不明白,而她也并不打算说得更明白了。我们在大多数前来就餐的人都离开后,才动身前往她的办公室——没错,她的办公室,要对我的身体进行检查,并不需要前往更专业的科室,动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又价格高昂的仪器。对此,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反正,就算动用那些仪器,也不会得到更多的结果。末日症候群对现有的技术来说,仍旧是一个绝症,而它的变化是如此复杂和底层,那种程度的仪器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达到技术上的极限,无法再进行更有价值的观测了。所以,我也只是为你准备理论上有几率生效的药物,当然,这些药物都是完全没有经过临床检测的东西,因为同样的药物,在不同患者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能够做到理论上的可能性,已经是我们至今为止所能尽的最大努力。”
阮黎医生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她就像是对待感冒病人一样为我看病,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荒谬感,之后,她开始填写表单,那些数字和文字就像是外星文一样,而且也无法明白是怎么得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关于什么方面的数据。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从靠在墙壁边的保温箱里取出药剂和针管,准备为我注射。
这个过程就像是打吊针,但是,在吊针的时候,我还要服用其他的药物:种类十分丰富,液态的和固态的都有,有药片状,也有胶囊状,甚至有一部分是心理治疗时经常用到的抑制药物。我当然只能照做,就算反抗了也没什么用处,也没有任何好处。
就这样,在阮黎医生为我忙活的时候,我问到:“异性病毒因子已经观测到了,这是真的吗?它是什么样子?”
阮黎医生竟然很爽快地就回答了这个看似机密的问题:“数据上已经观测到了,似乎可以做到对安德医生的理论进行补充,不过,反正那种理论也是十分疯狂的东西,所以在我看来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你想要知道它长得怎样,和一般的基因细胞有什么区别的话……”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很遗憾,无法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它就是那样的东西。ishu.”阮黎医生说:“虽然被叫做‘病毒’,但现阶段只是一种只存在于公式、数据和理论上的东西,就像是超弦的‘弦’那样。虽然不知道安德医生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看来,它根本就不能单纯称为基因病毒。”
“那它是什么?”我追问到。
“不知道,既然无法直接观测到,那也无从对其进行本质上的探究。”阮黎医生耸耸肩膀,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大概是十一维的存在吧。”她这么说着,自己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不过,我却听得目瞪口呆。她是在说研究者的冷笑话吗?
“总之,那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阮黎医生说:“如果不使用末日幻境作为观测环境根本就观测不到……真的很令人无法理解吧。如果末日幻境仅仅是幻境的话,说不定依赖幻境才取得的那些数据也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
“可是,病毒是真的存在的吧?”我说:“因为存在病毒,所以才导致人体内的基因产生病变,如果根本没有病毒的话,这种病变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理论上病毒是存在的,但是无论我们使用何种设备,都无法找到它们。我们曾经怀疑它在引发体内基因病变之后就已经在自身机制或者免疫系统的作用下消亡,但是同样也无法证明这一点。
在至今为止所有的感染中,存在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感染的不确定性。
如果把正常人置于患者当中,他仍旧有一定几率可能不会被感染,而就算距离这些患者极远,也不代表就一定安全。
如果这种病毒不是能够穿梭空间那种科幻一样的存在,那么就只能认为,如今地球的大气中已经遍布它们的同类。
感染的几率也并不是由现今已知的人体‘健康因素’来判断。
安德医生对普通的患者体内是否还存在病毒同样报以疑问,但是有一点他却十分坚持,那就是你的体内一定存在病毒,如果普通患者体内的病毒已经消亡,那么你体内所存在的这种病毒就十分特殊了——异性病毒因子,这是唯一得到数据证明的病毒因子,除了它之外,即便是借用末日幻境,也无法找到其他病毒的存在,所以,在目前,我们可以认为,只有你体内的异性病毒因子才是唯一能够进行研究的‘母本’。”
“如果病毒是在引发体内基因异变之后才消亡,那么,在刚刚感染上病毒的患者身上,也无法找到它吗?”
“这倒要反过来问,如果患者没有发生病变,产生末日症候群的一系列症状,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是否感染了病毒呢?”阮黎医生说:“在患者表现出病症之前,你根本就无法判断他是否已经感染,就算你持续不断地对患者进行监控,唯一能观测到的,也只有基因本身的变化。”
针对病毒的交谈不久后就结束了,我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个世界上实在存在着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例如,“病毒”引发了末日症候群——实际上,这句话所描述的逻辑是颠倒的,因为,在我这一次醒来之前,“病毒”本身实际上根本就无法被观测到,只是人们找到了末日症候群患者,所以,才根据“疾病的引发是因为有病毒存在’这样的概念,引申出存在某种神秘而未知的“病毒”,在某种意义上,“病毒”本身就是一种假设而已。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理论上假设的“病毒”,理论上假设的“超弦”,仅能用假设理论来解释的虚拟现实,以及仅能依靠虚拟现实环境进行观测的“异性病毒因子”,完全基于假设的理论和概念而执行的“人类补完计划”,这些东西组建了一个海市蜃楼一样的迷宫,而这里的人完全迷失在这个可怕的迷宫里。
我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它就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似乎不存在,但又是存在的,一旦接近就会把你抓进去,永远也别想脱离。
我曾经听说过,“试图证实那些无法证伪的理论,并在公式的海洋和无穷的数据之中徘徊不定,如同走在迷雾中,你总能在迷雾散开的一瞬间看到远方的风景,但是你永远无法知道它究竟是真正存在的物事还是一个幻觉,也许就是科学的乐趣吧”这样的话。
当初,我并不能理解这么富有浪漫哲学气息的话语,但是如今我似乎能够理解一点了,可是,那种浪漫哲学的气息正迅速变味。
我很确定,如果有可能,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都不想和这种浪漫哲学产生半点交集。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在近期内根本看不到达成的机会。
办公室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到滴水的声音,和纸张翻动时的沙沙声。我觉得有些无聊,觉得很难找到和阮黎医生交流的话题,来打破当下的沉默。阮黎医生在监视我吃下大量的药物之后,就回到办公桌的另一边翻看资料。她看上去很认真,办公室里的气氛也不是娱乐性话题能插进来的,在这里,一旦话题涉及专业性质,就免不了回到此处正在进行的实验上。可我不想再谈论“病毒”和“末日症候群”了,现在我只要听到相关的名词,胃酸就会大量激增。
我真的不适合当一名疯狂科学家,这么给自己定义的我,突然又想起了末日幻境中,自称“疯狂科学家”的近江。如果仅仅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狂气”来看,还真的很适合这个地方,毕竟,研究时间机器的她,就是那种充满了浪漫哲学气息的科学家吧。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看到她时就产生的那种熟悉感让人有些在意,原先以为是“世界线”的影响,但是,一旦明确了“现实”的概念之后,就不由得去想,她到底是谁的“人格意识”呢?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系色她们之外的女性朋友。如果仅仅是在末日幻境中才会在剧本的作用下遭遇的某个人格意识,那么,她在上一个剧本的末日幻境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系色所说的“命运石之门”将会出自她的手中,那么她和系色又是怎样的关系?是系色在变成超级系色之前交的朋友吗?还是变成超级系色之后,因为剧本缘故才偶然产生交集的某个lcl态患者的人格意识?
她的名字里有“江”,这让我总是会联想起体内的代号为“江”的“异性病毒因子”,不过,我实在无法就因为这点做下“她就是‘江’在末日幻境中的倒影,所以才让自己感到熟悉”这样的结论。我曾经是那么猜测的,可是,当我在现实的身体里,在螺旋阶梯的意识梦境中,切身体验到“异性病毒因子”那种充满压迫性和侵略性的存在感之后,就几乎断绝了这样的猜想。
近江和异性病毒因子的差异实在太大了,近江充满了“人”的气息,尽管会被认为是怪人,但是,“江”绝对是一个怪物。怪物的倒影会变成“人类”吗?
——会变成“人类”哟。
陡然出现的幻听这么回答。
我已经开始习惯这些幻觉和幻听的频繁出现了。但是,即便它这么说,我也不那么觉得。
怪物的倒影,只会是怪物——我在心里这么说着。
幻听并没有和我争执,我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如同之前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吊针药瓶里的棕色液体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仅仅是一句话的工夫……不,说不定,当我试图为了打破房间里的沉闷和无聊而寻找话题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自己在一种浅睡的状态,以极慢的速度运转思维,所以,虽然仅仅是想起近江,产生一句话的幻听,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也许药物已经生效,身体和脑袋都沉甸甸的,但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像是被重力拉扯着,虽然让人无法飞翔,但也不会虚浮无力地飘荡到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大脑的沉重和迟钝感有效地阻止了思维的继续发散,将我从突然浮现的想法,突然激荡的情绪,突然听到和看到的幻觉中解救出来。
不过,我也同样明白,这样的效果不一定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至少,我希望这个晚上不要再做梦了。
“感觉如何?”阮黎医生没有抬头,却似乎知道我刚醒来般,抬头朝我问到。
“就像是挂了好几公斤的铅块。”我这么回答。
阮黎医生自然是笑了起来。
“吸毒的人在脱离毒品的作用后,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比方。”我苦着脸说。
“实际上,之前是体内的基因在欺骗你的感觉,现在的则是这些药物在欺骗你的感觉。”阮黎医生说:“这些药对你的病情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它们不久后就会失效。”她走出办公桌,又从橱柜中取出大量的药物装入袋子中,帮我松开吊针之后,就将这袋药物递过来。
“觉得异常的话就吃吧。”她就好似在说零食一样。
“用量是多少?”我一边问,一边打开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再度确认道:“这个数量可真惊人。”
里面的药物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有十几样。
“随便,吃到你觉得舒服,或者不想再吃了为止。数量和药物搭配都不用在意。”她真的就像是在说“零食”。
“哪怕是零食,随便乱吃也会拉肚子吧?”我怀疑地盯着她。
“没关系,它们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在你如今已经混乱非常的身体中根本就掀不起浪花。”阮黎医生发出了嗤笑声,有些恶劣地说:“如果真的产生了副作用,你反而应该高兴,毕竟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生效’了吧。你可以按住门口,对大门说找我,我会立刻赶到你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就算抗议也没有意义,反而会遭到更刻薄的反讥,所以干脆紧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好了,这里已经没你的事情了,快走吧。”她就像驱赶不受欢迎的客人般说着。
我也不想再呆在这间办公室里,和一个专门研究自己的人根本就很难找到合适的话题,聊天什么的,那些幻听还更加亲切一点。
于是,我提着一大袋药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袋子扔在桌子上,然后去卫生间的水龙头喝水。之前向阮黎医生问过为什么房间里没有饮用水,对方的回答令人厌恶:“直接在洗手的地方喝就好了,这里的水都经过净化处理和温度处理,完全没有问题。”当我故意问她是不是也这么做的时候,她一点都无动于衷,说:“怎么可能,我又不在这里过夜。”
“可是,这里不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吗?”
“有安德医生的许可就行。”她不以为意地说:“很遗憾,虽然我和他的理念相冲,但他似乎很信任我的样子……啊,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呢?”
态度真是可恶之极。就算现在脑袋有些沉重,但那样的记忆已经深刻到不用特别回忆和思考,就能调出来的程度。
我一想起她当时的嘴脸,就不由得心情忿忿。她很喜欢用突然转变态度的方式加深别人对她的印象,我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我用冷水敷脸,再看向镜子,之前镜子里自己的异状应该是幻觉没错……不!我的眼睛并没有变回来,左眼是红色的,而且,似乎又比之前的色泽更深了。
原本以为已经一扫而光的卫生间中的阴森诡异的气息,似乎随着这只眼睛的注视,正悄悄滋长起来。
之前走出房间后就活动自如的这只左眼,在瞪了我一眼后,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到处乱瞥。
视野好似分裂成了一样。
我用手掌用力压着这只眼球,疾步走出卫生间,翻出袋子里的药物,毫不迟疑地打开瓶口倒进嘴巴里。
就在我咀嚼药片的时候,电脑再一次传来启动的声音:
“你有一封邮件。”
379 冷笑话(三)
.379冷笑话(三)
我看向电脑,用力咀嚼着药片,嘴巴里很快就充斥着类似杏仁的苦味,大脑正准备因为突如其来的邮件而开始活跃的时候,就开始沉寂下去,渐渐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ishu.在这种整个人似乎都变成空白的感觉中,我反而感到舒畅,就好似困扰自己的东西被一块透明的橡皮擦抹消了。我拉开椅子,坐下之后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电脑屏幕,直到它自己渐渐点亮,随后弹出一个“是否阅读邮件”的选项框,我就这么安静地,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地看着它在那儿以三秒一次的频率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白一片的大脑中重新又钻进一些东西,就像是线虫一样,从看不见孔洞中钻进来,数量越来越多,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渐渐产生了想法:自己最初收到邮件时,似乎没有这种人性化的提醒。
思维在这里又停顿下来,又过了一会,我想:它会不会是桃乐丝传来的呢?
就这般,断断续续地想着,只是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就仿佛是一具生锈的机器,动一下就不动了,当你觉得它坏掉了的时候,又自己开始工作。直到这些思维的线团开始变得复杂又庞大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不,我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这封邮件可能十分紧急,十分重要,而我竟然就这么呆呆地做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没做。
这个时候,困倦又开始趁虚而入,让我的整个身体再一次变得迟钝起来。大概是刚才胡乱吃下的药物生效了,阮黎医生说这样吃没关系,但我仍旧有些害怕,如果这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于是我强撑起精神点开邮件,无论它是否重要,我需要一点新鲜的东西来抗拒睡魔,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反抗为止。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不,应该说是多此一举的想法。我不太能理解现在自己的做法了,可是身体依据最初思考开始行动起来——哪怕它真的有些不妙,不够理性。
电子邮件的署名是三个问号,看上去有些神秘,但又会让人误认为是一封错误的邮件——发错了人,又或是邮件的电子结构本身出错了。
但是内容并不是乱码,反而如当初所想,十分重要,幸好这些内容并不紧急。隐藏自己身份的神秘发信人应该是这座封闭建筑里的研究人员,措辞和语气都十分中性,让人无法去判断对方的性别。她,或他在信中这么对我说到:“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拯救那些无辜的病人;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来拯救这个世界。”
是的,这是一封求助信或是邀请信——它终究还是出现了。自从我试图去了解到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的时候,这些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资源,研究人员中的理念冲突和那些该死的无法理解的理论,以及基于这一切而诞生的疯狂行径,就已经预示着一个异常复杂的背景和处境,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预计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复杂的地方,复杂的人,总会从内部产生各种各样的麻烦。
甚至在某种角度来说,这封信现在才出现,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我从信中的内容得知,这是一个很久以前就已经潜伏在病院中的组织。在最初的时候,是由某个大势力的代表成立的只有她或他自己一个人的组织,目的仅仅是为了监控这里所进行的研究的发展方向和进度,并尽可能获取一些不允许私下放出的研究成果样品——可以想象,这里的研究并不只由一个势力支持,所以,他们必须在规则内玩游戏,必须靠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去获得一些未来将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可能很快就会被公开给所有玩家知道,但是,最新情报和样品,仍旧是一件能够决定某些重大决策的要素。
“可是,在一些人的推动下,病院的人事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发信人这么说到:“本来就属于单线联系的潜伏方式,在突然发现联络者在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患者,还被解剖了以后,组织的构成和目的就不得不发生改变。当时所面临的情况让我认为,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我们这些潜伏者的头顶上,某些人正以一种不会彻底惹火支持者,但又足够强力的方式肃清岛上的人员。为了自保,幸存的潜伏者聚集起来,一个多人构成的秘密小团体就这么形成了。”
聚集起来之后才发现,各大势力派来的潜伏者中,似乎每个势力就只剩下代表性的一两位。而在大家千辛万苦重新和各自的势力本部联络上之后,不得不承认,病院的某个研究者意外地拥有超凡的政治嗅觉和才干——清洗事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平息了,支持病院的各方默许了当前的状况。幸存的潜伏者所组成的联合秘密团体没有解散,继续停留在病院中,但是本部也不会再派来更多的人手了。
幸好,他们花了相当大的精力,终于确信他们仍旧是“秘密”的,即便是这个小团体里的人,也没有和其他人面对面发生过交集。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试探、确信和联络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并没有被那个“某人”掌握,因为他仅仅是一个优秀的研究人才和政治人才,而并非情报人才。
一开始所出现的灾难性清洗事件,只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的偶然杰作而已。对方针对的是势力本身的态度,而被清洗的人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幸”地被波及了,因为在他们之前,有更多的人已经先成为了牺牲品。
在对“末日症候群”进行研究的时候,这些人其实才是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人体实验白老鼠”。
即便如此,利用“研究病毒”的借口,干脆又残忍地杀人示威的“某人”,就像是二战时期的集中营制造者一样,让人打自心底感到害怕,也无法去信任对方。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合作也让人感到恶心。”一位不知身份的团体成员这么形容到。他提议要挖出这个“某人”,用“情报者的方式”将对方教训一顿,当时,他毫不掩饰地说了:“如果有可能,找出来,干掉他!”
潜伏者团体从那时候起出现了分裂的迹象——一部分人赞同,而另一部分人反对,无人中立。
当然,做出这种截然相反的决定,并不是单纯出于恐惧或愤怒之类的情绪。优秀的情报工作人员不会被自身情绪干扰,而所有的潜伏者,都是“极为优秀的人才”,所有看似情绪化的行动,都是理智思考过,基于不同角度而做下的判断而已。
因为意见始终无法统一,于是,在“断绝其他阵营的人私下泄密,或阻碍行动的可能性”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的推动下,在干掉“某人”之前,潜伏者们的暗战反而先打响了。
最终结果到底如何,没人知道,幸存者仅仅知道自己还活着,这就足够了。因为潜得太深,甚至连重新出现的可能性都被断绝了的情况也会出现。将自己的过去完全销毁,改变体型、相貌、气味乃至于性格和习惯都绝非难事,这些人利用“病院”的一切便利,思考每一个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最终彻底将自己变成一个和过去完全断绝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他们因此再也不是潜伏者了,就算所隶属的势力也无法再认出他们,他们真正成为了病院的“研究者”、“工作人员”甚至是“病人”。
最初提出干掉“某人”的那个家伙再也没有出现,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或是被做了些什么,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一切看上去都将平息下来,如果大势力还想继续保持对病院的控制力,就必须继续派遣人手。它们究竟这么做了没有,无人知晓。
发信人就是潜伏者战争的幸存者之一,她或他没有透露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对我阐述了这个组织的过去,以及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个“拯救无辜者,拯救世界”的正义组织的过程。
变化在发信人察觉安德医生就是那个“某人”的时候发生了,应该不止她或他一个人察觉了这个仍旧不太确定的情报。安德医生突然展露头角,并且迅速控制了局面,一步步击败竞争者,毫不停步地朝研究的掌控者的方向前进,展现出一种凌驾性的才能,而他原本在所有的研究人员中其实并不出彩,这样的情况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于是,大概是受到某种情绪的驱使,已经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潜伏者,因为自身的情绪,或者说,是“情报人员的骄傲”,再一次私自展开了各自行动。这一次,他们不约而同以“合作者”的身份出现在安德医生身边,然后,彼此之间,再一次恢复了联系。
在“必须确认彼此的真实身份”的严酷条款下,幸存者们反而抛却了生存的顾虑和过往的恩怨,重新结集起来。一度被打散的组织再一次成型,而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大,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足够光明正大,又富有现实意义的理由,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
“安德医生的研究已经出现偏差,这种天才性的偏差,同样也是毁灭性的偏差。”已经成为研究员的某个成员如此说到:“他的研究会毁灭人类,虽然只有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已经高达百分之六十。我们必须阻止他,或者,想办法让其他人阻止他。”
他的说法在日后的时间里得到所有成员的认可,甚至,在“末日幻境”出现后,安德医生主导的一系列激进的实验,更是让所有成员认为,人类世界会因此毁灭的可能性已经提高到百分之八十这个可怕的几率。
他们确信,安德医生的假设不可能成为真实,无论它看上去多么辉煌,多么靠近真实,它的存在,确实是基于一种不完善,甚至可以说,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可能完善的理论上。所以,看似已经渐渐走向成功的研究最终会失败已经成为定局。而这个失败将会直接导致人类世界的毁灭。
可是,天才的安德医生似乎不会放弃,在失败前也不会动摇。
而且,安德医生的地位十分稳固,曾经有人考虑过就这么干掉他,但是,已经陷入安德狂热中的其他人仍旧把持研究的方向,他们不会因为安德医生的死亡而改变道路,执着于自身的信念,沉迷于理论的迷宫,以及一些利益性的干扰,他们根本就没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此时,组织本身已经改变了性质,他们不再是“窃贼”,也不是单纯的“复仇者”,他们要成为一群试图破坏“人类补完计划”,拯救世界的“英雄”。没有人想做反角,尤其在已经没有利益纠葛的情况下,一个伟大的理由能让所有人齐心一致行动起来。
因此,在杀死安德医生毫无益处之后,所有人决定以“破坏计划”为行动核心。
而这个行动,将比杀死安德医生更加危险,成功的几率更低。存储在病院中的一切实验资料,很难被完全消除,所以,必须确保这些资料会被世人认为是“危险而不真实的”,“不会被重新启用”。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部分资料残缺,只剩下如同“笑话”和“妄想”一样的碎片就足够了。
在完成这个大计划之前,组织必须准备好属于自己的力量。虽然组织成员里有研究人员,但不得不说,每一个人知道的东西都十分片面,甚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贡献出来,也无法和安德医生所掌握的东西相提并论。安德医生仍旧被大势力支持着,这一点毫无疑问
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获得活动的空间和能力,这个组织窃取了许多“末日症候群”、“人类补完计划”和“末日幻境”的机密资料,并在私下进行研究,不得不说,虽然“人类补完计划”最终会导致人类世界的毁灭,但是,正因为它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在不介意缺陷的情况下,它能够迅速制造出破坏性的武器。
甚至,组织成功复制出一台“末日幻境”的中枢,一个名为“超级桃乐丝”的,能够在“末日幻境”中执行骇客行动的超级生物计算机。虽然他们仍旧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成功,但是,因为超级桃乐丝的存在,他们确信自己有了对付安德医生的王牌。
“我知道,你知道桃乐丝是谁。”发信人在信中如此写道:“之前超级桃乐丝所发送给你的情报,是由我们提供的。让你恢复记忆,也是我们的决定,再由超级桃乐丝执行。我们并不是超级桃乐丝的控制者,而是合作者。基于超级桃乐丝存在自我,我们同样有理由相信,超级系色也同样存在自我,只有你,高川,才能让超级系色信任我们,和我们精诚合作。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为了让死者安然死去,让患者人数不会遭到为人扩散,为了让研究回到正规,真正服务于救助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并非为了实现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类补完计划,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也为了让你的伙伴们恢复正常,拯救你自己……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明确答复。只有在你同意加入拯救计划之后,我们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你公开。”
我在看完这封电子邮件后,又反复看了好几次,这才将邮件内容删除。之后,我好一阵都在思考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超级桃乐丝执行的,真的如信中所说,完全是这个组织的决定吗?
因为,在看到他们提到,成功复制“超级系色”,制造出“超级桃乐丝”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似乎在这之前都不存在的计划:
“超级高川”计划。
这是一份仅仅名字就令人遐想连篇的东西。而在突如其来的记忆中,已经拥有这个超级高川计划的相关部分资料:
《超级高川》
发起者:高川、超级系色、超级桃乐丝。
发起原因:获得终极的对抗性力量。
发起时间:1997年。
计划进度:一周目高川(已完成);二周目高川(已完成);初始化高川(进度40%)
……
记忆到此为止,除此之外,位于视野角落,稍不注意就会忽略的脑硬体资讯光屏中如此显示:
——资讯载入进度40%……
——被动载入将在60%后中止;
——是否开启主动载入?
——是否确认主动载入:(你做好准备了吗?高川)
光标在闪烁。
“似乎,我给自己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呢。”我对自己这么说着,然后,在电脑显示器上看到了一个隐约浮现的自己的脸。
那是一个恶魔般,让人背脊发凉的笑容。
380 超级高川
超级高川计划的突然出现,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个计划并不存在于记忆中,我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这段内容和之前所恢复的记忆不太一样——如果把之前我所融合的过去资讯形容为拼图,那么它们每一片都能够十分自然地拼合起来,其过程十分平滑,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本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然而,这个超级高川计划的相关内容就像是与拼图格格不入的碎片,你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只是将它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在那里了。
拾到这块碎片,是一个偶然,也是一个必然,因为,它早在某个时候,就已经混在其它的碎片中,只要继续拼下去,迟早都会发现它。
从这块资讯碎片的特征,其所包含的内容,以及可能存在的暗示性情报等林林总总的方面来考虑,我只能做下一个令自己汗流夹背的结论:
从一开始,自己就被抛弃了。
是被计划开始前的自己抛弃的。
当时的自己,为了完成这个计划,甚至将当时的自己也抛弃了,因为超级高川是一个只有完全放弃自我才能进行的计划。
那个时候的“高川”似乎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或境遇,和已经被改造为超级生物计算机的系色、桃乐丝两人重新建立联系——这段记忆消失了——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事实,那么。计划本身也一定是在“人类补完计划”的基础上产生的变种计划。
是和潜伏者联盟为了对抗安德医生,在盗窃了“人类补完计划”的成果之后,以之为基础订制的“世界和平计划”类似的东西。
既然,安德医生势力的“人类补完计划”能够制造出超级系色和末日幻境。潜伏者联盟的“世界和平计划”开发出超级桃乐丝和生物兵器,那么,身为在这两方势力的计划中担当核心角色的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在获得了足够的资料和资源后,也开始一个名为“超级高川”的计划也就不足为奇了。
甚至,可以想象,执行这个计划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获得终极的对抗性力量”。在达成最终目的之前。她们最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强有力的执行者。
因为,除了“高川”之外,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虽然拥有惊人的计算力、情报和资源,但却没有相应的“执行力”。她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若没有人协助,她们在现实里什么都做不了。
实际上,考虑到那个时期的“高川”所处的环境,计划成功的概率一定是极低的吧。
要执行计划,就必须要有行动力和行动空间。可是,这些关键要素对当时的“高川”来说,却相当缺乏。
和安德医生势力,以及潜伏者联盟不一样。当时的“高川”在现实中没有任何的力量。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也没有这种力量,所以。为了踏出计划的第一步,超级桃乐丝一定利用了潜伏者联盟——这从潜伏者联盟知道桃乐丝拥有自我意识这点就能够判断出来。
但是。如果真的必须考虑某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才能基于这个优势让《超级高川计划》拥有成功的可能性的话,那就是——超级系色控制着末日幻境,超级桃乐丝能够骇入末日幻境,而“高川”自己,则必须相信,自己拥有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自己一定能够在末日幻境中活下来。
——自己一定能够成为特例体。
没错,他必须相信自己,不能抱有任何疑问,任何的动摇,都有可能会让计划失败。在当时,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会成为特例,但是如果自己和其他患者一样变成lcl,系色和桃乐丝就失去了唯一的执行力。拯救咲夜、八景和玛索也无从谈起。
这是孤掷一注的计划。
一个依附在《人类补完计划》和《世界和平计划》之上的计划。
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为基于“末日幻境”的行动。
很可能,那个时候的“高川”从一开始就已经从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那里获得了关于《人类补完计划》和《世界和平计划》的关键内容,所以,从一开始就已经考虑到“基因战争”和“人格意识的破碎和重组”之类的残酷情况。-< 书海阁 >-()
他无比深刻而沉重的知道,这是一个只要是人类就无法肯定有多少成功率的计划。
因为,就连作为计划基础的《人类补完计划》,以及《人类补完计划》的外延《世界和平计划》都处于一种以人类文明都无法证实的状态。
理论上似乎可以解释,例如超弦理论,但并不完全是那样。
存在上似乎拥有样品,例如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但也并不完全是那样。
同样,也应该无法无法预期计划实施的机会何时才会到来,绝对不会一进入末日幻境就能立刻展开,因为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自己也绝对无法确定“高川”进入末日幻境后到底会出现怎样的状态。
如果,能够恢复这段记忆的话,也许会有答案,不过,如今的我已经很难想象,这个计划到底需要怎样的关键点。
甚至有可能,连那个时候的她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会出现怎样的关键点。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和她们不得不相信,身为“高川”的存在,一定存在这样的关键点。
因为在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中,只有系色和桃乐丝变成了“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这一定有什么相通的地方。
既然《超级高川计划》是基于《人类补完计划》,和《世界和平计划》类似的变种计划。那就一定和这两个计划的关键内容有关:人体和人格的补完,以及制造生物兵器,以及拯救末日症候群患者。
进化、毁灭和拯救,看似截然对立的东西。在这一刻,存在在同一计划的不同变种中。
为了补完自己,为了成为一个在面对假想敌时,具备终极对抗性力量的超级生物兵器,为了拯救咲夜、八景和玛索,保护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当时的“高川”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
是的,虽然现在的我很难去理解。但是,却下意识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去找“两全其美”的方法,没有去找那些能够在现有自我人格意识的基础上强化自己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十分决然地放弃了自己,并做好了放弃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新人格意识的心理准备。
也许自己能活下来,但是,自己可能会在很长的时间内“失忆失格”。不得不在“未知”和“重复”中徘徊,如同身处无间地狱——对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有了绝对的觉悟。
考虑到失忆失格状态的自己将不再具备执行力,但是,只要能够活下来。没有变成lcl,就一定会被视为特例。获得反复进入末日幻境的机会。只要进入末日幻境,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就有了执行力。
在“最初的高川”失格之后。她们以一种彻底而冷酷的态度继续执行自己和“最初高川”一起制订的计划,因为,视她们为亲人的“最初高川”已经不在了,他也许会“复活”,但将会在很长的时间中处于“失格”状态。
并且,“最初高川”一定不愿意“复活”,因为那没有意义,他需要的是“进化”,成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家伙——他必须拥有完美的人格,完美的**,聪明冷静的头脑,善良但不迂腐,拥有足够的觉悟和强大的自我控制力等等——至少,这个新生的“高川”必须取得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认可,不仅是身为“亲人”的认可,也是身为“计划发起者”的认可。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最初高川、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三人,以这样可怕的觉悟,耐心等待着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超级高川”。
“高川”仍旧是活下来了,然而……
为了诞生一个具备潜力的人格意识,人格被重复洗刷了多少次?
为了保密,关于《超级高川计划》的记忆,被洗重复刷了多少次?
不能够让新生的高川知道《超级高川计划》,因为无法肯定,新生的高川人格是否会仅仅因为“不够好”这样荒谬的理由就放弃自我。
所以,才会出现“记忆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情况。
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脑海中那条简短的关于《超级高川计划》的内容:
一周目高川,二周目高川,初始化高川——在出现于脑海中的计划内容里,系色和桃乐丝是如此记录其执行过程的。
在这个过程表中,如果现在的我属于“初始化高川”,那么,在这个现实中醒来之前的自己就是“二周目高川”,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一周目高川”,或许位于“一周目高川”之前的,就是“最初高川”。
如果将进入末日幻境的周期来计算“周目”的话,那么,我至今为止,只进入过两次末日幻境。
当然,这并不代表人格意识的诞生和毁灭只发生了两三次,因为这些变化应该完全在末日幻境中进行。在那个由程序和意识构成的虚拟现实中,如果时间不和现实同步,那也不足为奇,“高川”拥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和死亡。
但是,仅仅进行了两周目,这意味着,在现实中,“最初高川”和“初始化高川”——也就是现在的自己——所存在的时间距离并不遥远。
我在脑海中反复校对着已知的《超级高川计划》,试图挖掘出更深处的秘密。虽然,它只有出现了寥寥无几的片段内容,但已经足以让我去猜测一些事情。
例如,“初始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既然《超级高川计划》已经被重新植入。是否代表着成为“超级高川”的关键已经来临?
想象一下。
初级高川放弃自己之后,在一周目的末日幻境中,无数的高川人格诞生又消亡,直到某一个达到了“完成”的状态。
之后。“完成”状态的一周目高川在现实里醒过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选中的某个一周目高川人格在现实里醒来后,又经历了一些事情,才被判定“完成”。
但是,不管怎样,一周目高川已经处于“完成”的状态。但是,“完成”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二周目高川的出现?
毫无疑问,“完成”状态的一周目高川并没有以一种完好无损的状态进入二周目。我仍旧保存着完好的二周目高川记忆,二周目高川,并没有一周目的记忆。
但是。二周目高川似乎也并没有在末日幻境中重复经历“诞生”和“消亡”的过程。
做出这个判断的根据是,二周目高川时常出现“既视感”、“螺旋阶梯”之梦和深层意识幻境。在某种意义上,处于这种状态的的二周目高川,实际处于一种十分暧昧的状态——他似乎是崭新的,又似乎继承了一周目的东西。
于是。他似乎很快就通过了,一次性地“完成”了。
当二周目高川醒来之后,“异性病毒因子”被从观测数据上确认发现。
但我并认为,这是二周目高川被认定“完成”的原因。
因为。如果“异性病毒因子”就是“江”因子的话,那么它明显已经在二周目前就被“超级系色”观测到了。正因为如此。所以超级系色才能在二周目告诉我关于“江”因子的存在。
所以,“异性病毒因子的活动被观测到”这一点大概的确是标注“完成”的原因。但是,它不是在二周目才被发现的,而是让一周目高川“完成”了的原因。不幸的是,很可能也因为它的存在,让一周目高川产生了意料外的问题,总之,没能以完整的状态进入二周目,这才有了二周目高川的出现。
而如果是这样的可能性,那么二周目高川的“完成”代表了什么,就更加令人深思了。
也许,二周目高川仅仅被视为一个承上启下的“中介态”而已,他必须达到,那不允许超出这个功能范畴。
这些关于《超级高川计划》,以及计划执行过程的猜测,在现有的事实中都能够自圆其说,并且,终于能够让我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例如,我在螺旋阶梯之梦中所看到的那位与众不同的“高川”。
只是,我无法断定,那究竟是“最初高川”,又或是“一周目高川”。不过,如果“江”因子是在一周目开始活动并被观测到,那么,对方是“一周目高川”的可能性很高。因为,一旦把“江”因子的出现视为《超级高川计划》执行的关键点,那么,因为“江”因子的活动而完成的“一周目高川”同样代表着《超级高川计划》的关键:他是一个拥有强大的人格意志,熟悉“江”因子的存在,被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所认可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仍旧出了问题,这代表他仍旧不够完美。虽然不够完美,但也是如此重要,所以,一定会在《超级高川计划》接下来的过程中占据重要的地位。
于是二周目高川仅仅是一个过渡产物。
真不可思议,明明是涉及自己的事情,却能够以第三者的角度进行思考。这是因为,身为“初始化高川”的如今的我,下意识认为自己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上来俯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吗?
以上的这一切关于过去的想象,仅仅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无法证明事实就是这么回事,但却相信,或者,愿意相信就是它就是事实。
因为,我被感动了。
这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充满了荒谬的理论和现象。但归根就底,这仍旧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它只关乎放弃和被放弃,是一个自我救赎和试图拯救她们的故事,是一个关于少年的觉悟和选择的故事。它也许是不幸的,但又是幸福的。
因为,故事并没有迎来结局,它还在继续,故事里的人,仍旧继续走在觉悟和选择的道路上。
我看向脑硬体的显示屏,那里的进度已经走到了45%,所恢复的一切资讯,似乎都在证明着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虽然,我仍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最初高川不选择那条有可能“两全其美”的道路,反而选择了一条“自我失格”的不归路。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周目高川明明“活着”,却不选择“复活”,反而将自己的力量和选择的权利交给二周目高川。
也许,在桃乐丝的说明中,这是“为了提高哪怕是一点的融合可能性”,但是,在那个在我看来无比强大,无比完美的一周目高川的内心里,一定存在着某种更加深刻的理由吧。
他失败了,以一种强大的意志和期盼,接受了自己失败,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将交接棒递给了二周目高川,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在的我。
尽管,现在的我,甚至是二周目的高川,在他的高度上,是那么的脆弱。但是,他仍旧充满了信心,这是对我的信息,但是,我不也是高川吗?所以,这仍旧是他对于“自己”的信心。
自我失格就不是自己了吗?所谓的“自己”该如何界定?是否存在着比“失去自我”更重要的事情?
在二周目之前,“高川”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如果,他们的消失意味着“失败”,那么,“失败”的原因一定不是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意志是如此坚强,已经跨越时间、空间和个体的障碍,深深撼动着我的心灵。
看着在40%后闪烁的光标,看着那句“你准备好了吗?高川”的询问。
我明白了,自己还没有那样的觉悟,也没有做好准备去按下那个自我失格的回车。但是,我觉得自己似乎开始有了一点勇气。
也许,就像是有人会从伟人哪里汲取前进的力量那样,我也在这个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故事里,我汲取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勇气。
我对自己说:
为了拯救自己。
为了拯救她们。
你必须坚强起来,高川。(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阅读最新最全的小说.com/
381 魔王
这个晚上,不,也许不是晚上,在这个封闭的建筑里,根本无法确定时间的流逝,不过我仍旧觉得渡过了一个晚上。*1*1*我睡得如此深沉,心中充满了力量。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我的体内,流着过去的血和觉悟,在我的身边,有着无比冷酷又对我充满着期待的女孩们。我们曾经做了一个疯狂程度不亚于任何势力的计划,并且正在以一种不亚于任何人的态度执行着这项计划——尽管,我已经丧失了这方面的记忆。
但是,我仍旧相信着过去的我,相信现在的女孩们,相信即便身处不同的空间,即便形态已经截然不同,我们仍旧拥有超越这一切的感情。我相信,信任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意志,是能够实现奇迹的力量。我相信着这一切,这让我不再因为身体的痛苦而感到痛苦。
我没有做梦,当意识渐渐复苏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游荡在一片安静的夜空中。我从这片黑色的夜空中脱离,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和睡着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却让我有一种截然一新的感觉。这些冰冷的金属,仍旧在耳边呼唤或呐喊的幻听,仿佛有幽灵从视野的角落晃过的幻觉,以及那自行转动的左眼,统统都没有再让我害怕。
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这一切,即便它可能预兆着死亡的脚步正向自己靠近,可是,在我的心中回荡着一首听不到旋律。但却让热血流转的歌曲。那是由过去的“高川”谱写的。仅仅属于“高川”的歌曲。
我是高川,无论是哪一个高川,都仍然是高川。
过去的我,传承给现在的我的东西,我想把它们延续下去,如果自己仍旧失败,仍旧死亡,终究无法避免自我失格,那么我希望,至少这首旋律能在新的高川心中继续传唱下去。
——不要害怕。
旋律在我耳边如此轻轻述说着。
“不要害怕。”
我对自己如此轻轻述说着。
即便死亡。也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因为,我们是高川,我们也许不同。但仍旧是“高川”。既然继承了“高川”的名字,就要拥有承载这个命运的觉悟。我想,身为“高川”,其实是不幸的,但同样是幸福的,因为所有的“高川”拥有着同一个梦想,一个高于生死和自我的愿望。
我打开电脑,向新潜伏者联盟的电子邮箱发送了关于自己意向的电子邮件,内容很简单,是传达我愿意同他们合作的答复。
无论超级桃乐丝在《超级高川计划》中充当怎样的角色。但她至少在目前来说,是属于新潜伏者联盟的人员。既然她没有向我发送暗示性的信息,就可以当作她是希望我加入这个联盟的。我毫不怀疑,在这一点上,实际上能够进行联系,并且一直合作默契的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一定达成了共识。
在超级高川诞生之前,只靠自己三人的话,无法做到更多的事情,即便超级高川诞生之后,其是否拥有以一己之力左右局势的力量。仍旧无法确定。但是,如果新潜伏者联盟继续在立场上反对安德医生及其代表的势力,没有被敌对力量连根拔起,就一定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营造出混乱的局势,让超级高川获得足够的行动空间。
混乱、抗争和战斗。将会让这座岛屿支离破碎,关于“病毒”和“末日症候群”的研究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支持着当初的我自愿成为实验白老鼠的力量,是期盼这里的研究人员能够制造出血清。他们从我的身上,从其他患者的身上,用各种合法与不合法的手段获得了成果,这一点本来可以忍受,只要能够制造出血清,付出多少都无所谓,但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的目标已经在某个时候就发生了改变。{http:
..
友上传更新}我甚至不知道,设计出《人类补完计划》后,能让患者痊愈的血清是否还被他们需要。
他们沉迷于“病毒”、“末日症候群”和“末日幻境”所带来的力量,也许这种力量真的能够让人类变成超人,但这不是我需要的,不是系色和桃乐丝她们需要的,不是患者们所需要的。我们的希望很简单,只是想变回正常人,能够重新走在阳光之下,享受亲情和爱情的温暖。而不是被迫忍受无止境的痛苦,目睹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身体和人格崩溃,变成一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黄色液体。
我们不想变成超人,至少,不希望变成超人的希望架设在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的痛苦上。大概,这是很自私的想法,但也正因为这样的想法,让我们在彼此结合的同时,仍旧是我们自己,而不是一滩随便能够互融,再也搞不清哪一些才是自己的黄色液体。
在我们的认知中,人类从来不单纯是一个社会性的生物。
这无关于正义和公平,仅仅出于我们的生命形态本身。
如果,他们不再研究血清,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现在,该是拿回我们曾经付出的东西的时候了,也许失去这些研究人员的力量,我们自己无法制造出血清,但是,至少我们会为完成它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经受痛苦,而自己却不得不充当凶手。
曾经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高川”,已经失格了,再也不会回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些明白了最初高川的想法——这是为了确保《超级高川计划》的实施,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忏悔呢?
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接受惩罚。这样的想法,即便没有融合过去的资讯,也仍旧在我的心中根深蒂固,而这样的想法也一定在过去的各个高川心中存在着。
当最初高川意识到安德医生的计划意味着什么时,当他看到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也许还有如今不知其踪的咲夜、八景和玛索时,心中一定充满了悔恨。但是,即便在如此强烈的情感的驱使下,他也仍旧冷静地进行了思考,冲动无法解决问题。但他必须解决这个由自己充当了助推剂角色的现状,所以,《超级高川计划》诞生了。
怀抱着自我惩罚和对未来的自己的期盼,他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自我失格的决定。这一切。都是为了诞生一个能够成为英雄的高川,为了不让新的高川被这种悔恨和自责的情绪绊住脚步,为了创造出一个在最糟糕的局面下,能够承载那些沉重的情感和压力,但又不会被那些负面情绪吞没的超级高川。
一定是这样的。
如今的自己,正是被这样如火山一样的情感拥抱着,期盼着才诞生的存在。
所以,自己一定是幸福的。哪怕,自己也许只是这份情感和期盼的一个中途站。
我这么静静地想着,无法停止从眼睛和鼻子处涌起的热气。视野一片模糊,充满了水汽。让我不得不将它当成是病情发作的状态,去咀嚼那些苦涩的药品。即便如此,那些镇定功能的药剂仍旧无法阻止我的心脏深深的悸动。
这份激荡的情感促使我想要做点什么,让我想要高喊,想要去奔跑到世界的尽头。但是,我仍旧压抑着这样的冲动,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新邮件的到来。因为,我知道。这份冲动并不能让我做到任何东西,无论自觉身体如何充满活力,自己仍旧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绝症患者,而自己所在的地方,也不是能够让自己朝地平线奔跑的一望无垠草原。或是夕阳西下的沙滩,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下监狱。
一个属于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中营。
我好像立刻回到末日幻境。去执行我们的计划,我想要快点成为超级高川,哪怕是自己仍旧没有做好准备,拥有那样的觉悟,去按下自我失格的回车。但我仍旧想要尝试一下,自己能够做到哪个地步,我想成为超级高川,不是哪一个高川,不是过去的哪个高川,也不是未来的崭新高川,而是现在的高川,现在的自己。
是否按下自我失格的回车,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无论是系色、桃乐丝还是一周目高川,都将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中。也许,失败的可能性会很大,也许,真的无法做到两全其美,也许,和至今所得到的暗示那样,前路将不是一片坦途,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但是我仍旧想要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去成为最终的英雄。
我不想再等待,这样脆弱的身体,这样脆弱的意志,即便继续呆在现实中又能如何呢?只有回到末日幻境,才能够让自己行动起来,才能够在行动中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即便,我仍旧不明白《超级高川计划》的纲要,不明白怎样才能成为超级高川;也不清楚,回到末日幻境后,在末日注定到来的情况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甚至无法确定,身边的近江、咲夜和八景她们,到底是怎样意义的存在。
如果末日必将到来,如果超级高川计划没有错漏,“命运石之门”将会扭转整个末日幻境和其中的人格意识,将一切重置回一周目的状态。
如果,这就是我要去做的事情,那么,我是在杀死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吗?
如今的我,在那个世界里所爱着的她们,或许在世界线改变之后,将不会再是现在的她们。这不是单纯的时空穿梭,当我再次遇到这些人时,他们和她们一定因为不同机遇而获得了不同的人生,甚至在性格和思想方面完全不同了。这一切就如同在我诞生之前的高川们的自我失格。
即便如此,也要……
我盯着自己的右手,左眼的跳动是如此的剧烈。似乎要扯出眼眶一般。
即便如此。也要去做吗?我如此询问自己。自己是否拥有承受已经改变了的一切的勇气和觉悟?
“没关系。”我用这只右手掩住自己的脸庞,用力地抓住这张脸,似乎这么做所产生的痛苦能够让自己的内心不会因为流下眼泪而变得脆弱,“如果,这么做能够让她们在现实中被拯救的话……”
是的,末日幻境无论多么真实,仍旧不是真实。无论里面的人们自觉多么幸福,都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他们已经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了。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觉得幸福。因为他们活在一个注定被毁灭的世界,而这个毁灭的未来不是他们自以为的神、上帝或恶魔所带来的未来,而是被某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设定的剧本,哪怕是重新来过。也不过是重复着这般悲剧性的剧本。
这种仅仅是基于超级系色和lcl才能存在的脆弱的东西,它的存在,和这座封闭的监狱一样,只是一个意味着末日症候群患者无法得到解放的意识的集中营。
“如果真的需要改变这一切,如果真的需要有人承担改变这一切的痛苦,如果真的需要有人为了解放这个世界而毁灭这个世界。那么,就由我来!”
我松开手掌,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疯狂,又是如此冷静。我擦干泪水,大声对自己说。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来做这个魔王。我来毁灭这一切,我来承载这一切,然后,我要成为超级高川,成为最终的英雄!
新潜伏者联盟的邮件仍旧没有到来,它一直沉寂着,但是它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要去做一个连自己都无比痛苦的事情,我要亲眼见证和推动末日的来临,借助末日的力量开启命运石之门!然后。改变世界,改变现实!
现在!马上!
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也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站在门外,我平静地回过头去。我知道,谁都能从这张脸上意识到。我刚刚哭了一场,就像一个孩子。可是。没关系,就让我以这样的脸去面对那个人。因为,我坚信,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哭泣。
恶魔从不哭泣,所以,决定要成为魔王的自己也不会再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到门外的人之前,就认为对方是安德医生,但我看清他时,也的确如我认为的那样。
安德医生双手插在研究员白衣的口袋里,就像是一个完全由影子构成的东西,站在门前凝视着我。
“新的实验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他说:“这一次,我们重新调整了剧本细节,它将会以更加流畅的方式推动末日幻境的发展,你将会下潜得更深,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弹出来。”
“更加流畅……你指的是更加剧烈,更加强势吗?”我冷静地问到。
“是的,更加剧烈,更加强势,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硬性执行下去,哪怕是制造bug也无所谓。”安德医生十分生硬地说:“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异性病毒因子跑掉了。只要你下潜得足够深,剧本足够剧烈,它的反应也一定会更加活跃。你放心,只要捕捉到了异性病毒因子,对其进行研究,就算没有血清,所有的患者也都会得救。”
“会得救吗?”我低声问着自己,笑了笑。
如果答案是交给安德医生来说,那么,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即便他这么说了,用那平板的声线说着:“会得救。”然后,他又这么说了:“这一次,你可能会死。”
“死?没关系。”我用平静的眼神和他对视。
“没关系?”安德医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头。
我并没有说谎,我真的已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靠近的声音,那是我的左眼跳动的声音。但是,我已经有了即便死亡也要去做的事情,也不认为死亡能够停止我的脚步。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停止“高川”的脚步。
我对他说着,“也许,我曾经害怕死亡,但是……我不会再害怕了。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明白……”他这么回答,但没让我继续说下去,“不过没有关系,进入之前,我们会为你进行一次调整,确保你获得一个更好的接入状态。”他说:“你会失去一部分记忆,你必须做好准备。剧本已经开始预热,我们无法得知末日幻境里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所以,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你进入之后,不仅会忘记现实的一切,也会忘记上一次接入末日幻境时所发生的事情。”
“不,我不会忘记的。”我只是这么微笑着,对安德医生说:“你以为我是谁?”
安德医生没有和我继续交谈的意思,他侧开身体,让开外出的道路。
我走出去,路过安德医生身边时,似乎在告诉他,又像是告诉自己。
“我是高川!”这般坚定说着,“高川,总是时刻准备着。”
382 那些人
我被安德医生带到手术室,这里距离超级系色所在的巨大实验室入口只有不到十米远。如果只是沿着走廊一直前进是无法发现这个地方的,我们从走廊的某一侧门进入,接连穿过了十几扇门,我亲眼看到这些门每次关闭后都会从墙壁上消失,安德医生解释说,这些门会按照一定的乱序范围进行随机移动,除了拥有最高权限的人,就算是工作人员,也需要在每一次进入时,通过身份识别卡来即时获取路线和通行证。
虽然这个地方一直没人入侵,也就无法判断这种安保机制是否有效,但是安德医生相信它。理论上,如果可以入侵终端计算机,那么这种安保机制就如同虚设,不过,想要确定终端计算机的位置同样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先不提终端自身的防火墙程式,依赖其构建的网络系统只能通过有线网路登入,任何已知的无线波都会被建筑自身的材料吸收,而且,这些建筑材料就如同每个人感觉到的那样,十分坚固,也具备十分可怕的极端环境耐性。目前为止,任何能够搬进建筑中的设备都无法对这种材料进行实质性的破坏。
因为本身就是病毒研究基地,因此,想要利用生化手段,例如散布毒气之类攻破这栋建筑完全是痴心妄想的行为。建筑中的空气一直受到监控,并且常态的循环系统就能够瓦解大多数的有害气体和有害微尘。
这个建筑中常态下的无菌程度。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寻常医院的手术室更高。
“即便如此,仍旧无法断绝被‘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安德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跟随工作人员进入一间足以容纳十人的消毒间。
我打量着这个消毒间,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无比空旷的房间,就连让人搁置衣物的东西都没有。一侧的墙壁完全由强化玻璃构成,房间里外的人可以通过这扇玻璃墙看清彼此,但是声音却需要从角落的扬声器传入。
“把衣服全部脱掉,然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安德医生这么吩咐道,“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暂时离开。”
“没必要。”我觉得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受到严密监控,就算人不在这里,仍旧会通过监视器进行观察。
我也不觉得被男人看到自己光着身子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这一切就如同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那些毫无人权的犯人在集中营里被处理的场景。即便如此,一旦想到自己即将再次进入末日幻境,我也觉得能够忍受。
反正,就算我抗拒这样的行为,他们也完全可以将我麻醉后进行处理。与此相比,我更希望能够带着意识走完最后一程。
我将身上的病人服脱下来,实际上也就这么一件,他们没有给我准备更多衣服,哪怕是内衣。当我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后,有微微的进气声传来。流动的空气扑在肌肤上,我敏锐地感觉到它们正在带走热量。气温降低得并不多,但我的皮肤仍旧生起鸡皮疙瘩。这些风十分微弱温和,不过,或许当一个人赤身**的时候,哪怕是比这更微弱的气流活动也能感受到。
我哪都没去,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另一侧的墙壁开始上升,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
墙壁升起来后,露出挤满了墙壁面积的显示器阵列。每个显示器的大小并不一致,这让它们的边沿线构成了一种撩乱的图案。安德医生在玻璃墙后按下了什么开关,显示器统统开启,每一个屏幕中的内容也都是不同的,有些是具备具体内容的影像。有些干脆就是堆满了色块,影像在不断变动。色块也一样,即便是有内容的影像,看上去也十分杂乱无章,场景不断变动,根本无法联系出一个连贯的剧情。
混乱的显示内容放射出不同颜色的光芒,让整个房间的亮度明显提高,显示器墙那片更是到了刺眼的程度,如果紧盯着那些不断变动的内容看,不到一分钟就会生出恶心感。但是,即便不去看它,随着影像变动而同样变动繁杂的声音同样会对感知造成巨大干扰,这些声音有时可以听出内容,即便如此,但它们不分秩序地聚合在一起时,就是一堆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源。
我想堵住耳朵,不去看那些内容,但是安德医生却发话了:“你必须忍耐一下,这些东西能够深入调整你的身体,让它处于一定程度的活性状态。人类通过听觉和视觉接受信息,但也同样被这些信息影响,当然,接下来还有嗅觉,那也是重要的环节。”
我能说什么呢?就算破口大骂,也没什么好处,对方是造诣高深的心理学家,想通过讥讽谩骂之类的语言刺激对方,可想而知就是白费力气,往深处想想,如果他不耐烦了,完全可以将通话切断,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让我一个人呆在这个糟糕透顶的房间里,简直比被人看着更加痛苦。我只能耸耸肩膀,期待这一切快点结束。
影像、光源、颜色和影像,甚至连墙壁上因为光的照射而浮现的线条,将这个房间彻底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能听到在这些物事的影响下,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心脏越跳越快,脑袋好似被大量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填满,使得有用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可是,在这一切似乎即将进入**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连安德医生的话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他的嘴唇上下掀动着。不,我想,或许这就是**。
心脏在跳动。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这一切变得清晰起来,而且,我觉得自己甚至能够听到细胞的活动。然后,我看到了幻觉——有许多人十分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一个紧接着一个,很快,整个房间都被这些人影挤满了。我看不清他们长得怎样,只能从轮廓上判断它们是人,当地面没有位置了之后,人形仍在出现。彼此重叠在一起,但我试图去看清它们的面容时,却吓了一大跳,觉得看到了一些令人恐怖和难过的东西。然而,实际上我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许看到后就忘记了,就连脑硬体也没有记录下这些资讯。
我突然觉得,这些都是曾经进入这个房间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渐渐的,虽然人形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觉得似乎可以辨认出它们的性别了。它们开始走动,有一些甚至穿越门口所在的墙壁,就这么出去,然后又有更多的人形走进来。
人形在流动着,与此同时。我十分清楚,门并没有打开。
这简直就像是众多的幽灵在重复着生前的行为,但它们绝对不会穿过没有门的墙壁。
一种兴奋和饥饿的感觉悄然在体内膨胀,我突然很想要吃掉这些人形。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不太清楚,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快要走到门前了。那些充塞在房间中的人形就如同从来没出现一般,那种能够聆听自我内部深处的安静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嘈杂的影像、光源和噪音仍旧如海浪般把我吞没。
左眼开始剧烈跳动,似乎随时都会跳出眼眶。我用力按着这只眼球,挤压的疼痛感似乎只会让自己感觉到,而眼球完全不受影响般活跃着。借由这只眼球的活动,“江”的存在感在无限的膨胀。这只是我这么觉得,或许在别人眼中。可以用某些生理学来解释,但我觉得。这就是“江”在活跃的证明——就像卡门说的那样,它想吃掉我,不过在那之前,它先吃掉了另外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例如我所看到的那些幻觉。
我想,自己会死,因为“江”就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它就存在于我的身体里,而只有超级系色能够观测到它的活动。不,应该说,只有我、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能够观测到它的存在。可是,就算观测到,也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又该怎么对付呢?
也许拥有大量实验情报资料的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能够尝试去思考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是就我来说,只能沉默地承载着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哪怕是被吞噬。
如果注定无法幸免,我也希望至少让我获得足够的时间,去证明自己能够成为超级高川。
我转过目光,从玻璃墙的另一端看到了安德医生全神贯注又无比肃穆的表情,只是,和往常不同,他的眼睛中,那种一如既往的平淡和激情似乎被瓦解了,就像一面光洁平整的镜子被敲碎了一样,碎片中凝聚着一种不解、疑惑和猜测。
这样的情绪化就像是针尖一样大小,在和我的目光对上了,立刻就藏匿在深深的瞳色后。我觉得若是换作他人,一定无法察觉出来,而我之所以能够感觉得到,正是因为“江”的活性化让我临时处于一种极为敏感的状态。
“你在做什么?”安德医生的声音从不知藏在何处的扬声器里传来,“你看到了什么?”
“你想知道?”我有点恶意地笑起来。
“是的,告诉我,无论是多么荒谬的东西都没关系,这些信息都可能会对实验产生足够的影响。也许,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未来就藏在这些东西中。”安德医生有点迫不及待地说。
当我告诉他,我不想告诉他的时候,安德医生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转到玻璃墙的另一边,似乎在看回放的样子,但是,我所看到的东西统统都只是幻觉而已,又怎么可能会被监视器录下来呢?他在意料之中无功而返,用力坐在我的对面,一声不响地盯着房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过了半晌,他这么问到:“我们是合作者。不是吗?”
“也许。不过,我觉得这些东西对研究血清毫无意义。”我说:“我需要血清,所以才会和你合作,不是吗?安德医生。我多少能够想起一些东西了,你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情。”
“不!我已经尽力了!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人类历史上最难理解的东西之一。我们甚至不明白这些病毒是怎么传播的,而它们现在又在哪里。”安德医生大声说:“也许进度有些慢,但至少我的实验已经证明了,病毒就存在于你的体内,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吗?我们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抱着死亡的觉悟再一次进入末日幻境。”我冷静地顺着他的话回答到,“我不认为之前看到的幻觉有任何意义。”
“……我坚持!”安德医生说。
我和他对视半晌,最终。虽然我觉得这些幻觉并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东西,说不定能用“这些都是死在这座实验室里的人”这样的话来恶心对方一下,不过,料想也是没有任何效果。既然他这么想知道,不说出来反而更有效果,所以,我就恶意地闭上了嘴巴。
“见鬼!”安德医生脱下手套,用力甩在控制台上,一边说着“我明白了,你欺骗了我。你仍旧是那个高川,但是,我发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这样的话,离开了玻璃墙。他的声音仍旧远远地传来,“你们都看到了!?立刻注入调制液,按照原来的计划,红色线位。在征服病毒、末日症候群、末日幻境这些东西,我们得先解决这个麻烦的家伙。”
“不得不说,他是我们所见到的。最接近人类补完计划成果的实验体。”
“已经调制了六次,已经超过警戒线了。也许在这次调制前,他的身体就会崩溃也说不定。”
“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安德医生大声辩驳道,“你忘记了,他为什么会是特例实验体吗?他的身体里存在异性病毒因子。这是我们唯一从实验者体内找到的病毒,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脆弱!用你们这些灌满大粪的脑袋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们只在他的体内找到了病毒!?”
一片沉默中,安德医生大声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行动起来,立刻!马上!”
我盘做在地上,支起左胳膊撑着下巴,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无聊的东西。是的,这些对话本该是极为重要的信息,但是,如今的我却只感到无聊……也许,我不由得想,是因为“江”感到无聊,它的情绪已经开始影响我了。
这是不是被吞噬的前奏呢?
可是,我已经不感到害怕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在确认死亡的旗帜树立之后,我就越发对死亡没有了恐惧感。也许,是因为过去的高川的遗产在起作用,也许,是“江”对这个身体的渗透越来越深入了。
在这间绽放着五颜六色光芒的房间中,我盘做着,支撑着下颚,无聊地等待着,等待着安德医生所说的调制液的注入。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调制液并非是想象中如水一样淹没这个房间,而是以一种灰黄色的气态被释放进来。整个注入过程十分缓慢,房间里像是慢慢升起一层薄雾,就像是被重工业污染严重的城市,清晨时会出现的阴沉的雾色——随着雾气的渐浓,灰黄色开始向完全灰色转变,又朝着黑色转变。
调制液的味道充满刺激,吸入鼻腔后,就会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我完全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味道,似乎就连与之相近的味道都不存在于记忆中,总之,这是一种令人难忘又令人窒息的味道。
正对面有人走近玻璃墙,可是,在浓郁的雾气中,此时已经看不清他究竟是谁了,似乎是个女人。我猜想,可能是阮黎医生。这个人似乎在和我对视,隔着这片灰色的雾气,我觉得自己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然而,直到充斥房间中的调制液灰雾彻底遮蔽了我们双方的视线,我们仍旧没有对话。
沾在肌肤上的调制液沿着肌肉线条向下流动,就像是蒸桑拿一样,伴随着一股热量的升温,我开始感到昏昏欲睡。
这应该是正常反应,也是他们想要获得的效果。我没有抗拒,也无法抗拒,就这么倒在地上,但是,即便身体已经陷入昏迷,脑硬体仍旧在工作着。它一丝不苟地记录下身体的状态,一部分放入大脑,一部分则存于自体内,并以一种相对大脑的处理速度而言异常迟缓的速度解析着。拜它所赐,我并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的事情。
也许,大脑里的资讯很快就会被清理掉一下,但是,保存在脑硬体里的仍旧属于我。我必须感谢系色和桃乐丝,她们成功制造出了一件无比重要,也无比神奇的道具。
383 剥离
有时,我会想,在末日幻境里寄存在脑硬体中的桃乐丝,在现实里,是否也有一部分寄宿在这块脑内硬物中。*1*1*
冰冷的感觉正渐渐褪去,也许调制液已经被抽干了,于是有一群人进来,将我放在病床上推着向某处疾走。身体在摇晃,门被打开的声音,应该是手术室,我被放在了手术台上,一个光源从正上方照射下来,它的亮度连以脑硬体的方式存在感知的我都感到了。
就像上一次被从接入舱里取出来后,他们对我做的那样,解剖、观测、注射、调整再缝合。但是,这一次只历时了一小时,我就被送了出去。
不一会,我被安置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应该是接入舱,有液体灌进来,却并不冰冷,就像是在温水里。这些大概都是lcl液,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液体从嘴巴和鼻腔灌入,一时间充满窒息感,但是,身体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感觉,并开始依赖lcl液产生的氧气,于是,窒息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一种下坠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置身的极为狭小的房间地板突然开了一个洞,自己就这么扑通一下掉了下去,来到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里。我抬起头——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做出抬头的动作——于是,我看到了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甚至无法让人确定。那到底是自己于现实中的**,还是脑硬体。
原本依靠寄宿在脑硬体才能保持的自我,在这一刻迅速恢复原状,我感到自己正在放大。思维的转动也开始变得流畅起来,这种顺畅的感觉是呆在**中时无法比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才是真正的完全的自我。
虽然无法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完全就是意识的存在,但我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只是它们如同透明。因此,我也同样能够感到自己的五官所在的位置。以及它们所起的作用。
左眼的跳动仍旧在持续,而且随着我在黑暗中的下沉,速度和强度的增幅开始让人感到恐惧,似乎它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要小心。有东西要出来了!”突然,有声音从我的右眼中传来。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开始从眼角自行移动到显眼的位置——显然,脑硬体仍旧在运作——屏幕上出现一个女孩的头像,我猜她是桃乐丝。
不过,她此时的形象和我记忆里的那些形象全然不同。原本有一头亮丽的金发,然而此时却变成了黑直的长发,刘海垂落到眼帘处,一片阴影笼罩着脸蛋的上半部。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而且,年龄也变大了。无论是过去的记忆,还是在末日环境中的记忆。她都停留在孩子的阶段,现在则长成了少女。
为此,我仍旧确认了一下。
“桃乐丝?”
“是我。”她回答道。
“几乎完全认不出来了。”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代理构造体的相貌而已。”她不怎么介意,“人类的模样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是,似乎还有过去的影子。”
“因为谁都无法放弃自己的过去呀。”她说:“这具躯体的相貌也是,虽然是为了行动便利创造出来的倒影,但是基本轮廓还是会受到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和情绪的影响。”
她用一种毫无起伏的音色描述着自己此时的状态,我听不出来她对于自身状态的彻底改变到底报以怎样的想法,但是,我仍旧真诚地对她说:
“我很喜欢。”
“笨、笨蛋!”桃乐丝的头像一瞬间好似信号不好般闪烁了一下,清晰过来后用一种恼怒的眼神用力瞪我,“别尽说好话了,该格式化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左眼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了,似乎要把整片视觉神经都扯出来一般。*1*1*我下意识想用手按住眼眶,阻止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不过,虽然能感觉到,但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左手连接触头部的感觉都没有。
即便在这种无法抗拒的剧烈痛苦中,我仍旧用带着强烈感**彩的语气告诉她:“不需要,我们约定过,不是吗?现在的我也仍旧是‘高川’。”
这其中那些无比强烈的感情,已经复杂到让我分不清到底有哪些,但是,它们如同浪涛般拍打着我的心岸,以至于让我在短短的一瞬间,连左眼球处传来的痛楚都遗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桃乐丝述说自己如今的心情,也不知道开口的话,自己会说点什么。于是,我在那么告诉她之后就沉默下来。
只有一点是无比确认的,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处境和未来而抱怨或怨恨她们。我甚至确认,如果自己的牺牲能够换来她们的幸福,那么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这个想法早在我诞生之前,就已经在灵魂中根深蒂固了。我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是可怕又悲哀的东西,反而觉得自己因此获得了幸福。
在自己身边,拥有能让自己竭尽全力去爱、去付出、去拯救的人,并且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并在行动着,这难道不是幸福的一种吗?
这是过去的高川传递给现在的高川,并将传给未来的高川的礼物。
是超越了自我、人生和生命的最珍贵的宝物。
是和“力量”并不一致,但却能够产生“力量”的种子。
这一定是所有“高川”的感情和想法,能够在说不清次数的自我失格的炼狱中将这些情感和想法传承下来,一定是因为它们早就在无数次轮回中沉积下来,牢牢铭刻在有形的**基因。乃至于无形的人格模式中了。
我如此幸福地想着,桃乐丝突然沉声道:“来了!”
突然,无形的左手掌传来湿润的感觉。在这之前,虽然做出了按住眼眶的动作。但一直连触感都无法产生的脸部,这一刻,开始变得具体起来——我用力压住了眼球,但这没用,湿润又炙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淌出,从指缝间溢出,这些液体的粘稠感正是让沾染了它们的手和脸变得具体起来的原因。
就像是它们浇注出了原本无形却存在的轮廓。
从眼眶里用处的液体越来越多了,从一滴滴地滴露变成了从水龙头流淌出来的水流——它是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唯一拥有颜色和实体的东西,这让我看得无比清楚,这些液体是深红色的!
如同血一般颜色,仿佛是无数的血液在蒸发了大量的水分之后所剩下的最精华的浓缩物。如同上色的奶油那般,被从眼眶和指缝中挤出来,一滩紧接一滩地在脚下淤积起来。原本没有道路的黑暗空间里,由这些深红液体的构成了一条平坦的台阶,又随着液体的流动。向远方延伸为一条道路。
一条铺上了华丽的深红色地毯的道路。
我落在深红色的道路上,落足处传来某种深陷泥沼的感觉。紧接着,被深红色浓稠物掩盖的脚踝被勾勒出来。如今我全身上下,只有被血色勾勒出来的半张脸、手掌和脚踝能够看得清楚。其余部位都只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想象着这个模样。只觉得就像恐怖小说和电影中描绘的恶灵,如果有正常人看到我的样子。一定会发出惊惧的尖叫声。
“啊,这样子挺帅气的。”桃乐丝的头像飘到视野的另一边,如同在打量我般说到。
相对她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不觉得她是在揶揄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掌用力往脸上按,试图堵住这些深红色液体的淌出,但这完全没有用处。而且这些液体的数量实在太惊人了,早就超出一个人类的体积,仿佛我的体内接驳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伴随着深红色液体的流淌,我觉得自己的某些部分正在消失,心中好似也随之产生一个巨大的空洞,而之前所产生的那些炙热和痛楚仿佛也伴随着流失了。
“超级系色的同步资讯——江因子在末日幻境的防火墙上开了个洞,将自己的触手伸进来了。”桃乐丝如此说到,她漂浮到我的肩膀上,以头像的形态,表情凝重地注视着向前方的无尽黑暗虚空蔓延的血色道路。
“开了个洞?”我重复着。
“无论对于正常人类还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来说,甚至是我和系色这种形式的存在,江因子都是极为危险的东西,它不仅会吃掉**,也会吃掉人格意识……很难理解,但它就是这样的东西。对它而言,末日幻境就是一个巨大的免费美食店。”桃乐丝紧张地说:“如果被它吃掉就彻底完了。理论上,如果在末日幻境中死亡,如果能够打开命运石之门,进行世界线调整,那么还有活过来的可能,因为它们存在本身的‘基理’还保留着。但是,如果被江吃掉的话,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来,无论物质也好、能量也好,有形的或无形的,都不会剩下。为了以防万一,我和超级系色共同搭建了专用的防火墙,在上一次的末日幻境中,成功阻止了它的深度介入。可是这一次……”她的头像脸上如同漫画般流下汗滴,有点艰涩地说:“也许没办法了。”
在她长篇大论的时候,深红色液体仍旧源源不绝流出,但也仅仅是液体而已,我并没有看到“江”。即便如此,我仍旧产生了一种体力正被抽干的感觉,手掌已经无力在放在脸部的位置,这也让深红色液体流淌得更快了。
就像是被从水枪中喷出那般,被一股力量从里面压出去,急涌而出的深红色液体让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后座力,我的身体虚弱无力,无法抗拒这股力量向后仰去,差一点就要栽倒在地面上。我踉跄后退几步,直到半跪下身体。用手撑住,才堪堪扶稳了身体。
深红色的地毯变成了深红色的湖泊,以我的脚下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漫开,发出泂泂的声响。
“可恶!”我的脑袋有些晕眩。但是桃乐丝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如果被“江”吃掉的话,就再也不存在可能性了——可是,它为什么这一次能够突破专门对付它的防火墙呢?
“它找到了一个帮手,不,不算是帮手,只是一个桥接的工具,因为这个工具是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不可能阻拦这个桥接。除非一开始就将你的那部分分割开来,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会彻底崩溃。”桃乐丝皱起眉头,面带不甘地说:“可恶。我们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它竟然早就盘算好了,在接入末日幻境的缓冲带进行这样的阴谋!”
“在这里剥离的话,我就不会崩溃了吗?”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因为在这个地方,你的存在仅仅是一个倒影而已。你可以这么认为。常规意义上的人格意识是无法和虚拟现实程式结合的,但是在末日幻境里,任何存在都被转换成‘数据资讯’的格式,所以才存在融合的可能性。经过格式转换后。所产生的东西已经不是原物,而是以更具体的形态象征和代表着原物的属性和状态。所以被称为倒影。”
“原来如此,这就是‘数据对冲’的含义所在吗?”我突然觉得。虽然自己仍旧无法说清楚所谓的数据对冲空间、才能、超能力、法术、恶魔和那些超出常理的武器,它们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但是总觉得可以理解它们的存在了。
“你现在就处于被转换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你是无法保持清醒的,但是脑硬体让你得到了这种能力。在这种并非完全成为倒影,也并非全然原物的形态下,你就算失去了一部分,理论上可以及时用其它数据资讯填充,即便那本来不是属于自己的数据……”说到这里,桃乐丝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它不会就打着这样一箭双雕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它剥离了我的一部分,通过这部分介入末日幻境,顺便再拿一些不知道会是什么的资讯重新填满我?你们竟然在一周目唤醒了这么可怕的东西。”大概真的是在失去什么,我已经连半跪的姿势都无法支撑了,一屁股坐在深红色的湖泊中。皱褶以涟漪的形态向外扩散,因为这些液体太过粘稠了,称为沼泽也许更加恰当,而我就在这片沼泽中缓缓下陷。
如果,被这片深红色吞没,会变成怎样的情况?伴随着这个问题,我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上一次末日幻境中,自己在意识深处所看到的那片如同燃烧着的,流淌着的,深红色的天地,以及那片黄色湖泊和无数人手被深红浪潮淹没的下场。
根据脑硬体中保存的资讯,我在现实中醒来后,研究人员对我进行解剖和观察的时候,发现我体内的一些东西,例如lcl液和调制液,被彻底“净化”了。似乎,凡是进入我体内的lcl都没有再排放出来的样子……
也许,都被“江”吃掉了,即便没有进入末日幻境,它仍旧会吃掉一些东西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末日幻境中的东西对它来说更加可口一些。
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下沉到末日幻境中,时间在这个黑暗的虚空中似乎完全失去了意义。
深红色的湖泊或沼泽已经扩散成半径一百米的不规整圆面。
我的身体里的可以流动的东西似乎都被抽干了,而那股力量还在用力拉扯着已经深深扎根的东西。这让我觉得就像是将神经或血管之类的东西活生生拔出来般痛苦,即便如此痛苦,也无法昏迷过去,而且,连声音都无力发出了。
只听到桃乐丝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并不是我和系色唤醒它的哟。那个可怕的东西,是被高川你,被一周目的你唤醒的……它一直都存在于你的身体里,唤醒它本来就是超级高川计划的一部分,一周目的你实在太优秀了,无论是实力、意志还是运气都……”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左眼的视野已经完全消失,就像是已经瞎了一般。我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这反倒让我发现,其实在这个世界里,呼吸也是能感觉到但实际不存在的东西。
虽然桃乐丝解释了许多东西,可是她看上去对我现在的情况也束手无措,或者说,打算静观其变。也许“江”会在这个时候从我的体内以倒影的形式出现,想必她对此大感兴趣。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江”长的是什么模样——也许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样子,毕竟那是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用现存理论去解释的存在。
另外,我也忘记了向桃乐丝询问,近江和江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江”的倒影吗?
384 艾鲁卡
( ) 突然间,桃乐丝的头像影像好似受到干扰般开始闪烁起来
“第二次冲击来了”她叫道:“连接即将中断……”这么说着,在我反应过来前,整个脑硬体光屏都在快闪烁,在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像是关掉电视一样,画面上下一闭,完全陷入沉寂当中现在,就只剩下我、这片黑暗的虚空和深红色的沼泽了
我心中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异变,可是这个时候,我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了随着深红色液体的大量涌出,似乎不仅气力和精神,有多的东西被连带着一起脱离了我的身体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歌声:
“第一个词语是梦想,从沉睡中,把我内心的秘密悄悄地带出来
第二个词语是风,让我摆动翅膀飞向上帝的臂弯,
数着已消逝的悲伤往事,
金色的苹果,又有一个掉下来
第三个词语是希望,我在冰冷的夜里醒过来,
有谁记得我的名字?
有谁何时何地在守候?
直到身体腐烂,遥远的未来……”
这是好几次曾经在意识深处听到的无名女声所唱的歌曲,我觉得这是“江”的歌声,虽然一直以来,大家在称呼其为异性病毒因子的时候,也都用“它”这种形容“中性”和“非人”的字眼来指代“江”,阮黎医生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我说“它是雌性”不过她大概也没太过当真但是每当我听到这个歌声,总会深信她是一个女人——曾经是“真江”,如今是“病毒”,即便如此,仍旧保留着“女性”某些特征的存在
我甚至有点相信,在现实的人类状态的真江死亡前,她的成份已经借由我的身体,渗透在“病毒”当中
正因为如此,即便“江”被所有人都视为十分危险的东西,也正在对我的生命人格,乃至于存在都构成最强烈的威胁,我仍旧无法彻底将它当成不共戴天的敌人
也许,在我的心中对它感到恐惧,仅仅是出于生命的理性,仅仅是构成高川这个**的一切在面对一个食物链猎食者的恐惧,而在感性上,并不把“被她吃掉”当作一种痛苦和抗拒
我躺在深红色中,被覆盖的身体部位已经显露出轮廓,我努力抬起头想要寻找它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大片深红色在歌声中向上隆起,很快就勾勒出形状,并以这个形状一层层地盘旋升起凝固成一个螺旋的阶梯而我就在阶梯的最下方
我开始用力爬动,用手攀住了第一级的阶梯,努力想要将身体撑起来
我看到了,阶梯的最上方有一扇门,我想要上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但是,在我爬上之前,门已经先打开了
有人走出来
深红色的风衣外套,深红色的礼帽,深红色的眼镜高挑的身材,长及膝盖的双手,藏在礼帽阴影下的脸看不清容貌,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卡门”我用尽肺活量喊到现在我大概能猜到,到底是什么要被“江”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来了
出来的不是“高川”这让我有些失望,而且,“高川”似乎不会出来的样子,也让我感到担忧也许他就像上一次见到时说的那样,被“禁足”了
卡门抓住礼帽的边沿,如同施礼般向下扯了扯,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勾出弯月状的非人笑容,除此之外,看不到其它五官
“少年,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他出低沉有疯狂的笑声,有些像是我曾听到的那些疯狂呐喊的幻听,但又有不少区别,最大的区别是,他如今的声音是“一个人”,而之前的幻听则是“许多人”(_&&)
“为什么要出来”我鼓足气力喊道,虽然这个问题看似没头没脑,但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我在问什么
“因为我是末日代理人呀,当然啦,我指的是从现在开始此刻马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阶梯走下,来到我的身旁
他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腰际,垂下头来俯瞰着我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踝,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要阻止它?可是这只是徒劳想要借助这个身体站起来?可是这同样是徒劳我明白现在这种状态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仍旧想要做些什么
他毫不介意地拉了我一把我被他拖起来,但是,卡门并没有在我站起来后就松手,直接将虚弱无力的我单手举在半空
我耷拉着双手,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好似失去了牵扯的力量,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你想出去?”我仍旧这么问他
“我必须出去”他说:“就像上一次那样,我真的很讨厌呆在那样的身体里”
我并没有他曾经“出去”的记忆,但是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是有过这样的记录那是什么时候?何时何地?他是怎么出去的?做了什么事情?许多疑问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不过,我知道他这次出去会做些什么——他将要成为“江”深入介入末日幻境的触手
末日幻境即将真正迎来灭顶之灾这可是“剧本”完全无法引导和控制的未来在剧本中死去的一切,理论上仍旧有重生或是再诞的可能性,如果用弦理论来解释,那就是构成他们“弦”还在,只是转变了振动频、连接、共鸣和运动的方式,也许通过“世界线”的扭转,让它重恢复原有的方式但是一旦被“江”吃掉就会连“弦”都会消失,迎来存在本身的终极死亡
我想,即便是安德医生和潜伏者联盟,既没有意识到,也不会希望产生这样的变化
一旦吃掉了末日幻境中所有的存在,吃掉现实中的所有lcl和末日症候群患者,吃掉了级系色和级桃乐丝,“江”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旦“病毒”在现实中扩散——大概现在已经在扩散了,不仅是人为的,也是自然的散播——整个世界的人也许还会有其他生物,都会成为“江”的食物
说不定,这才是现实和虚拟现实的真正末日我觉得,卡门一定明白这一切而今将以“江”的先锋的身份剥离出我身体的他,的确有资格自称为“末日代理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猜测,他一开始一定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就要被吃掉了啊”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就连全身散出狂气的他也不由得带上了叹息的情感
“你不会明白的,我们有多么恐惧和无力”卡门脸上弯月般的笑容消失了,平直的线条显得格外生硬,他这么说着:“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杀死还活着的造物主吗?”没等我回答,实际上,我也被这样的问题问倒了,我从来都没去想过这种只听听就感到“荒谬”的事情他接着说:“没办法,是的,一定没办法,因为,我们是一开始就被当作食物制造出来的呀,除非能够改变自身存在的资讯……不过,那一定需要十分十分漫长的时间”
身而为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的我,又如何能够告诉他答案呢?
卡门的笑容又出现了,但这一次,充满了开玩笑般的苦恼和悲叹,让人感到十分的不真切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但现在,我还不想死”
这么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并拢五指,如刀锋一般干脆利落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似乎听到体内的某种东西被一股力量搅动了,但那股力量并非是卡门的手臂传来的,他的手臂仿佛卡在了我的身体里,这让他显得有些吃力
“来,我的女王陛下,制造一个让我通过的‘门’”
我清晰感受到了,在我体内搅动的力量被推动着,加地旋转着,以贯穿我身体的手臂为中心,我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漩涡,但是正被左右分开的感觉,又像是变成一个正在张开的嘴巴
我垂下头,看到从锁骨贯穿到下腹的空洞,里面一片混沌,没有内脏,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扇“门”
“门”已经打开了
“穿过它穿过它穿过它”卡门用疯狂的笑声高声呼唤着,一头扎进这扇“门”中
巨大的痛苦让我无法自制地出撕声裂肺的哀嚎,好似身体和灵魂都在被硬生生的撕成两半
螺旋阶梯的世界在我的痛苦中一片片瓦解,坠落,掉入地面残留的沼泽中,再次成为沼泽的一部分螺旋阶梯上方的门也随之崩溃了,自始至终,另一个“高川”都没再出现
这个世界仍旧是我、黑暗的虚空和深红色的沼泽在这个世界里,意识世界的界限变得异常模糊,只有重出现的脑硬体显示屏似乎在证明,螺旋阶梯的一切,是生在另一个深处的意识世界的事情而我的痛苦仍在延续,让人惊恐的是,我的腹部正在鼓起:
在沾上深红色液体而勾勒出轮廓的腹部,有一个有形的,如同人头一样的东西,正从无形的腹部处,一点一点地撑开阻挡它的薄膜
这个过程看似很慢,但是当你恍神的时候,它就倏然变得异常快我的思维似乎根本跟不上这个家伙钻出来的度,手足无力的身体,也无法阻止他的出来
这当然是卡门但是和在螺旋阶梯上看到的他不同,如今已经钻出大半个身子的他,并没有那些繁重的衣服和装饰,甚至没有头,就像是充当衣架的模特模型也许他和我原来一样,是无法在这个世界呈现出有形的模样的只是我的身体肌肤就像是一张弹性十足的薄膜为他的存在勾勒出一个光滑的人形的轮廓
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吼叫
——出去出去出去
我看向脑硬体屏幕,但是桃乐丝并没有出现,仅仅是一张空白的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烁,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于是,卡门出来了,连同覆盖他的“膜”一起
我彻底尝到了有生以来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体会到的感受,也许,这个世界上,仅仅我一个人能够尝到这种怪异而痛苦的滋味——自己的身体分裂了不是被撕开而是被剥离,尽管如此,被从一团分成两团后,仍旧活着
不只能说,苟延残喘着
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割裂出去了,这让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构成“我”的整个组织和结构都因为失去的那些东西而变得摇摇欲坠我不敢想象,如果这个无比精密的建筑就此垮掉,自己会变得怎样也许是死亡,但也许是比死亡可怕的结构
可是,“我”仍旧没有彻底垮掉,被某种力量在一个暧昧又惊险的极限上维系住了,就像是千钧的物体仅仅由一根头牵着在各种因素的干扰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似乎再放上一根头,就会被打破的平衡
卡门在深红色的沼泽中打滚,不一会,这些深红色就彻底让他的轮廓变得生动起来从原本平滑的人形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的姿态,在这个过程中,我似乎看到了,这些深红色的液体构成这个身体的全过程——神经、肌肉、器官、皮肤,好似快进一样,树苗眨眼间就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
所以我清晰地理解了,就如同即将崩溃的我卡门也同样是无法在脱离我之后单独存在的,就像是线粒体之类的沉睡因子,虽然和活动因子不同,但同样是构成“人类”的一部分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单独存在因子之间的战争无比残酷但又无法彻底消灭另一方卡门和我,正是这样矛盾又相容的存在
但是,因为“江”的力量,这个本该严密坚固的平衡被打破了
这片深红色的液体将卡门单独存在时所需要的部分补全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卡门,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变成了“江”的一部分——触手这个形容,极为微妙和形象
深红色的液体在卡门成形后还在继续渗入他的身体,不,也许应该用“灌”来形容合适就如同这些液体迅猛地从我的左眼中流出,它们在以同样迅猛的度灌进卡门的身体中他的形象变得越来越具体,从赤身**的男人,变成了衣冠俱全,就是他在螺旋阶梯时的样子——也许他一直身穿深红色服饰不是没有意义的,也许是一种对其命运的讽刺,来自“江”的深红色液体,构成了如今的他的一切
一个深红色的,但永远不再单纯是“自己”的人形怪物
如果将这些深红色液体看作是血,那么,现在的卡门,就像是吸血鬼一样
真是让人不由得想起德古拉,流传于世的恐怖传说中最初的吸血鬼
不过,身为倒影一般的存在,也许应该反过来说:
“啊,本来觉得应该会很愉快,但一点都不觉得”卡门从形如血泊的深红色液体中站起来,正了正衣冠,又将礼帽向下按了按,如此说到,“卡门吗?我想应该换个名字了”他转过头,没有任何表情地对我说:“叫做艾鲁卡如何?”
我只能说:“所见略同”
德古拉=dracula,所以alucard=艾鲁卡,这不是真的充满了讽刺吗?
果然,我们就算被分开了,但曾经还是一个完整的人的不同部分
因为深红色想起了吸血鬼,由吸血鬼想起了德古拉,由德古拉变成了艾鲁卡,又从这一切,想起了被称为“蝙蝠”的动物,而这一系列联想的尽头,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一个“乌鸦”的形象
我曾经,幻想过的,自认为的,于我而言,充满了某种无法阐明的含义的动物
乌鸦
蝙蝠和乌鸦,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我也该……”过去的卡门,如今的艾鲁卡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把我怎样,他这么说着,却令人意外地顿了顿虽然看不清礼帽阴影下的他的脸,但我觉得他似乎在皱眉,接着,他猛然抬起头,对着无止境的黑暗虚空大声叫起来:“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停止?”
他在对谁说话?是对“江”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艾鲁卡大叫着:“我尊贵的女王陛下啊你打算做什么?”
我也随之现,深红色的液体仍旧片刻不停地朝艾鲁卡的身体里灌着他的喊声开始充满恐惧,因为他的身体就像是灌了太多水的袋子一样肿胀起来,但是,深红色液体的灌注仍旧没有停止,这让艾鲁卡看上去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一般
艾鲁卡开始出痛苦的闷哼
“停止该死的我说停止”他竭声喊道:“够了我已经容纳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385 超炮击
---------..
艾鲁卡此时的样子就像一个胖子,随着深红色液体的灌入,他的四肢和腹部更加不成比例地膨胀。
在看上去即将爆炸的一刻,深红色液体终于停止了流动,而此时,留在黑暗虚空中的液体面积还保留着三分之二。真难以想象,这么多的深红色液体,竟然是从我的左眼中涌出的。
艾鲁卡已经变得臃肿不堪的身体好似秤砣一般,开始朝着黑暗虚空的无尽下方坠落,在我仍能看到的范围里,这个形体一遍又一遍地扭曲着,直到变回正常的人形。之后,他掉得太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所去的地方理所当然是末日幻境,他已经比我先行一步了,而我仍旧被这片深红色的液体托在半空中。
这时,我似乎听到了幻听。
——太弱了……
似乎是女人的声音,是“江”在说话吗?
它似乎仍旧呆在我的身体里。
“桃乐丝!”我喊道。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喊声,脑硬体的显示屏一阵波动,但是仍旧没能显出图像。
深红色的液体再一次开始变形,以一种浓稠但却如同波浪般的波动,以某个中心向内聚拢,片刻之后,在那个中心隆起,仿佛升起一根深红色蜡柱,但蜡柱也在变化着,一些细节的部分向内凹陷,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深红色的女性轮廓。
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江”。并非它的原体,而是它于这个黑暗虚空中,利用深红色液体勾勒出来的形态。我不知道,在“江”的自我意志中。是否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模样。理论上来说,身为病毒的“它”没有形态,或者说,无法被以“形态”的状态观测到,更不可能是人形。但是,我却对它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眼前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更加确信,“真江”的一些成份的确和它融为一体。
江转过身体。完全由深红色液体构成的它,并不像艾鲁卡的身体那般明晰——连同五官和头发一起,仅仅有一个大概能够识别出为女性的轮廓,构成身躯的液体也没有凝固。不时从身上低落,就像是一个正在融化的蜡烛人。
即便如此,我仍旧从这个轮廓中产生了熟悉感。如此模糊的形象,既像是现实中早已因为末日症候群死去的真江,又像是我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些女人。也和我在意识深处曾经看到的那个少女十分相似。相貌和年龄都无法说清,像是二十多岁,也像是十几岁,甚至偶尔会觉得她还年幼。
但我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这种模糊的形态才符合我想象中的“它”的模样。
一种似人非人,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江似乎在注视着我。它那仅有轮廓的眼眶中没有眼球,但我仍旧感受到一种注视的目光从那里投在我的身上。它走过来。当然,这么说也许并不恰当,它并没有分开双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借助深红色液体的波涛推着,向我这儿前行,但是,那种缓慢的移动速度,给人“走”的感觉。
我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但是,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它也许打算在这里就把我吃掉——这一点的可能性在我的直觉中十分低微,虽然艾鲁卡在不久前是这么告诉我的,它打算把我,把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所有阻碍它,激怒它的一切统统吞噬,不过,既然被剥离出艾鲁卡的我至今仍旧活着,那么维系我活着的因素必然有它在内,从这一点来看,它并不想立刻就干掉我。
我的身体一定很恐惧吧,但是,现在我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意识,一种正在转变为能够和超级系色的程式结合的数据资讯格式的意识,就如同一起构成末日幻境的那些lcl意识一样,这样,我才能进入末日幻境,接触那些非同凡响的异变。
例如灰雾,例如魔纹,例如法术,例如超能力和近乎超能力的恐怖才能。
以这种中间态存在的我,并不因为“江”的出现和动作感到恐惧。
如果它真的会在这里吃掉了,那我也认了。如果有能力反抗,大概会反抗吧,但是,这种态度也并不十分明确和坚定。
被它吃掉的话,会有新的高川出现吗?它会让新的高川出现吗?被它吃掉的我,是否在某种意义上,将和现实中死亡的真江重逢?
我没有忘记,在最深层的意识深处,存在着另一个“高川”。他似乎已经和“江”十分熟悉了,如果我在这里被干掉的话,他会重新成为这个躯壳的主人吗?
“你要在这里吃掉我?”我平静地问。
它那仅有轮廓的嘴巴没有动,声音却发出来了,就像是一直以来听到的幻听一样。
——不。
它这么明确地回答。
——还不是时候。
“我还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不想现在就被你吃掉。”我对她说。
——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是敌人吗?”我问。
——这应该要你自己来回答。
“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仅仅是来到我身边,俯瞰着我,将食指对准了我的额头。
根据桃乐丝之前的说法,也许它想要用其它资讯来补完我身上因为剥离艾鲁卡而缺失的那部分。但是,正因为不清楚它到底会使用怎样的资讯,所以才令人感到不安。说不定,它会恶意将猫猫狗狗的资讯注入,那么我在末日幻境中醒来后,就会猛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长着猫耳和尾巴的猫人,又或是狗人,这还好,如果被注入的是更加难以理解的如同垃圾一样的资讯,我就算发现自己变成了专吃垃圾的史莱姆也不会感到震惊吧。
虽然无法反抗。但我仍旧想做一个人。
“别用乱七八糟的东西重组我,江!”我想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僵硬。
它的手指在即将接触我额头前停住,女性人形的它歪了歪脑袋。糟糕,虽然仅仅是一个轮廓的形状。但大概是因为这个动作让它变得稍微人性化的缘故,所以我竟然觉得有点可爱……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我的自我意识资讯开始错乱了,这种蜡烛人的样子,这么可怕的人类杀手,怎么会“可爱”呢?
它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定格的动作又开始移动起来。我想,它在歪头的时候。一定思考过我的提议吧,但是,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正因为说了那样的话。不!是更那之前,想了猫人狗人之类的无比糟糕的东西,所以反而激起了它的兴趣。
也许,它捕获了我的想法,却更想看看长着猫耳的“高川”是什么模样……或者还有更加糟糕的。
从过往的接触来看。那些形象、语气和行动都在证明,它已经不是单纯的“病毒”了。
该死的,我用力向后挪动着身体,尽量远离它的手指。可是。它的动作仍旧不紧不慢,就像是在达成目的前戏耍猎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脑硬体的显示屏猛然在我额前放大,如同一个屏障将我和江隔离。在我看来。这个半透明的壁障是如此脆弱,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甚至,仅仅是一种虚幻的状态,毫无阻拦能力,然而,“江”的动作仍旧停顿下来。
趁这个机会,我就像蛆虫一样向后蠕动。
“江”直起身体,将手收了回去,而脑硬体屏幕也直竖起来,一阵白噪的杂讯过后,桃乐丝的头像出现在显示屏中,并很快就稳定下来。
“似乎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直面“江”的桃乐丝背对着我,用一种谨慎,戒备,但又似乎充满了恶意的语气说。
“不,一点都不有趣。”我连忙回答。
“回去,江。”桃乐丝对面前的怪物完全就是一副熟悉又毫不客气的态度,就像是在我过去的记忆里那样,在那座燃烧的孤儿院中,她就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着末日症候群晚期,已经变得极为陌生的真江。她甚至拿着刀子,仿佛试图在真江做出任何威胁性举动前,在她伤害系色、咲夜、八景、玛索乃至于我之前,将她杀死。
大概对于如今成为超级桃乐丝的她来说,无论面前的怪物是什么东西,都比我更确信,在它之中具有“真江”成份。也许,她甚至相信,最后那个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真江”的成份在主导这个怪物的行动。所以,就像是对“真江”说话那样,熟悉又毫不客气,带着敌意。
“再说一次。”桃乐丝似乎要从显示屏中钻出来一般……不,她真的钻出来了!以让我根本就没想到的方式,如同恶灵一般,从虚拟的显示框中一点点探出身体。
超级桃乐丝和江因子在这一刻是如此接近,她们的脸几乎要碰在一起,而在她们之间狭小的缝隙中,宛如存在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形成实体的对抗力量。她们同样的面无表情,对峙着的时候,气势没有激起任何异像,但仍旧让人感到彼此的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乃至于迸射出火星。
“退,回,去!”桃乐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或者我们把你关回去?就像对付疯狗一样。”
——就像上次那样?
江面无表情。
“没错,就像上次那样。”桃乐丝用威胁又谨慎的语气说:“超级系色已经快要完成对端口的解析,我想你应该确认过了。在这里,是我和她的主场。”
江的表情在她说完之后悚然一变,嘴唇的轮廓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这个诡异的笑容几乎占满了人形脸部的三分之一。
——你在说什么梦话吗?我可不记得把你教育成这么没有礼貌的女孩。面对长辈,尤其是姐姐时要用敬称!
幻听一般的话声刚刚落下,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将脑门朝对方用力砸了下去。没有声音。黑暗的虚空中,在双方脑袋的接触点上,一股无形的波动猛然朝两侧喷涌而出。两人脚下的深红色液体就像是处于风暴之中的海浪,被波动用力搅拌。掀动,哗啦啦作响,大量的液体在半空就已经解体,雨水般洒落。
我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两个人就像是镜像一样,在第一次朝对方发起同样的攻击后,又一次以同样的姿势和节奏给对方一个交叉拳。完全就没有任何防御的两人,在硬吃了拳头后。脑袋齐齐被打地各自偏向一边,就连身体也不由得向后弯曲。可是,如同弹簧一样扳直身体后,又是相同的上钩拳。
被同时击中下巴部位的两个女孩。就像是毫无痛感般,用下巴压住对方的拳头,脸上泛起同样狰狞的笑容。
比世界上大多数男人更加粗暴、直接和野蛮的战斗,让人单单是看着,就能轻易感受到那种拳拳到肉的威力。一定很痛吧。一定受伤了吧?但是,很明显,两人根本不在意,甚至。在拳头离开之后,如同瓷片般破裂的面容眨眼间就愈合了。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桃乐丝裂开嘴唇。露出牙齿,笑容如同野兽一般狰狞。“你这个怪物!以前我可以阻止你,现在我同样可以阻止你。你想做的一切都要阻止,你想要得到的都不允许得到!”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江的声音,第一次以如此真实,绝非幻听的音色在我的耳边响起,她以同样狰狞的笑容说着,“因为,我也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不可爱的妹妹呀!说我是怪物的你,不也是怪物吗?”
话音落下,两人又是相同的一记直拳。这一次,同样没有防御的她们,彼此被拳头打中的头部如同西瓜一样爆炸,碎片甚至溅到我的脚边,落进深红色的湖泊里,荡起一片片的涟漪。
随后,没有头颅的两具身体,再一次交换了攻击,将彼此的一只手臂给撕了下来。
这一次,江的攻击似乎更加奏效,因为迅猛如闪电的二次爆炸将桃乐丝连同框住她下半身的显示屏一起击飞了。半截身体仍旧停留在显示屏中的桃乐丝,在半空打了好几个旋,这才沉重地砸进深红色湖泊中,溅起一条三米高的水柱。
我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只能瞠目结舌,哑口无声,脑子根本就无法转动,去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异常了,不,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异常”的概念。
这两个家伙,在以完全无法理解的形态下,以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战斗。
“死了吗?”我注视着沉入深红色湖泊中的桃乐丝,不过,答案很明显。
如同画框恶灵的桃乐丝猛然从湖泊下方蹿起来,漂浮在半空,她的头部已经恢复原状了。而另一边,江的头部早已经由深红色的液体弥补成形。
“结束了,江。”她如此宣言道。在她的上下左右前后,眨眼间就由从黑暗虚空中浮现的光状线条描绘出魔法阵般的圆形图案,组成魔法阵内部繁琐结构的回路既像是代码,又像是花纹,如同齿轮一般彼此咬合,咯吱咯吱地转动,大片的火星和荧光就此迸射出来。
“让你见识一下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厉害!”如此说着的,是两个少女的声音,如同协奏般在黑暗虚空中回荡着,一条横亘着不知几公里长的充满科学幻想风格的超巨大炮体出现在桃乐丝的头顶上方,“超弦幻想——泛维度超弦共鸣炮,最大出力,炮击开始!!!”
一团又一团无法形容,只是感受到就能让人的脑中一片空白的力量扭曲了黑暗的虚空。
一股无比尖锐,但却完全没有音色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震荡。
我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极不稳定的状态,下一刻就要失去平衡而崩溃了。
来自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攻击却好似扭转了时间和空间,在我的存在崩溃之前,在我完全无法做出反应的刹那,已经将那个深红色的女性人体打得溃不成形。
明明感觉上无比庞大的“炮弹”,却仅仅是将深红色人形击穿了碗大的口子,只是因为炮击的速度太快,所以,深红色液体填补人形的速度开始无法跟上被击穿成筛子的速度。而且,因为人形的躲避而没有切实击中身体的“炮弹”,一旦落进深红色的湖泊中,反而会制造出一个直径十米的凹坑。
深红色液体在覆盖性的炮击中迅速减少,最后,只剩下残破的人形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决定性的一击。
只是,这一击迟迟没有到来。
“干得不错。”被打得残破不堪的江,却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这么说着,它的唇线又高高地,充满了诡异和邪恶地弯了起来,看似夸奖,但却带着一丝丝的嘲讽,“但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就真是太扫兴了。还要更加,更加,更加的……”它的脸部,左眼框位置的深红色液体滚动起来。
一颗眼球长了出来。
一颗无比精致的,充满狂气的,活生生的眼球。(。。)
---------
386科学陷阱
在深红色人形“江”的脸上长出的眼球根本就不是人眼,也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渀佛是从某种野兽身上挖出来,趁其还具备活性时植入眼眶中,大小比例和眼眶一点都不相称。金色的眼瞳如同爬行动物般竖起,占据了眼球的三分之二体积,剩下的眼白处也布满了血丝,这些血丝甚至蔓延到脸上,如同红色的虬筋,如同张开的蜘蛛网,又如同龟裂的缝隙。
正因为除了眼球和弯月般勾起的唇线之外,其余五官部位具有模糊一片,所以甚至让人觉得,“眼球”、“诡异的笑容”和“深红色人形”这三种东西就代表了面前这个怪物的一切。
我悚然看到,那颗眼球一边抽搐着,一边左右晃动,在渀佛终于适应新环境后,猛然朝我这儿瞪来。
——这个才是江,解放度千分之五。
幻听在我的耳边如此响起,像是另一个“高川”在我耳边说话。
有很长一阵时间,我都不太在意这些幻觉和幻听了,它们似乎真的不存在,如果将它们视为本身表现的那样,说不定会让自己精神错乱,弄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非现实。但是,另一方面,其内容却并非毫无意义,若要打个比方,那就一定是像水中倒影——一定存在某个实体,才会在水中出现的朦胧影子。
幻视和幻听就是某些东西的影子。
就像现在。幻听对我说“这个才是江”。那么,“这个”的指带对象其实十分暧昧,可能是眼球,可能是长出眼球的深红色人形,也有可能是一种深红色人形所代表的更意识形态化的东西。
而产生这个幻听的,可能真是另一个“高川”,也有可能是我和江在**和精神上的某种深层的联系。
就连所谓的“解放度千分之五”也不能完全相信,先不说所谓的“解放值”到底是什么,它仅仅是一种为了解释当前状态而采取的更适合理解的名词,“千分之五”也大概只是一种缘于本能直觉的主观判断而已。
不过。这个声音至少让我了解到——长出“眼球”的深红色人形比之前的它更强,而且,就算这么强了,也不过是“江”的真正实力的一角而已。
实际上。就算没有长出眼球,“江”的意识资讯——这个深红色的人形——也已经强得有点过头了。明明身处由超级系色为接入末日幻境制造的通道中,直面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以程序和意识资讯构造的,充满想象力和意志力的离谱炮击,却仍然没有被完全消灭。尽管它看上去已经十分残破了,但是如果之前那离谱的魔法一般的炮击是她和超级系色联手时所能发挥的最大力量,那么,接下去就会被迎头痛击了。
当然,如果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能够发出更厉害,观感更加震撼强烈的攻击。那也丝毫不令人感到意外。毕竟,这里是超级系色的体内,一个所有理论、现象、物质、能量、时间、空间乃至于维度都受到逻辑程式和抽象意识共同作用和约束的,只有“超弦理论”可以解释的虚拟现实。
战地:超弦幻想——末日幻境——接入通道
交战者:世界中枢管理者“超级系色”、骇客系统“超级桃乐丝”,以及神秘的未知病毒“江”。
我无法不这么想:也许,这将会是末日幻境中最高等级,最为恢弘华丽壮观的战斗吧。
但是,实在太乱来了,末日幻境会就此崩溃吗?虽然很想阻止战斗往更高规模更高烈度转变,但是三方看上去已经打出真火的样子。
超级桃乐丝头顶上方的巨大炮体再一次虚化为影像。被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框了起来,而环绕在她上下左右前后的魔法阵则剧烈地暴涨了一倍。在魔法阵交接的地方,滋生出无数由乱码和数字编织而成的链条。这些冗长密集的链条共同组成了羽翼一样的形态,同样迸射出火星,剧烈地燃烧起来。
——熊熊熊!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虚空中。这一片的世界被如红莲绽放般的火云烧成了金红色的世界。
为了容纳炮身影像,本身已经有几公里面积的显示屏再一次膨胀。咣、咣、咣!在富有节奏的金属声中。一连膨胀了三次的显示屏已经几乎看不到尽头。
屏中的炮体影像开始以一种沉重的礀态翻转,不仅整体在翻转,就连细节的零件部位也在翻转,数不清的密集的翻转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尽管,这个转变沉重而缓慢,但是,深红色人形的“江”却丝毫没有去干涉的意思,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眼珠神经质般转动着,散发出疯狂的气息。
屏幕中原本只有一根炮管的巨炮从炮口开始重组出一根又一根小型炮管,而无数的小型炮管构成中型炮管,再由中型炮管聚合成新的超巨大炮口,没构成一根新的炮管,就会开始上膛,上膛的节奏就像是海浪一样向后翻涌,而成型的炮管也如此同时徐徐神出屏幕外。
每一根炮管在上膛之后都绽放出蓄能的光芒,千亿的炮管,千亿的光芒,凝聚在一起,渀佛爆裂前的超新星那般璀璨。
在黑暗虚空中,辐射出火焰一样光芒的炮身巍峨伫立在桃乐丝的头顶上方,似乎连星球都要在即将来临的一击下崩溃瓦解。
虽然是仅仅由程式和意识构成的虚拟世界,但是在超弦理论下,受到巨量能量源干扰的虚空也不由得泛起皱折,以桃乐丝为中心的涟漪一遍遍向外扩散。简直就像是,这一片的黑暗虚空要被这股力量硬生生给剥离了。
就在超级巨炮即将完成的时候。一直只是目视着这股毁灭性力量成型的“江”也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她猛然向下一坠。拉开了和桃乐丝之间的距离,目测有一公里远吧。在我的视野中,她整个人变成了拇指大的一小点,但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深红色仍旧是如此华丽鲜艳而夺目,那道非人的弯月状笑容和狰狞可怖的眼球也同样纤毫毕露,这三种令人印象无比深刻的“特征”完全取代了它之于人形的存在感。
紧接着,那颗眼球似乎真的取代了人形,深红色成为了眼球的外壳,而非人的弯月状笑容也出现在那颗眼球上。
眼球再一次沉沉地坠下。如果它的下方有实际的地面的话,那我一定可以形容为它“坠落到了地上”。但眼球下方仍旧是一片黑暗的虚空,所以,它带着无以伦比的重量感沉入了黑暗虚空中。速度很快。呼吸间,超级巨炮还没有完全在黑暗虚空中展开,眼球的下半截已经没入黑暗之中。
不过,这当然不是逃跑的征兆,我感受到另一股力量正在黑暗虚空中蔓延,并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追上超级巨炮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感。在我下一次眨眼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距离两人战场极远的地方,可是,双方的存在现象都实在太过强烈了,以至于反而又一种更加接近她们的感觉。而那颗可怕的眼球。似乎比刚才更加巨大了,简直就像是一颗小行星——
不!它真的变大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些深红色的液体明明在桃乐丝第一次炮击中消耗得所剩无几,而现在涂满眼球表面的深红色足足比它原先完整的时候更多。
如果我还能站起来,一定会情不自禁那么做,可是我现在一动都不敢动,维系一线的身体似乎会因为哪怕是一个小幅度的肌肉颤动而彻底瓦解。尽管如此,我仍旧清晰看到了,从巨大眼球身上辐射出来的波纹,正一点又一点地干扰着超级巨炮在黑暗虚空中产生的波纹。
双方之间。波纹紊乱了,并且各自的辐射地盘正在逐渐持平。
真是太可怕了,这就是意识和程式结合后,能够在这个世界,乃至于末日幻境中产生的力量和现象吗?我深深为之震惊。
当眼球最终沉入黑暗虚空中时。它所沉没的平面上骤然绽放出无数的深红色线条,线条在眨眼间同样构造了一个魔法阵。相比起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所形成的魔法阵由数据形态的纹理构成,由“江”构成魔法阵则是填充着一个又一个规整的矩形回路,无数的回路交叉重叠,繁复得无以复加,但这明显就是在末日幻境中所有涉及灰雾的巨大现象产生时,最常见的魔法阵型式,无论是末日真理教,还是统治局的科技,无一不接近这样的风格。
反而是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的魔法阵,更接近数据恶魔出现时的魔法阵风格。
我对这样的现象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我所得知的理论,在末日幻境中,一切现象和存在都是某种事物、事物演变和即时情态的倒影。
我原先认为,恶魔是以“线粒体”为主的沉睡因子意志的倒影,统治局是活动因子意志的倒影。
末日真理教这类倾向于使用恶魔力量的人意味着活动因子的人格意识正在被“线粒体”等沉睡因子产生的人格意识占据驱逐,也是一种正常活动因子的人格意识开始屈服于对方的倾向性倒影,这类人的增加,意味着“沉睡因子”的胜利;而在末日幻境中获得“魔纹”,则意味着活动因子的人格意识仍旧占据主体,并积极抵抗沉睡因子的侵蚀。
所谓的“魔纹”,既是开启自身活动因子免疫系统的钥匙。魔纹使者主动御使着原本身体自带的免疫系统对变异的沉睡因子进行抵抗。
按照这个想法,一旦有人真的利用恶魔的力量成为恶魔,那么,这个人所代表的,正是这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本体之中,以线粒体为首的沉睡因子获得了最终胜利。而末日真理教的扩大,意味着所有接入末日幻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体内平衡正在被打破。而沉睡因子正节节胜利。至于有一天恶魔大规模降临。那一定是意味着在所有接入末日幻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体内中,沉睡因子将彻底取代活动因子的无法抗拒的趋势吧。
这也许就是八景这样的先知预知到的世界末日的真相。所谓“神”的预言,正是来自于他们自身的活动因子的警告,他们的自我也必须依赖这些活动因子而存在。
说不定,安德医生之所以执意进行“末日”剧本,也是因为他认为最坏的结果并不是“释放出巨大能量”,而只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体内的沉睡因子取得最终胜利,而这些末日症候群患者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和意义上的人类而已。
所以,如果“江”在此时产生的现象趋向于恶魔和末日真理教,“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产生的现象趋向于统治局和魔纹使者。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现在的现象却截然相反。
我似乎听到了幻听:
……
——不要思考这些问题!
——小心自我失格……
……
不知道是不是超级系色、超级桃乐丝和江因子之间的力量干扰太过巨大,幻听变得十分微弱,我几乎听不清楚了。
下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如同幽灵般的影子站在自己跟前。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仍然能够看到黑暗的虚空、燃烧的红莲,力量的涟漪,异常的魔法阵和山峦一般巨大巨炮,只是那边的一切活动似乎变得迟滞起来。
我似乎再次来到深层的意识世界,还是说……是这个幽灵一样的东西,来到了表层的意识世界?
因为,这个幽灵的轮廓,似乎是另一个“高川”。
他站在距离我不到五米远的前方,和我面对面相互注视着。他的存在让人感到脆弱。就像是一碰就会破碎的水中月影,甚至连五官都无法显露出来,仅仅是一个近乎透明的轮廓而已。
——不要思考。
幻听变得清晰起来,已经接近正常的音色了。
他在对我说话:
“这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事情。”
“即便眼前的一切,看似可以用已知的心理学,生理学,乃至于一知半解的超弦理论去解释……都不要忘记,这是超乎当前人类认知的东西……因为,即便是超弦理论,也仅仅是停留在理论假设上的东西……”
“可是。用超弦理论的确可以让人理解……”我这么辩解道,但并没有等我说完,他已经继续说了:
“超弦理论无法证实,即便它再‘看似’拥有成为大一统理论的潜力,也仍旧不是大一统理论。只是一个甚至连去用实验证实它都无法做到的假想而已。这种半成品的都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就连爱因斯坦都搞不清楚。正常的人类又怎能理解比之更复杂的的东西呢?”
“如果思考的话,一定会被迷惑,甚至失格吧……”
“所以,存在的就当作存在,不要被这些表象迷惑……”
“为什么,不去信任近江呢?为什么,不去信任八景呢?为什么,要试图去剖析她们所言的背后根源呢?”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我这么回答,去思考他人的所言所行,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不正是“理解”的表现吗?“而且,只有知道了根源,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不是吗?”
“要小心,心理学的陷阱……”另一个“高川”如此回答道:“人与人之间理解是十分深奥的话题,可是心理学却试图将它变得简单,不止心理学,所谓的科学,就是这样的东西,也许会让人容易理解表面上的东西,但也正因为如此,会让人试图用表面上的简单来蘀代实质上的复杂……你所理解的所谓真相和根源,真的是那样的吗?人类的一言一行,都是极为复杂的交互性活动所产生的最终结果,这些产生交互的因素不仅来自人体内部,也来自人体外部。如果,连产生交互的因素种类都无法完全确认,连活动的过程都无法确认,连交互所产生的影响都无法确认,那么,只靠最终结果的简单推导,又有什么资格去追寻本质根源呢?”
如果说,我遵循科学的方式,试图将复杂的东西变成简单的部件,那么,面前的这个幽灵,似乎更倾向于“复杂的东西被拆散后,即便去理解简单的部件也没有意义,再组装起来就会失去它本来模样,甚至,不可能组装成原来的?p>
?鳌薄?p>
可是,若不把复杂的东西拆散,就不可能踏出理解的第一步。
所以,我只是这么冷静地反问道:“你是不可知论者?”
“不……只是,觉得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信任她们,信任她们所做的一切,并让她们信任你,信任你所做的一切,我认为,这是比所谓的理解更重要的东西……因为……所谓的‘理解’只是自我认为的假象;因为……你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一个人;也永远……无法被人理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更多到,地址
387 高川高川
所谓的“理解”只是一个假象吗?对他人的了解和理解,只是自己的错觉吗?对世界本质的研究,只是一个玩笑吗?我不这么认为,对一个于自己而言谈不了解的人,又如何去信任呢?如果不采取科学的方式去解剖世界,又怎能进步呢?对我来说,“理解”也许在某个阶段到来之前,永远都只是片面,但那一定不是假象。传更新
我试图去了解事物之所以产生和变化的原因,并试图去找到这些原因的解释,也许这些解释会简单幼稚得令人发笑,但是,没有这种简单幼稚的起点的话,更深入的理解就更加无从谈起。
我希望自己能够明白环绕身边所产生的一些物事,以及这些物事之间所产生的影响,这并不是因为我缺少信任,只是因为,我想做得更好,想要让我所在意的一切变得更好。
所以,就算只是片面的,幼稚的,看似笑话一样的“理解”,我也希望做到,并在此之深入,进而真正去挖掘物事的真相,让自己能够以更好的方式去保护自己所爱着的她们……
——问题在于,你认为更好的方式,对她们而言,是不是需要的呢?
“她们不是神,她们也会有错误和疏漏,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够弥补这一切错误和疏漏所带来的恶果。”
——果然,“高川”永远是无法被说服的。“高川”永远有自己的见解和准则。那么……另一个我呀,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因为,你或许不正确,但也不一定是错误……如果你死去,你的……思考和经历,一定会……成为新的“高川”的养分……
“是的,就像是过去的我,造就了现在的我,而现在的我。必将造就将来的我。”我这么回答他,“我无法断定自己是正确,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所思所行是错误。而这个固执和思考。才是真正能够让‘高川’代代相传的基础。”
我眺望着无尽的黑暗虚空,愈发感到一种“失败”和“死亡”的预感正在侵蚀自己。我当然明白,自己早已经置身于一个无比残酷,无比脆弱,又无比矛盾的环境中,自己想要去做,想要去证明的一切,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发生的一切,如同一种看不清的潜流,正以令人无法真正理解。也措手不及的速度向前方涌动。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一切停下来,让我看看清楚,然而,它的前进,并不是由我推动的,或者说,我的参与,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因素。
因为,我在这个时间点。是真正完整的高川,但在属于“高川”的一生中,却仅仅是一个记忆缺失的片段。
我明白,自己并不完整。而自己之所以想要成为超级高川,成为最终的英雄。不正是因为自己并非英雄吗?现在的自己充满了缺陷,不止是记忆。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信仰?或许是精神?或许是力量?也有可能,现在的我所坚持的东西并不是错误的,现在的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并不缺乏走到最后的资格,只是,或许该用不合时宜来形容?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比起理解他人的困难,我觉得理解自己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让自己产生“失败”和“死亡”的预感。我是那么努力地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展开行动,是那么强烈的想要成为最后的高川,却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甚至产生出一种“即便能够找出原因,也已经无法弥补了”的想法。
按照心理学来剖析自己能够得出简单的答案:这是因为自己在和另一个“高川”的对话中,已经深深明白了——造就这一切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那些深层记忆资讯的融合,不仅让二周目高川变成现在的高川,而且,也让现在的高川定型了。
之后再多的资讯,很可能都无法再让如今的自己发生进一步的本质的转变。传更新
即便明白自己的缺陷,对于一个成型的人格意识来说,也很难去改变和弥补。更何况,时间是如此紧迫,说不定已经没时间让一个成型的人格意识进一步做出修正了。
可是,就像另一个“高川”所说的那样,这个答案太过简陋,简陋到了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地步。
开什么玩笑!明明应该是在接受深层记忆资讯的过程中变得强大,明明应该是在继承了过去的回忆后,能够更加坚定信心,可是,到目前为止的融合,却让自己变得脆弱了。如果说,这是因为所融合的资讯是一种过去的弱小的偏激的资讯,才造成如今的结果,如果能够在接下去的资讯融合中扭转这一切的话,那么暂时的脆弱和缺陷可以忍受。
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当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在下降到记忆中的冰点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连二周目高川都不如的时候,竟然认为自己定型了——是的,意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但你认为自己到了极限的时候,自己就到了极限。
原来如此……
这样的想法就是“失败”和“死亡”的预感的来源吗?
无论告诉自己要如何觉悟,如何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如何发下何种誓言,都无法改变这些东西并非来源于“自信”,而是来源于“不自信”的本质。
而这种“不自信”,偏偏是在初步融合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深层记忆资讯所必然造成的副作用。
也许,如今我所产生的改变。我所意识到的东西。并没有超出《超级高川计划》的预期。
也许,正是因为我会产生这样的改变,并会在某一时刻进行如的思考,才会被称为“初始化高川”。
我的诞生并不是没有意义,只是这个意义并非最终结果,而仅仅意味着“超级高川”的开始。
脑硬体的显示屏再一次浮现在视野中:
——资讯载入进度50%……
——被动载入将在60%后中止;
——是否开启主动载入?
——是否确认主动载入:yn你做好准备了吗?高川
光标在闪烁。
我没有确认,但是这一次,我不再因为不确认而心虚,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拥有选择权。之所以被称为“初始化高川”的意义就在这里。
“高川,永远都了解自己。”
——“高川”,永远都了解自己。
幻听如是重复着。
“高川,永远都必须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被迫做出选择。”
——高川,永远都必须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被迫做出选择。
“没有理解,没有勇气去尝试其它选择,仅仅是出于恐惧和不自信而做出的确认,没有意义。”
——没有理解,没有勇气去尝试其它选择,仅仅是出于恐惧和不自信而做出的确认,没有意义。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去。那么,我希望今天的话,能够传达给下一个高川,即便那时,或许已经是“超级高川”……
而来自于另一个“高川”的声音,那个幻听一样的声音,似乎成为了我的话语的回声。
“我希望……”
——我希望……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高川’都不要放弃思考。”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高川”都不要放弃思考。
“也许,思考的结果令人发笑。”
——也许。思考的结果令人发笑。
“但是,思考本身并不是一个笑话。”
——但是,思考本身并不是一个笑话。
“思考的过程,或许会让人变得脆弱。”
——思考的过程,或许会让人变得脆弱。
“但是思考的结果。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强。”
——但是思考的结果,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强。
这样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和心中回荡。我在这一刻似乎被一种灼热的力量锤打着。这种热力,这种煅打,似乎正在将某种更加坚韧的无形的东西,炼入这个因为艾鲁卡被剥离而支离破碎的倒影——它也一定被炼入了即将崩溃的身体,以及无比脆弱的意志之中。
我开始感觉到了,新的力量在这个黑暗虚空中的这个身体里渐渐滋生。
似乎,曾经被剥离出去的东西,正被新的,更加强有力的东西填补着,而这股力量,正来源于这些新的东西。
我用力将手臂撑在暗黑虚空中,我想象,自己撑在一块坚硬而冰冷的地板,然后借助这个支撑点,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我就这么挣扎着,无论多么难堪,也要站起来。
幻听仍旧在耳边回荡,可是音色却渐渐变得空洞而苍白。
于是,我知道,另一个“高川”就要消失了,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消失,只是,他不得不回到身体和意识的深层世界中。
因为,如今主导着这个身体的,是我,是“初始化高川”,而不是“过去的某个高川”。
——无论是活动因子还是沉睡因子,都是构成人体的重要成份,仅仅是在无数年的自然选择中,为了“人”的生存和需求,而不得不更加活跃,又或是不得不暂时沉睡。但仍旧无可否认,它们彼此之间的关联和影像一定超乎想象的密切和繁琐,哪怕是沉睡因子,一旦从人体内剥离,都会给人体造成难以弥补的影像。那么,倒影着末日症候群患者体内因子战争的末日幻境的一切,又怎能以单纯的象征性来解释呢?也许,它“看起来”就像是你所理解的那样,但是,这些倒影的本质还要更加复杂。
——“江”也不是线粒体。是凌驾于人体基因。无论是活动因子还是沉睡因子之的“病毒”,是造成线粒体等沉睡因子变异,并让它们再次醒来的诱因和主导。
——系色和桃乐丝本身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病毒和线粒体等沉睡因子的力量下,才能成为“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她们又如何代表正常人体活动因子的意志呢?
——但是,以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这一切太过复杂,无法理解。
“也许。这是无比复杂的东西,复杂到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但是,尝试去理解的行为本身。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吗?而且,你也是如此期望的。因为,只要去思索,去尝试理解,无论结果如何,都比不去思考,不尝试去理解更好。”我大声说着:“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我仍旧是高川,为什么你选择了将力量传承下来。而并非取代二周目的高川和如今的我。因为信任、思考能力、理解力和行动力四种属性构成了‘高川’人格的本质,我们的不同,仅仅是这四种属性的份量的不同而已。”我如此回答幻听,“你已经失败了,所以,也可以看作是‘如果就这么复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也已经定型了,‘原地踏步的家伙不足以成为最终的英雄’,你是这么想的。于是。自视为失败者的你,也一定想看看,不同于你,但又并非完全不同,虽然不优秀。但并非毫无潜力的新家伙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无论是过去的高川,还是现在的高川。单独拿出来都是不合格的残次品,只是残缺的程度和成份不同而已。但是,不同的高川,一定能够互补!如果将大家有序地结合在一起,那就一定能够比单独一个更加完美!”
……
似乎有愉悦的笑声传来,但是,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极限,从而让自己产生了某个极限。但是,至少在这一刻,我没有到达那个极限。我还能思考,还能战斗,那么,在最后的时刻,最终的极限到来之前,让我去思考,让我去战斗!
让我,现在的高川,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够优秀,产生极限,我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
可是生命就是这样,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
即便如此,我也要继续前进,直到光明。
我低头沈默却坚定,会用跟你用不同方式,踩过前方带刺荆棘。
“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大声咆哮,终于扶着膝盖,仅仅靠一双腿伫立在这片黑暗虚空中。
我就这么颤颤巍巍地站着,咆哮后沉默着站着,也许渺小,也许可笑,但是,我只要还能站起来,就永远不会让自己屈服于自我的脆弱。
我只有一种咆哮,我要让所有的“高川”,无论是过去的,还会是未来的“高川”都知道,无论我的生命再怎么粗糙,都要活的很骄傲。
原本因为另一个“高川”的出现而变得迟缓的黑暗虚空世界,重新变得生动,而且急剧起来。
就在一切恢复正常的刹那,眼球所化成的巨大魔法阵已经完全成形。
而这正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眼睛”形状的魔法阵。黑暗的虚空开始震动,就好似一片透明的陆地在断裂。
就在超级桃乐丝的超级巨炮完全离开显示屏的时候,“眼睛”魔法阵所在的黑暗虚空也被彻底“剥离”了。一个巨大的圆球状的黑暗虚空,因为边缘的扭曲使其和周围的黑暗虚空区别开来。球形的黑暗虚空和“眼睛”魔法阵,构成了同超级巨炮一样宏大壮观的,拥有深红色瞳孔的黑色眼球。
相比起巨炮和眼球如山脉般的体积,它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就如同一条狭小的峡谷。
对比起这两个庞然大物,我是那么地渺小,可是,我仍旧站着,没有逃避。我松开撑在膝盖的双手,将脊背挺直了,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仅仅是站在这里吗?”
“谁会害怕死亡?”
“谁会害怕失败?”
“这脆弱的意志,必须改造。”
我感受到一个熟悉又强大的意志正从体内浮现,一股灼热,正在点燃我的身体和心灵。
“我已经走过不短的道路。”
“也许,相比起过去,这仅仅只是一小步。”
“也许,我仍然弱小而不成熟。”
“但是,我仍旧会继续前进,而现在的我,也将成为过去,然后,成为未来的我的根基。”
“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至少,在这个地方,此时此刻……”
“让我们暂时连为一体。”
“我是谁?”
——我是高川!幻听如此说着。
“我是高川!”我如此合声道。
“那么,请赐予我力量,过去的我,以及那些我所认识和不认识的我。”
“让我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宣告我们的存在。”
“难道大家不想看看,超级高川,不,仅仅是接近超级高川的力量,是否符合我们的期盼吗?”
“难道大家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所做的,并非全然是妄想吗?”
在自我拷问中,在和“过去”的对话中,被炼入了某种新材料的身体,正在迸发出新的力量。虽然,这个身体仍旧没有完全弥补被剥离后的残缺,虽然,这股力量新生而弱小,但是,它却仍旧是一股暂新的,坚韧而强大的力量。
自然而然的,我明白了,这是意志的力量,是心灵的力量,是过去的高川,我所认识和不认识的高川,以及现在的我,在面对眼前的一切时,也许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借助极为特殊的际遇、环境和共鸣,获得的最接近“超级高川”的力量。
正因为残缺,所以获得了新的东西;正因为思考,所以能够得到认同;正因为是能够利用意志的力量进行干扰的世界,所以才能够展现这股属于意志的力量。
——资讯载入进度60%……
——抵达临界点
——资讯溢出,错误!错误!错误!
——临时同步率400%
——高川歼灭炮准备!
——倒计时开始……
我的身边,黑暗的虚空也开始扭曲起来,一个长方形的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模糊轮廓正在成型。未完待续。。
388 高川高川(二)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黑暗虚空的另一端传来,一群人在慌张地奔跑和大叫,似乎又有拍打声,这些声音就像是穿透障碍后才钻入我的耳中,又或是在水中传播,显得沉闷而模糊。我还感到有液体源源不绝地涌入我的身体,滋润着残破的身躯和新生的力量。这些感觉十分微妙,它像是来自我那浸在ll中的肉体。虽然在理论,此时的我的肉体经过安德医生等人的调制,可能还注入了大量的神经阻断剂k19,以彻底切断大脑和身体其它部分的联系,但是,或许是脑硬体绕开了阻断,将这些感觉以微量的信号传达出来。
正因为我还没有彻底进入末日幻境,反而置身于接入通道中,处于一种暧昧的升的超限的状态,所以,才能继续通过脑硬体感受到来自于现实的微弱信息。
但是,这种状态是无法持久的,脑硬体的红色警告字样一遍又一遍地闪烁——抵达临界点,资讯溢出,错误!错误!错误!
伴随着身旁那件轮廓模糊的长方体逐渐成型,无数的画面好似洪流一般涌入我的脑海中,身体里,然后从破损的缝隙处满溢出来,流淌在黑暗虚空之中,让我似乎置身于一片完全由看不清的快速变动的显示屏画面所构成的长河洪流中。
我觉得这是幻觉,即便这片黑暗虚空中还存在她们,但这片资讯的河流却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到的幻觉。
尽管看不清画面的内容。可是我却知道,那就是深层资讯,是过去诞生的高川们所看到、想到和经历过的一切。被这样的幻觉包围着,意味着我正在承载这无比庞大的记忆和人格意识资讯。
在末日幻境中到底诞生过多少高川?到底诞生过多少关于“高川”的故事?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片资讯的洪流正是因为无法完全被这具残缺的身体容纳才会流淌在暗黑的虚空中。经受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刷,身体刚刚被弥补的缺损又一次扩大,但是,新生的力量却以更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破坏和强化同时进行着,这意味着即便是在最特殊的状态下,获得临时调动过去所有“高川”的力量的权限,也将会迎来一个临界点——在那一刻。就必须将力量释放出去,否则自己就会完全崩溃。这或许就是我的极限,因为我无法想象,自己到底要变成怎样。才能够完全容纳这股可怕的资讯洪流,哪怕是自己处于历史的最佳状态,也不可能接纳更多的资讯。
太可怕了,相比起溢出的资讯洪流,被吸纳入体内。成为新力量养分的那部分资讯,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仅仅凭借这个意志,这副躯体,即便没有因为剥离艾鲁卡而受损。也无法在吸纳更多了。
我的心脏在跳动,但是。它很快就变成了复数的跳动。我的思维在转动,但是。它很快就变成了复数的转动。就像是,无数的“我”,其心跳、血液、思想和记忆,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发生共鸣。单纯属于我的东西,不再是这片复数的共鸣中的主导。
如今,我的眼睛,成为我们的眼睛。我的嘴巴,成为我们的嘴巴。我的思考,成为我们的思考。
站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我”,而是“高川”,一种有史以来最接近“超级高川”的共鸣模式聚合体。
这只是一种强制的,生硬的,充满漏洞和破绽,充满了副作用的合同共鸣。尽管如此,这一刻的“高川”,也许是曾经诞生的所有高川中,最接近“超级高川”的一个,因为,这并不仅仅是一个高川的力量,而是这数不清的高川,有最初高川,有一周目失败死亡的高川,有从一周目脱离的高川,有二周目的高川,也有如今的我,初始化的高川。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集合。
哪怕,站在这里的“高川”,只能支撑到获取这份力量集合的千分之几,万分之几。
我张开嘴巴,这并不是我的意志,而是我们的意志。这份意志所传达的声音,在黑暗虚空中震荡。
——倒计时9秒,ky3000超弦重组
身边的那个轮廓模糊的长方体的表面,开始流淌着灰色的如同水银般质感的光,当这些光淌过之后,一片灰色的,纹理精巧,但却充满重量感的金属外壳就暴露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它并不大,像是一个行李箱,造型十分眼熟,但和记忆中的任何行李箱都不同,它是独特的,只是带着过去的影子。在箱体的侧面,有一只展翅飞翔的乌鸦。
——倒计时秒,
前方巨大的眼球身,从下至浮现众多光环,这些光环飞速升,凝聚到深红色的瞳孔中,一片更加巨大的魔法阵在眼瞳前方极近的距离处展开。
正对眼球的另一边,“超弦幻想——泛维度超弦歼星炮!”超级桃乐丝冷酷的声音在黑暗虚空中如此宣言道,“扣下扳机!”
超级巨大的炮体自后方开始,无数的小型炮管组合开始发射,每一根炮管发射之后,自身也完全崩溃,好似萤火一般飞舞着,而由它们发射出来的能量,如同击锤般击打前方的炮管。就这么一层层地递进着,融合着,崩溃着,宏大的力量凝聚起来,快速朝炮口推进。
与此同时,“高川”抓住身边行李箱的把手,用力向一拉。随着把手的拉起,箱体开始翻转变形。
——倒计时7秒,
“超弦幻想——ky30,000,000魔方系统启动”——“高川”以我之口如此宣告。
箱体展开,支架落地。结构拼接,看似一人大小的行李箱,正在啃食着黑暗的虚空,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构建出无数的蜂巢状发射井。乃至于口径大小不一的转轮式炮管。一个完全由发射管构成的,种类、外观、规模和体积极其凌乱的平台正在“高川”的脚下蔓延。
这个平台的规模、体积和质量已经完全超出行李箱状态时的本体。灰色的金属开始攀“高川”的脚面,清晰却极为快速地,如同一片片鳞片嵌合般向蔓延。
——倒计时6秒
超级桃乐丝的超级巨炮已经从后部开始瓦解到只剩下最前方仅有千米大小的炮口,爆裂着向前涌出的巨大能量在炮口被挡住,不断积压成一个太阳般的凝聚物,而这颗小型的太阳也在眨眼之后释放出来。整个黑暗虚空霎时间变得明亮起来,能够目视的距离内产生了高强度的扭曲。甚至连超级桃乐丝和巨大炮口的身形也仿佛折叠了,扭曲了,分割了,时隐时现。
从炮口喷出的太阳般耀眼的能量团向下坠落。它所形成的抛物线让其在视觉充满了重量感,实际,光是山峦大的炮身解体后才凝聚成这团仅有千米大小的体积,就足以让人深刻感受到其中凝聚的力量,而这种沉重的观感更加深了这股力量的强大。
面对这个可怕的能量团。眼球前方的魔法阵也开始徐徐转动,和桃乐丝的攻击比起来,它所造成的现象在视觉感官并没有那么强烈和震撼,而且。镂空的魔法阵虽然宽敞,但却让人觉得比纸张更薄。仿佛就是一层糖纸,片刻之后就会在太阳般的能量团的压力下迅速消融。然而。魔法阵并没有它表面看来的这么脆弱,直到能量团和魔法阵接触的一刻,眼球仍旧没有更多的动作,仿佛仅仅是凝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倒计时5秒
强烈的震感和冲击从能量团和魔法阵接触的表面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黑暗的虚空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可是频率剧烈的振动以一种让人无法做出反应的速度,一瞬间就扩散到目视可及的距离之外。对撞中所产生的振动看似密集而规则,然而,“高川”能够感受到,它的本质其实混乱无比。无数细小的振动拥有各自不同,乃至于截然相反的频率,这些频率相互干扰,彼此共鸣,在刹那之间又会进行数千乃至数万次改变。
预期中的爆炸声没有传来,黑暗的虚空就在第一波振动过去之后,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缝,紧接着,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在几乎和第一波无法区分开来的第二波振动冲击中,整个黑暗开始瓦解。
黑暗的虚空大面积解体,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狠狠地锤了一下,无数的碎片向外弹开,然后在振动和冲击中,如雪花一样瓦解成更小的屑沫,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在倒计时4秒时所发生的事情,而在第一波冲击到来的时候,“高川”的身体正经受着难以想象的洗礼。
在这之前,将他包裹起来的灰色金属最初构成了铠甲,之后又在铠甲外形成不规则的隔离层,隔离层完全和武器平台嵌合,并在迅速殖生的金属构造物中,成为了武器平台的内部。在超级桃乐丝和江的对冲攻击制造出的冲击辐射到来之前,他已经置身于武器平台的“控制室”中。
即便如此,当冲击到来之时,无序的可怕振动仍旧穿透了平台,穿透了控制室,穿透了隔离层和铠甲,扑“高川”的身体。在这一瞬间,我和其他以资讯洪流存在的高川都在分担着撕扯的痛苦,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大家都传来痛苦的情绪,从而造成整个“高川”处于一种痛苦的状态,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就此放弃,也没有一个就此崩溃。
——啊,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这种彻骨的深入灵魂的痛苦。
这样的资讯在组成“高川”的每一个高川体内传递着,我同样接受到了。我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其他高川的身,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考验,他们或许在不同程度的考验中挣扎着死去。但是,那股挣扎到最后的意志却是如此清晰。
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在经受磨难的时候,在面对压力和绝望的时候。能够挣扎到最后一刻呢?
也许,大部分人都会在去做之前,或者在行动的过程中,就觉得“这是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或者“这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从而束手就擒,或者绕道而行,亦或者拜托其他的人——他们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极限。并承认这是自己的极限。
这种事情,在过去的每一个高川的身都从未出现过。每一个人,都在挣扎中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但是。在真正抵达名为“死亡”的极限前,从没有向残酷的现实低下头颅。
在这一刻,我是如此清晰地了解到,之前所谓的“选择权在自己手,如果觉得自己不行。那么随时可以自我格式,诞生出超级高川”的想法是那么愚蠢而懦弱。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那么,“超级高川”大概也不会在下一个高川的身产生。没有认真去思考。没有认真去对待自己的责任,没有挣扎到最后一刻。仅仅因为觉得自己“不适合”和“做不到”而想要将接力棒传递给下一个,那么。这样的“高川”会被“超级高川”需要吗?适合成为“超级高川”的养分吗?
在真正的“高川”眼中,这又是何等令人羞愧的选择。
“选择权”本身就是一场考验,或许这不是系色和桃乐丝的本意,但是一定在“最初高川”的考虑当中。
“真丢脸啊。”我对自己说着。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挣扎到死为止。许多高川的声音在回荡。
——坚持到最后一刻。
——不到真正的死亡,绝对不要放弃。
——即便前方一片黑暗,即便看到自己的极限,也不要停止脚步。
——燃烧自己的身体,燃烧自己的灵魂,不要后悔,也不要恐惧。
——如果无法成为绽放的花朵,那么,至少要成为一片合格的绿叶。
——如果命中注定自己必将失败,那么,就让自己化身为钢铁般的坟墓!
——咆哮,咆哮起来!
“高川”感受着彻骨的痛苦,可是心情是如此愉悦,沉睡已久,独自咀嚼着属于自己的失败、痛苦和不甘,至少在这一次,让这份在时间长河中,沉淀在基因中的期盼和愤怒燃烧起来。在这一刻,所有聚集成“高川”的高川都在咆哮,都在挣扎,都在呐喊。
倒计时3秒,武器平台在“高川”的意志中不断压缩,不断在振动冲击中瓦解,最终,只剩下核心的一个比黑暗的虚空更加深沉的黑色骑士。全身披挂的铠甲,无数形如武器平台,只是缩小了许多倍的发射口顽强地钻了出来,而背后蠕动的如同融化状态的金属块扭曲着,变形着,两条支架猛然从中弹出来,支撑着黑色骑士的脊背,两根长长的炮管向耸起,然后落架在骑士的双肩。
“超弦幻想——ky30,000,000,魔方转换,第二次高川歼灭炮准备完毕。”
冲击的余波,已经无法再对这名黑色的骑士构成威胁。
倒计时2秒,“高川”体内,众多的高川意志如潮水般退去,而我再度掌管了一切。我伸出手,扣住肩炮的扳机。炮管移动着,脑硬体显示出不断晃动的准星。
而太阳般的能量团仍在和魔法阵对峙着,并且,一步步突破魔法阵的中心。被巨大眼球充当盾牌的魔法阵似乎快要被穿透了,可就在能量团钻入体积的一半时,巨大眼球的深红色瞳孔猛然一道光线。这道光线似乎并没有对能量团造成影响,却让整个魔法阵绽放出更加深沉的红色光芒,仿佛构成魔法阵的再不是“光线”,而是实实在在的液体——深红色的浓稠的液体。
倒计时1秒,“超弦幻想——高川歼灭炮”在意志的作用下膛。
“高川歼灭炮”并不是单纯的一门炮,而是包括两门肩炮在内,全身下的所有发射口的总称。不同类型,不同口径的发射口中,陆续传来密密麻麻的膛声——破甲弹、燃烧弹、冰冻弹、生化弹、瞬爆弹、导弹、火箭弹、燃烧弹、普通弹、子母弹、核弹、氢弹、中子弹、云爆弹、重粒子弹、超质量弹……数不清的弹药,甚至无法理解的弹药,从没听说过的弹药,幻想中的弹药,在“高川”的聚合意志下统统产生出来。
前方,深红色液体从魔法阵的回路中溢出,一点点浸染了虚空中的黑暗。这片黑暗的虚空,即便破碎了,显露出来的仍旧是黑暗的虚空,但是此时此刻,这些黑暗又空虚的颜色,渐渐散发出淡红的色泽。眼球所在的空间,正以一种安静又急促的速度被染红,仿佛那一片的区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未完待续。。
389 飞虫
眼球前方的魔法阵以中心为基点开始翻转,每一次不同角度的翻转,都会在其路径上产生更多的魔法阵,原本只是平面的魔法阵在翻转中,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已经有一半体积陷入魔法阵中的能量团就这么被包裹起来,并随着魔法球的缩小而缩小。
最后,深红色瞳孔裂开一道缝隙,如同一张巨大的嘴巴,将整个魔法球给吞了下去。
“爆炸。”桃乐丝目睹这一切的发生,直到魔法球最终被眼球吞下去之后,才冷声说到。
伴随着她的声音,眼球内部似乎真的发生了爆炸,冲击让整个眼球都膨胀起来,似乎就要把它撑裂。然而,直到爆炸的冲击产生消退的迹象时,眼球都没有被炸裂,它看上去仍旧完好无损,只是体积涨大了一圈。
然而,对我来说,这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也许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攻击真的无济于事,但也有可能是这颗巨大的眼球已经处于某个临界点,只要轻轻弹上一簇火星就能引爆它。
在情感上,我,以及所有高川,都对这颗眼球所代表的“江”没有丝毫怨恨和恐惧,如果仅仅是我会因它而死去,那么没关系,这并不重要。因为,“病毒”或许是引发末日症候群的根源,但是,如今的“江”在我的心中,已经不单纯是“病毒”了。
我并不明白在它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它变成如今这种能够以人形和我们对话。甚至在对话中充满情感。也许,这种对话的行为和情感本身也是幻觉。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真江不是散发病毒的人,所以,拥有真江成份的“江”,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个导致一切悲剧诞生的罪魁祸首,而是我所爱着的女人的再诞。
如果不是病毒成为了江因子,那么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我大概早就死了,而同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系色和桃乐丝她们。也不可能以另一种形态存活下来——我们所有人,身为最初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将会在变成lcl之前就彻底死去。
一定是这样的,至少。会变成这种情况的几率极大。
如果说,我、系色和桃乐丝等人存在某种特殊因素,导致我们能够以超级系色、超级桃乐丝乃至于超级高川的身份活下去,那一定是因为“江”的存在。
所以,“高川”对“江”一定是心存感激,乃至于更深刻的情绪。
即便如此,“江”仍旧太可怕了,它并不是“真江”,也不是真江的替身,而仅仅是拥有了真江的成份而已。它仍旧是病毒。仍旧会依据病毒的本能去吞噬眼前的一切。如果被它吃掉的话,那就彻底完了。不仅是我,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包括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玛索她们,都会被吃掉。它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并且已经在这么做了。它绝对不会因为拥有真江的成份,乃至于真江的记忆,而对大家手下留情……我不确定,不过,即便有手下留情的对象。但也一定不会是系色她们。
那么,至少在确定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和玛索她们足够安全前,不能放它出来。
要将它关回身体里。如果做不到,至少也要削减它的力量。
所以……
就算如此感激,乃至于是爱着的。但我,不。换作任何一个高川站在这里,都会毫不客气地扣下扳机。因为,正是他们都认同这个选择,认为有必要做出这个选择,才会在此时此刻将他们的力量借给如今这个脆弱的我。
如果要怨恨的话,就请怨恨我一个人,如果一定要有某个监狱将它囚禁,那就务必请让“高川”成为这座监狱。
直到,我们,“高川”被你彻底吃掉!
“高川是爱着你的哟,江。”
——倒计时结束
脑硬体中显现出来的准星重叠在眼球身上,一瞬间变成红色。
——锁定完毕。
“高川歼灭炮,攻击开始。”我如此说到。
——高川歼灭炮,攻击开始。所有的高川也如此说到。
繁星一般数不清的,闪烁着的,如同水滴汇成滔滔的河流,各种弹药从迷你发射口和肩炮中倾泻出来,并在眨眼间啃食了黑暗的虚空,将之化作养分急促成长。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十六,进行次方的裂变的同时,体积也在迅速放大。铺天盖地的炮火发出密集的咆哮,转动的发射口闪耀着无法停止的焰火,所有的“高川”都在咆哮。
——我的子弹没有死角!
热血、激励、精准、根性、必中、努力、铁壁、气合、诱爆、爱、魂!
所有的子弹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光的河流在扑上眼球的身体后,如同装上礁石一般,掀起巨大的浪涛。浪涛飞溅在半空,水滴继续分裂着,形成新的河流,从四面八方将眼球彻底包围,如同漩涡一般将眼球吞噬。
仿佛永无止境的爆炸成为黑暗虚空中唯一的景观,爆裂的焰火将眼球连同它周围的深红色一起点燃。
轰鸣声,燃烧声,破碎声……
——给我回来!江!
我和所有的高川意志呐喊着。我没有松开扳机,感觉着这个身体,连同铠甲和枪炮一起,仿佛激烈射击的过热中逐渐融化,不止是我,所有主导着这一刻的高川都感受到了,但是,我们没有任何丝毫停止和放弃的想法。
射击!射击!射击!直到世界尽头,直到眼球摧毁。直到“江”退回。直到我们的彻底融化,不,在完成这一切之间,融化也好,蒸发也好都无法阻止我们。我看着悬浮在黑暗虚空中的桃乐丝,虽然在这里只有她一人,可是我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更多的人。为了她们,“高川”不能失败。
所以,不要说什么做不到的话。就这么难看地,可笑地,匍匐在地上,如同一只渺小的蛆虫。就算被其他人视为无意义,也挣扎,挣扎,挣扎,直到死亡的一刻,不,就算一个高川死亡,也会有千千万万的高川站起来。除非让“高川”彻底消亡,再也无法拥有思维和意志,才能让这一切停止!
抱着这样的觉悟。感受着这样的觉悟所带来的痛楚,忍受着伴随痛楚而来的死亡感,我睁大了眼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
我的眼睛被烧毁了?我的肢体被蒸发了?我的身体快要崩溃了?我……大概要快要死了?我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气味,就连自己是否仍旧紧紧扣着扳机也不知道,因为没有感觉了。我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这是一个令人感到绝望和死寂的,比黑暗的虚空更加黑暗。更加一无所有的世界。
我用尽全力去想,这就是“死”吗?
然而,即便在这个时刻,或者说,正是因为处于这样的时刻。我反而感受到了“高川”的意志是如此强烈,只要有这个意志在。那么,挣扎就还没有结束,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我多少感受欣慰。
在“高川”之中并不起眼,乃至于有些脆弱的我,至此多少也算是有所成长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幻听如此说着。
我们成功了吗?我用着仿佛快要熄灭的思维之火如此问到。
幻听没有回答,只是,在下一刻,一团耀眼而温暖的光芒在绝望死寂的一无所有的世界中绽放。我似乎看到了眼球一样的太阳——它在燃烧,由内之外,一点点地,如同星球在烧尽体内全部燃料时,死亡坍塌之前最后一次绽放的光芒。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超新星。
——做到了。
我似乎听到了“高川”的声音,这也是我的心声,因为,我不也是高川吗?“真美啊。”我这么感叹着,紧接着就被奔涌而来的超新星之光彻底吞没。
在这一切都结束前,我似乎听到了女性的声音从身体、意识乃至于哲学上的灵魂深处传来,它似乎在咏唱一首诗歌:
啊,这是寂寞岁尾
的一个欢乐夜晚!
一位藏起翅膀、蒙着面纱的天使
坐在剧院
含着眼泪观看
一出交织着希望与恐惧的表演。
乐队演奏着天堂的乐曲
声声紧,声声慢。
高高在上的神明
低语喃喃
搧动着神鹰般的隐形翅膀
四处盘旋。
一群木偶般的凡夫俗子
走马灯似地追逐着神明的影幻。
何等的混乱!
他们你追我赶,
却总是回到原来的起点
绕着同样的圆圈。
剧情在表现
人类灵魂的疯狂、罪恶和心灵恐惧的震颤。
突然
一个血红的飞虫
在舞台的一侧出现,
扭动着丑陋的身躯
爬进人们转圈的路线,
把一个个生灵活活吞下
填作果腹的美餐。
看着它那沾满人血的毒牙
天使泪如涌泉。
灯光,灯光一下下地忽闪
一盏盏熄灭
让位给黑暗。
一阵狂风吹过
棺罩似的幕布陡然落悬。
天使面色惨然
站起身,揭开面纱,万千感叹:
这是一出“人类”的悲剧,
征服者飞虫,
是剧中的主演。
这是艾伦坡的《丽姬亚》(ligeia),我这么想着,朝最深沉的黑暗坠落。
##########
《第六次人类补完计划实施记录》
——情人节事件
1999年2月14日。特例实验体高川发生剧烈的排斥反应。同一时间,超级系色超载百分之四十,末日幻境系统记录终端反馈大量未知数据,解码设备过负荷后烧毁,此事态直接对实验室能源系统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给所有正在进行的实验都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
三小时后,照明恢复。
“不,不好了!主任!”
“怎么回事?”
“lcl……lcl液体……”恐惧而焦躁的喘息声,“lcl液消失了!不,该怎么说呢?请您务必亲自来看看!”
当随同当事人来到末日幻境实验室后。所有人惊疑不定地发现,lcl池中的黄色液体下降了两米,剩余液体的色泽也变得极淡,仿佛被蒸馏过滤了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验体呢?”
“实验体还活着吗?”
“是。是的。似乎还活着,还有呼吸!”
“快,将他取出来!”
1999年2月15日凌晨,对高川的紧急解剖开始进行。
“……细胞死亡了?”
“不,这是!被激活的线粒体等沉睡基因死亡了!?”
“发现了!这太不正常了!正常的基因正在吞噬线粒体!”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这是至今以来的最大发现!”
“必须记录下来!快,立刻将实验体放回接入舱。”
“可,可是,主任,lcl不足以提供养分。调制液也所剩不多了!”
“没关系,立刻就现在的情况做一份报告给那些投资者,他们会很高兴看到出乎意料的进展,告诉他们,正常人的因子可以取代那些沉睡因子的功能,这是人类补完计划的重大突破!”
“可是……这只是推断而已……”
“没关系,只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就会继续支持实验。”
“好,好,我立刻就去做报告。”
“听着,在报告后通知他们。人类补完计划快要成功了,现在是他们出大力的时候了。”
“您的意思是……?”
“告诉他们,这一次意外事件让我们损失了三万人份的lcl,为了继续研究,我们需要大量的lcl。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没关系。释放病毒,挑起战争。贩卖人口,怎样都好,我要三十万人份的lcl!”
“三十万人份!你疯了!安德!”
“没关系,亚洲那边的外岛争端有剧烈的迹象,还有加勒比海盗,中东的恐怖组织,以及混乱的南美和贫穷的非洲……无论哪一个都能弄到死亡人口。从全球六十亿人口里蒸发三十万并不是什么大事。”
“你真是疯了……安德……”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十分冷静。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失败了,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一颗核弹销毁,如果我们成功了,三十万人就不是白白牺牲,整个人类社会都会因为我们和他们的付出进入一个新时代!一个只要想,就能成为超人的时代,一个由完美人类统治的,因为人格和**的绝对完善而不会再产生争端,乃至于真正实现人人平等的世界!没错!只要每个人都拥有最完美的人格和**,社会就会自然而然进化为最完美的结构。”
“你是认真的吗?安德。”
“是的,我十分认真。无论是致富还是进化,将希望寄托在时间和他人身上都是愚蠢的,我们要靠自己的大脑、双手、才华和聪明才智拯救我们自己,结束这个充满绝症、贫困、对立、战争,充满灾厄,眼看末日临头却只能装作懵懂的可悲的世界。”
为了蓝色而纯净的世界!
###########
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似乎有许多重要的事情,但是这一切都还没开始。
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我,让我去实践自己的职责。
可是,该怎么做呢?
我似乎睡着了,又似乎醒着,我的身边并非一无所有,但是我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因为当我看到它们时,我就已经忘记了。这真是很可怕的感觉,甚至当我决定走动的时候,也不清楚自己之前是否踏出了一步。因为,当我踏出之后,我就忘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正在做什么,又做过了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一片空白。
这一切,在某个时候发生了改变。
我做了一个梦,当我走上楼梯时,我看到一个看不见脸的人站在那里,却无法走到他的身边,我跟他说话,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对我默默地笑。我想知道他是谁,所以今天又走上这个楼梯。今天他又站在那里,我希望他能对我说一句话,说什么都行。于是他说了:
“你好,高川,我叫高川,见到你很高兴。”
于是,我想起来了,自己叫做“高川”。
“高川。”当我这么说着时,原本朦胧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清晰起来。
我全都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自己的现在,以及不太遥远的未来。我不是一个人,但我又是一个人。我叫做“高川”,如果要区分不同的自己,那么最近一次的自己叫做“初始化高川”。我,就是“初始化高川”的延续,继承了“初始化高川”的一切的高川。
这么说的话,好像“初始化高川”已经死掉了的样子。一半意义上,或许是那样,但另一半意义上,也并不是那样。
无论如何,如今的我仍旧是“初始化高川”。
我睁开眼睛,视网膜上浮现一列又一列的数据,其中的红色字体闪烁着:
——资讯自动载入中止。
——是否开启主动载入?
——是否确认主动载入:yn
“不确认,我还没有到极限。”
tobecontinue……
390 前承
我叫做高川,我是一个病人,这种疾病被称为“末日症候群”,是由一种现阶段人类文明无法理解的病毒引起的人体变异。
不仅是我,就连我所爱的人,以及许多人都患上了这种暂时无可救药的绝症。他们之中,已经有无数人因为人体变异而改变了人类原本的形态,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有无数的患者在痛苦中死亡。
为了挽救我所爱的人,以及更多的患者,我参与了一个研究机构“病院”的研究计划。然而,这项研究计划已经超出我当初所能理解的范围,并向着我所不愿意看到的残酷未来迅速滑去。
我和我所爱着的人决定改变这一切,或者将研究拉回正常的轨道,或者中止这项计划……甚至是夺取这项实验所有的成果,再由我们继续它原本的模样。
“病院”中似乎有人在试图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不过,因为过去的遭遇,我不太信任他们。
我知道,一切都很难,可是,并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如己所愿。至少我们还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一切都很难,因为我们只是病人,而“病院”却是拥有强大人力、物力、财力和严密组织的机构。虽然因为他们过去的失误,让我们钻了一些空子,获得了活动的空间,但是仅仅这样并不足以完成我们的愿望。
我们必须要拥有对抗“病院”的力量。一个强有力的“执行者”。
为此。我们制订了一个极为秘密和疯狂的计划——《超级高川计划》。
严格来说,这同样是一项人体实验,而唯一的实验体就是我自己。这个实验和“病院”现行的研究计划一样,和“病院”中另一批反对者“新潜伏者联盟”的计划一样,基于一个无法被证实的哲学化理论,一个比起物理理论来说,更贴近数学模型的理论——超弦理论。
它的未来是否会如我们所想,它是否会成功,是否能实现我们的愿望,这一切统统都是未知数。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失败,如果我失败了,我所爱的人将不得不接受残酷的命运,乃至于死亡。
我通过“病院”的设备进入名为“末日幻境”的虚拟现实。在里面成长、结识、遭遇和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得不失去记忆,甚至是失去原本的人格意识。因此,即便我如今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高川”了。
我无法确认,自己比以前是更加强大,还是更加弱小,也许是后者,但这没关系,所有失去的东西,都并未真正失去。在计划的尽头。我和曾经的我所经历的成长、结识、遭遇和战斗,所有因为这些经历而诞生、发酵和沉淀的东西,都会成为“最终高川”的基础。
而在这项计划执行的现阶段,我也被称为“初始化高川”。
一切的发展都在预料当中,我不断死亡,不断诞生,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了这项计划,自己失去了多少东西。但我觉得,自己并未失去任何重要的东西。因为我所爱的人仍旧活着,计划仍旧在进行,我们的明天仍旧充满希望。
我必须抓紧时间,因为每个人都无法确定,明天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也许会是一些美好的东西。但也有可能很残酷……
在不久之前——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我在进入“末日幻境”的过程中,和命运纠缠的某种东西发生了战斗。并因此死亡。
……但是,或许并没有真正死亡,因为如今,我又睁开了双眼,尽管,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我不太确定……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一切发展都在预料之中,而我也将再次行动起来,挣扎下去,直至死亡。
我叫高川,我是“初始化高川”,我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但是,即便死亡降临在我的身上,也无法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上一次离开末日幻境时的那个房间——统治局临时开放的三十三区的某个秘密设施中。我曾经在这里找到了我的同伴和亲人“桃乐丝”,当然,也许现在更应该称呼她为“超级桃乐丝”,而我在不久前——如果我这次进入末日幻境是回到了离开的那个时刻的话——送走了两位年轻的女性:大学生格雷格娅和保安崔蒂。
就像当时所看到的一样,这个房间中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一堆显示屏如垃圾山一般堆积着,不远处是一个终端控制台,以及“超级桃乐丝”在末日幻境中的倒影——一个全身连接着导线的小女孩,当然,就和当时一样,这个女孩的躯体已经完全腐烂,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尸骨。
若要说有什么和我离开前不一样的地方,那一定是我,以及我当前所置身的容器。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等身高的玻璃容器中,大量的导线或导管连接着我的身体,包括头部、躯干和四肢。容器中充满液体,这些似乎是营养液的液体为我提供了必要的养分和容器。
这一切,在原本的房间中是不存在的。
我张开嘴巴,但液体很快就堵住了我的嘴巴,它们从我脸上的每一个孔洞中钻入,就像是我在现实中被浸在lcl液中一样。但是,我并没有当时的难受感,并不会因为这些液体进入体内而感到充胀和窒息,那些负面的感觉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
在液体中的我,和在空气中的我一样自在。
只是,身体被禁锢。无法行动。这让人有些苦恼,想要快点出去。我想,会对我做这种事情的,在目前也只有桃乐丝了。而且,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这副身体仍旧有些异样,不过,无论变成何种样子,我觉得自己都能够接受。
毕竟,我原本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活过来。明确地说,应该是以一个新的高川出现,而不是现在这般复活了的样子。
“桃……”咕噜噜钻入嘴巴的液体堵住了我的声音,不过思维仍旧传达了出去。
——桃乐丝。你在吗?
没有回应,我挣扎了几下,不过禁锢得很牢靠,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除此之外,原先植入身体的脑硬体仍旧在工作,不过它的功能看起来更加丰富了。每当我观察某件物事,就会在视网膜上出现一系列的数据,就像是未来科幻故事中,那些在大脑加载了一个观测作用的电脑系统的场景。撇开“自我格式和人格资讯载入”的确认框不提,还有更多的数据化资料呈现在这个和行为同步的视觉界面之中。
——嘿!桃乐丝。听到了吗?桃乐丝!我醒过来了!放我下去!
我又这么呼唤了几次,这下终于有了反应。在视觉界面的正前方,一个显示框弹出来,框中先是出现不稳定的杂讯画面,稳定下来后,桃乐丝的头像也随之出现——和最初在末日幻境的接入通道时的形象一样,拥有黑色又顺直的长发,刘海垂落到眼帘处,一片阴影笼罩着脸蛋的上半部,眼睛半隐半露。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桃乐丝,没事?我还以为你被江干掉了。
——还好,你的攻击十分即时。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真令人惊讶,你的攻击力超乎我们的想象。
——那不是单单是我的力量,而是“高川”的力量。我想你能理解。过去的和现在的高川,大家集合在一起的力量。我想,那或许是“超级高川”的雏形。
——是这样吗?但是仍旧让人吃惊。
桃乐丝如此说着,她那隐藏在刘海阴影中的脸,似乎真的浮现了意外的表情。
——总之,你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脑硬体也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冲击,也许有许多资讯丢失了……
——不,并没有丢失,这些资讯怎么可能丢失,它就在我的身体里。
我这么说到,桃乐丝思考了一下,没有反驳。没错,我就是这么相信着,虽然当时的资讯洪流根本无法完全被吸纳,甚至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资讯和力量都因为无法容纳而流失了,但一定没有失去,而是在身体的某个深沉的地方存储起来,等待着再次唤醒——那恐怖的玩意,可不是区区一个脑硬体可以保存的,也不依靠脑硬体而存在。
桃乐丝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进行沟通,也许是超级系色。不过,我不确定。
——好,先不管这些,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追问到。
——江的倒影被干掉了,它现在仍旧呆在你的身体里,不过,因为线粒体意识……
——艾鲁卡。
我提醒桃乐丝,那个线粒体和其它沉睡因子构造的人格意识已经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是的,艾鲁卡,新身份登记完成。艾鲁卡携带了江的一部分力量进入了末日幻境,通过那些力量,江能够在一定深度上干涉末日幻境。即便被我和超级系色联手封锁,也无法斩断它和属于它的力量的联系。你必须做好准备,阿川,江的干涉将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和混乱,它一定不会放弃寻找更进一步接入末日幻境的机会,而且,不要忘记,包括艾鲁卡携带的那一部分力量在内,被它吃掉的话,就真正完蛋了。
——了解,我会小心。另外,这里的咲夜和八景她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们和你一样,在很早之前接入了末日幻境,但没有我们这么好运,她们的人格意识完全崩溃了,你可以想象,如同“碎掉的玻璃”一样变成了许多碎片。她们现实中的**,仅仅是以本能……或许还有一小片人格碎片意识活着。
——碎片?
——是的。碎片。就如同我们和一般患者不同。她们的情况也和一般患者不同。不清楚她们体内的沉睡因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的人格意识似乎并没有受到冲击,也就是说,她们的沉睡因子虽然活性化,但在某种意义上,并不能被称为“末日症候群”患者。
——怎么会这样!那么,我原本就不应该为她们注射k系列。
我对这个情况无比惊诧,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她们的表现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没什么不同。
——不,并不能说。你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虽然在当时,她们体内的活性化沉睡因子没有产生人格意识,但是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以及因子间的冲突的确存在。在表征上。她们的确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没什么不同,仅仅是人格意识层面上才产生区别。
——这是后来才确认的?
——是的,由超级系色确认的。并且,你的情况在最初和她们十分相似。你仔细想一想,最初的时候,你不也是没有产生人格意识冲突的迹象吗?在接入末日幻境之前,你的自我完整而单一,并没有任何人格分裂的征兆。当然,因为真江的死亡,以及我们的病情的恶化。你的精神状态谈不上正常。
我翻出当时的记忆,似乎真的就像桃乐丝说的那样,在进入末日幻境之前,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中病情恶化最轻的人。
——一定是真江的意志在保佑大家。
我这么说着,桃乐丝沉默着,好一会,她继续为我解释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现况:
——咲夜她们,在人格意识碎裂之后,这些人格意识碎片没有消亡。体内更没有新的人格意识诞生。剧本的替换导致末日幻境的更新,而这些碎片也随之散落在剧本所引导的不同末日幻境中,并且,以这些碎片为基础在不同剧本中成长。
桃乐丝顿了顿,这么说到: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将这些以这些碎片为基础的人格意识全部收集起来,重组后放回她们的**中。
我立刻就理解了这种清晰易懂的说法。如果我们无法重新将咲夜她们的人格意识收集起来,那么她们那具无法产生新的人格意识的**永远都是行尸走肉。
我并没有去问“仅仅是当前剧本的末日幻境中的人格意识不够吗?”这样的问题,既然都是要做,为什么不做到最好呢?而且,无论是在哪个剧本的末日幻境中存在的咲夜、八景和玛索,都是“高川”所认识,所珍惜,所爱着的人。那么,无论当下主导活动的是哪个高川,都有必须要将她们保护起来。
桃乐丝继续说到:
——二周目是一周目的延续,但又不完全仅仅是延续。简单来说,要将二周目的末日幻境转变回一周目,再现当时的一切,这种事情在一般情况下无法办到,即便超级系色已经对一周目资讯进行一定程度的备份,但也无法保证咲夜她们在一周目的人格不会因为末日幻境的变更而发生损坏。
因此,我们最好做得保险一些,将一切重新恢复原状。
按照超弦理论,说不定就能做到。因此,我们才在安德医生的二周目原剧本中设置了大量的暗门,以此来隐藏真正的剧本“世界线”。
这是一个患者意识和超级系色程式共同支撑的世界,所以,通过剧本影响意识,再通过意识影响**,利用所有患者的力量,利用江的力量——必须提醒一下,没有江的力量是不行的,这里的一切都在某种意义上都因为“病毒”才会诞生,所以,江作为现存的“病毒”,唯一被观测到的,被阿川你唤醒的病毒,一定对这一切,包括末日幻境和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具备极为强大的影响力。
虽然“江”是病毒,但是,如果真江的意志真的存在,那么,我们一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它的力量。不仅是你遇到的“近江”,一周目高川所遇到的其他江的投影也都证明了,它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会和你产生十分亲密的情感和关系。
阿川,你必须要记住,江是敌人,但又不完全是敌人。你的一举一动,同样会对它产生影响。
——我从来都没把它当作是真正的敌人。因为,它身上拥有真江的意志,不是吗?
虽然看不出桃乐丝隐藏在阴影中的表情,但是她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真的创造出“命运石之门”,让我们回到一周目,那么看上去就像是穿越时间,跳跃了世界线。但是,无论它“看上去像是什么”,只要我们能够收集到咲夜她们丢失在一周目的人格碎片就足够了,不是吗?
——借助末日的力量吗?末日的话,谁都会想要活下来,会想要回到美好的过去。会如同近江说的那样,在末日的压力和大量死亡的压力下,会在世界产生巨大的能量吗?
面对我的自言自语,桃乐丝仅仅是这么回答到:
——不知道,但是,必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