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9 组件
丘比现在说的情况,完全是魔法少女晓美自己没有想过的。丘比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自己的想法,这种解读真的是正确的吗?晓美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当自己考虑问题的时候,所想的东西都十分单纯,初衷也绝对不是它说的这般。不过,对面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正是自身魔法少女力量的源头,哪怕不觉得它说的都是正确的,但是,晓美仍旧想要听听它的说法。
一个给予了自己等人反抗和挣扎的力量的存在,对这种反抗和挣扎又到底是怎样的视角呢?
“晓美,你想要获得解决问题的力量,亲自去解决问题——所以,你必须见到我。因为我才是你们魔法少女的原点。”丘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似乎对自己的解谜感到满意,但是,其中听不出任何愉快的情绪,当然,也没有悲伤和愤怒——什么情绪都没有,仅仅是发出像是“笑声”一样的声音而已。
“也许吧,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抵达这里是偶然,也不觉得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魔法少女晓美转了一下魔法手杖,她感受着,观察着,但没有发现丘比的任何小动作,就仿佛它只是单纯在聊天一样。真是游刃有余呢——她不由得这么想到。
这种游刃有余正代表了丘比的力量,其中的意义,也正是自己之前的攻击不可能打倒它的证明。反过来说,无论直接依靠魔法少女的力量,还是通过魔法手杖转换魔法少女的力量,最终都不可能击败这股力量的源头,那就意味着,必须要等待其它机会。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机会,魔法少女晓美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来。她觉得有这样的机会,完全是因为自己如今就站在这里的缘故。敌我双方的矛盾不是偶然的,自己站在这里与之敌对也绝非偶然,如此一来,必然存在某种情况,导致自己能够站在这里。而那种情况也不会就此结束……希望不会。
既然就这样战斗下去,也不见得有机会,那么,晓美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等待了。无论丘比这番言谈到底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亦或者是在炫耀。但是,这段时间对自己而言,也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无论给自己带来胜算的契机是什么,其出现也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必然需要“时间”来产生。
“挺冷静的嘛,晓美。不过,这就是你的优点。”丘比从水色水光的平面上漂浮起来,“看你的样子,是觉得这样拖延时间也对自己有利吗?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错误。毕竟,时间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宝贵的东西,没有时间就没有变化,没有改变的机会就不可能取得胜利。”
“你到底想做什么?丘比。”魔法少女晓美认真地再一次问到:“就算暂时不追究你的立场问题,以及你利用同伴的手段。你到底想用利用执行工程组件做什么?如果是要打倒敌人,那么,你的敌人是谁?以怎样的方式去打倒?执行工程组件可以做到什么?”
“执行工程组件是‘莎’创造的,而我不过是借用了一下。”丘比施施然地说:“无论你在这里怎么拼命,真正能够促进、改变或阻止执行工程组件进程的关键都不在这里。”
“是吗?不在这里又在哪里?我对这种秘密主义已经很厌烦了。你是打算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让大家一头雾水地去送死吗?”魔法少女晓美说:“把你的计划说出来,让大家齐心协力,不是更好吗?团结就是力量。”
“不,团结不是力量。秘密才是。”丘比那张宛如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让魔法少女晓美感受到一股凝重,若说之前的话,三分带有戏谑,那么,现在它这句话,让晓美觉得完全就是它的真心话。
——团结不是力量,秘密才是?
就魔法少女晓美所知,哪怕是在奉行秘密主义的神秘组织里,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哪怕神秘专家都是一些独行者和保密主义者,但从来都没有人会把“秘密”当作是神秘。从神秘专家的角度来说,“秘密”只是行为准则,只是一种行事手段罢了。
“看来你不认同?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不认同的。”丘比这么对她说到:“可是,你看,如果团结比秘密更好的话,早就团结起来的人们不应该获得最终胜利吗?但现在获得胜利了吗?没有。”
这句话就如同一根针扎进了魔法少女晓美的心里,让她想要反驳,却无力反驳。严峻的事实摆在眼前,团结的人们已经死剩无几了。而一心想要团结起来去反抗可见的悲惨和绝望的幸存者们,如今也一个个倒下了。如果团结就是力量,那么,情况就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样子。
决定团结的人们生死的,正是一个又一个的秘密,一个又一个意料之外的状况。
“为了找到秘密,揭发秘密,对抗秘密,所以,你来到这里。”丘比对晓美说:“真正让你见到我的,正是这种期盼。你看,你已经见到我了,你的期盼得到了回应。但是,为你和我的再会牵线的,又不仅仅是你那强烈的心愿和意志。你或许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但这种特殊并非偶然。你想的不错,决定你具备特殊性的原因,进而决定你能够依靠这种特殊性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完全是由你自身决定的——在你之外,和你有关的某些秘密,引导了现在的情况。”
魔法少女晓美眨了眨眼睛,在之前的一瞬间,丘比的轮廓似乎有点儿模糊,但又像是自己的错觉。即便如此,她也已经下定决心,不把这当作是错觉了。就在她再次挥动魔法手杖的时候,丘比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她的脑海中。
“让我看看,真正的牵线人是谁?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都能进来的地方。晓美,你不过是一把钥匙而已……啊,我知道了,能够让你成为钥匙的人,其实只有一个。”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丘比的身体就好似迷雾一样散开。
一缕缕朦胧可见的丝线,绕过晓美的魔法手杖,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体内。才刚刚准备好的魔法手杖顿时熄火了,晓美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似被丝线缠绕着,每一个关节都无法移动。她感到浑身发冷,额头不知不觉就被汗水打湿了。她可以听到,丘比的声音从自己的体内传出。
“……啊,原来如此,是我的失误。不是两点一线,而是三点一线。原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紧密吗?我完全都没有察觉到,这可不是正常的联系。”
魔法少女晓美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许多片段,可是,完全看不清那些片段的内容,却又能够大概在脑海中勾勒出部分的画面:在某个充满了未来风格的科幻的房间里,自己的挚友小圆正在祈祷;在另一个充满了怪诞风格的哥特式的房间里,自己的另一个挚友,悄无声息就消失的学姐,正躺在一张巨大的刻印了魔法阵一般复杂图案的石板上,就如同睡美人一样。
小圆?学姐?魔法少女晓美顿时从那惊惶浑噩的状态下清醒过来。她猛然间,就明白了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指引自己的声音来自哪里。
那是自己远在伦敦中继器的亲友,魔法少女小圆的声音。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也或许是渠道的缘故,那以非正常的沟通方式传达来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扭曲感,但确实是引导自己抵达此处的根源。
那么,“三点一线”的意思是:自己、小圆和学姐,三人三点?
如此说来,假设丘比认为自己的行动是秘密,那么,其实小圆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她的处境让她无法直接去做什么,所以,才需要我来做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小圆想要我做什么?和我向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吗?
“更准确的说,是你的想法传递到了小圆那里,所以得到了她的反馈。”丘比的声音继续从魔法少女晓美的体内传来,让她感到惊悚,下一刻,一缕缕的细小的烟雾就再度从她的毛孔中钻出,重新在她面前构成了丘比的形体。
“……小圆到底是什么情况?”魔法少女晓美有一种直觉,小圆的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尽管她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在伦敦中继器里,小圆一直都仅仅是这样在祈祷吗?”
“没错。祈祷,许愿,这就是小圆正在做的事情,也是她唯一在做,也是最擅长做的事情。”丘比一如既往,如同洞彻了她的心声般说到。对此,魔法少女晓美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内心被看透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同样让她很不舒服,她仅仅是将这个情况当做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事实而已。
魔法少女晓美不觉得,自己可以在丘比面前封闭内心,就算强行那么做,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这种读心般的能力在丘比的异常中,只不过是一种附带的现象罢了。说到底,身为魔法少女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身有什么可以对这个魔法少女源头的异常存在隐瞒。
不过,虽然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伦敦中继器的神秘,亦或者里面的某些人所拥有的神秘,很可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丘比虽然很诡异,但是,它仍旧是在网络球的名义下做事,这种上下关系很大程度上,已经足以证明,NOG或网络球本身就拥有压制丘比的力量。
“力量?这么说也没错。”丘比并没有因为魔法少女晓美的想法而产生半点情绪上的波动,直白地说:“伦敦中继器本身,以及将瓦尔普吉斯之夜改造成中继器的那些人,真的很可怕哟。所以,我都已经说了,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被消除了吧。那些人,可是不容许自己内部有半点不和谐的声音。”
“你也会害怕吗?丘比,你到底是什么?”晓美终于问出了所有魔法少女都想知道的事情,“你和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传闻,是真实的吗?”
“原来你们一直都这么好奇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一个意外产物而已。”丘比倒是很爽快地就说出来了,“在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变成中继器之前,经过多次理论上的调整和实验,在实验中的某一次,产生了我这样的附加产物——说起来,我的诞生给了他们不少灵感,最终伦敦中继器是这个样子,也算是有我的一份功劳吧。就这样,我不过是在伦敦中继器建设实验中,从原生的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诞生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些人也没有给出一个定义。”
“大家都说你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意识。”魔法少女晓美说到。
“到底是不是呢?我也不太清楚,当我给自己起了丘比这个名字时,我就仅仅是丘比了。”丘比说:“也许你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正在做的事情,本就是NOG本来的计划呢?”
“是么?”魔法少女晓美皱起眉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当然知道NOG、网络球和伦敦中继器里存在不少秘密,而其中一些秘密绝对会让知情者心生抗拒,但是,如果是以整个组织的方式来运作这些秘密,倒也不算是为了一己之私。从对公的角度来说,晓美觉得自己就算有所抵触,也应该可以接受。
不过,被丘比现在这么一说,就变得难以接受了。她不禁想,难道我们这些幸存者都是弃子吗?难道伦敦中继器里的计划,一早就预见到了,坐视了,乃至于推动了眼前状况的发展吗?那些人是带着上位者的心态,故意不去阻止那些毁灭性的恶事,以便将所有人都当作旗子一样摆布吗?哪怕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也是魔法少女晓美无法认可的: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死者不能复生,哪怕伦敦中继器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2210 终极许愿术
在NOG的诸多成员组织中,网络球无疑是最具备中心地位的神秘组织,它的前身就是全球第二的神秘组织,在其它神秘组织都只能在末日真理教的赫赫声威下苟延残喘的时候,是网络球树立起对抗的大旗,并坚定不移地站在第一线。
网络球的斗争,以及在斗争中的成长,已经足以体现其作为全球第二的神秘组织的能力和地位。要说网络球对这段时间中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人会相信。有不少神秘专家坚信,尽管局势已经如此艰难,己方的反抗看起来就如同风中火烛,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但是,在这个表面之下,网络球已经实质上洞悉了大部分关键因素。
看似己方节节退败,刚刚营造起来的优势转眼间就被风吹雨打去,总有意想不到的偏差会在人们刚刚看到希望的时候,泼上一头冷水。但对网络球而言,这却又不是什么意外,而针对这些在其他神秘专家和神秘组织都无能为力的境况,网络球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网络球定然已经准备了某种手段,能够在最后关头一锤定音。
这样的想法自全面开战以来,无论是面对怎样的敌人,怎样恶劣的局势,都相当深入人心。许多面临失败的神秘组织和神秘专家,在其生命的最后一刻,也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死去的。魔法少女晓美十分清楚,这种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的希望,早就已经是许多人奋力挣扎的最后理由。
就连晓美自己也不得不去坚信这一点:网络球肯定有办法,尽管现在还看不出来,那只是因为自己等人太过无知愚蠢的缘故。网络球里集中了最优秀的神秘专家,他们能够看到比自己等人更多的胜算,他们之所以还没有表现出符合人们期望的作为,仅仅是因为他们还需要等待那一锤定音的时机到来。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网络球也早已经承认失败,那么,自己这些幸存者的眼前,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吗?
网络球的精华都已经集中在伦敦中继器之中。伦敦中继器是唯一可以和纳粹的月球中继器,以及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抗衡的最后堡垒,也是最后的希望。所以,哪怕在许多时候,都难以联系上伦敦中继器,但包括晓美在内,所有已经精疲力竭的幸存者们都从未抱怨或责怪他们。尽管十分希望在自己陷入极大危机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伦敦中继器能够及时伸出援手。但即便没有,也不会怨恨他们,很多时候,只需要能够让自己知道“伦敦中继器依旧在行动,依旧在策划行动”,这就足够了。
只要伦敦中继器还在前进,那么,人类就还没有输。这样的想法,几乎就是支撑起幸存者们意志的最后的支柱。
但是,魔法少女晓美在这个水光水色的空间里,不由得这么想到:
如果这些时间里发生的这些让人感到悲伤、痛苦和折磨的事情,并非不是伦敦中继器的计划本意,而是局势不受控制,那只能说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伦敦中继器原本就打算这样,将所有人都当作是燃料一样,一点点烧光,去争取这场战斗的胜利,那么,这个计划就不禁让人有点心寒——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计划了吗?
难道,除了伦敦中继器之外的人们,都必须要成为牺牲品,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吗?如果真的需要牺牲者,那么,伦敦中继器之内的人和伦敦中继器之外的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
甚至于,比起这种愤懑的情绪,她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如果伦敦中继器里的人也免不了如同在外边战斗的自己这些人一样,被当作某个阴谋的牺牲品,那么,如今的伦敦中继器内部又是什么情况呢?在伦敦中继器之外的神秘专家们总是会想象中继器内部的安全,但是,倘若在伦敦中继器里,也已经发生了一些为人所不知的状况……
魔法少女晓美阻止了自己朝这个方向想下去。伦敦中继器本身是很坚实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去想象其从内部自行崩溃的景象。因为,小圆和一些朋友还呆在伦敦中继器里,而自己这些在外边奋力挣扎的人,也是抱着“伦敦中继器必然带着希望而行”的想法,才能够在这绝望疯狂的日子里挣扎下去。
“看来你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晓美。”漂浮在半空的丘比毫无防备地靠近她,保持和她的视线平行的位置,用那红宝石一样清澈又毫无情绪的眼睛与之对视。
“丘比!你真是太卑劣了,竟然用阴谋论动摇我们!”魔法少女晓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阴谋论?别说得那么难听。”丘比这么说着,它的嘴线天生的弧度越发让晓美感到诡异,“你所想到的,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但也差不多了。”
魔法少女晓美用力挥动魔法手杖,瞬间炸亮的光芒吞没了丘比。魔法少女晓美带着一种从心底深处浮现的恐惧向后跃起,试图拉开和丘比的距离。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恐惧并不是针对眼前的丘比,而是它如今展示的一切,其背后隐藏的某种深沉的目的。
要用蛮力打败丘比,肯定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但是,更可怕的是,丘比背后似乎存在某些阴暗的事实,让人在心生抗拒的同时却又无处可逃。
魔法少女晓美只能尽量朝好的方面去思考,否则,她觉得自己恐怕连战斗的意志都会土崩瓦解。
当然,如今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她最忧心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可见的征兆,证明她那可怕的想象就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事情。与之相比,自己能够来到丘比这里,是小圆的意志使然,也是自己、小圆和学姐三人之间不可磨灭的连系使然,反而是更加确定的事实。
至少从这个已经确定的事实来看,伦敦中继器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一缕缕思绪如同流星一样从脑海中滑落,魔法少女晓美只觉得,现在的战斗比之前的战斗更加困难了。明明丘比根本都还没有进行实质的攻击,仅仅交谈,就已经让自己感到心疲力竭。虽然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继续与之交谈下去,可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是如此强烈,让她在头晕脑胀,精疲力竭,注意力都已经开始涣散的时候,仍旧想要听下去。
水光水色里的时间是如何流逝的?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水光水色的变化是有节奏的,但是,这种节奏总显得迟钝而缓慢,总是会让魔法少女晓美觉得,这里的每一秒钟的长度,都已经超越了正常情况下的六十秒。
于半空中,划出弧度,向后下方落去的晓美,将魔法手杖拦在胸前,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从那里乍亮的光已经消退,可是,没有看到丘比的轮廓。晓美不觉得意外,但在她试图寻找丘比的所在时,一道带着如同水雾般尾迹线的小小轮廓,如同炮弹一样,在她距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就窜到了她的跟前。
是丘比!
魔法少女晓美还没有看清,却已经再次挥动了魔法手杖。巨网在这个突然出现的轮廓的正前方凭空出现,眼看这个身影已经无处可逃,却就在下一瞬间,于晓美的视野中消失了。紧接着,在晓美反应过来前,她的肩膀猛地一沉,巨大的重量压迫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左肩上——那里的触感是如此的明显,魔法少女晓美在这股充满压迫感的力量下,整个人差点就摔到地上。
等到晓美踩着坚实的地面,稳定住自己的形象时,她的眼睛却不由得瞥向自己的左肩——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丘比正俏生生站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几乎贴面的距离注视着自己。
“所以,就算这么对你说了,你也无法理解呢。但是,就算无法理解,发生在你身上的情况,多少也是和他们的计划有关吧。你们三个最初的魔法少女的关系联动,最终指向我这边,大概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吧?”丘比那宛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子转了转,不是人类眼睛那种协调性的运动,就仿佛每一只眼睛都是完全独立的,并不以丘比本身的意识去转动,“我跟你说,如果有这么一个计划,需要所有人都死光才能获取最佳的效果,才能够获得最大的成功率,你觉得如何?晓美。”
“那有什么意义吗?”晓美当然无法认可这种计划,所有人都死亡了才能成功的计划,对死掉的人们而言,又有什么用处呢?其最终的受益者,又是谁?肯定不是人类吧。
晓美的魔法手杖对她自身发出冲击,从身体内部张开某种防御性的力量,但她的表皮一瞬间就被烧焦了。她顶着剧烈的痛苦,伸手去抓丘比。然而,丘比一动不动,仍由这只手穿过了它的身体,就仿佛它本身只是一个幻象。可是,在穿透的前一刻,晓美明确感受到了触感。
“无论你是否喜欢,是否觉得有意义。当你成功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实验或许已经成功了。当然,我也不是那么确定。毕竟,我不再伦敦中继器里,他们的计划也不可能向我说明呀。”丘比的声音从魔法少女晓美的脚下传来。
晓美低头一看,那是水光水色的平面下自己的倒影:在这个倒影中,丘比仍旧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更接近最初的计划了。至少,在眼下,伦敦中继器已经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重新产生了联系。说不定,大家就要再次会合了吧。”丘比继续说到。
“小圆到底是什么情况?”魔法少女晓美追问到:“还有学姐,到底在什么地方?丘比,你之前说过,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是伦敦中继器那边的计划的一个环节?学姐就在你这里,对吗?”
“哼哼……”丘比似乎能够感受到晓美心中的焦虑,它的声音反而变得轻松欢快了,“你们的学姐,可是执行工程组件的重要部分。你们三人都是伦敦中继器的某个计划的实验部分。那么,我问你,你觉得执行工程组件到底是谁的组件?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的?还是伦敦中继器的?”
执行工程组件是伦敦中继器预定的组件?晓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
“换个角度来看,你之所以能够进入执行工程组件的内部,是因为你向小圆许愿了,而小圆也切实地实现了你的愿望,你们的学姐在这个许愿和完愿的过程中,就如同桥梁一样,不,或许形容为终点的标记物更为恰当。”
晓美一边聆听着,一边用魔法手杖轰碎了脚下的水光水色。她借助反向的冲击跳起来,与半空中,先前身上被烧得焦黑的死皮已经脱落,露出和以往一样光滑的肌肤。
“饱尝了绝望、痛苦、折磨和无助后,所许下的愿望,不说好不好,但一定是极为强烈的意愿吧?在死亡之前许下的愿望,也必然是直面自己内心的深处,是来自于潜意识的真挚期盼吧?对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产物中继器而言,在没有比这个更纯粹有力的燃料了。”丘比的声音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它继续说着:“如果所有人都死去,那么,最终的愿望,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已经达到了某种顶点了吧?”
晓美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不是网络球的主意,我并不清楚,但是,肯定是伦敦中继器的某个人的想法。一直以来,大家的目标和手段其实都很实际,对准目标明确的敌人一阵猛攻,从物质到精神去消灭对方。但是,消灭目标明确的敌人,并不代表解决的世界末日。那个人的想法则更加彻底,这是要将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所有力量凝聚到一点,以时间机器为核心去完成的属于人类自己的——”
终极许愿术!
魔法少女晓美的动作僵住了,她不太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终极……许愿术?”
2211 终极许愿术2
终极许愿术,这是魔法少女晓美第一次听闻的名词,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听起来就极为强大的神秘竟然会和自己、小圆和学姐三人扯上关系。而且,小圆似乎是三人之中更加关键的一个。但是,她从来都不曾听说过,小圆的力量竟然会和“许愿”有关。
三人在同一时间成为魔法少女,之前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罢了。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同一阵线的战友,她们的感情和对彼此的了解都极为深刻。即便如此,晓美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小圆在战斗中表现出来了的神秘,和“许愿”有哪怕一丝关系。
魔法少女的神秘虽然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而有些现象和效能上的差距,但毕竟源头是相同的,而成为魔法少女的人,其作为“人类”而言,也同样拥有共性。晓美也从未在自己身上,在其他任何一个魔法少女身上,见到过和“许愿”有哪怕一丝关联的力量。
魔法少女的战斗大体上也十分相似,在没有魔法手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大都是表现在“增强行动能力”和“增强物质或精神上的破坏能力”,而鲜有建设性的能力,乃至于辅助性的能力也同样稀少。魔法少女的神秘在总体表现上,是十分尖锐的,多体现为“更好地摧毁敌人”,而非是“救援自己人”。
之所以魔法少女的团体最终被称为“十字军”,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大家在战场上的表现和用处,确实更倾向于“军队”和“士兵”。
在获得“魔法手杖”之后,那种以团体联结为中心的作战就更多了。如今像魔法少女晓美这般单独行动的例子,其实是极其稀少的。
“许愿”这个词语一听起来就不让人觉得是一种直接的摧毁性的力量,哪怕它在某些结果上,确实拥有摧毁敌人的效果。但其不够激烈直接的表现方式,根本就不像是魔法少女会拥有的力量。不仅仅晓美自己这么觉得,她也觉得,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魔法少女会认为,“许愿术”是魔法少女会拥有的能力。
然而,时至如今,晓美也不觉得丘比会说谎。
“终极许愿术?”晓美不由得再重复了一次。
“没错,终极许愿术。由伦敦中继器中的某人推动的杀手锏。”丘比说:“具体是什么人,我可以猜想到,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和这人实际谈论过这方面的话题。无论如何,比起那个人的意愿,网络球整体的计划才更让人觉得有底气。不过,现在看来……如果不是网络球那边已经同意了这个终极许愿书的实施,就是那个人已经获得了伦敦中继器的内部主导权。”
“我还是无法理解,终极许愿术为什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无论如何,我都看不出小圆的必要性。”魔法少女晓美有点儿为远在伦敦中继器内部的小圆感到担忧。
“那么,你觉得小圆身为魔法少女,她所拥有的神秘是什么?”丘比问到。
“不是和我们类似吗?”晓美反问到。
“你和她一起战斗过,你觉得她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丘比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到。
“……中规中矩。我不觉得她适应战场。”魔法少女晓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和那些能够适应战场,乃至于主动踏入战场的魔法少女不同,魔法少女小圆总是很温柔,无论是平日里还是战斗中,她的行为、语言和从中表达出来的思想,总让人觉得她更适合呆在大后方做一些后勤工作,而不是成为魔法少女这样的“士兵”。就具体的战斗技巧而言,魔法少女小圆的风格也是温吞的,迟钝的,并不是说她会延误战机,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要杀死敌人”的意志,以及相应的锋利而雷霆的手段。
当魔法少女小圆陷入战斗的时候,无论是面对怎样的敌人,都率先采取守势,要说是在观察也好,但却只在极为险峻的情况下,才会突然爆发出一点力量,让自己得以坚持下来。她的战斗总是比其他魔法少女结束得要慢,而且是慢得多,哪怕敌人明明在其他魔法少女眼中是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被魔法少女小圆接过后,也会演变成拉锯战。
说魔法少女小圆的战斗是“中规中矩”,在魔法少女晓美自己看来,还是有点儿违心的,以她雷厉风行的性子,看魔法少女小圆的战斗,总是为之焦急。在晓美的心中,小圆根本就不适合成为魔法少女,也不适合在前线战斗。所以,当魔法少女小圆被留在伦敦中继器内做事的时候,其实她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
“中规中矩吗?”丘比歪了歪头,水色水光下的身影开始出现一阵阵涟漪,然后,它一下子就从涟漪中钻出来,重新回到了水色水光的平面上——晓美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进入水色水光的平面的下方,但是,即便下去了,也和丘比的情况不一样。
一个就像是人潜入到水下,一个就像是变成了水中的倒影。其中的差别可谓是天差地远。
“其实,你并没怎么见过小圆复有个人特色的神秘吧。其他魔法少女都会在战斗中使用足以一锤定音的力量,可是,小圆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你觉得如何?”丘比继续说到。
魔法少女晓美心中一动,丘比提醒到这个份上,她似乎也已经明白了,包括自己在内,大家过去对魔法少女小圆的判断很可能出了差错。
“因为,小圆没有一锤定音的力量?她平时在战斗里使用的神秘,不是她身为魔法少女的特性吗?”晓美即便想到了,也仍旧感到诧异。因为,魔法少女小圆在某些时刻,尤其是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时刻,总能够释放出体积、质量和破坏力都超乎寻常的光束炮。虽然在她的战斗中,并不经常出现,往往会被人认为是一种需要“蓄力相当一段时间”的绝技,但是,倘若按照现在的想法,那根本就不是小圆自身特性的展现,而是另一种潜在的特殊性的表现。
魔法少女小圆从来都没有施展过都属于她自己的神秘力量,而仅仅是将大家都会用的技巧增强了。
“可是,她的炮击很强,就一发的力量而言,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魔法少女,我们一直都以为,这就是她特有的特质。”魔法少女晓美沉声说到。她没有再去攻击丘比,比起战斗,此时的她更想知道,小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小圆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明显已经牵扯到自己和学姐了。
“的确,那是她特有的特质,但只是潜在的一部分体现而已,而不是她的全部。”丘比的笑容明明没有变化,但在晓美此时的眼中,却像是在窃笑一般,“当初让你们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小圆身上竟然会产生那样的变化。”在这里,它顿了顿,就像是刻意的一样。
魔法少女晓美不由得心急地踏前一步,追问到:“是什么变化?”
“我是魔法少女的源头,但是,用来让你们成为魔法少女的神秘的支撑点原本就是当时伦敦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伦敦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就像是奇幻故事里吃人的地下城一样,能够将人变成怪物,这些怪物就会成为它的内部的天然守护者。我诞生之后,拥有了调动这部分力量的能力,然后,我和网络球联手对之稍稍做了一些调整:于是,让人成为魔法少女的力量就诞生了,魔法少女的支撑点也从原来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变成了中继器。”
魔法少女晓美第一次听到这样清晰的关于自己这些魔法少女来历的旧事。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又能够解释,为什么魔法少女出现后,整个团体的发展和地位会是今天的这个模样。
“所以说,实质上,魔法少女也可以视为伦敦中继器的一部分。”丘比的笑容明明没有情感,但在晓美眼中,却变得更加恶劣了,就连那可爱的毫不动摇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种让人感到不快的味道,“原本应该是守卫者的魔法少女,如今却变成了最后的进攻者。恐怕,就连网络球自身也没有料到吧。”
“这又怎样?倾巢之下没有完卵。我只想知道,这和小圆又有什么关系。”魔法少女晓美的内心没有太大的动摇,无论是被称为怪物也好,被视为守卫者也好,被视作利剑也好,被嘲讽立场的变化也好,时至如今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如果自己这些幸存者不战斗,那还有谁能战斗呢?没有了,人都死光了。
不管魔法少女在过去本应该是什么模样,如今站在战场最前线的就是自己这些人而已,已经和自己等人是不是魔法少女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哪怕被称为怪物,但对比起这个战场上随处可见的怪物,自己这些魔法少女无疑都只是一些脆弱的人罢了。
要谈论“怪物”?别开玩笑了,自己这些幸存者远远谈不上,甚至就连面前的丘比,也比魔法少女更符合“怪物”这个称呼。
“你们三人在拉斯维加斯瓦尔普吉斯之夜率先成为魔法少女,和其它在伦敦中继器内成为魔法少女的人存在关键的差别——伦敦中继器对魔法少女的支撑有极为严格的限定条件,然而,让你们三人成为魔法少女的力量,来自于最原始的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你们获得的力量比后来的魔法少女更加神秘,你们的内在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异,比后来的魔法少女更加接近怪物。虽然你们自己不知道,也没有直接的感受,但是,伦敦中继器并不对你们三人具备决定性的约束作用。”丘比说出了没有一个魔法少女知晓的事实。
“在你们三人之中,小圆是变异最大的,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她的幸运,亦或者,是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的青睐,总之,她在成为魔法少女的一瞬间,在程度和异常上远远超出你们两人的神秘力量彻底让她变成了披着人皮的怪物——你们两人只是近似于怪物,而小圆就算被视为怪物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真面目被伦敦中继器压制了,即便是我也从未看见过其真实的姿态,恐怕就连小圆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吧?”
“怎,怎么可能?”魔法少女晓美这一次真的震惊了,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丘比说的故事竟然会是这样——自己的挚友,魔法少女小圆,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放在这个战场上,面对所有出现过的,在神秘性上被称为“怪物”的那些东西也毫不逊色的,真正的“怪物”?
难以想象,魔法少女小圆的形象无数次在晓美的脑海中回放,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自己印象中的“怪物”连系起来,她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善良。可是,丘比在这种时候说的话,也无法让她觉得是谎言。
“毋宁说,能够让你们都感觉不到异常,正是其异常的一部分体现吧。”丘比说:“完全就是怪物级别的魔法少女小圆,她所拥有的神秘就是许愿——只要她发下誓愿,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当然,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要做怎样的誓约,也和其许下的愿望有关。不过,我也不知道,她的许愿究竟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到怎样的程度。”
“可是,试图执行终极许愿术的那个人,有可能已经掌控了伦敦中继器的主导权,并且,尝试以时间机器为核心,对吧?”魔法少女晓美终于可以想象整件事的始末了,“时间机器在科幻中,也是鼎鼎大名。既然冠上了这个名字,那么,科幻中的时间机器所具备的能力,如今在伦敦中继器里存在的那个时间机器也定然拥有吧?”
“没错,以从未出现过的梦幻的时间机器为核心,通过中继器凝结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作为意识形态层面的动力,以小圆的许愿为主体,绕过物质性,最终构成的最终许愿术,必然会震惊每一个人——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丘比的声音似乎也有了一点动摇,“我觉得,这是目前为止最具备一锤定音能力的力量,其效果绝对超过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世界线打击。在某种意义上,这个终极许愿术就是全人类一心一意的许愿。想想看吧,如果最终许愿术成功了,那么——”
“整个世界包括全人类,都可以重新活过来!”
2212 近江的谋略
在世界末日的关头用终极许愿术将世界和人类全都复活?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说到底,又如何可以肯定这个终极许愿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呢?尽管魔法少女晓美在这些日子里已经见到过太多不可思议的神秘,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难以相信。不是难以想象,在人类的世界里,通过许愿的方式实现愿望并不算是什么出奇的想法,问题是,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做到。
正因为可以想象得到,却又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反而让人不敢相信真有这种许愿术的存在。反而,在人类的醒世箴言中,许下大愿就必然承受巨大的惩罚,通过许愿的方式实现的愿望往往是歪曲的,诸如此类的说法倒是没少流传。
哪怕是在这个充满了神秘的战场上,魔法少女晓美也仍旧会为这个所谓的终极许愿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尽管说不上来又什么地方不对,也根本就没有证据,就连丘比所说的这些事情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也难以判断——即便如此,她仍旧对“伦敦中继器会使用终极许愿术”这个可能性感到恐惧。
魔法少女晓美觉得也许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自己的狭隘,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愿意通过许愿的神秘去达成目标。这种一直都被世人警告的做法,让她下意识里更倾向于一个难以想象的恶果。
“丘比,你刚才说了,这个终极许愿术是要绕开物质性的束缚对吧?”魔法少女晓美凝重地问到:“如果说,从物质性层面重构世界,我还是可以理解,但是,绕开物质性到底是什么意思?纯粹通过意识性去影响物质性吗?怎么可能办到?哪怕神秘之中存在意识性的表现,但大体上,这个世界还是以物质性为第一性的吧?”
“哼哼,谁知道呢?你又不是神,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个世界的第一性是什么呢?”丘比反问到,“你人为物质是第一性,这仅仅是因为以你的存在方式,更容易接触的物质性的表现,但你的存在方式在这个世界里具备普遍性吗?”
“难道不是吗?物质第一性的表现到处都是,反而,以意识性为核心去干涉物质性表现,才是罕见的,而且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哪怕是在神秘现象中,要跨越意识性和物质性之间的障碍,也需要特殊的方法。这种特殊不就意味着从意识性的渠道去干涉物质性很困难吗?大多数意识形态的神秘,都无法直接干涉物质形态,而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推动物质形态的改变。”这是魔法少女晓美亲身体验,也是对自身经验和见识的总结。哪怕见过不少意识行走者,哪怕存在“灰雾”这种能够在意识形态和物质形态之间转换的东西,哪怕已经有敌人和神秘专家通过意识性的渠道,做了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但说到底,人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基础的表现形式仍旧是物质性的。
“人们总会将自己最经常最容易观测到的性质标榜为普遍性,然而,人类难以接触的领域,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特殊吗?亦或者,在人类无法观测也无法接触到的层面上所存在的性质才具备普遍性,反而是人类自身能够观测和接触的部分才是少数和特殊?”丘比这么问到,“人类通过认知为自己划出一个圈子,这个圈子之外的世界,与这个圈子相比较,哪一个更大?”
“人类无法观测和接触的部分,对人类自身而言没有意义。”魔法少女晓美如此肯定地说到。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丘比也断然否定了她的想法,“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无论人类自身怎么想都好,都必然是有其意义的,无论人类是否可以观测和接触,它都在影响人类本身——人类想要弄清楚自己所不知道的,想要接触过去没能接触过的,想要看到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这不就是人类标榜的智慧的原动力吗?”
“所有需要时间去积累才能完成的事情,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没有实际意义。对现在而言,未来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同样没有实际意义。”魔法少女晓美沉重地说:“现在,人类就要死光了,你说未来会怎样怎样,我可看不到。”
“没错,你是看不到的。如果终极许愿术是存在的,那么,在其成功的一瞬间,一切都会回归正规,我想,那个时候的你也一定会失去眼下的所有参照物吧?你会忘记现在的你和现在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看,这就是意识性的表现。绕过物质性,依靠意识性的力量去重构世界,或许会得到一个意识为第一性的世界吧?你说呢?晓美。”丘比这么说到。
不过,之前的交谈完全没有解决“为什么可以绕过物质性去重启整个世界和人类”的问题,也没有解答“这个世界的物质和意识,哪一个才是第一性的问题”。不过,在这些话语中,魔法少女晓美偶然间会这么想到:除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以“意识”为第一性,否则,根本就不可能绕开物质性去完成终极许愿术。
反过来说,难道伦敦中继器那边的人认为,这个世界是“意识第一性”吗?我们一直存在,一直观测为物质形态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某种意识形态和精神活动的表面体现吗?更深入一些去问,我们这些对自我而言确实存在着的人们,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个幻觉吗?
如果是的话,我们和这个世界,我们所感受到的“自我”,又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幻觉?
“……简直是疯了。我绝对不承认这种绕过物质性,纯粹以精神意识渠道去重构世界的想法。”魔法少女晓美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我还是觉得,哪怕集中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力量去许愿,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这个终极许愿术根本就是荒谬的东西,丘比,你真的确定,伦敦中继器想要实现终极许愿术吗?”
“嗯……这个嘛,也不过是在下小小的猜测而已,无论如何,在确认了小圆的许愿特性后,必须让小圆去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是许愿术呢?”丘比摇了摇尾巴,充满了一种既肯定又却又不负责任的矛盾语气,说:“我认为,终极许愿术是存在的,并且,物质性的销毁,意识性的确立,也是推动终极许愿术的那个家伙想要做的事情——当然,这是不是伦敦中继器里的其他人想要看到的,那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在网络球的其他人那里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计划。”
“绝对是某一个疯子在一意孤行!”魔法少女晓美极为肯定地说:“作为网络球的最高领导者,走火先生可是脚踏实地的人,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试图用‘意识性取代物质性’的妄想。告诉我,丘比,那个家伙到底是谁?现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情况,学姐和小圆的情况,以及这个执行工程组件,都是这个家伙搞的鬼,对吧?”
“那个家伙做的事情可多了,如果她是认真的,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宇宙联合试验舰队还能前进,也不能不说是得到了她的大力支持。”丘比如此说到:“我看不穿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怎么做,她的每一个步骤在完成之前,都被很好地隐藏在其它事件中了,即便是我,也是在事情发生的后期或事情结束后才隐约猜测出来。像你这样天真的孩子,绝对是无法阻止她的。”
“她?”魔法少女晓美注意到了丘比的用词,在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形象,“是近江女士吗?”
丘比只是哼哼了几声,没有正面回答。
“果然没有错,如果伦敦中机器里,真的有人可以完成时间机器,能够利用时间机器完成终极许愿术,而且还是女性,那么,除了近江女士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魔法少女晓美深深吐了一口气。
“没错哟。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可以做到,因为,是她创造了时间机器,是她完成了伦敦中继器的构架,也是她提议让小圆留在伦敦中继器里。”晓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丘比说起“近江”这个名字,声音也微微有点颤抖,“如果真的存在终极许愿术,那么,近江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涉及了每一个因素的人。不,真不想称之为人啊,人类是不可能做到那些事情的吧?”
“……如此说来,丘比你的诞生,也是近江女士的杰作吗?”魔法少女晓美突然问到。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确实如此。”丘比没有说谎,但却听得出,它有点在意。
“所以,近江女士在某种意义上,是你的母亲吧?所以,其实你一直都在为她工作?”
“不,我诞生之后,所有的行动都出自我自身的意愿,但是,我无法肯定,自身的意愿是否受到了那个怪物的影响。或许,在她的计划中,我的意愿本身就是规划好的一环,我所有在想的,在做的,在说的,包括现在,也不过像是剧本一样活动而已。”丘比那看似玩世不恭,却又极端冷静的外表,在魔法少女晓美的眼中,似乎有点儿不稳定,“我原本希望魔法少女之中会有超出她预料的存在,但现在看来,或许还是不会存在。”
“我不觉得近江女士可以完全掌控一切,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已经影响了这个战场上的一切。”魔法少女晓美断然说到,“或许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在她的剧本里,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个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敌人又是如此强大,如果近江女士真的掌控了一切,那么,这场战争早就该结束了。如果她真的需要终极许愿术,那就证明,除了终极许愿术之外,她同样没有其它办法可以战胜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末日的到来……近江女士的所作所为已经体现其极限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晓美,或许大家都小看你了。”丘比似乎也振作了一些,“不过,就算那个怪物也已经快到了自己的极限,但对我们而言,她仍旧是无法战胜的。至今为止,你到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所了解的每一件事情,大概都在她的剧本中吧。”
“所以,执行工程组件其实也是她制造的?”魔法少女晓美没有反驳丘比的说法,只是转回了最开始的问题。
“不,执行工程组件的制造者是‘莎’,但也有可能是‘莎’和那个怪物联系后,才得到了相关的设计理论。”丘比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沉静和优雅,“执行工程组件是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内部构成的,而‘莎’要获得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管理权,就必须争取到伦敦中继器的同意。据我所知,在当时,‘莎’和那个怪物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
“可是,‘莎’现在也没有回应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丘比。”魔法少女晓美早已经对这个疑惑不吐不快,这是宇宙联合试验舰队里的每一个神秘专家都想知道的真相。
“……执行工程组件的核心就是‘莎’,它将自身转移进来了。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存在某些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所以,也不清楚为什么‘莎’没有回应。它明明就在执行工程组件里……不,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执行工程组件。”丘比的声音严肃起来,“而我,不过是一个外在的辅助管理者而已。”
魔法少女晓美大吃一惊,不禁说到:“莎就在这里?”可是,她完全感受不到‘莎’的存在。
“很遗憾,哪怕在这个地方,‘莎’也无法回应。我也不清楚它现在以怎样的方式存在,我只是知道,它是构成执行工程组件的一环……而且,绝对不会想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毫无意识的零件。”丘比这么说到:“其实,我倒是觉得,‘莎’被那个怪物阴了。”
晓美知道,“那个怪物”指的就是近江。丘比对近江女士,几乎全都是用“怪物”进行称呼的。
2213 填补
近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晓美其实并不了解太多。在她成为魔法少女,成为网络球的神秘专家前,近江就已经在网络球中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就她听闻的种种有关近江的传奇中,一连串的光环让这位女性变得难以触碰。晓美在魔法少女十字军中任职,但却鲜有和近江碰面的机会。她对这个近江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对方是一个出色的,亦或者说是绝无仅有的研究者,无论是科学还是神秘都拥有极高的造诣,有人甚至认为近江的研究能力超越其它研究者一个时代。
但是,晓美不是研究人员,她无法真正理解“绝无仅有”和“超越一个时代”这样的描绘到底是怎样的程度,只是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然而,在这个感觉之后,却又无法将对方的高度提升到上个世纪的科学巨人爱因斯坦之类的高度。仅仅就觉得,对方可能是自己这个时代在研究领域上的天才罢了。
当然,网络球中的许多技术,无论是神秘还是科技,亦或者是两者的结合,基本上最重要的部分都绝对少不了近江的签名。对方就如同一个长期隐身幕后的协助者,在其他神秘专家都奋战于第一线的时候,这位女性也在大后方默默工作,是整个战局战略的重要支柱。
大家面对同一个战场,但是,身处的位置和职责不一样,晓美根本就不能拿自己见到过的情况代入到这个叫做“近江”的同伴兼陌生人身上。即便如此,当丘比表示近江就是幕后黑手的时候,她仍旧觉得难以相信。
为什么一定是近江呢?为什么是这样一个长期默默为NOG付出的核心人物呢?可是,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可以制造出“时间机器”这种科幻味道极其浓郁的东西,有谁可以控制伦敦中继器,有谁可以用一个俯瞰全局的角度去推动计划,有谁可以将这一个个就算是神秘专家也难以把握的事物结合起来,巧妙地拼装出一个“终极许愿术”。那么,在晓美已知的尚幸存的己方人马中,确实就只有近江一个人符合所有的条件。
虽然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近江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就正因为她是天才吧。魔法少女晓美不是天才,她无法理解天才会想些什么,会做些什么,其行为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但是,世人对“天才”的描述,往往都注重于其另类的一面,总是会说一般人是无法理解这些天才的想法的,而天才也总是和疯子并列谈及——一个真正的天才,必然是怪异,是格格不入的,是与寻常人不一样的,无论从其思维还是从其行为上,都会和普通人划分出一条深深的鸿沟。
天才,对于大众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怪异。也许其身上还保留着人类大都具备的共性,但是,其异常之处比起共性,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也深刻得多。天才无论多么亲民,其内在都是神秘的,怪诞的,特质的——就如同一个天生的神秘专家,一个天生的怪物。
而近江在所有神秘专家的口中,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怪胎中的怪胎,哪怕无论用什么仪器去监测,无论用怎样的直觉去感受,她都仅仅是一个人类,但仍旧让人固执认为,其内在就是一种神秘的诡异的非人的东西。
魔法少女晓美一直都在听说这类对近江的描述,过去她总觉得夸张,然而现在,如果“终极许愿术”真的是近江的大手笔,那么,她就多少可以理解其他神秘专家对近江的看法了——是的,能够想出并执行终极许愿术的近江,能够将整个NOG,将那些自己人意想不到的偏差,将自己人、盟友和敌人全都计算进来,悄无声息就推进了自身计划的近江,她认为自己是绝对无法理解的。
既无法理解近江为什么会这么想,也无法理解近江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无论前置了多少成功的几率,终极许愿术给人的感觉都太过于梦幻了。
魔法少女晓美开始对近江感到恐惧,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同伴,对一个没怎么见过面,也并不了解的上司感到恐惧。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个怪物是看过‘世界末日’这个剧本的,要不然,如何才能如此精巧地将自己地计划掺杂在其他人的计划之中呢?”丘比的声音再度平稳下来,“我可不想和这个怪物对着干,谁知道她有没有拿着我的把柄?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是脆弱的东西,但毕竟,那个怪物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的创造者,是我的亲身父母……我只是被动地接受这一切罢了。”
魔法少女晓美在进入这个奇异的空间后,第一次觉得丘比的话是真心实意。
“也就是说,你会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近江女士的命令?”她捏紧了魔法手杖,可是心中一直激昂的战斗的情绪,却不知何时已经回落了。既然丘比说的是真话,那么,自己到这个地方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终极许愿术测试环节的一部分罢了。自己难道真的可以杀死丘比吗?真的可以摧毁执行工程组件吗?亦或者,绕开这些暴力和破坏,打断近江女士的计划,让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神秘专家回到正常中来吗?
仅仅是这么想想,就让她感到无力和窒息。如果自己能够抵达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许愿被小圆接纳,那么,小圆让自己到这个地方的目的,真的和自己所想到的目的相同吗?身在伦敦中继器,成为终极许愿术的关键环节的小圆又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完全不知道,无法询问,也没有提示,仿佛一切都必须由自己判断,可是,偏生自己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不是命令,而是自然而然。”丘比说:“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才来到这里,但是,我的计划大概也只是那个怪物的计划的一部分罢了。我的行为正好推动了那个怪物的计划,你看,这是不是很有趣?神秘专家总会觉得,是自己的行动推动了末日的到来。明明每一种想法,每一个行动都完全来自于自身,但结果却是身不由己——其实,我觉得那个怪物不应该在网络球,如果有人告诉我,她其实是末日真理教的人,我也不会有任何惊讶”
顿了顿,它又说:“我的感觉挺准的,说不定,她还真的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只不过,既不是现在的这个末日真理教,也不是纳粹……嗯,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席森神父一样吧。”
“别胡扯了!近江女士绝对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人!”魔法少女晓美一边说着,一边为丘比的话感到恐惧,她甚至找了一个自觉得很完美的理由:“如果她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又为什么要推动终极许愿术呢?你自己也说过了,终极许愿术是对抗末日的手段。”
“终极许愿术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晓美,你就这样认定这个计划是存在的,真的好吗?”丘比这么反问到。
“……我虽然不赞同用这么大的代价去实现什么终极许愿术,那太过于冒险了,也对所有人都太不友好了。但是,如果终极许愿术真的存在,我更希望那是为了对抗末日,是为了世界和平。”魔法少女晓美虽然感到恐惧,但是,她觉得自己的思维逻辑并没有就此乱套。终极许愿术从过程而言,确实充满了阴谋,让人难以喜欢,但是,其结果倘如真的可以重启世界,复活因为这场末日的战争而死去的人们,那么,多少也算是让人感到慰藉吧。
晓美不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过程,但是,预想的结果确实是完美的。自己既然无法理解近江女士那样的天才,也无法阻止对方,那么,至少会希望有一个好的结果——哪怕这仅仅是希望,就她自身的哲学而言,只要过程不对,结果也不会真的美好。
“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你还是这么天真啊,晓美。”丘比歪了歪,“那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就当作是你来到这个地方的奖励,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不过,想要执行工程组件停下来,请恕我做不到。”
那我问你,你说过你有自己的计划,必须借助执行工程组件的力量去完成,那么,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魔法少女晓美回想了一下两人之前的交谈,她意识到,哪怕没有牵扯出近江女士,丘比呆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一团谜。
她本来只想询问丘比自身的情况,但却没想到丘比直接将话题扩大,将重点放在了近江女士身上。现在,她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能够干涉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远在天边的近江女士。无论丘比如何述说自己的身不由己,但它的行动完全是自主的,如此一来,也不禁让晓美怀疑,它只是将那些糟糕的因素推到了近江女士身上。
“你真是不老实啊,丘比,多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么多。但是,那都是近江女士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呢?”魔法少女晓美紧盯着这个似猫似兔的生物,也许小圆让自己来到这里,是终极许愿术的一次测试,但是,以她对小圆的了解,却又觉得,绝对不仅仅只是测试那么简单。
自己能够抵达这里,必然有自己必须肩负起的责任——这个责任或许也是小圆想要负起的。
丘比之前就谈到了自己、小圆和学姐的关系,说是彼此之间的关系,才让自己抵达这个地方。魔法少女晓美想起了,促使自己行动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有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的那些陷入困境的同伴,学姐的下落也是极为重要的目标。
而现在,只能确认学姐还活着,却仍旧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是怎样的情况——魔法少女晓美觉得,小圆同样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想要帮助学姐。小圆的想法和近江女士的想法交织在一起,于是,自己才站在这里。
这么一想,原本已经觉得无力的身体和意志就再一次振奋起来了。魔法少女晓美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无法阻止终极许愿术了,也十有八九无法让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回到正轨,但至少,她觉得自己必须夺回学姐。
“嗯嗯……我的计划?”丘比那宛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有一层明亮的反光,“都到了这一步,告诉你也没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从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诞生的,现在,我想要重新回到瓦尔普吉斯之夜里。”
回到瓦尔普吉斯之夜里?魔法少女晓美不由愕然,这是出乎她预料的回答,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这种事情可以办到吗?到底又从哪里来的瓦尔普吉斯之夜?
不,确实有的——她一转念,就明白了丘比的话。
“莎?”
“莎”本身,不就是新生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吗?
“莎已经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以及执行工程组件的一部分了。”丘比的笑容仿佛蒙上了一层玩味,“现在的它,和我的情况很是类似呢。名为‘莎’的部分带走了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一部分,但是,剩下的部分还是勉强可以用的,我想,我应该可以填补‘莎’的那部分吧?”
果然如此,魔法少女晓美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一些,说白了,丘比要做的事情,就像是把自己当作拼图的最后一块,填补到失去“莎”这个意识核心的新生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不过,说起来简单,到底应该怎么去做呢?恐怕,丘比之所以在这个地方,之所以会对执行工程组件加以操作干涉,正是为了让自己取代“莎”的作用。
具体的细节,自己大概是无法理解的,晓美心想。不过,知道这个答案就够了。
2214 执行工程
丘比自称要取代“莎”成为新的瓦尔普吉斯之夜,晓美相信它可以做到,但问题在于怎么做,以及它所做的这些事情对其他人的影响有多强烈,究竟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影响。总不可能什么影响都没有,因为它已经在利用执行工程组件了。晓美不觉得自己在追查的执行工程组件幕后之时见到这个家伙,仅仅是一场巧遇。
魔法少女,丘比,执行工程组件和伦敦中继器的近江,所有出现的因素都在晓美的脑海中被极其复杂的线路串联起来。每一个因素都和其它几个因素有关联,产生了她难以判断的化学反应,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就好似迷锁一样嵌套在一起。近江的密谋确实惊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可以利用她的密谋。
目前,近江似乎暂时占据上风,但是,到底是不是如此,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晓美十分清楚,自己获得的关于近江密谋的情报,全都是由丘比讲述,并由自己的想象和理解加工完成。确实,其结果让自己认为真实,但自认为真实而正确的结果,到底有多少客观事实上的正确,却不得而知。况且,哪怕是在这个时候,晓美仍旧不觉得丘比没有半点阴谋——它或许说了真话,但是,用语言去误导他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丘比将所有不可挽回的错误都推到了近江身上,让人觉得这个似猫似兔的东西在整个事件中不过是一件摆设,一个傀儡,但是,它真的仅仅如此吗?魔法少女晓美的头脑没有混乱,一开始,她的确有些厌恶近江女士的做法,也对终极许愿术有强烈的质疑和抗拒,可是,她的目光从来都没有从丘比身上离开过。
丘比要取代“莎”,却说得自己只是在捡漏一样——因为“莎”被近江女士陷害了,不得不成为执行工程组件的一部分,所以,它才能够占据“莎”的遗产,重新将自己变成瓦尔普吉斯之夜。仿佛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近江女士,它自身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然而,在宇宙联合试验舰队里的神秘专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它就已经知道执行工程组件了,并且隐藏在其中,而且,对学姐的情况顾左右而言它,在之前的谈话中几乎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魔法少女晓美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所谓的“终极许愿术”和“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转移出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仍旧对学姐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学姐比起其它那些人和事,就好似没有半点存在感。唯一提到的情况,也只是小圆和许愿术的附带品而已。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晓美有点不舒服。学姐的存在感越是稀薄,就越是让她觉得,对方已经陷入了难以脱身的大麻烦中。晓美已经意识到了,在最初的三个魔法少女中,自己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还能够自由活动的人了:小圆在伦敦中继器,学姐应该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魔法少女晓美再一次拉开了和丘比之间的距离,之前稍稍放松的警惕又再度严厉起来。
“丘比,请老实回答我,学姐到底在什么地方?”她这么问的时候,心中的不祥预感也在剧增。
“不告诉你。”丘比那毫无感情的笑容让晓美有些心冷,它的回答是如此的直白直接,和之前的说话方式截然不同。魔法少女晓美从中可以感受到一股有持无恐的味道,但却又更加证明了她之前的不详预感。
“丘比!”魔法少女晓美用尽全身的气势大喊着,但是,她十分清楚,自己拿丘比没有任何办法。小圆让自己来到这里,但也仅仅是来到这里而已——只是来到这里,却没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情,晓美感到不甘。她有牺牲自己也要去做点什么的觉悟,可是,仅仅只有觉悟,却没有方法,也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魔法少女晓美的魔法手杖亮起更强烈的光,就像是这股不甘的心情充当了燃料,让手杖剧烈燃烧一样。
“别用这么可怕的语气嘛,晓美,只懂得大声嚷嚷又有什么用呢?按照你们人类的俗语来说: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丘比的态度已经和之前谈论终极许愿术时截然不同,明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说话,却依旧让晓美觉得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果然,你要恢复成瓦尔普吉斯之夜,就必然会伤害学姐……不管近江女士在做什么,但实际上,正在利用执行工程组件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施加影响的仍旧是你。”魔法少女晓美咬了咬牙,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之前丘比说了那么多,自己竟然还真的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近江女士身上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并没有说谎哟。那个怪物才是罪魁祸首,我不过是被她强迫着,去执行她的计划而已。就算成为了新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也大概逃不掉吧,况且,说不定我可以借此机会恢复瓦尔普吉斯之夜的身份,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中——那个怪物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不过是站在前台的小弟而已。”丘比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它那带着笑意的嘴线却越来越诡异,当魔法少女晓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它已经站在脚边不足一米处了。
晓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一下,她低头看向丘比的时候,突然间就看到了更多的丘比。在那水色水光的平面下,如同倒影一般,无数个丘比的身影浮现其中,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个个都在盯着她。晓美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由得怀疑,此时正站在自己脚边,和自己同样处于水色水光之上的这个丘比,到底算是什么?
“其实你来得刚刚好。”晓美只听到丘比这么说到:“我有点估计错误,以为只要需要一个支点,就能够利用执行工程组件拉扯小圆的力量,不过,毕竟隔得太远了,而且还有障碍……但是,只要再加上你就可以了吧?”丘比碎碎念着,晓美似懂非懂,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竟然这么不灵光。
“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三点一线。”丘比摇了摇尾巴,“小圆、你和你们的学姐,正巧凑成了一个完整的脉络。这是在终极许愿术启动前,对小圆的许愿力量的一次小小的测试。这种力量将你引导到这个地方,转个角度来看,不也就是你把这种力量带到了这里来了吗?”
“我……将许愿的力量带来?”魔法少女晓美终于明白丘比的打算了,她只感到额头、背脊和手掌都在冒冷汗,“你要用许愿的力量启动执行工程组件?”
“嗯,是哟。”丘比没有任何掩饰,“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吗?执行工程组件和许愿术是那么的搭配,两者的性质是那么的相似。其他人已经使用过执行工程组件了吧,在一定条件下,他们只要有想法,就可以利用执行工程组件去实现这个想法——相比起小圆的许愿,执行工程组件更像是万能的工具箱,提供执行想法的工具。但是,比起许愿需要付出的代价,执行工程组件则是用‘限制’取代了‘代价’。”
魔法少女晓美没怎么使用过执行工程组件,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的神秘专家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利用这么奇妙的东西,但是,即便是可以利用的人去讲解,其他人也难以理解其中的限制——就像是两类人之间,在思维上存在一个顽固的隔阂。
即便如此,要说执行工程组件和一般意义上的许愿术有什么差别,晓美却也难以一一说出来,甚至于,觉得执行工程组件就是“许愿”这一行为和“达成”这一结果的更具体的表现方式。它非是凭空完成使用者的想法,对使用者的想法本身也有硬性的要求,但只要满足了要求,理论上无论是什么想法都能够实现。在这个过程中,执行工程组件到底消耗了什么?没有人清楚。
不过,晓美记得丘比之前说过,执行工程组件同样是“终极许愿术”的一部分,那么,它自身所表现出的那些性质,确实和“许愿”有着优秀的契合度。
尽管不是“终极许愿术”,但是当“小圆的许愿”和“执行工程组件”两者结合起来时,到底会发生什么呢?比起“终极许愿术”更弱,但比起小圆的许愿却又更强的许愿术?
“即便许愿的力量可以驱动执行工程组件,但是,你就不怕最后完成的,是小圆的愿望吗?”魔法少女晓美稍稍冷静了一些,反问到:“那可是小圆的神秘,小圆的力量,而不是丘比你的。”
“所以,这就是执行工程组件的作用啊。作为终极许愿术的一环,它的核心作用可不是实现愿望,那和许愿术重叠了。它真正的用处是,将带有个人性质的许愿,转化为无性质的结果。你想想,就算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也不可能真正达成一致吧?人的意识,无论表面的还是内在的,都充满了矛盾,无比复杂,在巨大的共性之余,那些强烈的个性也同样是客观存在的。”丘比依旧耐心地为魔法少女晓美解释到。
“终极许愿术只能启动一次,只能实现一个愿望,而用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去许愿,同一时间许下的愿望很可能不止一种。执行工程组件就是人类集体潜意识和小圆自身意识的连接和调和,从而去完成‘一个共性而单一的愿望被小圆的许愿力量实现’的结果。”
“也就是说,只要小圆许愿的力量进入执行工程组件,那么,结果并不是由小圆来决定的,而在执行工程组件本身的运作?”魔法少女晓美试探着问到。
“没错,就是这样。你终于可以明白了呢,晓美。”丘比似乎也很开心,但是,晓美觉得这绝对不是友善的证明,“执行工程组件距离伦敦中继器太远了,必须通过一条既有的路线,才能让小圆的神秘性和许愿的力量进入执行工程组件——本来以为,小圆和你们的学姐构成的路线就已经足够,但果然还是要晓美你加入啊。最初的三个魔法少女,三点一线,才是最稳定的状态。晓美,你果然还是不可或缺的。”
魔法少女晓美睁大了眼睛,她已经有所预感,但是,这个预感来得比她所想的还要有冲击力,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执意追踪到这个地方的行为是错的吗?是自己的选择,才补完了丘比的计划吗?如果自己没有找上门来,亦或者,不是依靠小圆的许愿才找到这里,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然而,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个心声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自己的决定,本来就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无论是自己还是小圆,都有来到这个地方,直面所有阴谋诡计的理由。因为自身的行动会填补敌人的计划,就不去做,那才更让自己难以想象。
无论如何,自己和小圆都会采取行动的,也不可能真正预知丘比会做什么,毕竟在那个时候,甚至都想不到在执行工程组件背后的是丘比。没有足够的情报,行动时就容易犯下错误,这是必然的,但是,没有足够的情报也是客观的——想要情报就有情报?在神秘专家的事件中可没有这么想当然的好事。
明明情报不足,明明敌人未知,明明在事后想来,总能列出一连串的“如果”:如果有什么就好了,如果这么做而不是那么做就好了——可是,这些如果都是不存在的。
神秘专家的工作,就是要在这种客观条件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去战胜敌人,去战胜未知和神秘。
所有的判断,都有可能是错误的,即便如此,也只能做到自己的最好。
魔法少女晓美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最后问到:“丘比,你的愿望实现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我、小圆和学姐,会变成怎样?”
“嗯……谁知道呢?这又不关我的事。”丘比无所谓无感情地这么回答到。
2215 巴拉巴拉,魔法少女
晓美不知道丘比的做法到底会引发怎样的灾难,它说过如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异常不是它的过失,它仅仅是利用了这个战场中存在的某种神秘对幸存者们的精神影响。说实话,当丘比窃取“莎”留存的部分,成为另一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也很可能真的对同一条战线的人们是一件好事。既然如此,难道自己来到这个地方,见到丘比,就仅仅得到了一些无法就地证明的情报,然后什么都不做就离开吗?
那么,小圆将自己引导到这个地方,仅仅是终极许愿术的无伤大雅的小小测试吗?比起这样想,魔法少女晓美更倾向于自己来到这里,有着更大的意义。是自己那迫切想要拯救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愿望,被小圆的许愿术实现了。那神秘的许愿的力量引导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
自己应该怎么做?这个地方所拥有的东西,除了执行工程组件本身之外,就只有自己和丘比了。所以,无论丘比如何撇清自己的干系,也无法让这个魔法少女接受。
要战胜丘比,正面攻击没有用处,直接使用魔法少女的力量也没有意义,单凭自己是无法做到的。但是,在丘比提到远在伦敦中继器的小圆、在这水色水光的奇妙空间里的自己,以及同样理应就在这个地方的学姐,再加上执行工程组件,这些因素的结合能够让它利用许愿术的力量,去完成它和“莎”的遗产的结合——魔法少女晓美不禁想到,既然丘比可以利用执行工程组件,为什么自己不能呢?在之前的时间里,许多神秘专家已经利用了执行工程组件,而她没有。究其原因,更多是因为她无法实际接触到执行工程组件。
执行工程组件在每一艘船舰的分支构造的位置隐晦且游移不定,没有足够的运气,是不可能碰上的。魔法少女晓美刻意去寻找,最终也仍旧是在小圆的许愿术的指引下,才找到分支构造存在的异常之所在,并最终穿过分支构造,抵达这个水色水光的空间——丘比隐晦地提到过,这里就是执行工程组件。
魔法少女晓美仍旧不明白执行工程组件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东西,这个组件就像是没有一个确定的形态,也并非是一个确定的物质,明明和宇宙联合试验舰队连接,却又不存在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任何可以直接观测到的地方。这个水色水光的空间到底是执行工程组件的外壳,还是执行工程组件的内部?完全无法理解。
丘比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控制执行工程组件,让这个东西按照它自己的想法运作,至今也没有一个解释。魔法少女晓美已经不觉得丘比会说出来了,它已经说了很多东西,但是,它肯定不会为自己的计划制造障碍。晓美确信自己只要知道丘比控制执行工程组件的方法,就会从这一点出发,去干涉它对执行工程组件的控制,她也相信,丘比也定然知晓这一点。
反过来说,如果丘比真的说出了自己控制执行工程组件的办法,反倒会让晓美感到头疼,因为,对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必然在于它已经算准了她的行动,会都它的计划产生促进作用。在那样的情况下,晓美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被丘比利用。
如今,自己、小圆和学姐的关系,已经被丘比利用了,它接下来来要做的事情,那所谓的三点一线,很可能还会继续对自己三人造成某种影响。魔法少女晓美这么想着,就更不想让丘比继续下去了。无论于己于人,丘比所做的事情,其风险性都太大了——而丘比本身就对其他人的安危完全没有任何兴趣,近江和伦敦中继器远在他方,如今它几乎是无所忌惮的。
——要怎么做?
魔法少女晓美眼睁睁看着大量的如同倒影般出现在水光水色平面下的丘比,一个个从下方钻出来,变成一个个实体的丘比,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水色水光空间里的丘比已经至少增殖了几百上千倍。
一眼无法数清的似猫似兔的怪诞东西站在水光水色的平面上,漂浮在半空中,以魔法少女晓美和原本的那只丘比为中心,几乎涵盖了每一个可以看到的地方。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丘比们挡住了魔法少女晓美的视线,那一圈圈的丘比穿插移动,而从整体去观测,又能发现不同的旋转规律。
每一个丘比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全都在凝视着魔法少女晓美,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这些丘比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又打算做什么。不过,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丘比的群体运动和个体运动,都具备一种朦胧的仪式感和极其复杂的规律性,必然是在进行某种群体运作的神秘。而这种神秘向来都只会出现在需要献祭的场合。
——被当作祭品了吗?
魔法少女晓美不愿意坐以待毙了,她手中的魔法手杖上浓烈燃烧的光芒再度迸射。巨大的加速度带着她从丘比那密不透风的阵营中穿过,而她穿过的地方,一些锐利的切割,强大的冲击和剧烈的燃烧纷纷落在这些丘比身上。
新出现的这些丘比虽然数量巨大,但在防御能力上却显得极为差劲。既然没能拦截魔法少女晓美的移动,也没能防御她在移动中附带的攻击。几乎是晓美前脚刚刚从它们之间的间隙中穿过,这些丘比就已经四分五裂,如同被砸起的水珠,向外抛飞。与之同时,这些丘比的身体纷纷被点燃了。
魔法少女晓美在疾驰,更是做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发动自身的特质性神秘去夺取一线机会。然而,这些被攻击的丘比却连反应都没有做出更多,就这么静静地在攻击中分解,如同柴薪般燃烧起来。
它们越是无动于衷,越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越是让魔法少女晓美感到不安。只用了数秒的时间,丘比大军就仿佛已经陷入绝境中。当晓美停下脚步,稍作喘息的时候,围绕着她的已经不再是许许多多的丘比,而是这些丘比被切割燃烧后,所构成的一个巨大的火焰牢笼。
魔法少女晓美这才意识到一个诡异的情况:明明自己想要脱离这些丘比的包围圈,是向着包围圈的外侧冲刺。可是,当自己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旧站在着这些丘比的中央。原来自己和最初的丘比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巨大的丘比们遮掩了,自己确实已经离开原地,但是,相对于这些丘比,相对于这个水色水光的面积,她仍旧是处于某种“中心”。
——无法脱离?
魔法少女晓美没有因为这种焦灼又诡异的状况感到惊讶,丘比从来都没有在他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的能力和极限,这也意味着,它能够做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无论是之前的战斗,还是现在的战斗,都不过是丘比的强大的又一次证明罢了。
巨大的光束从魔法手杖中喷出,魔法少女晓美挥舞手杖,让这光柱绕着自己周遭扫了一圈。当耀眼的光芒消逝时,丘比们的包围圈被清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然而,就在魔法少女向那边飞奔而去的同时,许许多多的丘比再次从水色水光的平面下浮上来,重新占据了消亡的丘比个体的位置。
死去的丘比,连尸体都不见踪影,而活着的丘比会填补漏失的位置,其整体的数量不见减少,反而让魔法少女晓美觉得越来越密集,仿佛这样下去,这个不知道究竟有多宽敞的水色水光空间,也会变成沙丁鱼罐头般拥挤。
魔法少女晓美尽可能不让这些丘比接触自己,原来的那只丘比到底是这群丘比中的哪一只,她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在这个上下左右前后全都是丘比的空间里,她只能选定一个方向,不断向前飞奔,然而,正因为视觉上没有一个合适的参照物,所以,她根本无法定位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沿着直线前进。
这些丘比确实很脆弱,在魔法手杖的攻击下,它们原本还四分五裂,鲜血飞溅,熊熊燃烧,化为灰烬,但渐渐的,不知何时,死在魔法少女晓美手中的它们就变成了气球一般,嘭的一下,炸开来,洒落出大量的礼花,让整个场景顿时脱离了原先的血腥,反而有了一股古怪的节庆的味道。
明明是拼命的战斗,但是,那随时都会让人丧命的直接的危险,却在被扭曲成一种古怪的状况。魔法少女晓美警惕地接触了这些礼花,却发现它们并非是实物,而更像是声光现象,比糖纸还要脆弱,一碰就碎,但又不是消失,而是再度分解成更小的礼花。
礼花分解成礼花,大的分解成小的,小的分解成更小的,一直到肉眼看不见为止,一直到完全感知不到为止,即便如此,在那看不见的微观世界里,在那完全无法感知到的未知的状况下,也仍旧让人觉得,它们还在不断地分解。
大量的声光现象让整个水色水光的空间染上了一层不洁净的颜色,驱散了这里原本拥有的宁静安详的氛围。它们就像是一种可怕的污染,在肉眼可见的极限处扩散。魔法少女晓美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染上这些礼花的光和色——身体似乎正在失去肉体的实质。
转变成光和色彩的肢体部分仍旧是立体的,但是,触觉已经消失了。
是因为之前碰倒了礼花吗?魔法少女晓美不由得在心中想到。然而,她之前接触礼花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给自己制造了一层保护膜,如果这些礼花能够穿透保护膜,那么,无论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些声光色彩的礼花现象已经遍布整个空间了。
咻,咻,咻——
嘭,嘭,嘭——
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如同节日的礼庆,每一次礼花的绽放,都在让水色水光变换颜色,在颜色剧烈变换的同时,也有巨大的涟漪接连不断地泛起。魔法少女晓美的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被侵蚀了,变成只有光和色彩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电视节目里那些幻想出来的魔法少女变身的时候,定格在了换装时的状态。
魔法少女晓美当然也会变身,而且,就如同电视节目里的那些魔法少女一样,需要利用变身来发挥真正的力量。每一个魔法少女都有制服,款式和其变身之后的完全一样,但是,两者却是不同的概念。即便如此,魔法少女十字军里的每一个魔法少女在变身的时候,都不会出现电视里那般只有光和色彩的形态,而仅仅是服装的变换。
电视里,魔法少女的变身过程总是需要好几秒,就仿佛存在一个绝对领域,让敌人无法攻击到——原本魔法少女晓美她们也是如此,但是,为了适应愈演愈烈的战争,在丘比没有过多出现的情况下,变身的时间开始压缩,到了现在已经是顺便的变换了。
魔法少女十字军的每一个成员都有过这样的共识:这种由丘比带来的力量,有时就像是恶作剧一般,仿佛是参考电视动画里的那些魔法少女们随便拼凑而成的。尽管就能力上并不逊色,但放在实际应用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到尴尬和羞耻。
只有不惧尴尬和羞耻的人,才会选择成为魔法少女——尤其是男性。
魔法少女晓美如今正在遭遇的危险,在她看来,也确实充满了魔法少女的风格——这些礼花看起来美丽又可爱,哪怕污染了空间,污染了身体,其本身也是闪闪发亮,如同虹色般有着迷人的一面。
然而,同样无法否认,这样的变化在充满了危机和神秘的战场上,同样让人感到恐惧。它将会导致的结果,根本无法从过去那些阴森晦涩的经验里得出。
2216 瓦尔哈拉的镇魂曲
魔法少女的力量对丘比无效,无论杀死了多少丘比,还有更多的丘比填补进来。魔法少女晓美的四面八方都是这种似猫似兔的怪物,如果她不尽己所能,用最快速的方式杀死它们,仅仅是它们的数量就会把她淹没。空间被水色水光的平面分成了两部分,那如同湖面一样泛起阵阵涟漪的下方,除了丘比之外还有更多变换的景象,这些景象是如此的复杂,如此的意象化,像是晓美曾经所知道的任何景象,但也不能说是她知道的任何一个景象,这些景象糅杂在一起,像是她自己的记忆,又像是其他什么人的记忆。
丘比就从这些景象中浮现,在建筑里,在山脚下,在风雨中,在雷霆和日光里,在熙熙攘攘的大路上,在阴暗幽深的小径里,在广袤无边的沙漠,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风和日丽的大自然中,也在战火飞扬的战场上……
这些丘比从一个个人的身体里跳出来,从一个个动物的身体里跳出来,从石头里蹦出来,从树木草丛里长出来,它就像是一大片的虫卵,像是浪潮里的泡沫,像是珊瑚礁里繁衍的鱼群,就这样从种种存在着的自然形象中出来。
如此的复杂,如此的多样,但终究都会成为这似猫似兔的模样,成为丘比。
丘比诞生,走出,浮现,上游,穿过水色水光的平面,来到平面之上,分散到四面八方,如同气球一样继续上升。它是可以悬浮的,是可以踏着空气奔跑的,但也仿佛有风在吹动它,而它只是立定着,被这完全感受不到的气流推动它的身体。
这奇异的空间,水光水色的平面,无论上和还是下,都仿佛没有尽头。魔法少女晓美跑啊跳啊,在空中飞翔,在无数的丘比之间穿梭,她经过的地方,周遭一片的丘比都在死亡,四分五裂,爆炸,冰冻,被烧成黑炭,被电光缠绕,被挤压成肉沫,而在承受各种各样的死法之后,丘比就会变成绚丽的礼花,将这残酷的如地狱般的景象点缀得宛如节日的庆典。
美丽的礼花带来美丽的虹光,污染着目所能及的一切,也包括魔法少女晓美自己。她杀的的丘比越多,这些礼花就越多,这些虹光越是绽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避开,无论有多快的速度,也必然会沾染上这些看似美丽可爱的声光现象。
到底哪里才是平静的,一无所有的呢?没有,过去曾经有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了。魔法少女晓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在推动这种污染,然而,她无法停下来。她又怎么可以停下来?只要脚步稍微缓慢,只要反应稍微迟钝,只要魔法手杖挥舞得迟了一步,自己存在的空间就会被这些丘比压缩殆尽。
如果自己被这些丘比淹没,自己会变得怎样?会不会对自己根本没有影响?魔法少女晓美完全不敢去往这般理想的方向去思考,因为,从她成为魔法少女开始,这个世界的一切就都变得残酷,一步步将自己和其他人拖入地狱之中。
她和其他神秘专家一样,也都会在筋疲力竭的时候想:如果自己死了,那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看看这个世界,哪里还有希望?人都已经只剩下自己这几个了,自己除了不断地复仇,不断地杀死敌人,不断地挣扎,又能够做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呢?哪怕这些挣扎是有意义的,但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却又是如此的绝望,哪怕杀光了敌人,获得了这场战胜的胜利,也没有人可以在真正意义上取得胜利。
甚至于,至今为止,又在什么时候,真正看到过胜利的曙光呢?每次都是这样,刚刚觉得有机会,这个机会就会换上一副狰狞的表情,化作让人绝望的危险扑上来。就仿佛那胜利,不过是悲剧的伪装,亦或者自觉得是希望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吗?不,没有的——
现在之所以还在战斗,只是因为自己在过去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倘若现在才放弃,那就太令人不甘了。
仇恨,不甘,绝望,疯狂,仿佛可以让那些正在变得毫无意义的事物和胜负重新获得一种意义,是的,去复仇,去为自己过去的努力做一个结语,带给敌人绝望,让自己在疯狂中挥洒一切,本身就变成了一种意义。
魔法少女晓美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正在被自己的思想扒开,那黑暗的色彩就从中流淌出来。那不是脓液,至少,这黑暗的色彩也是华丽的色彩,有着让人沉迷其中的诱惑。她有杀死了一片丘比,眼前一阵恍惚,在幻觉或错觉中,她似乎真的看到了那黑暗的色彩变得如有实质,正从自己的心口流出,自己身上已经被虹色污染的部分一接触到这黑暗的色彩,就立刻被其吞噬了——她在恍惚中觉得,这是否就是一种启示,必须要用这黑暗的色彩才能抵御丘比的力量?
可是,下一刻,魔法少女晓美就挣扎着脱离了这种恍惚,那黑暗的色彩也随之消失不见。
——不是这样的!
她在内心中大喊。她并不否定支撑自己和其他人前行的动力中,有这样人性中狂乱黑暗的一面,但是,真正促使她行动起来的,那最初的梦想和动力,却依旧存在。为了友情,为了同伴,为了拯救世界的最后一点可能性,这些初衷绝对不是虚假的。
“滚开!滚开!滚开!”魔法少女晓美第一次在战斗中放声嘶喊,她感到愤怒,但是,愤怒不是她的动力,她十分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愤怒,既是为这毫无希望的战斗,但更多却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中,竟然想要去否定那些美好的东西——倘若否定了那些美好,那么,自己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呢?难道自己的过去根本就没有价值吗?难道自己所爱的人们,也全都没有价值吗?
“我的人生,这个世界的过去,那些曾经美好过的事物,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魔法少女晓美停住脚步,落在那已经染上虹光的水光水色平面上,她落得如此之重,脚下的涟漪顿时溅起,变成一股巨浪,向四面八方排开。
周遭的丘比被这巨浪一打,就如同泡沫一样消失了。魔法少女晓美感到无比的疲倦,和丘比的战斗只需要用大威力大范围的攻击清扫,虹色对自己的污染是自己无力解决的,所以也不需要去多费劲。只是那不断在啃食自己埋藏在心中深处的美好的黑暗和绝望,才让她苦苦挣扎。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丘比战斗,而是在和自己战斗。
她害怕自己会被那黑暗吞噬掉,会被那绝望追上来,会成为愤怒、不甘和仇恨的傀儡,遗忘了自己之所以站在这个战场上的初衷。但是,她也在庆幸,自己一次次地从那否定意义的绝望和疯狂中挣脱出来时,就越发可以感受到,自己心中那份美好的记忆,以及自己对那份美好的向往,有着如此沉重的份量。
丘比又出现了,又增加了,本来已经清空的范围,不到三秒的时间,就已经差不多被填满。
魔法少女晓美不知道自己要和这无穷无尽的丘比战斗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局面,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胜利的机会,更可以想象,丘比正在渐渐接近自己的目标,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如此坚定过,只要自己还能战斗,就绝对不会想着放弃。
“别小看我了——”魔法少女晓美仿佛是对自己说着,也仿佛是在对这无穷无尽的丘比说着:“你以为我是谁?”
她高高举起魔法手杖,就像是在发下誓言,像是在接引从那无法观测到的彼岸传递来的力量,像是全身心在祈祷。而她的脚下,那铺上了虹色的水光水色平面愈发动荡起来,发出宛如沸腾般的咕噜咕噜声。这一刻,无数的丘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四面八方扑来,然而,无论它们是在空中飞翔,还是在水光水色的平面上奔跑,它们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越来越缓慢,就像是一幅幅的电影被抽调了帧数,让它们呈现出的是一个个定格的画面。
无形而神秘的力量从魔法少女晓美的身体上释放,她对自己周遭的一切异常看也不看,因为,这本身就是她身为魔法少女所拥有的个人特质,而她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百人百样的特质性的神秘了。她认为魔法少女的力量对丘比是无效的,哪怕是充满了自己个人特质的神秘,只要这股力量的源头仍旧是魔法少女的神秘,就必然无法对付身为魔法少女起源的丘比。因此,她一直都只是在用魔法手杖转化的力量去战斗。
然而,只是用转化的力量是无法打开僵局的。正因为是要拼命,所以,才必须用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力量。
对手是丘比,自己所拥有的,就是自己的一切而已——那专属于自己特有特质的力量,来自于魔法少女的神秘,但不也正代表了自己的全部吗?
魔法少女晓美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不,甚至可以说,她原来是这么想的,但是,战斗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去想了。她知道,自己有点小聪明,但比起周遭的其他聪明人,乃至于聪明的怪物,自己无疑就是个笨蛋。但是,笨蛋也又笨蛋的战斗方式,神秘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是聪明或是笨蛋就会对其有所眷顾。
在魔法少女晓美的眼睛里,一直都有另一个笨蛋。魔法少女小圆,她已经多次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了她,笨蛋是如何去战斗的——
鲁莽的,满怀希望的,竭尽全力的……
这一刻,魔法少女晓美似乎看到了魔法少女小圆的身影就在自己的前方,一个恍惚,这个幻象就消失了。但是,她高举起的魔法手杖正在解放,为了能够更好地战斗,为了针对强大得过份的敌人,从平日里就不断压缩封印在其中的足以昭显魔法少女自身特质的神秘力量正在解放。
无数的丘比,就是无数的画面。那飞奔而来的丘比,最近的一个距离她不到三米的距离,但是,这个不到三米的距离就如同天堑一样。神秘的力量分割着时间,时间又分割了空间,分割了常识中的物质、能量和信息。
“#@¥%&……”魔法少女晓美的念诵着只有自己知道其意义的音节:这些音节唯一的意义,就是解放自己心灵的“钥匙”。她再一次看到了,那黑暗的色彩再一次从她的胸口流淌而出,但那只是涓涓的溪流,而另一种柔和的明亮的如同阳光一般的色彩,则在下一刻喷涌而出,就如同火山喷发的熔岩。
只有魔法少女晓美自身所在的时空没有被分割,而她的魔法手杖就在这个空间里伸张,壮大,从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够抓起的短杖,变成了需要双手抓住的长矛。宛如电视动画里的魔法少女手杖般可爱的风格,也在此时此刻,变成了更加堂皇而狰狞的,充满了机械感和力量感的样式。
一缕缕光沿着长矛亮起,一根,两根,三根……无数根,细细的,分明的,溅出电弧和火花。肉眼可见的能量团聚集在矛头,于是,矛头便开始分解,组合,变成了更加巨大的形体。
魔法少女晓美再一次感受到了近江的存在,因为,这本来就是近江为网络球制造的武器的风格:S机关和多变形态。
最初的原型是名为“KY”系列的手提箱式的魔方武器。是高川先生最常用的武器。
魔法少女晓美似乎看到了,被联合国和NOG同时认可,无数次战胜过强大敌人,真正被人歌颂的英雄,那位高川先生,仿佛也在这一刻站在自己的身边。
还有魔法少女小圆,她在遥远的伦敦中继器里祈祷。
“最大出力解放——!”
魔法少女晓美脚下的水色水光彻底喷涌起来,巨大的浪潮,一下子就撕破了那虹光的假象:原来那看似污染了水色水光平面的虹光,不过就如同水面上的一层油污而已,而在水色水光之下,那真的是无数量的水色和水光。它们如同大海啸一样卷起,将漂浮在表面,早已经连成一片的虹光撕扯得支离破碎,再一卷,就将其吞没,再没半点踪影。
那一个个宛如行为被切割,只留下一帧帧独立影像,愈见缓慢,似乎随时都会凝滞下来的丘比,被这滔天的巨浪拍打,席卷,顿时就是一空。在远方,还有更多的丘比,那只是魔法少女晓美的矛头指向的所在。
“这是我的力量,这是我的世界!THE——Requiem_of_Valhalla!”
世界,变成了黑白色,仿佛一切事物都凝固在老旧的黑白照片中。唯一在跳跃的,就只有魔法少女晓美手中魔法手杖的光芒。
2217 机关算尽
光芒仿佛可以穿透所有的事物,每一个有形体的,可以观测到的事物和现象在这强烈的光芒中变得透明,掀起滔天波澜的水色水光凝固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件晶莹剔透的艺术品。放射状的光芒仿佛每一丝光线都能够让人看到,空间被洞穿了,被扭曲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球状的扭曲现象,正在以魔法少女晓美为中心向外围扩大。
这一刻,魔法少女晓美仿佛就是这个奇异空间的中心。
一切可视的景象都在弯曲,囊括了这一切可见事物的空间在弯曲中膨胀,明明早已经静止不动的东西,却仿佛在飞一般远离魔发少女晓美——它们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拉走了,抛飞了。
一切原本能够接触到魔法少女晓美的事物现象,都在迅速远离这个可怕的源头,就连那无数的丘比也没有例外。
数不清的丘比原本是立体的,如今却变得如同黑白照片里的影像,仅仅是以这种平面的方式悬停在半空。无数丘比的黑白照片,在魔法少女晓美的光芒中被点燃,每当那变成巨大长矛的魔法手杖释放出一缕光,就有一个宛如黑白照片般的丘比被点燃。
这些丘比全都化作火炬,它们无法移动,但是,火苗却以它们为燃料膨胀着,跳跃着,伴随着弯曲膨胀的空间越发远离魔法少女晓美。
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光在射出。原本的颜色丢失了,原本的轮廓丢失了,原本的形态和性质都丢失了。如此剧烈的扭曲对所有承载这股力量的事物而言,恐怕连一个普朗克时间的一兆分之一都没有,最小的量子单位已经被打破,远超常识的事像正在发生,却没有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人而言,这极为短暂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情无限趋近于既成事实。
魔法少女晓美只是一鼓作气打出了自己最有气势的一击,也是至今为止,她竭尽全力能够达到最高层次的攻击。然而,无论是释放出的力量,还是已经产生的现象,都让她在那么一瞬间感到不可置信。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即便她就是源头,也在扭曲发生的下一瞬间就被冻结。
魔法少女晓美宛如站在世界的中心,而她已经无法知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人类的常识相去甚远的丘比已经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死亡不知道多少次,那是天文数字,哪怕是它也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将其记录下来。它在扭曲发生的一刻,就本能感受到了,这绝对不是魔法少女晓美一个人的力量,有什么东西,或是某些情况,总而言之,是十分复杂的因素,但又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地在同一时间糅杂在一起,让魔法少女晓美依靠自身特质的这最强一击产生了化学反应,发生了质变,变成了连它都无法正面抵挡的可怕力量。
无论是强度还是神秘性,这股力量的程度都太高了。而且,其中真正属于魔法少女的因素又太少了。丘比觉得,哪怕自己恢复成瓦尔普吉斯之夜也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攻击面前毫发无伤。
在宛如被嵌入黑白色老旧照片中的丘比被点燃之前,隔着水色水光的平面,尚未从下方浮起的丘比就已经向执行工程组件的深处跳跃。它十分清楚,魔法少女晓美的攻击强度彻底超乎预计,无论其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自己必须依靠执行工程组件的力量才能承受。
对于这突然发生的特殊状况,丘比也有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魔法少女小圆的许愿术被伦敦中继器增幅的缘故,能够强化许愿术的人,在伦敦中继器里可不仅仅只有近江那个怪物,若说最便利的,当然要属走火的魔纹超能——走火的魔纹超能甚至连伦敦网络球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可以增幅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
——不过,无论其原因究竟是什么,只要有许愿的因素在其中,执行工程组件就应该可以抽离这部分因素,让这种攻击的强度和神秘性降低。
丘比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它也从不怀疑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因为,这本来就是近江那个怪物为了完成终极许愿术而特别制造的部件,对许愿产生的力量拥有极强的吸收能力和转化能力。丘比十分肯定,只要自己能够撑过最开始的时间,那么,魔法少女晓美这一击就会愈发衰弱。
越是靠近执行工程组件的核心就越安全。水色水光的奇异空间本身只是执行工程组件的表象,要拿寻常的机器来对比,就如同外壳的“内部”。丘比迅速脱离了这层外壳,直接从“外壳的内部”跳入整个执行工程组件的内脏中。
然而,就在它即将进入宛如心脏一般重要的核心地带时,另一种神秘的排斥力凭空产生,挡在它的前方,拦截了它继续深入的路线。
丘比就如同一头撞上了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某种机制顿时被启动,丘比只是感觉不对,就已经被反向摔了出去。也就在这一刻,它终于明白了,自己仍旧没能真正掌握执行工程组件的全部,最核心的位置虽然在过去被它找到了漏洞,进而让它可以利用这个漏洞,对整个执行工程组件进行有限度的干涉。但是——
这个过去存在的漏洞,已经在这致命的短暂时刻彻底被填补了。
“可恶!肯定是那个怪物搞的鬼!”丘比虽然这么说,却完全没有任何惊恐担忧的情绪。它当然早就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执行工程组件是近江设计的东西,哪怕“莎”在制造的时候加加减减,但就这方面的才能而言,过去曾经是统治局技术人员的“莎”却肯定并不上近江那样的“怪物”。甚至于,就连“莎”成为瓦尔普吉斯之夜也可能是被近江推动的——丘比想到的事情,其他人都没有想过,但是,丘比却一直都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近江到底是怎样可怕的怪物。
那可不仅仅是对自己“生母”的了解,而是在另一种非人层面的了解。
丘比在打算利用执行工程组件的时候就已经留出一条退路。正因为了解近江,所以它总是很谨慎,哪怕这次的计划无法成功,也不会对它的信心有所损害。
那扭曲而神秘的力量已经顺着光渗透进来了,丘比回过头,以它那超出常人认知的视野,很轻易就能突破执行工程组件从外到内的一层层阻碍,从一个开阔而整体的角度看到这个范围是如何丢失自己的颜色,宛如被塞入了太多的东西而变得臃肿的。
时间和空间是弯曲的,但是,在丘比的观测中,这种弯曲却并非天生如此,科学中述说时间和能量都是不连续的,但在它的眼中却明摆着是连续的——连续且笔直,没有弦,没有量子,没有平行,平铺直叙,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不存在分支。
神秘的力量弯曲了这本来平铺直叙的东西。
一切都是固定的,客观的。人们常常喜欢将自己的主观和外在的客观分割开来看待,但是,在丘比眼中,所有的主观都是客观,是诸多客观因素糅杂的整体表现——它可以自由进出所谓的“主观”和“客观”,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中穿梭,正是因为,在它的眼中,这一切都是一个平铺直叙的整体。
现在,丘比要再一次跳跃了。但是,它不敢前往未来,因为未来就是一条死路,末日就等在那里,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动摇。这平铺直叙,贯彻到底的世界,末日就是终点,而包括末日在内,一切事物的存在和发展就如同“剧本”一样。
如果“剧本”的结局是美好的,它并不介意直接前往“结局”,但是,这个“剧本”的结局明摆了会毁灭一切,包括它自身在内。所以,它只能跳跃到“过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太可惜了,明明只要还多一点时间……不,如果是那个怪物插手了,那么,这个时机也是可以理解。
黑白色很快就吞没了执行工程组件的大部分,丘比最后看了一眼魔法少女晓美,眼神平淡而冷漠,既不为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感到愤怒,也不觉得如今的情况有什么地方不可置信。既然自己想要利用这三个魔法少女之间的连系去干涉执行工程组件的运转,那么,眼下这种反击的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是许愿术的力量。”它到现在仍旧可以依稀感觉到,从遥远的彼端,魔法少女小圆正从一个俯瞰的视角注视着自己。当然,对它而言,那并非是魔法少女小圆自身的力量,而是伦敦中继器整体的力量。也不仅仅是伦敦中继器本身,而且还包括了里边存在的种种神秘和怪物。
——不过,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
丘比这么想着,轻巧地向前一跳,就跳出了执行工程组件,跳出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跳回了过去的某一段时间和空间。它没有跳出很远,仅仅是跳到自己最后一次进入执行工程组件之前。它有能力直接跳回那平铺直叙的“剧本”的开头,但那没有意义,它本身没有改变这个“剧本”的能力,无论跳到“剧本”的哪一段,都不过是在重复必然的故事。
之所以制造魔法少女,也不过是遵循这个“剧本”的过程而已,但是,它仍旧希望,既然存在近江那样不可测的怪物,那么,这个“剧本”会有改写的可能性。它只是在等待那个可能性而已,就连利用执行工程组件让自己变回瓦尔普吉斯之夜的计划,也不过是这重复的等待中,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事情——不,它其实也没有选择,对它而言,也同样是在执行那个平铺直叙,无从改变的“剧本”而已。
如果自己不遵从这个“剧本”,不去制造魔法少女,不去干涉执行工程组件,那又会发生什么?丘比当然也有这么想过,可是,无论如何,哪怕自己不想去做,也一定会有某些情况发生,迫使自己不得不去做,亦或者在自己身上因缘巧合地发生。
它甚至有想过,自己反复在“剧本”的段落中跳跃,这种行为本身是否也是“剧本”的一环?但是,它唯独不能这么去观测自己,因为,那会让它不再是“丘比”,而变成其它的东西。对自我的观测和确认对它而言,必须尽可能狭义、局限且主观。
丘比再次感受到重力,意识到自己正从半空坠落的时候,它已经距离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很远了。而且,对它来说,那个不久后就会抵达的未来——自己会进入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干涉执行工程组件的未来——还没有发生,尽管它十分清楚,哪怕自己不想继续,也一定会有某种状况让它不得不那么做。
它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
——那么,这一次还要试试吗?
它这么想,但其实这个过程也不怎么有趣,所谓“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轨道”正是在无数次尝试中被验证的。
它停滞在半空,眺望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必然会前往的路线,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就在它打算去做其它事情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庞大的黑影将它笼罩。突然出现的阴霾让丘比愕然抬起头来,但它无法看清那个黑影的主体,毋宁说,它连那是什么样子的轮廓都弄不明白。明明就在眼前,是实体的东西,却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模糊得甚至让它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竟然会有这样,连其模样都无法认知理解的东西?
当它眨了眨眼,试图再去认知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它的心头。
丘比从来都没有这种情绪,任何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恐惧,对它而言都只是一个名词,即便是如今的恐惧感也是新鲜的,但是,新鲜的恐惧无法带来任何开心的感觉,因为,恐惧就是恐惧,本身就是负面、刺激而极端的情感。
2218 重置
丘比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有情感的。在这新鲜的恐惧中,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连思维都僵硬了。它无法去想“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这类的问题,也没有来得及遵循这种情绪去躲藏逃跑。那个不可认知的巨大的轮廓就渐渐变得形象了,似乎可以理解了。
丘比身体和思维都僵硬着,什么都不了,只能静静地盯着这个黑影从无法理解的形态变成可以理解的形态。当它意识到漂浮在自己前上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这个东西已经变成了人形的模样:少年的身姿,背后却是大量粗细不一的触手,犹如藤曼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体上,也如同辫子一样在抽打空气。
“高,高川?”丘比愕然,因为,它从来都没有在“剧本”中经历过这一段。当然,它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它也在那平铺直叙的“剧本”中,是必然存在的东西。只是,或许是因为它尽量避免去观测自己行为在“剧本”中的表现,所有描述过“丘比”这个存在的段落,都会有意识跳过,所以,它所看到的“剧本”中,从来都没有自己眼前遭遇的这一段。
即便如此,它仍旧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亦或者说,是谁。
——少年高川。
“怎,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恐惧就像是淤泥一样,在它的心底翻搅着。倘若刚才的恐惧新鲜而强烈,那么,此时的恐惧感就是让它觉得无法理解。
——少年高川的面部彻底被宛如面具般的角质层遮蔽,看不到真正的五官,在这片角质层面具上也不存在五官的轮廓。他的右手腕内侧的魔纹,此时,团块状的灰雾正从魔纹中释放出来,而这些雾状的灰色,也正在产生某种质地性质的变化,就像是从“水雾”变成了“沙砾”,有一种坚硬的粗糙的颗粒感。那些从少年高川背后挤出来的触手,活生生地蠕动着,舞动着,翻搅着这些“灰色的沙砾”。
这是丘比曾经看到过的“剧本”中的一段,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有在亲眼看到的时候,似乎才能明白,为什么连义体高川和三仙岛的组合都拿它无可奈何。
“简直是……不同的等级……”丘比那一贯毫无感情的天真笑容,被发自心底的极端恐惧扭曲了。
少年高川完全不成人样,尽管身体轮廓还能依稀有个人形,但他的脸,他的手脚,他背后不知道是数十条还是上百条的触手,都已经超出了人类固有的审美观。眼前的少年高川是丑陋的,怪异的,但又不给人凶狠蛮横的感觉,只能说是冷漠无情。丘比也无法忍受这个形象带来的冲击,如果只是一个形象上的丑恶憎恶也就罢了,可少年高川此时带给它的种种不适的感觉,却又不仅仅是外形上怪异狰狞所能概括的。
就仿佛在其内部,存在一种让人感到不适和压力的特质——丘比曾经见过少年高川,与当时的感觉相比,如今的少年高川就像是从内在更换了,不是换了个人,而是彻底变质成了与它曾经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截然不同的东西。
丘比也无法形容其内在到底变成了什么,因为那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无法从自己的认知中找到任何可以类比的东西——眼前这个少年高川的外在,不过是那变质的异常内在的极小的一部分表现罢了。
丘比不再认为眼前的东西是少年高川了,但这除了让它愈发感到恐惧之外,再没有半点用处。
原本的少年高川是如此的强大,无论其战斗力还是内心的力量,在它见过的人物中都屈指可数。甚至于,可以这么说,丘比在“剧本”中反复跳跃,也压根都没有见过在“内心”上比少年高川更强大的存在——即便是义体高川,即便是人造最终兵器桃乐丝,即便是统领整个网络球的走火,坚持自身信仰的席森神父,乃至于自己的创造者近江,与之相比似乎都差了一点味道。
它曾经认为,哪怕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少年高川就是那个会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魔鬼,如果这个世界终究沦入末日,少年高川也绝对不会沉沦。它一直都寄望于有人可以打破剧本,消除“末日”这个终点,让这个世界的故事一直延续下去,因为它自己是无法做到的,其中希望最大的,正是少年高川。
可是,就算是那样强大的少年高川,也终于变成了这副模样。哪怕丘比也没有在“剧本”中见到过少年高川的如此模样,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少年高川的异变仍旧让它内心颤动,除了恐惧就是绝望,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情绪——它在观测到眼前这可怕东西的一刻,第一次确认了自己也会恐惧,但是,它更希望能够拥有其它正面的情绪,而不是仅仅只有恐惧和绝望这两种。
丘比无法动弹,第一次尝到恐惧和绝望的它,从来都不知道,恐惧和绝望是这样的一种激烈的情绪,甚至会让明明不是常识中的生物的自己在存在性和运动性上,都仿佛要偏离自我认知的轨道。
少年高川脸上那层角质层的面具没有五官,只有一圈又一圈扭曲的花纹,即便如此,当丘比面对它的时候,仍旧觉得自己被它紧紧盯着,就如同在这条食物链中,自己处于最低的级别——甚至连大脑和神经都没有长出来,只是因为生命的本能而颤抖。
就在丘比挣扎的时候——无论是它的身体还是它的心灵,都在试图脱离恐惧和绝望的摆弄——少年高川背后的触手已经纠缠在一起——看不清具体的数量,就算盯着看,去数数,也无法得到确切的数字,仿佛每一秒,这些触手都在增殖,都在融合,都在崩溃——最终变成一只巨大的手臂。
臂膀是许许多多的触手如同麻绳一样拧结而成,一共有十二根手指,每一根也是许许多多的触手。
丘比无法理解,少年高川的内在都已经彻底变质了,还要这样近似于人体的形状做什么。它反而觉得,眼前这个东西的形状,甚至连“触手”都不需要,它根本就不应该有一个具体的轮廓,不需要可以被观测到。
反过来说,太过具体,太容易观测到,才是它自身如今所受到的冲击的原因——如果看不到的话,应该就不会感到恐惧了。
丘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从少年高川背后伸出的巨手从天而降,比起它的体积,这只由无数触手纠缠而成的巨手简直是铺天盖地。巨手的速度不快,但在丘比可以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它就已经被抓住了。如同人用手指捏起小小的蚂蚁,这些构成手指的触手上遍布腐蚀性的粘液,一碰到丘比的身体,立刻让它的皮毛滋滋作响,留下坑坑洼洼的伤口。
丘比不是正常的生物,它的外表,它的皮毛,看似动物的身体,但在性质上却截然不同。丘比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相比之下,它倒是觉得,之前被魔法少女晓美残杀撕裂反而更好。
丘比也让是第一次感受到痛苦,在以往,无论它被杀死多少次,都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糟糕的感受。它想要拉出每一个时间段的自己,取代如今的自己,就如同面对魔法少女晓美时所做的那样,然而,失败了。在被这只巨手捏住,被这些触手腐蚀的时候,它有一种被麻痹的感觉,这种麻痹不仅仅是生物学上的麻痹,而首先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到表面思维的麻痹,再反馈到身体上。
它无法去想更多的事情,也无法通过念头来驱动自己的身体和力量。
下一刻,丘比就看到自己被巨手拿捏着,送到了曾经是少年高川的怪物的面前。那透过角质层面具的目光刺在它的身上,让它快要发疯了。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觉得自己可以想象一下,但似乎什么都不想会更好过一点。
少年高川做的事情很简单。
他脸上角质层的面具在嘴巴的位置裂开一条缝隙,丘比顿时明白了什么,在它产生更多的反应前,这条裂缝已经大大张开,就如同一张咧到了耳根子处的嘴巴。但里面没有尖牙利齿,没有舌头,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漆漆的空洞。
然后,这张覆盖着角质层面具的脸,稍稍垂下,用这张巨大的嘴巴一咬,丘比的头就没有了。
丘比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被这个怪物囫囵吞了个干净——相对于它的体积而言,丘比实在太小了,就如同人在咀嚼苍蝇蚊子一样,还没等尝到味道,就已经落入了肚子里,仿佛嘴巴里吃到的只是一片空气而已。
少年高川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任何满意,就像是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半点感想。构成巨大手臂的触手再次解体,异化的少年高川背负着无数的触手,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被迫陷入“三光年”的陷阱前,丘比意外死亡。
……
魔法少女晓美猛然从停滞中恢复,她的思维开始转动,只觉得自己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恍惚了一下。她有点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确认了一下身边的事物,这是一处宽敞的厅室,但内在的摆设和整体的风格却又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风格大相径庭。没有太多的机械感,反而充满了一种宗教性仪式场所的神秘:大量象征性的符文和符号,奇奇怪怪的雕塑,整个厅室的构造不是四四方方的,也没有统一对称的线和角度,仿佛构成这个空间的每一根轮廓线都是独立的,每一根线的弧度都是不同的。
整个房间都只能用歪曲怪异来形容,完全不让人觉得这是人类可以居住的地方,因为,只要看到这些各种各样的弧度和完全不对成的构造,就会让人感到眼晕恶心,有一种想要摧毁这个厅室的冲动。
魔法少女晓美当然不会仅仅因为这种感觉就对这个厅室动手。她按耐着恶心和晕眩,目光落在了仿佛祭坛神像一般的基座上:由大量环状物构成的某种仪器正在旋转,节奏看似凌乱而繁杂,但比起其它事物的轮廓却又显得规范许多。
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追寻学姐的踪迹,追寻执行工程组件的分支构造而来。眼前这奇妙的多环结构事物,就是执行工程的分支构造。她不清楚其它神秘专家会在哪个地方看到这东西,但是,自己确实是来到这间奇异的恶心的密室,才找到了它。
她觉得有一种既视感,就像是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以神秘专家的经验来说,这种既视感绝非是无的放矢,或许自己真的来过,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直接的印象。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厅室的风格太过于独特,以至于仅仅是身处其中就会产生各种错觉和幻觉。
总而言之,魔法少女晓美认为,不仅仅是眼前的执行工程组件分支构造,就连这个厅室本身也是一种神秘。她从来都不知道,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竟然有这么一处风格迥异的地方。这种迥异的风格很少地体现了分支构造的不寻常之处,但也同样让人下意识感到排斥。
魔法少女晓美不禁想到,如果其他神秘专家也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执行工程组件的分支构造,大致也会下意识排斥去使用这东西吧?
她不想使用执行工程组件的力量,但是,她想要找到学姐,找到让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脱离陷阱的途径,找到让其他幸存者恢复到正常状态的方法——想到这里,她突然愣住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幸存者们真的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中吗?
感觉是这样,但是,没有记忆。翻遍记忆,她也只是找到了“自己在追寻学姐的踪迹”这个答案。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魔法少女晓美咬了咬嘴唇,过去的经验是这么告诉她的。
2219 再一次
魔法少女晓美无法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中没有具体的线索。她抬头盯着那不断旋转的执行工程组件分支构造,决定先去完成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确认不知何时依然失去音信的学姐的下落。在这个庞大又异常的战争中,人员死伤失踪不足为奇,反而,至今为止都完好无损的情况才是最奇怪的。
按道理来说,学姐虽然也是最初的三个魔法少女之一,无论经验还是能力在整个魔法少女十字军都是首屈一指,魔法少女晓美在许多时候都觉得,学姐在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上比自己更加成熟,而就战斗力和头脑而言,也绝对不比自己差——这些理由都可以说明学姐即便死亡失踪也不应该如此悄无声息,魔法少女晓美试探过其它的神秘专家,然而,大多数人对此只是表示惊讶,事先并没有察觉,而在询问过后也不太上心。
这些神秘专家的反应很奇怪,有悖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交情,其中更有几个和学姐的关系很好,可谓是达到亲友的程度,即便如此,学姐的失踪在他们的脑海里就像是无所谓的事情,哪怕知道了转眼就会丢在脑后。
在所有的幸存者中,只有魔法少女晓美自己还在意,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在意,让她意识到了学姐的失踪绝非是寻常的状况。学姐确实有种种理由可以比其它神秘专家活的更久,但相对的,这些理由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是不成立的。魔法少女晓美已经见到了许多被人认为“不会这么早就死掉”的人轻易就死掉了,然而,她仍旧觉得,学姐的状况和那些已经死掉的神秘专家不一样。学姐是生是死还无法证明,魔法少女晓美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个中究竟。
没有线索,没有情报,能够搜索的区域也很小,在登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后,更是被限制在其中的一艘船舰里。但是,有没有可能,其实学姐也在这艘船舰上,在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呢?有没有可能,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存在某种奇妙的可能性,让自己找到不知身在何处的学姐呢?带着这样的想法,魔法少女晓美很快就注意到了执行工程组件,这个在众多幸存者的传言中是“万能工具一般”的奇异之事物——魔法少女晓美在此之前从未亲自使用过执行工程组件,也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是一个明确的物件?还是一种神秘的现象?是更偏向于概念,还是更偏向于物质?
她仅仅是从其他据说已经使用过执行工程组件的幸存者口中寻找情报,并认识到,执行工程组件虽然就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锁定它的具体位置。它仿佛是随机的,亦或者是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展现在众多神秘专家面前。谁都没有真正见过它的本体,但却有不少人见到过它位于船舰内分支构造——每一艘船舰内部都存在这种分支构造,就如同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整合,就是通过这种分支构造和执行工程组件主体的联系来完成的。
即便是分支构造也不会轻易就出现在每一个人面前,它就在船舰内部,然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每一艘船舰,其内部规模就相当于一个小镇子,而分支构造并不存在于一个固定的位置,也无法被船舰内部的监控系统捕捉到——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再次启航后,依托于舰队本身的神秘,神秘专家们就像是终于得到了暂时可以安心的庇护所,所以,魔法少女晓美才能够拼凑闲暇的时间去寻找,却也没能遍历这艘船舰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她盯着眼前这个不断旋转的分支构造,只觉得自己如今可以站在这处厅室里,本身就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情况。自己其实完全没有找到确切的相关线索,而是一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指引着自己,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地方——其他找到分支构造的神秘专家是否也是这样的体验呢?结合自己的遭遇,魔法少女晓美反倒更加理解,为什么那些同伴在提及执行工程组件的时候,都是那么讳莫如深的样子了。
即便如此,现在自己确实抵达了目的地,魔法少女晓美从其他神秘专家的口中知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只需要单纯地去接触就行了,只要自己的脑海中对某种想法拥有一个强烈的想法,执行工程组件就会顺应这种想法给出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往往不是直接实现愿望,而是给出能够让自己达成想法的某种具体的物件或工具。
基本上,只要对自己的想法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执行工程组件就能在一定范围内,用某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去给出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会和自己的想法有关。如果是自己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么,执行工程组件就会直接且符合需求者标准的方式,直接完成这个愿望。但是,如果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么,至少也会得出一个具有可行性和指向性的提示。
魔法少女晓美知道自己的想法属于哪一类。她是完全对学姐的状况一无所知的境况下来到这里求助的,她根本就没有一个确切的可行性的步骤去完成这个想法,而仅仅是在碰运气而已。所以,她并不奢望直接从分支构造那里得知学姐的下落,而仅仅是希望得到一些线索罢了。
魔法少女晓美越是靠近分支构造,那不断回旋的环状物就越是给她一种既视感,可是,她无法理解这种既视感。恍惚中,仿佛整个大厅的空间都在扭曲,可是,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恍惚的事情,实际上,根本无法看到任何扭曲的东西——分支构造所在的这个空间,完全就只是一个位置隐秘,但内在却很朴实的厅室,没有任何异常现象的发生。
魔法少女晓美越是观察这个不断旋转的分支构造,就越是会感受到执行工程组件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她可以感受到,这种吸引力并不源于其本身实现愿望的能力和作为万能工具的魅力,但到底源于何种特异,却也说不上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到分支构造上不断旋转的其中一个环状物。只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触碰到了平静的湖面,似乎可以感受到涟漪围绕自己的指尖在湖面上泛起,扩散,让原本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来,似乎还能听到一种奇妙的荡漾的声音。
这声音从她的脑海中产生,在她的脑海中塑造出更加具体的画面。
魔法少女晓美在这宛如幻觉般的画面中,看到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其中有一方是自己,但也有点像是学姐,看不清具体的形象,但肯定是魔法少女没错。魔法少女晓美不由得想到,肯定是学姐吧。这场战斗很可能是魔法少女学姐意外失踪前的最后一次战斗,也是其失踪的原因,然而,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楚,与这名疑似学姐的魔法少女战斗的另一方到底是什么人,亦或者说,是什么怪物。
战斗很激烈,太过剧烈的现象反而难以直接确认到底都发生了哪些事情。但是,魔法少女晓美很快就在这个画面中找到了看起来很像是学姐自身特质能力的几次反击,可是,所有的反击都失败了。她越是去揣摩这场战斗,就越是可以感觉到,魔法少女本身所拥有的神秘,很可能根本就无法对这个敌人起效。
学姐的每一次攻击都很凌厉,没有让敌人占到什么便宜,但每一次失败的攻击,都如同蜘蛛网一样将她缠得越来越深,直到最后,都毫无胜利的希望。而学姐也无法逃掉,尽管不清楚这场战斗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但魔法少女晓美可以直接感受到,那是一个封闭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
这场战斗就如同她感受到的那样,尽管纠缠多时,但最终还是以学姐的失败告终——之后,在她脑海中浮现的这些宛如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消失了,就像是才一晃神的工夫,她已经重新回到厅室中,眼前仍旧是那个不断旋转着的分支构造,而她不知何时,早已经缩回了手指。
——这就是分支构造给出的结果吗?
魔法少女晓美不太满意,只觉得这种结果根本就对不上这个执行工程组件被自己同伴们吹嘘得神乎其神的传闻。如果仅仅是这样的结果,又谈何能够对自己的想法有直接间接的帮助呢?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如果这个在头脑中浮现的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学姐曾经战斗的地方,是一片水光水色的平面,就如同站在一片大湖中……但是,这种水色水光的平面不可能存在于宇宙联合试验舰队内部的物理构造中。
如果是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之外的战场上,是在这广阔无边的统治局遗址的某个角落,那就没法可想。但是,假设分支构造给出的结果,可能有更进一步的暗示,那么,是否可以首先认定,水色水光的平面战场就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呢?以这个前提为出发点,去思考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到底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的地方。那么,最有可能的结果反而很明显:
如果没有反应过来,那就如同灯下黑一样。
“就在执行工程组件的内部吗?”魔法少女晓美自言自语,她随后再次接触了不断转换的执行工程组件分支构造,对它说:“让我进入内部。”
其实,她这么说的时候,根本不抱太大的希望。其他见过执行工程组件分支构造的神秘专家都有提出过申请,乃至于类似她此时的申请也不是没可能,甚至可以说,一定有人这么申请过,但却从来都没有听说有谁真的被许可了——执行工程组件并不是任人予取予求的东西,它只按照自己的标准进行工作,而其神秘性远超宇宙联合试验舰队中的每一个神秘专家,所以,想要控制它根本是不可能的。
魔法少女晓美已经做好了自己的申请被驳回的心理准备,只是,不尝试一下就不甘心。如果可以走捷径的话,她也不愿意再来回折腾,而且,和现在一样可以挤出空闲做其他事情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接下来的对手,就是这支舰队被打造出来时就已经确认的最终敌人:纳粹总部。
下一次踏入战场,必然是绝体绝命的死战,她和其他幸存者一样,早就做好了无法生还的心理准备。而且,也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和这里边的幸存者,有谁可以在最后的战斗中活下来。
哪怕从几率上来说,也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哪怕找回了学姐,也不过是一同赴死而已。魔法少女晓美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确认学姐的下落和状况,更多是因为,除了这件事之外,已经再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在死亡之前,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了。
自己、小圆和学姐是最初的三个魔法少女,现在,自己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向着最后的战场进发。小圆则停留在伦敦中继器中,那里也必然有她的责任。在自己最后的战斗中,如果学姐不在了,还是会让她感到寂寞。
——所以,自己想要找到学姐,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而已,哪怕,这个结局是死亡的结局。
魔法少女晓美这么想着,想要找到学姐的心情就更加强烈了。她几乎是命令般,对执行工程组件分支构造说:“打开,让我进去!”
仿佛听从了她的愿望,仿佛受理了她的申请,仿佛执行了她的命令,无论是什么原因,执行工程组件的分支构造都开始转变姿态。那复杂运动中的环状物一层层分解,再由碎片重组,最终构成了一扇圆形的大门。
2220 如流星般
圆形的大门就像是将门框镶嵌在空间里,而门框中间的入口有一种奇特的膨胀感,就宛如那里的空间一直向内部凹陷,这种“凹陷”指的不是形状,而是一种动态。魔法少女晓美看不见门后的东西,那里像是什么都有,但仔细一看,又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只是太过于模糊罢了。
无论在门后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对魔法少女晓美本人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走了进去。
首先是一条线,然后由线延展成一个平面,水色水光的平面迅速在她的视野中放大成型。当她眨了眨眼,自己就已经站在这片水色水光的平面上了。这个奇异的空间似乎无限向四面八方延伸,没有尽头,而色调是缓和的,充满了一种让人不禁想要驻足歇息的温暖。同时,这个水色水光的平面也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不禁联想起平静的湖面——当然,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和第一知觉的认知,绝对不会将这个水色水光的平面误认为是湖面,但却不会妨碍人们这么去联想。
魔法少女晓美再次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既视感,就仿佛自己在某个时候,也曾经这样站在这里——可是,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无论如何,当她身处于这奇妙的空间里,并被这平缓温和的色彩、气氛和那无处不在的既视感吞没时,她就越发相信,学姐就在这个地方。
可是,这个水色水光的平面是如此之广阔,随便看向任何一个方向,也无法在这个平面上找到任何独特的起伏。它就真如同“镜面”一样平整,有一种强烈的纯净感排斥任何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物事。偶尔有几个瞬间,魔法少女晓美也觉得自己宛如患上了洁癖,觉得自己就是这片水色水光的平面上唯一的“脏东西”,莫名其妙会想要将“自己”驱除出去。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是为何来到这里的。
魔法少女晓美一边警惕这个水色水光的平面持续产生的影响力,一边向某一个方向走去。这里根本不辨东西南北,也没有任何位置上的参照,无论是凭借感觉还是视觉,都无法确定自己走的到底是直线还是弧线。
魔法少女晓美心中也没有任何清晰的想法,她到了这里,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找到学姐了。那些一直引导自己的直觉和心声,无论那是什么,总之,在这个地方都消失了。她一想要去寻找什么,一想要更具体地想点办法,脑海里就完全是一片空白,就连自己都读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或许,自己真的一点都没有想。
只是,这种“自己一点都没有想”的念头,不也是一个清晰的念头吗?魔法少女晓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开始觉得,这个奇异的空间对人的影响力还是有限制的,或许它只是限制了某个范围的念头?
魔法少女晓美这么思考着,摸索着,行走着,渐渐忘记了自己来到这个奇异空间的目的,当她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的时候,却又并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当然,也没有去想这个“为什么”,而是“自己身处于此地”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似自己本应该就在这里,没必要去追究什么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她看自己的脚下,只见到许许多多的景象一直在变幻,她觉得这些景象很熟悉,却又不愿意去想它们到底都是些什么。她只觉得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那么,到底有什么才是自己感兴趣的呢?就连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兴趣去解答了。她就这么一直徘徊在想和不想之间,拖着脚步在水色水光的平面上前行,仿佛只剩下前进,才是自己唯一会去做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前进,那就会彻底停止下来——在这温暖、平静、柔和、美丽的世界里停止。
魔法少女晓美停止了,就如同一个“表现出行走姿态”的雕像,她脸上的表情温柔而平静,明明停顿着,却充满了动感,让人觉得她一直都在前进一般。
在她驻足的地方,水色水光的平面有了新的倒影。那是一个与她反向,但立足点、姿态和神情都近乎一致的魔法少女。两个魔法少女以水色水光平面为分界线,就如同彼此是彼此的倒影。
有涟漪从两个魔法少女相交的鞋底泛起,迅速向水色水光平面的无限远处扩散。水色水光的平面分割了空间,魔法少女晓美所在的那一半空间,以及与之相对的另一个魔法少女所在的另一半空间,同时出现了许多奇妙的景象,有时让人认不出到底是在表现什么,但有时却又是十分清晰的影像:既有地球上的事情,也有明显是在宇宙中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有统治局里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但其展现的情景确实包括了魔法少女们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时光。
这些不知道是按照何种方式排列展现的景象,无论是发生过的事实,还是无法确定到底是怎样一种意义的奇妙景象,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捏起来,揉搓着,就仿佛这些景象是实质的东西。最终形成的,是以水色水光平面为中心,上半空间和下半空间里的景象为交织的绳索,串联成某种螺旋伸展的意象——并不是具体的形象,只是想要去描述其形状的话,从人的语言里是找不出合适词汇的,但是,只要有人看到,就会直接在脑海中会过意来,产生一种直接而强烈的印象。
那就是“螺旋伸展”的印象。
这个本就十分奇妙的空间似乎一下子就活了过来。那平静而温暖的色彩开始改变,变成一种更具动感的绚丽,所有停顿的,不活跃的,迟缓而让人昏昏欲睡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在呈现出越来越强烈的动感。
“螺旋伸展”不再是一种停止的意象,而是一种切实的活动。没有人可以确认这个奇妙的空间究竟在哪个位置,最多只能形容为“这是执行工程组件的内部”,然而,当这个奇妙的空间开始活跃起来的时候,它就开始向某个“前方”旋转、伸展、拉长,如同迫不及待地和远方的某一个位置的什么东西进行对接。
最终,这仿佛向着无限远处进行螺旋伸展运动的东西终于接触到了那个东西,亦或者是,它受到了某种感召和指引,终于去到了它该去的地方。两种并非具体某个事物形态的存在小心翼翼的触碰彼此,从最小的部分接触,缠绕,进入彼此,最终成为一体。
只是一个瞬间,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幸存者们就看到了,伦敦中继器那庞大的躯体毫无征兆地,陡然间就出现在舰队的侧旁。眨眼之前还没有,眨眼之后就存在了,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到底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自己的幻觉?在许多人的印象里,伦敦中继器也好,三仙岛也好,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本身也好,这类庞然大物一旦出现,就必然会产生种种更有实质感的冲击和现象。然而,当更多的幸存者查看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扫描数据时,却骇然发现,那真的是伦敦中继器。
伦敦中继器莫名其妙地,让人感到突然的,就和他们汇合了。
幸存者们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伦敦中继器的联络信号,这让他们欢欣鼓舞,在和纳粹的大决战即将来临的时刻,自己这边最强有利的杀手锏能够及时赶到,无疑是对所有人最大的激励。他们很快就发现,伦敦中继器的到来,直接撕裂了这个战场上莫名其妙的不计其数的神秘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影响,种种之前无法观测到的数据,如今都能够观察到了。乃至于,那个“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需要三光年才能抵达纳粹中心”的陷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瓦解。
仿佛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所有情况的发展都符合自己等人的期待了。这是一种自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重新升空以来,从未有过的顺畅感,让人想要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况对我们有利,就这样一鼓作气地冲过去!”有激动的幸存者这么兴奋地喊道。
“伦敦中继器那边怎么说?”也有人不失理智地问到。
“那边说,会跟着我们,提议我们就这样冲过去。”很快,就有负责联络的人回答到:“伦敦中继器会做我们的僚机,那边希望我们就这么直接撞到纳粹的中继器上。”
“直接撞击?”有神秘专家愕然问道。
“有什么不好?如果不这么做,也几乎没办法接触到那个中继器吧,那可是中继器!”也有人表示可以理解,甚至于,本来就想要这么做。
“伦敦中继器那边是要让我们做敢死队吗?”有人皱着眉头问到,“虽然我不反对,但是,被这么明确地指示,感觉很不舒服。”
“不,那边只是提议。他们说,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由他们去做。”负责联络的人解释到:“似乎必须通过这种直接冲撞的方式——要不是我们,要不是他们。”
“必须以这种方式吗?”更多的人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了,要解释为什么“必须这么做”,每个人都能找出数十种理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只有我们去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就让伦敦中继器那边看看我们的气魄吧,告诉他们,我们先走一步!”
负责联络的人耸耸肩,将最后的幸存者们一致做出的决定发送出去。与此同时,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开始新一轮的点火,不断加速,之前所有在阻挡这支舰队加速的阻碍——无论是可见的还是不可见的——都仿佛被消除了,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伦敦中继器的到来所产生的效果。伦敦中继器的神秘正在压制这个充斥着各种各样神秘的战场,而这本来就是中继器诞生的意义。
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伦敦中继器的护航下,就如同坠入大气层的流星般,关闭了所有无法和质量产生直接关系的位移方式,而选择了最中规中举的,最贴近质能定律的行进方式。但是,促成它加速,并让它实质加速到这种超常状态的因素,却又是神秘的,不符合质能定律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到底是科学的东西比较多,还是不科学的东西更多?已经没有人去理会这样的问题了,对舰队里的幸存者而言,他们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碰撞。
他们想象着,要把自己变成流星,砸进敌人的老巢里,进行最激烈的,也是最直接的交锋。战争已经打到这个份上,让人身心俱疲,他们觉得,再继续和敌人周旋下去,首先会被消磨殆尽的,只会是自己这些人,而不是那些非人的纳粹们。
那么,就来一场最直接,最粗暴的较量吧。狭路相逢,看到底是怪物获胜,还是勇者获胜。
没有人可以说清,这样的想法之中,到底有没有自暴自弃的成份,亦或者说,到底有多少。但是,每个人都确信,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最后的战争。
在几乎遍布整个统治局遗址的战场上,如同火流星一样划破天空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从外部观测,却又并不是沿着一条线性轨迹前进的,因为,在战场的每一个位置,都多少可以看到这支舰队加速前进的景象。只是,大多数正在战场上厮杀,扭曲或被扭曲的东西,都不会对这个气势汹汹的主体感兴趣。
奇异的风在某个区域里鼓荡起来,和火流星一样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背道而驰。当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消失在远方尽头,这风才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以及另一个更具实体的女孩。两个轮廓注视着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前往的方向,默然无语。
2221 圣徒席森
桃乐丝站在翘起的扭曲的悬崖上。这个悬崖仍旧残留着一些痕迹,表明它曾经是一座塔形的建筑。如今这个高达数百米的塔形建筑已经和它周遭的阶梯、平台以及其它同样轮廓扭曲的建筑被怪异的力量拧成一团,砸扁,焚烧,撕裂,最终一端翘起,宛如从悬崖顶上向外延伸的断桥。在桃乐丝的脚下,断层的地面下滑了上千米,留下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裂缝,若往下看,下方还仿佛燃烧着火焰——种种神秘的力量在下方辐射,汇聚成隐约可见的半透明的漩涡,火焰就在漩涡中流淌。
桃乐丝清晰听到了在这个深渊的底部,战争也未曾停止,包括厮杀和破坏在内的种种声音,混沌得让人难以理解下方的战争到底是何种模样。但在这个战场上,战争的主体仍旧是安全卫士和纳粹们。这些曾经被“莎”调整过的安全卫士,以及被“莎”恢复的那部分安全网络,直到现在仍旧在发挥作用,让疯狂的纳粹们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
桃乐丝可以想象,纳粹也好,素体生命也好,全都在寻找曾经由“莎”控制的这部分安全网络和安全卫士生产线的所在,意图对其进行侵蚀或脆弱,从根本上解决这支一直在对抗它们的敌人。桃乐丝也同样可以想象,素体生命仍旧不愿意全力投入这场战争,它们所追求的东西,既不同于自己这些统治局的外来者,也不同于纳粹和末日真理教——它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目标,然而,放在这个不断被末日节奏推动的世界里,它们并没有意识到,独善其身的想法和行动,终究也要如同柴薪一样燃尽。
不解决纳粹和末日真理教背后的阴影,不解决整个末日幻境的实质根源,哪怕从更表面的情况来说,不去认知到末日真理教准备的那些仪式和眼下持续的战争对仪式的推动作用。素体生命再强大,再有想法,也不足以对抗那滚滚而来的大势——末日,就是这个末日幻境的大势,眼下任何糟糕的局面,都不过是这种大势的一种表象而已。
桃乐丝曾经想过,利用素体生命这一支同样十分奇怪的力量,去遏制末日的另一种表象:末日真理教的仪式,然而,无论怎么想,从素体生命的角度来说,能够更加实质性地,更加明确地为它们带来种族繁荣的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们更有联盟的价值。哪怕对它们说,这种种族繁荣是暂时的,目光短浅的,但是,它们又怎么会相信呢?
哪怕在末日幻境里,谈论“未来”,谈论“世界”,也仍旧是一个巨大的命题。无法从更实质的第三者的角度去观测“末日幻境”,无法接受“末日幻境”的那悲剧性的存在意义,自然就无法跳出“末日幻境”这个主观认知的角度,去考虑那些更长远的事情。
况且,素体生命这样一群奇怪的生命,理论上在病院现实的角度里也能找到源头——一种扭曲的精神和生理上的源头——但是,它们在“末日幻境”中已经被独立出来了,已经不剩下多少“人”的要素,这意味着,哪怕它们想要脱离“末日幻境”,在“病院现实”中找到一个存在的基点,也比其他那些尚且还有点人形人性的人们更加困难。
安德医生在病院现实中提倡的“人类补完计划”,在理论上可以反向让“末日幻境”中属于人的一切,重新回到病院现实的病人体内,成为病人自身的精神、人格乃至于物质构成的一部分信息。如果是人格足够强烈稳固的话,甚至于,维持这个人格,在病院现实中制造出一个躯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种可能性和素体生命基本无缘。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们也只能存在于“末日幻境”里,“病院现实”是无法容纳它们这种存在的。
既然素体生命只能存在于“末日幻境”中,只能看到“末日幻境”展现出来的一切,只能将“末日幻境”当作是自己唯一的世界去生存,甚至于,在“末日幻境”里,它们也同样拥有巨大的种族缺陷,并且被牢牢封闭在“统治局遗址”这个区域里,它们在思想和行为上的局限性也就可以理解了——在它们看来,它们的所作所为既正义又正确,但从末日幻境的未来而言,它们的所作所为却又可悲地正在让自己失去未来。
“……不,失去未来这一点,其实,无论素体生命还是我们,都是一样的。”桃乐丝深深叹息着,撂起耳边的发丝,对席卷自己的狂风说:“席森神父,以你现在的存在方式,所能看到的世界,又是否和我们相同呢?”
“我并不知道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你的问题毫无意义。”狂风中,空气震动着,从四面八方传来席森神父的声音,“而且,我只是一个注视者,一个末日真理教的信徒。如果你是为了末日的到来才感到哀愁,那对我而言,这种哀愁也毫无意义——末日之所以是真理,就在于它必定发生。无论你们的打算如何,这个世界的毁灭也已经被注定,不过就是方式和形式上的问题而已。”
“这个世界的毁灭将会是末日的直接体现之一,但也仅仅是之一而已。席森神父,你仍旧无法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吗?那个更加真实的世界,决定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一定程度上,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也是由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决定的,是由之外的那个世界的病人自身,以及产生病人的源头所决定的。”桃乐丝再一次劝说到:“你所信奉的末日真理只是这个幻境般的世界的真理,只要我们从更加本质的源头进行改变,这个末日幻境的世界就不会存在,哪怕存在,也将不会再是这么疯狂绝望的末日世界。”
“……末日幻境?这就是从你的高度俯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称呼吗?很合适的名字。”席森神父说:“你要将这里视为幻境,将回到那个你认为的更本质更源头的世界称为觉悟,也是你的事情——正如神秘学中往往都会有抵达彼岸,超脱而生的说法,说的正是从这个世界去到另一个高度的世界,所有人都相信,在那个高度的世界里,能让人彻底从这个世界所存在的一切苦难中解脱,然而,事实又怎样呢?桃乐丝,如果你自称的一切都是真实,那么,你下降到这个如同幻境一样的世界里,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因为,在那个高度的世界里,你所感到和看到的,仍旧是苦难,而不得不再次从这个幻境一样的世界里寻找一个答案,寻找一个途径,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桃乐丝皱着眉头,她知道席森神父看待世界的角度,仍旧和她有所不同,但是,席森神父所说的这些,却又让她无法反驳。
“你说,在我们这个叫做末日幻境的世界里,末日才是真理,那么,我很想问问你,在你那个高度的世界里,末日就真的不是真理吗?你在那里所面对的问题?真的不是末日吗?桃乐丝,不要欺骗自己了,你也不可能欺骗我。”席森神父如此说到:“我之所以不怀疑你所说的那个高度本质本源的世界,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你一直在掩饰的一切,都在表明,末日也一定在那里上演。末日贯穿了我所能看到的这个世界,以及你可以去往的那个可能更本质更本源的世界,如此,末日真理被完美地证明了。我大概只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末日真理的体现吧,只有这一点让我感到遗憾。”
“可是,你仍旧在帮助我,不是吗?”桃乐丝不甘心地强调到。
“这只是形式上的帮助,无法改变末日真理的展现,哪怕是我如今的形态,在真理面前也是如此的渺小。我所有对你的帮助,都将会成为末日的一环。你看,这就像是所有的神秘专家都曾经在对抗末日真理教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推动力,正在催发末日的脚步。”席森神父化身的狂风似乎在发出阵阵嘲笑和自得,“我越是帮助你们,就越是可以亲身体验到末日真理是如何展现的。我是末日真理的观测者,我是末日真理的信徒,我就是另一个末日真理教,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有所改变。”
“也就是说,你仍旧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对吗?”桃乐丝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问到,“就如同网络球和你合作的时候,你也仍旧是末日真理教的信徒一样。”
“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并不是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才是正确的,它们也不是唯一的。如今末日真理教只不过是玛尔琼斯家,他们只能代表他们的末日真理,但是,末日真理是如此的巨大而深邃,每个人,每个信徒,所能看到的末日真理,其实都不过是末日真理的渺小的一部分而已。但是,每一个末日真理的信徒都在践行自己的信仰,你看,不仅仅是玛尔琼斯家,还有纳粹,他们前身的死海使徒,以及我,都在以自身的存在证明自己所理解到的末日真理的强大。只有看起来已经率先回到末日真理之中的世纪福音,从结果上来说,他们对末日真理的理解和践行都是最弱的——他们对末日在这个世界的展现没有足够积极的推动作用,所以他们率先离场了。哪怕它们的首领,女巫VV,在某种角度看来,比现在的我更加强大,其存在方式也更加的异常。”席森神父从他自己的角度去解读着每一个死亡的人们和势力,在他的眼中,这一切死亡都有一个根本的顺序,并从这个顺序上体现出了他们对末日的贡献和价值。这个顺序是如此的深严,就如同剧本中排列出来的角色重要程度一样。
“……你的想法真的始终贯彻了末日真理呢,席森神父。”桃乐丝只能心中苦笑,她十分清楚,要改变席森神父的思想是多么困难,类似的对话,在网络球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但是,席森神父最终仍旧是一个虔诚的末日真理信徒,只是在贯彻信仰的行为上,和其它的末日真理教信徒有差异,但其思想核心本质仍旧是一样的。
“桃乐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需要担心我会做什么,我不会破坏自己的承诺,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哪怕站在你们这边,去做那些所谓对抗末日的事情,也仍旧是在推动末日的到来,其行为本身,仍旧是末日真理的展现。我的一言一行,看似反对末日,但却事实上遵循了末日真理的教义和信仰。”席森神父用一种大彻大悟的声音说着,他的声音融化在风中,就如同他的身体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变成——或许已经变成了——这个疯狂而绝望的世界环境的一部分。
桃乐丝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自己这种变化的,在神秘学中已经有过种种注解:在东方,这就是更广义上的天人合一;而在西方,这就是圣灵升天之前。仅仅从神秘学的角度去看待如今的席森神父,他就是“圣人”,亦或者,正在成为“圣人”。哪怕他信奉的,是对人类极度不友好的“末日真理”。
——圣人席森吗?不,应该还没到那个程度,暂时还只是圣徒席森吧?
桃乐丝揉了揉太阳穴,尽管这个身体不会在生理上头疼,但精神上的重压让她总是可以感觉到虚幻的痛感。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做什么,在脱离伦敦中继器的时候,目的地就已经决定了。“莎”如今的情况,以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存在的东西,她不是完全不了解,只是,她并不确定,近江到底在公示的计划之外,还私下里做了什么。不过,哪怕考虑到近江的深谋远虑和鬼神莫测的才能,桃乐丝也仍旧觉得,自己必须要拿到“莎”留下的瓦尔普吉斯之夜的遗蜕——即便近江真的很厉害,但她和系色也不是吃素的,能够从更高的角度去观测和干涉这个末日幻境的世界,自然也有近江无法模仿的优势。
不管近江在“莎”的遗蜕中留下了怎样的手脚,桃乐丝都相信,自己和系色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可以从病院现实的高度,自上而下,清理掉那些手脚。况且,从眼下的形势变化来看,近江还不一定会阻止自己这边取得“莎”的遗蜕。
2222 强大与弱小
桃乐丝和席森神父目送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远去,不管两人究竟有怎样的想法和情感,亦或者,到底有没有想法和情感,但是,当他们停下来,注视这支舰队的远去时,无论两者的差异有多么大,必然有某些共通的东西存在于两者之间吧。桃乐丝是这样认为的,但也会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自己和席森神父的不同之处是如此巨大,在这巨大的不同面前,相同的东西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而她也不打算去揣测席森神父在想些什么。
之后,两人向着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相反的方向前进。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战区,目睹如同烟花一样不断绽放,又转瞬即逝的斗争和死亡。战争和神秘的漩涡无法停止他们的脚步,在席森神父掀起的奇异的风面前,那些看似强硬又强大的纳粹和安全卫士就如同纸片一样脆弱轻微。在如今的这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战场上,破坏和扭曲是如此的普遍而强烈,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场面比比皆是,然而,也是如此的让人麻木——从来都没有人会去从“人类”的角度去看待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而只把它们当成是纯粹的异类,是机械性的战争工具。
工具相互激斗而损坏了,又关“人”什么事情呢?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桃乐丝也会不禁想到高川,如果是高川的话,他脑子里的想法和观测这一切的角度又会有所不同吧。在某种角度上,高川的确有点像是末日真理教的人——用事实来说话,末日真理教不正是在利用这个充斥着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以彼此双方为主体的战场来进行献祭仪式吗?
末日真理教试图召唤出“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却用的是非人的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这不是很奇怪吗?只能说,或许在末日真理教的眼中,或许从其思想的高度上,仍旧把这些纳粹和安全卫士看作是“人”的一种体现——这种思想的高度,几乎只能从“病院现实”这个高度的视角才能理解,高川正是因为能够进入病院现实,所以才能够将末日幻境中的一切,理所当然地视为病人精神的体现。
末日真理教的“高度”无人可知,但是,其行为背后隐约展现的思想,确实和高川很接近。桃乐丝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随着战场的扩大,战争的白热化,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也越来越趋近完成,这个节奏的紧迫感,在知情者的感受中是那么清晰。谁也无法肯定,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完成,也无法从细节上评估其进度,但是,时间越来越少,这是肯定的。
桃乐丝和席森神父抵达“莎”的遗蜕时,这个曾经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区域已经破烂不堪了,但却又在其他区域大片大片被扭曲的时候,仍旧保留着原本原住民基地的形状。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也是从这里出发的,不过是从其内部直接跳跃到其他的区域中,或许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幸存者们也没能亲眼看到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残骸的外在形象吧。
要说这个残骸和正常的基地,和正常的瓦尔普吉斯之夜究竟有什么不同,其实也很难从外表上去描述。瓦尔普吉斯之夜作为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正常事物相比,不同的地方在于其内部,而不在其外部。如今这个残骸的外表,和过去站在高处,俯瞰这个原住民基地时所看到的景象没有太大的不同。
然而,也正因为它太普通了,太正常了,所以,在这个受到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影响,不断被扭曲的战场上,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对扭曲的巨大抗性从那仍旧正常的形状和构造上直接得到体现,既然连外表都还在维持正常,那么,其内部自然不可能有太大的变化。哪怕在“莎”离开后,这个原住民基地仍旧在运作,如今正在和纳粹士兵僵持不下的安全卫士,就是在这里生产,并投入到战场上的——这是一个没有主人,失去控制,却又仍旧按照既有机制运作的战争兵器流水线。
纳粹也好,素体生命也好,理所当然都在打这个基地的主意,可是,两方无一成功,这才导致正面战场上,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的战斗还在继续。
一进入这个区域,桃乐丝就感到身体一松,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残骸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将其他区域中弥漫的扭曲的力量一点点清理掉。但是,在她的面前出现的,不仅仅只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和从中转移出来的安全卫士,还有素体生命——可以看到的,加上可以感受到的,足足超过二十个,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起来,亦或者,已经进入了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残骸内。
素体生命的数量稀少,哪怕是在统治局遗址里也甚少会碰到。早期探索统治局的时候,不少神秘专家都因为碰到素体生命而丧命,双方根本就没有沟通的可能性,因为,素体生命并不乐意和他们这些异类和外来者进行沟通。素体生命是统治局遗址里最凶狠的战士和杀手,是多数神秘专家无法力敌的强大神秘,至今为止,仍旧没有什么人知道,它们的总部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它们的大多数时间里,它们就好似漫无目的地在统治局各个区域内流浪,碰到了只能算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而能够从它们手中逃出一命,就算是运气惊人了。
素体生命可不是安全卫士这种更近似于战斗工具的机械,它们不仅仅拥有强大的武力,而且也能够思考,能够进行规划,执行计划,它们的行动在很多时候都看似漫无目的,但却往往会有一个隐晦的目标所在——只是,没有人可以从人的角度去对它们的计划进行猜测,双方的不同之处比双方都具备的人形轮廓之相似更加严重。
哪怕对方也是人形的,也不会有多少神秘专家将它们当成人类去看待。
关于素体生命,还有许许多多的谜团,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解释。而桃乐丝和席森神父也不是来调查考研的,对素体生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怎样的意义,没有丝毫的兴趣。可是,素体生命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双方就必然会发生冲突。
桃乐丝和席森神父一靠近,就被素体生命知道了,双方确认彼此的存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敌我的划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如同之前所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想要用语言交流的想法,双方都视对方为“危险的必须立刻清理的敌对因素”。
几乎是在素体生命纷纷转头看向桃乐丝和席森神父的时候,风就已经从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残骸表面上刮起来。席森神父比眼前可以观测到的所有素体生命的反应都要快,在过去,他也不是没和这些奇异的存在打过交道,早在还是正常的魔纹使者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素体生命正面对抗过。凭借战斗智慧,有占据上风的时候,但如果能力被针对,也会落入下风,不过完全的不利和彻底的失利不曾有过。
如今的席森神父已经和过去的他不一样了,无论是存在方式上,还是纯粹的战斗能力上。十多个素体生命在风卷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对有形体的桃乐丝发动攻击,或许是觉得,桃乐丝才是主体吧,但这个误判立刻就让它们陷入泥沼中。
桃乐丝没有移动,也没有抵抗。哪怕素体生命发动的攻击,在强度上总是很接近临界兵器,也确实击中了桃乐丝,却没能让桃乐丝瓦解,甚至于连打得后退的情况都没有出现。桃乐丝就这么直挺挺地承受了所有的攻击——这些攻击无法摧毁她,就如同在伦敦中继器里,近江最终也没能摧毁她一样,而所有无法一次性摧毁她的攻击,都将成为她的粮食,成为她的基准,成为她的适应性的一部分。
这一次,它们没能杀死桃乐丝,那么,下一次还是同等强度的攻击的话,想要伤害桃乐丝都无法做到了。
桃乐丝的适应性和其他出现过的最终兵器都不太一样,并不表现为能力素质上的全面提升,而是一种承受伤害的上限的提高——就仿佛将所有的伤害都量化统一了,拥有一个明确的强度指标,凡是没能超过这个强度的攻击,对她都无法带来伤害,而这个强度指标也是不断上升的。
只要满足合适的条件,桃乐丝在理论上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真正的金刚不坏——暂且不提她的攻击力,她的强度完全可以超过既有的任何一种神秘。
素体生命的那些近似于临界兵器强度的攻击,对桃乐丝而言不过是提升自己的粮食而已。然而,她也清楚,即便这么一直提高自身的防御强度,也不可能战胜其它堪称是怪物的东西,甚至于,无法被破坏也并不意味着自己不会被杀死。在神秘之中,死亡从来都不是只有一种方式,也不是一种单纯的现象,对于任何可以思考的生命而言,“死亡”总是很深奥的,而在那深奥的死亡中,桃乐丝同样可以设想出好几种代表自己已经死亡的状态。
不过,眼前的素体生命在第一击没能杀死桃乐丝,它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在桃乐丝的视野中,由席森神父造成的奇异之风已经包围了所有暴露了自己的素体生命——所有攻击桃乐丝的素体生命都必将暴露——这些风正隐隐约约呈现出形状,钻进这些素体生命坚硬的身体中。
素体生命那坚硬的身体对这种奇异的风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它们在防御能力上的神秘性,在席森神父的“风”面前消失了,变得和其他物质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脆弱,一样的满是空隙。只是转眼间,这些素体生命便被抽飞,或者说,被扯着飞起,硬生生砸在周边的墙壁上。它们外表没什么创伤,但是,或许其内部出了问题,这些素体生命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地上爬起来。
无法从素体生命那张宛如套着面具一样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也无法知道它们到底是否有痛苦,那张面具一样的脸总是刻板的,无机质的,冰冷的,哪怕在死亡到来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变化。桃乐丝看到了,有好几个素体生命的面具一般的脸出现了龟裂的迹象,这些龟裂看起来就像是象征着某种重创,不过,这也只是感觉而已,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所有爬起身的素体生命都在狂奔,试图聚集在一起,抵抗突如其来的可怕袭击,然而,尽管席森神父的攻击节奏较慢,但是,奇异之风仍旧在它们聚集起来之前,再一次出现在它们的身边。这一次,它们反应过来了,也能到观测到这股“风”的流动,其行进之中,有些动作就像是在闪避。可是,风的流动是无形的,其范围也是巨大的,它们根本就不可能逃掉。
在它们聚集在一起前,席森神父帮了它们一把,那奇异的风卷起它们的身体,就如同扔硬币一样,以一种随便的感觉,将它们扔在同一个位置上。率先摔倒的素体生命试图站起来的时候,第二个素体生命就从天而降,压在了它的身体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二十多个被奇异之风搜索到的素体生命就这么被叠放成一个小山包。其形象上的狼狈,把它们曾经带给其他人的恐惧给冲淡了,倘若还有人目睹到这一幕,也一定不敢相信,一度强横的素体生命在席森神父面前,竟然会变得如此的软弱无力。
桃乐丝一眼就确认了,双方的差距有些大。也许席森神父想要彻底破坏这些素体生命,结束它们的生命,还需要花上一番功夫,但仅仅是捕捉它们,束缚它们,却是轻而易举。
“我已经找到入口了。”席森神父的声音再次从桃乐丝的身边响起,不过他的形状没有浮现,“现在就进去吗?”
“对,现在就进去。”
2223 整合芯片
桃乐丝觉得自己被风扯着,随着风流动,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坚硬的,而是仿佛变成了水流一样去适应各式各样的形状。自己也如同就在一个看不见的管道中穿梭,这个管道将物质层面上,在眼睛看来完全无法通行的地方串联起来。所有可以看见的障碍都不是障碍,所有直觉得无法通行的地方都能够通行,而且速度很快。在这种行进中,桃乐丝对周遭事物的观测、感知和判断都不断产生这样那样的问题,她只能猜测刚刚掠过身边的到底是哪种事物,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事物。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被席森神父的奇异之风带动时,穿行的路线也绝对不是直线,可是,却也无法判断具体的方向调整。她觉得只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还是能够完全适应当前的状态,但是,在战斗的时候,承受伤害的高速适应性似乎在这种非攻击性的状态下,失去了那种同步而迅速的效果。
所有的观测和感受都只能得到变形的资讯,而在桃乐丝能够重新排列、复原和认知这些资讯,重新获得一个自身认知中的轮廓前,风已经停下来了。
桃乐丝的眼前就好似有一张帷幕被拉起,杂乱的散光的充满斑点的扭曲的形状被某种力量从左右撕开——这种奇异的视觉现象让桃乐丝有点难受,但很快,稍微正常一些的风景就映入她的眼帘中。
摆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熟悉的东西,她在之前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即便如此,她仍旧清楚,自己已经进入了“莎”留下的瓦尔普吉斯之夜残余的内部。这里仍旧是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并且,明显经过侵略和抗争——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曾经停留在“莎”内部的神秘专家和入侵到这里的敌人发生了斗争,亦或者仅仅是入侵到这里的敌人,彼此之间也发生了斗争。总而言之,这个残骸一样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内部也谈不上完好,到处都是毁损的痕迹,被毁坏的程度最大的部分,甚至让人怀疑,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是不是随时都会崩溃。
那看起来并不是表面上的损伤,而是基础构造上的崩溃。
到处都是马赛克般的空间错位现象,稍有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被切割成好几份。
“莎”在成为新生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后,无论是它的内部还是它的外部,看起来都像是一间间厂房拼接而成。如今留下的残骸,也仍旧保留着相应的结构。桃乐丝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爬进了格子方阵中的蚂蚁,无论是损毁的地方,还是保留尚且完好的地方,从构造上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特别之处,也就意味着,无法仅仅从表面上的东西去判断自己所在区域的重要性,如果不通过特别的手段,也很难察觉到真正的“核心”。
“应该不只有我们在这里吧?”桃乐丝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走到距离自己不远的看似终端的机器上摆弄了一番,又将接线插入自己的后颈,“让我看看,到底都有谁还留在这里。”
正如她所想,“莎”的残骸早已经被敌人入侵过,如同血管神经一样的安全网络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杂质——那是敌人在入侵这个残骸的过程中,为了避开或破坏安全网络而特地留下的东西,它们原本是入侵手段的一部分,但现在只是自然而然地漂浮在安全网络中,如同泥沙一样阻塞安全网络的运转,致使残骸内部的自我运转效率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这也意味着,如今在战场上和纳粹士兵想庭抗礼的安全卫士,其所拥有的战斗效率连最大上限的百分之五十都不到,即便如此,仍旧和纳粹打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往,不见颓势。
不过,只要没能清理干净敌人留下的,专门为了妨碍安全网络运作的东西,这些东西就会自行增殖到最终让安全网络停摆的程度。“莎”在将自身转移到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的时候,应该无法直接将安全网络的“根”也带入到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从这个角度来说,它留下的这个残骸里的安全网络,就是它过去的修复并掌握的安全网络的最核心部分了——正因如此,所以,这个安全网络才有能力在失去“莎”的直接控制的时候,哪怕被敌人入侵,也仍旧可以保持百分之五十的运作效率。
入侵的敌人,无论是末日真理教还是素体生命,都具备改造安全网络的能力,而在它们的攻势下,这个残骸中的安全网络仍旧没有彻底沦陷,其自身具备的调节能力和防御能力也可见一斑。
桃乐丝拥有的权限是“莎”直接赋予的,是过去双方合作密切的证明。在当前情况下,桃乐丝所具备的权限也是目前正规途径下的最高权限。比起敌人非法取得的权限,桃乐丝以自己所拥有的权限进行的运作,拥有更高更快的响应。
在“莎”设置的安全机制下,想要通过非法途径找出残骸的核心所在,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不是什么理论,而是已经被敌人证明的事实。如果敌人已经破解了残骸,那它们也不需要在这个地方逗留,也不会任由安全网络自行发挥,将所有的资源都用在对抗纳粹上。
桃乐丝进入安全网络的三十秒内,就已经大致掌握了敌人在这个残骸中的基本状况。当然,想要将所有的敌人都挖掘出来,不下点功夫是不成的,但至少可以知道它们做了什么,没能做到什么,并从中推导它们到底想做什么——进入核心是来到这个残骸的每一方都想做到的事情,可在“莎”设置的种种陷阱下,那些先到一步的敌人的进度可谓缓慢,从这个结果来说,桃乐丝也不得不钦佩“莎”的技术和预想。
——不愧是可以和近江进行技术交流的人才。不,既然近江都可以被称为怪物了,那么,能够与之交流的家伙,同样称之为怪物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出现在末日幻境里,而是出现在病院现实中,说不定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吧。
但转念间,桃乐丝就嘲笑起自己的这个想法之单纯来。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在末日幻境里可以做到的事情,可以达到的高度,不意味着在病院现实中也能做到。就像是高川那样在末日幻境里大显身手的人,放在病院现实里也不过是个垂死的病人罢了,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超级高川的计划存在。只有超级高川,才是在预想中,可以在病院现实里也拥有超凡的行动能力的存在。
超级高川可以做到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果不能达到这个要求,那么,超级高川也就没有出现的必要。这是一个十分残酷又诚实的道理。
桃乐丝开始梳理安全网络中所有已经为自己打开的路线,并对敌人在网络中留下的杂质和障碍进行清理。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权限,这种事情很难做到,反而有被安全网络视为敌人的风险,但是,桃乐丝的权限足够她去做这些事情。
一分钟后,桃乐丝便把五十多个潜伏在残骸中,不断向残骸核心进发的敌人标注出来,并通过权限为它们设下更多的障碍,就如同它们曾经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作的那些事情一样。敌人前往核心的路线原本就十分曲折,现在,它们如果不能找到更好的方法,那就如同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并被人随时监控的迷宫中。
现在,桃乐丝已经不怕这些敌人做出怎样的选择了——无论是前进还是掉头,它们的动作都绝对不会有自己这边快。它们就如同笼中鸟一般,被活生生囚禁在这个巨大的残骸内部。只要桃乐丝进入核心,完成基础层面的调整,这些隐藏在残骸内的敌人就毫无还手之力。
五分钟后,桃乐丝得出了前往残骸核心的最短路线,似乎“莎”在进入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情况,专门为自己的盟友留下了这么一条捷径。能够接触这条捷径的前提,就是获得和桃乐丝或近江相同等级的权限,而这个权限的安全判定是如此的严格,几乎只要有一点嫌疑,都会被安全网络视为最大威胁,集中残骸内部的防御力量进行打击。
敌人已经犯过错误,从系统日记的数据来看,它们几乎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放弃了用非法手段获取这个权限和捷径的方法。
桃乐丝拔掉后颈的接线,接下来的路线对她而言,已经一目了然。
“走吧,席森神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桃乐丝这么说着,席森神父的奇异之风也在她的身边鼓荡起来。
下一瞬间,桃乐丝的身影已经在风中稀释,迅速消失不见。
尽管已经有了捷径,并尽可能将这条路线的妨碍打通了。但是,桃乐丝和席森神父抵达残骸核心也仍旧用掉了十五分钟,由此可见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残骸有多么巨大,其隐藏的许多诡异神秘之处,是连其内部如同神经血管一样的安全网络也无法彻底撤销或避开的。幸好,虽然说是诡异神秘,但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危险。
残骸的核心是和别处没什么不同的厂房结构,从整体来看,同样是单调的放方正正的“盒子”,只是它的位置并不固定在残骸的某一处,而始终处于复杂的流动的状态。复杂到了让人觉得是一种“随机”,但其实仍旧是有规律的,并且,这种规律十分敏感,让核心随时都在远离那些被安全网络标注为非法和危险的地方。
敌人兜兜转转,始终没能捕捉到核心的正确位置,其实也是因为,这个“正确位置”一直在躲避它们。
和残骸内部不断工作的其它厂房相比,核心所在的“厂房”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方正空间而已,没有特别的设施,也没有特别的装饰,从地面到墙壁到天花板全是灰白色,看起来应该也是构造体材质的,但却又比目前所见过的所有构造体材质更加光滑,更加近似有机物。进入这个空间后,就可以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奇怪的活力,那就像是走进了某个生物正常跳动的心脏中。
这里拥有的神秘,让席森神父的奇异之风也无法维持那无形无状的姿态。席森神父第一次在化身九九九变相后,呈现出其原本的样子,以一个固实的个体的人类外表,站在桃乐丝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有点新鲜感。”桃乐丝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只是区区一具皮囊而已。”席森神父的身上就连衣物都被重组出来了,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不自在的样子。
桃乐丝对他的回答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她仍旧觉得如今的席森神父和过去的他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过,连存在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其内在不发生半点变化也是不可能的吧。世事艰难,如今也没什么精力去探求这些变化背后的意义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哪怕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呼吸——仿佛要将一直淤积在体内的紧迫感和压迫感全都吐出来一样。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芯片。
“这就是你重启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准备?”席森神父似乎也有些诧异,因为,桃乐丝拿出来的东西,无论他如何去观测,都只是一枚简简单单的芯片而已——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也曾经见过这般奇异的样式。
芯片上有丝丝缕缕的线路,但只从一个角度盯着看,这些线路就会一闪而逝,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虽然直接观测其外表,无法感受到其奇异之处,但是,这枚芯片本身就是奇异神秘之物。
“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的整合芯片。”桃乐丝这么解释到,“你真的以为女巫VV死了吗?不,她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