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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83 无法直视的急速

    畀又做梦了。在梦中,她和素体生命战斗,竭尽全力,却没有取得理想的成果,敌人的强大毋庸置疑,而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打破对方防御的方法。这场战斗是无力的,虚弱的,无论斗志多么昂扬,无论是否打心底想要更强更快,那种虚弱的感觉始终贯穿全身。畀失败了,被打倒了,四肢被素体生命贯穿,整个人被抬起来,不知道会被搬到什么地方。天空陡然间阴暗下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宛如要覆盖整个区域上空的巨大脑袋,那也是素体生命,但是,正因为这颗脑袋太大了,所以,让人无法想象它的身体有多大,甚至觉得这个素体生命怪异得就只剩下这颗脑袋而已。

    巨大的脑袋充满了喻意,让人联想起许多关于“首脑”的意义,但是,畀无法肯定,眼前这个巨大的素体生命就是素体生命们的首脑。即便如此,这颗脑袋主持着素体生命下一步的活动,张开同样巨大的嘴巴,将畀和与她交战的素体生命一行全都吞了下去。

    这个梦是如此的逼真,是如此的深刻,是如此的可怕,让畀迫切想要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她奋力睁开了眼睛,梦中的记忆迅速变得模糊,而大脑则在迅速清醒,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畀就彻底清醒过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束缚感和痛楚。

    她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真的受了重伤,并且被固定在一个平台上。先不提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光是这个平台就是她未曾见过的样式。平台漂浮着,宛如一个三米长的棺材,但是,她没有躺在棺材内部,而是躺在板盖上。她可以听到从平台内部发出的宛如齿轮、杠杆和蒸汽剧烈运作的声响,可以感受到同样从内部散发出来的热量。平台的质地是如此的坚硬,看色泽明显就是构造体材质,然而,和一般常见的构造体不同,平台构造体的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用某种方法雕刻了复杂的花纹、浮雕和方块状的文字,充满了一种异域的另类文化气息,并足以让畀联想到,这便是素体生命的文化。

    平台上的修饰充满了庄严的仪式感,但同时也充满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怕,它所启发的所有思想都是负面的,足以让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平台非是善物。畀当然也不觉得自己的处境会更好。

    她有些记不起梦中的事情了,但是,在打量这个平台的时候,她又深深觉得,那绝对不是梦境,而是一种事实的映射——自己的确失败了,才落得个如今的下场。她的四肢被死灰色的,仿佛就要生锈的钉子扎穿,牢牢固定在台面上,但是,上半截身体可以稍微向上仰一下。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她的这个小动作,让得以从更清晰的角度,将自己身边的状况逐一判断。

    没有人阻止她,而她也在观察之后,放弃了挣脱的想法。对方的囚禁很直接,也很难破解。在大多数情况下,畀觉得自己无法解决现在自身上的事情。

    更何况,即便挣脱了囚禁,她的四肢也已经受损严重,肯定没有素体生命跑得那么快,被追上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畀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些素体生命究竟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究竟要做什么。平台悬浮离地三十厘米左右,这个距离并没有实际测量过,也无法真正看到,而是推测出来的。周遭至少有一百多个素体生命,排成蜿蜒的队伍,沿着一条狭小的路径前进。这些素体生命面容死板,宛如面具,尽管这些“面具”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其散发出来的味道是一致的,它们的身高体格也有很大的诧异,矮的看似孩子,然而,畀却知道,素体生命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孩子。

    这些素体生命的身上穿有铠甲式的武装,但是,它们在行进中念诵的东西,虽然听不懂,但发音却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和外表那坚硬的铠甲不同,是一种柔软的恐怖。畀不知道素体生命是不是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它们比她所见过的素体生命更加“朴素”,就如同人类中的苦行僧一般。

    畀看着上空,这个方向是她看得最轻松的方向,而上空的模样已经彻底证明,自己已经不在最后记忆中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区域了。这里没有独特的特征,以表明这里是统治局的哪一个区域。但是,上百体的素体生命出现在这里,也同样是前所未见的,这是否意味着,这个区域正是素体生命的大本营呢?

    畀又尝试挣扎了一下,但仍旧失败了。她有些气馁,虽然气馁,但又觉得自己是可以很快振作起来的,因为在过去都是这样,没少碰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无奈事情,但这些事情总会过去。但是,她无法肯定,自己会多快振作起来,哪怕在理性上可以对现况思考剖析得很清楚,然而,阻止自己变得更加冷静从容的,并非是理性。

    灰烬在她的视野尽头如同鹅毛大雪一样降下,但在这群素体生命行走的地方,却一点儿都没沾染上。这些素体生命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来。她尝试呼唤“莎”和席森神父,却没有任何回音,所有的信号都已经中断了——虽然如此,但正因为之前也是一样,所以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素体生命的声音充满了节奏,谈不上整齐,但在此起彼伏中,却犹如一组乐器演奏着起伏的旋律,这声音让畀感到恐惧,但不可思议的是,在恐惧的背后,却又有一种让她不至于发狂的清冷寂静。畀觉得这些素体生命肯定发觉自己已经醒来了,因为在这份寂静中,任何动静都是易于察觉的。

    素体生命的队伍在向下行进,大致路线呈螺旋状,而周遭的事物越是向下排列,就越是显得巨大。畀觉得自己一行就像是小人来到了巨人国里,那宏大又怪诞的风格,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理解其中的韵味,但实际想想,又其实没有得到什么启示。

    畀在这里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有观察和思考而已,她十分清楚,如果没有机会让自己付之行动,自己脑袋里的这些想法就没有转变为现实的可能。

    她希望,能够有人来帮忙。

    队伍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个螺旋下降的道路是如此的漫长,畀好几次睁眼闭眼,而素体生命则一脸的无动于衷。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突然有了一些变化,畀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但是,行进的速度明显有了改变,而这些素体生命吟诵的节奏,也微妙地产生了一些区别。似乎是音调,似乎是音节,似乎是频率,它们不需要呼吸,发出的声音也是机械化的,要不就是电子音,畀甚至觉得,它们根本就不是用“喉咙”发出声音的,哪怕它们的个体造型宛如人类。

    零碎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突然拔高的频率震动,让畀的耳膜刺痛,脑袋也一阵晕眩。霎时间,素体生命队伍之外的街道、地面和建筑纷纷颤抖起来,本来坚硬的构造体材质,此时就如同果冻一样摇晃,畀用力抬起一些上半身,顿时看到了半透明的冲击,向着一个方向,涵盖了巨大的范围,如同浪潮般涌去。

    而在这股冲击浪潮的前方,一道身影高速对冲而来,走得路线十分怪异,有时是直线,有时是弧线,仿佛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若将之画出来,就如同凌乱的涂鸦。这个身影移动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畀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一条隐约的线段在延长,在关注其中一条路线的时候,对方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路线上。

    然而,无论这个身影的移动路线多么诡异,其移动范围都被素体生命队伍联手激发的冲击波覆盖了。畀不觉得对方可以逃脱,一个个酥软得如同果冻一样的建筑就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倒塌,已经蔓延到那个身影的脚下了。

    下一个眨眼,那个身影就彻底从畀的视野中消失了。畀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似乎已经被素体生命们消灭了。最初她还指望着是援军,但是,哪怕是援军,对上这支上百人的素体生命队伍,大概也是有来无回吧。

    这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的,素体生命集团式活动的景象。对比过去和素体生命个体战斗的经历,光是数量就足以让人绝望了。

    就在畀这么想的时候,上空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像是飞鸟,不过,统治局里如今已经没有飞鸟这种生命了。畀下意识抬起视线,那东西已经从她的视角边滑开了,她仍旧没有捉住那个东西的尾巴。但是,紧接着,素体生命的队伍就产生了混乱。

    首先是怪异的吟诵被打断了,虽然还有素体生命继续,但是,就如同一首曲子里,有好几个音符断掉了,所以整个旋律都变得不那么和谐。这种和谐如同感染一样扩大,机械声、齿轮声、电子声、蒸汽声,激发的各种高能现象的声响,全都和那已然变调的吟诵声混淆在一起,让这支队伍从听觉上变得更加混乱。

    真正看到队列的混乱,是在之后一秒。畀首先看到有一个素体生命倒下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击倒的,虽然外表没有损伤,但身体姿势已经失去平衡,紧接着,更沉重的打击落在它的身上——但仍旧看不见是什么击中了它——彻底让它毫无调整姿势的机会,轰然倒地。

    这个素体生命的摔倒就像是涟漪一样,迅速以它为中心,在队伍中扩散。畀看得很清楚,这些素体生命虽然倒下了,却都没有明显的伤势,很显然,攻击它们的东西根本就不具备真正伤害这些素体生命的力量。

    即便如此,整个队伍也停顿下来,显得过于混乱。素体生命在调整自身,但在那之前,畀就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攻击这些素体生命的东西——它的确就如同一只大鸟一样落下来,踩在悬浮平台的边缘,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它的眼睛是双色的,一只眼睛是不洁不详的深红色,另一只眼睛则是充满了通透感的碧翠色,而它也不是鸟儿,而是一个少年。

    “高川?”畀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但是,这仅仅是根据相貌上的熟悉感,就本能感受到的气息来说,眼前的少年既熟悉又陌生,和自己记忆中的高川有不少区别。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外表的年龄:她认知的高川已经是青年了,但是,眼前这个和高川相似的人却只是少年的模样。

    “……”这个少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倒是和畀所认识的那个高川所具备的沉默极度相似,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正是这种沉默,让人觉得他的真实年龄和其外表年龄是有区别的。

    下一刻,畀就在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中,目光转向了少年高川的身后。那里已经有素体生命调整过来了,从它们被我袭击跌倒,到重新调整姿势,锁定敌人,只过去了大约一秒的时间。畀根本就来不及开口警告,率先完成调整的素体生命的攻击速度甚至比她说一个字的速度还要快。

    畀还没有发出声音,火花就已经在她面前溅起,与此同时,那个少年高川不知何时已经重整架势,火花正是他的匕首和素体生命的武器碰撞时产生的。畀再定睛一看,少年高川已经消失了,而素体生命似乎刚有所动作,再一个恍惚,素体生命的动作还没有做完的时候,少年高川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双手锁住了这个素体生命的手臂。

    这个素体生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其个头也比这个队伍里的大多数素体生命矮小,体格正好和少年高川差不多,而手臂和双脚更加的细长,有一种和身躯不对称的感觉。当它想要挣扎的时候,坚硬又沉重的构造体身躯就已经被拽离地面了。

    几乎看不清过程,少年高川将这个素体生命抡了一圈,正好挡在另一个方向射来的炮火上。被当作盾牌的素体生命被同伴的炮火击中时,巨大的焰火和气浪便沸腾起来。而在那之前,少年高川就已经再次从畀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冲击刮过畀的身体前,畀就觉得被禁锢的四肢似乎松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眨眼,眼中的景象早已经调换了一个角度和位置。在这个急速的过程中,她可以看到如同慢动作播放一样的冲击扩散过程,以及那些素体生命各自的动静。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缓慢、清晰又广阔的视角,战场处处细节都没有遗漏。

    

1984 集团军

    就像是整个世界的运转都放慢了几十倍,所有曾经觉得快速的事物都变得蹒跚,那些不曾露出的缺口就这么大张着,任由自己钻进钻出。那铺天盖地的弹雨,是实体的也罢,是非实体的也罢,亦或者是某一种正在发生的无法判断其作用的现象,只要能够被观测到,在其还在发生反应的过程中,在其反应还没有对目标事物产生足够的影响力之前,就已经从中逃脱了——畀感受到急速的冲击,这是她无法想象的世界,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体验。

    畀觉得自己被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包围着,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将自己和这个缓慢的世界隔离开来,避免自己也变得如此缓慢。于是,自身是正常的,而外边的一切都不正常了,所有的运动因为缓慢而呈现出和往日不同的感觉,畀知道,这个缓慢的世界所反应出来的东西才更加真实,而平时的自己对这些事物的判断力,一直都有速度上的错觉——就如同播放影片一样,明明是一帧帧的图画连续播放,但其速度之快,反倒让人觉得这是一连串动作连贯的画面。

    这个在观测中变得缓慢的世界,就仿佛被速度揭开了曾经看不见的面纱,露出让人一看就觉得匪夷所思,超越常识的一面。哪怕是看似坚固得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素体生命,在局部细节上,也呈现出平时无法注意到的地方,而这些地方让这些素体生命看起来有些陌生——和在进入这个速度前所观测到的它们不太一样,其中不仅仅包括其外观、质地和动作,就连“情绪”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在畀的认知中,素体生命是有智慧,有组织性,高智慧的存在,但是,“情绪”这样的东西一贯以来都无法从它们身上找到,就仿佛是被它们剔除了一样。然而,在眼下的速度里,畀知道了,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素体生命不仅仅有智慧,也有情绪,正因为可以观测到这些情绪化的细节,从而产生一种共感般的理解,才让畀觉得它们更加“生动”了,也更让这些素体生命显得和人类如此近似。

    这是……眼前这个“高川”眼中的世界。

    当她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念头时,本来十分缓慢运转着的世界陡然恢复原来的速度,那些激射而来的实体和非实体攻击,如同雷鸣般的放电现象,以及更多难以形容的复合现象,一下子就冲出了畀的视野,畀甚至到了更大的冲击波涌上来时,才意识到战斗还没有结束。

    素体生命的反击全都落空了,激烈的反应现象将范围百米内的事物全都蒸发,在畀的眼中,就像是这片地域被生生咬下一口。

    真是可怕的攻击力——畀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但仍旧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少年高川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难以理解,一下子就能确认定然是“神秘”得力量。畀回过神来的时候,所在的地方已经远离战场破坏区域的上千米外,从这个距离感来说,的确有一种“已经逃离了素体生命的队伍”的感觉。不过,虽然素体生命很少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重新锁定她这边的,但是,没有搜索的动作,反而像是利用了其它同样神秘的方法,自动跟随过来的素体生命也是存在的。

    一共有五个素体生命。其中两个在畀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站在左前方了,剩下三个是在畀看到前两个素体生命之后才抵达的,畀完全看到了伴随它们的追索而产生的特殊现象。有的只是简单的身体运动加速,有的则穿过了看似传送门的事物,剩下一个还飞在半空中,小臂的部位已经变成了粗大的放射状天线装置,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上百人的素体生命队伍,在少年高川的突袭中,真正能够反应过来的,也就是这不到双手的数量而已。这么想的话,素体生命曾经的强大就好似降低了好几个层次。当然,畀十分清楚,这同样是自己的错觉,在这让人心神激荡的眨眼工夫力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事实上,素体生命们不仅仅能够捕捉这样不可思议的高速,同样可以跟上来,甚至于,之前少年高川的所有攻击,都仅仅是出其不意,打乱了它们的秩序而已,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击伤任何一个素体生命。

    素体生命的强大毋庸置疑,构成它们物质态身躯的构造体有着统治局区域里寻常可见的构造体材质都不具备的性能。

    没有办法击破它们的身体,没有办法干涉它们的精神,无法捉摸它们的心理和意识,那么,速度所带来的优势就只有逃跑而已,乃至于,连逃跑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少年高川的确看起来更快一些,但是,相对快上多少,就很难说了。

    畀不太清楚,之前的速度是不是已经达到少年高川的速度峰值,但即便还能提升速度,到底可以提升到怎样的程度,也完全无法想象。少年高川的极速背后,有着太多让人无法断定的模糊感,让畀有些不安,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寄望于此的无奈。

    畀不由得想到,少年高川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而不是继续跑得更远,就是因为,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速度上彻底甩掉这些素体生命吧。战斗是不可避免的,这么想的话,那些稍许悸动的情绪就又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了。

    “……来了。”少年高川的嘀咕声传入她的耳中,畀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她觉得并不是在说眼前这五个素体生命的事情。

    这时,畀看到少年高川抬起目光,看向某个方向,但是,她顺着这个视线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让她在意的是,明明没有任何停手理由的素体生命,竟然给了自己两人交谈的时间。除此之外,畀倒是看到了,千米外的素体生命们已经恢复秩序,重整旗鼓,可是,它们警惕的方向并非自己这边。素体生命们和少年高川的目光在远方的某一点交汇,但是,畀发现自己跟不上这些注视目光的移动。

    如果少年高川和素体生命真的在凝视某个突如其来的东西,那么,那个东西的移动速度也定然十分竟然吧。

    畀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被刺穿后禁锢在平台上的手足,在离开平台之后,已经出现愈合的现象,但是,因为素体生命和少年高川的速度都太快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等待伤口痊愈。不过,正是这段所有人和非人都转移了注意力的短短时间里,正在恢复的伤口已经让畀重新生出了“可以继续战斗”的感觉。

    当然,要胜过素体生命一定是非常困难的吧。就算自己和这个奇怪的少年高川合作,也没有真正可以打败对方的底气。如果有临界兵器就好了,畀这么想着,就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比声音更快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点状的轮廓,不到半秒的时间,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已经足以让畀看清楚,那是一个箱子。

    和她曾经在“莎”主持的原住民聚集地里生产的集装箱相比,规模只有十分之一不到,但是,它移动的速度很快。它没有飞在很高的地方,但却也不是完全的陆地载具,这个箱子悬浮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沿着一个相对笔直的路线向着自己和少年高川这般飞驰而来。

    随即,畀又发现,少年高川和素体生命们的目光并不完全落在那个箱子上,而是继续凝视着箱子的后方。在畀察觉这一点的时候,在那个方向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更多模糊的轮廓,大约是十个,几十个,上百个,上千个,然后,如同海潮从那边涌过来一样,视野范围内,成千上万的轮廓聚成了一片灰暗的线条、平面、阴影,气势汹汹地要淹没前方一切般,朝自己等人和素体生命们所在的位置扑来。

    数量太过惊人,而无法细数累积,但那一定不是海水,而是“众多的个体”所构成的集团。这个集团的上空也出现了更大的轮廓——一个庞然大物,从遥远前方的迷雾中钻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它们漂浮在高空,就如同堡垒一样。

    当那集团的前方来到了畀可以看清楚的距离时,畀顿时知道了来者不善。

    “卐”字的旗帜,灰黑色的军装,钢铁的锈色和血液的红色,是这个集团最显眼的标志。

    这个集团是纳粹的军队。尽管畀没有去过统治局之外的世界,但并不意味她的消息渠道闭塞过时。“莎”和席森神父的合作,让一些便利的东西进入了统治局的原住民聚集地,与此同时,也带来了许多好奇。畀就曾经纠缠过席森神父,让他讲述统治局之外的世界的故事。

    这些故事并没有让畀觉得统治局之外的世界比统治局里更好,也不觉得生活在这两者中的“幸福和苦难”有多大的差别。但是,能够被席森神父着重提起的东西,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第一次真正谋面的纳粹正是其中之一。

    曾经是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被称为“死海使徒”的纳粹们,拥有着连“莎”也无法在正面敌对中取胜的可怕力量。它们的神秘和末日真理教出自同源,但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不过,要说这些纳粹最擅长的是什么,亦或者说,最擅长的是什么,那自然是集团式的快速攻坚,以及在大型战役上的远超其他人的敏锐嗅觉。

    纳粹虽然也有中继器,但却不让人觉得,他们所拥有的神秘性已经达到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的最高水平,同样的,在面对女巫VV的新世纪福音时,也让人觉得没有太大的优势。但是,比起“新世纪福音”在大多数时间里的无作为,以及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那神神叨叨的献祭仪式,纳粹的活动却更加激烈和直接,乃至于在局部范围内,有着末日真理教的秘密行动也无法具备的影响力。

    为什么纳粹会在这里?畀并不知晓其中的前因后果,但是,当这些纳粹士兵聚成如此规模的时候,无论如何提高警惕都不是多余的。

    “真是可怕的冲锋啊。”畀不由得这么说到。她发出一些声音,却仍旧觉得周遭那沉闷而寂静的空气在压迫着自己,让呼吸有些缓不过来。她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是废话的话,指望发出声音能够让气氛缓和一些——但是,没有缓和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畀十分清楚,此时此刻的所有因素都没有让人缓和下来的成份。

    素体生命、纳粹和不知底细的少年高川——在这三者面前,畀对自身能力有一种不确信,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她所能做的,就仅仅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甚至于,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拖累身边这个神秘的少年高川。

    地平线处可以观测到的纳粹飞艇已经有了十多艘,仅就纳粹的军队而言,也至少有几十万人,他们向前推进的声音甚至让震动从那遥远的一端传到了畀的脚下。畀可以感觉到,这个大范围人工地势上呈螺旋向下状的统治局区域,哪怕嵌入了大量的构造体材质,也仍旧在这震动中难以保持往时的坚固感——它不禁在动摇,而且让人觉得它的结构越来越松,如同一块石头快要被碾碎成粉末般。

    就在畀不由得心神动摇的时候,那个一马当先飞驰在集团军最前方的箱子,陡然化作一道银光腾空而起,一口气越过前方最高的建筑,沿着虹状的曲线向着她的位置坠下来。

    畀在被砸中之前就注意到了,但是,在她行动之前,那箱子银光的轨迹就发生了细微的调整,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跟前。

1985 最后的大队

    “莎”已经变成了一个茧状物,以三仙岛为核心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藏匿在这个巨大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尽管从外边来看,这个茧状物是可以观测到实体和面积的,但其内部的空间结构却和外表看起来的大相径庭。在这个名为“莎”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内部,大量的安全警卫正被批量生产出来,然后经由宛如肠子一样的通道,投放到安全网络接驳的各个统治局区域。

    “莎”试图将自己改造为新的中继器,为此,它看上了三仙岛的资料。席森神父曾经告诉过它,三仙岛的建设本就参考了中继器的构造方式,因此才具备足以抗衡中继器的神秘性。三仙岛无法成为中继器的原因,是因为三仙岛和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构造”有决定性的不同,反映在两者身上,那便是瓦尔普吉斯之夜拥有意识,而三仙岛并不具备意识。

    为此,中央公国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出在三仙岛上内置其它意识系统的方法,而三仙岛和中继器之间力量的差别也在于此:意识的效率不同,从而导致具体行动的效率也不同。

    而对于已经成为瓦尔普吉斯之夜的“莎”来说,要把自己改造成中继器所缺乏的东西就只有“时间”而已。在临时修建的船坞中,已经被置入安全网络的三仙岛正在流出大量的情报,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的其它船舰所隐藏着的神秘,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被识破。

    从神秘性的角度来说,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的船舰比之三仙岛还有不如,所以,尽管其它船舰的数量更多,但是,反而是这些船舰的破解最为迅速。

    “莎”沉浸在从未见过的技术里,并通过自身对灰雾技术的认知角度,对这些技术资料进行解读、剖析和修改,之后在体内的某些部分进行测试规划。与此同时,它还要正面对抗纳粹军队的侵袭,尽管它制造安全警卫的效率很高,但是,纳粹军队的数量并没有减少的迹象。这已经足以证明,安全卫士击杀这些纳粹的速度,并没有超过这些纳粹诞生的速度。

    纳粹的士兵明显不是自然生产的,尽管是碳基身体,但却并非是寻常人类的血肉,其基础结构在强度上不及安全卫士的构造体材质,却明显在生产的便利性上更加突出。对于这些纳粹士兵的尸骸,“莎”也并非没有做过检测和研究,但其结果,就如同外来者们很难完全理解“构造体”一样,“莎”在纳粹士兵的研究和仿制上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质的突破。对纳粹士兵的破解一直都在进行,但“莎”更希望能够夺取这些纳粹士兵的生产线。

    纳粹的力量不仅仅体现在其纳粹士兵的批量生产效率上,还在于搭载这些士兵的各种载具的多样化,以及本身就是神秘度极高的中继器。经过“莎”的反复观察和验证,加上临时盟友网络球传递过来的种种信息,它已经可以确信,纳粹的“月球中继器”一旦完全展开,其规模真的可以拥有整个月球的体量,但是,其士兵和各种战争工具的生产线却并非藏匿在月球中继器里。从“莎”的角度来说,将生产线放在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内部”就是保护这些生产线的最好办法,网络球也同样将其重要部分藏匿在中继器里,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内部更是被彻底改造为“圣地”,然而,纳粹似乎是不同的。反过来说,既然纳粹不将这些战争主体纳入月球中继器里,那么,全部展开后的体量足以媲美月球的中继器内部又到底收容着什么东西?

    更进一步说,从目前的局势已经可以断定,只凭借一台中继器,根本无法在神秘性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这场战争看似会无限持久的打下去,直到一方从基础上发生崩溃。但是,末日真理教的举动让这场战争根本不可能无止尽地进行下去。纳粹虽然曾经是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但它此时加入战场,也理应不是完全和末日真理教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这意味着,哪怕现在步调一致,纳粹和末日真理教双方也迟早有分道扬镳的时候。

    更何况,更熟悉这两个神秘组织的外来者们已经确认了,就算是现在,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也不是同一个心思,矛盾起源于他们的实践态度不同。哪怕都是相信末日真理的组织,对如何实证真理也有着不同的想法,而这个矛盾正是当初末日真理教三巨头分裂的根源。

    纳粹十分清楚自己进入统治局区域的原因,也定然明白自己的对手是怎样的角色。就如同末日真理教对纳粹有着深刻的了解一样,纳粹对末日真理教也同样有长久的研究。作为战争的挑起者,纳粹绝对做好了针对末日真理教的准备。

    从这个角度来说,月球中继器内部藏匿的不是“士兵生产线”这般低端的战斗力,而是针对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圣地的杀手锏,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就在于,在他们使用之前,“莎”也好,网络球也好,都无法确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末日真理教知道了,但是,即便会坦白出来,也一定是在它们选中的,对它们有利的时机,因此,那个时候,哪怕知道了纳粹藏匿的手段是什么,自己这些人也无法完美地做出反应。

    战争已经进入拉锯战,但是,迷雾仍旧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莎”不止一次去推演敌人的手段和方向,但最终结果并不确定,“神秘”的要素在这个战场上实在太多了,其“神秘”的意义让这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不确定的概率。对“莎”来说,这是很可怕的情况,这意味着,哪怕自己感觉良好,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也不意味着自己真的占据良机。

    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就丢掉积累起来的优势,导致更大的溃败,而正是因为“意想不到”,所以也无法提前预防。

    “莎”的思考,越来越偏向于一些激进的手段,它本身已经没有“焦躁”这种情绪,并且也能看到自己的决策倾向性,但是,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它:这是不得已却又必须去做的事情。

    明明不是最好的决策,却因为神秘而未知的某些东西而变得必须这么去做。必须在逻辑和直觉之间选择一个方案,然而,逻辑的方案总是那么的理想,却又让人觉得无法真正实践。“莎”的思考永远都不会结束,但是,行动已经开始了。

    “我们需要突袭纳粹的大本营。”它如此向网络球传递信息。

    “……正好,我也想看看纳粹的中继器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网络球那边传达回复:“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可以用积累下来的安全卫士发动一次全面进攻,为精锐小队开辟出一条道路。”莎如此说到:“但是,深入敌营的精锐只能由你们指派。我这里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高川还有其它任务,但是,我们这里还有一只备用的尖刀部队。”网络球的回复没有任何犹豫:“而且,我们这边已经有了畀的信息。”

    “畀吗?”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到:“如果可以和她联系上的话,就让她一起去吧。在那之前,我会将她的战斗能力提升一个等级。”

    “是新的高级安全卫士作成吗?”网络球那边似乎也有兴趣,“我们这边还可以提供一部分中继器的信息,要交换资料吗?”

    “……不用了。我对你们的中继器类型没有兴趣。”莎如此说到,它没有说谎。尽管真的打算将自身改造为中继器,但是,网络球的中继器却一直在它的直觉中,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让它不愿意用这个中继器的资料进行参照。它敏锐地察觉到了,网络球的中继器改造绝非是最基础的版本,而是增加了某些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隐藏在那些资讯中,自己很难剥离出来。一旦自己真的以网络球的中继器为参照物,将自身加以改造,那么,那些隐藏的东西就必然会同样扎根在自己的体内。

    就临时伙伴的身份来说,网络球这个后进的插足者,明显比席森神父还要阴险。“莎”已经理解,为什么就连席森神父这么出色的人物也只能在屈居于末日真理教和网络球之下了,只因为这两个神秘组织真的拥有作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两个神秘组织”的硬实力。

    “好吧,虽然我们觉得你不需要这么疑心重重。作为同伴,我们从来都只有优待。”网络球平静地回复到:“在如今紧要的关头,请相信网络球的决心和信用,我们只有联合起来,不再去顾虑双方的关系和立场,才有可能战胜末日真理教。网络球身为末日真理教最直接的对手,完全可以放弃自身的技术优势,去支援所有愿意和末日真理教战斗的盟友。”

    “……是的,我深刻感受到了你们的决心,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拒绝你们的支援。”莎很不客气地说:“你们为了战胜末日真理教,会做出比‘放弃技术优势’更激烈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只要能够战胜末日真理教,反过来说,为了确保接受你们援助的一方一定会去针对末日真理教,你们也会做任何事情。”

    “我们是讲究诚信的。”网络球那边的回复颇有深意。

    “所以,我们的合作浅尝而止就好。”莎同样颇有深意地回复到:“我将会为你们的部队开路,畀也会参与,但是,除此之外,我这边无力再提供更多的帮助。这样可以吗?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知道席森神父的情况。”

    “可以,我们这边会派出最后一支尖刀部队,在中继器毁灭后,这支队伍已经是我们最后成建制的常规精锐作战部队了。”网络球说:“至于席森神父的消息……很遗憾,他暂时脱离了我们的观测,但是,如果他没有死的话,一定会出现的,并且,应该会是以新世纪福音的身份。”

    “也就是说,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仍旧还是三巨头吗?”莎这次有些吃惊,因为它一直都觉得,席森神父是绝对不会加入新世纪福音的,所以他才自行成立了“黑巢”。

    “是的,根据我们这边的观测,席森神父已经完全接受了其教父爱德华神父的遗产,恐怕还会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接受新世纪福音的遗产——根据先知的预言推测,新世纪福音会以崭新的身份卷土重来。而那个时候,席森神父大概就会成为至关重要的盟友吧。”

    “卷土重来吗?”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名字——黑巢。

    黑巢,要建立在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新世纪福音”的遗产上,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吗?莎倒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有它一个人的话,应付网络球还是太吃力了,它虽然收集到一定的信息,但仍旧不太了解“网络球”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更何况,它如今的结构变得太复杂了,外表还套着一层“NOG”神秘联合机构的外壳。即便网络球那边自称,它们的常规部队只剩下一支,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

    “你们的最后一支部队有称号吗?”莎进一步确认到。

    “魔法少女十字军。”网络球如此回复到。

    “莎”听到了自己也熟悉的称号。“魔法少女十字军”这支队伍的人员在统治局内部发生动乱的时候,也参与过原住民聚集地的防御,但在素体生命截断了安全网络后,这些人和席森神父一起被外派出去支援作战,结果音讯全无。从席森神父那里听说,这些人是和“黑巢”不相统属的神秘组织。原来那些打扮癖好奇怪的人,是直接隶属“网络球”的部队吗?“莎”不由得想到。

1986 最后的大队2

    统治局某个区域,纳粹士兵的尸体就如同被淹死的蚁群,安全卫士的残骸被垒叠成高塔,密密麻麻的管线就像是生物的神经系统般,贯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血腥的味道早就已经被一股更加奇异的臭味取代了,血痕、血迹和尚未干涸的血泊正在产生淡蓝色的放电现象。数十个身穿动力装甲的身影从高达数百米的构造体建筑边缘疾驰,在他们的身后,灰黑色的液体宛如拥有意识般追逐而来。与此同时,灰雾也在产生,而在灰雾达到一定浓度后,又有诸多怪异的身影从中诞生。

    在距离这数十人的几百米外,在那悬浮着的平台和内径至少有十多米的巨大管道的另一侧,不时有看似人形却又能从那模糊的轮廓上肯定那绝非是人类的身影在晃动。它们冲刺起来,有的如同幽灵一样轻盈,有的则如同炮弹一样摧毁阻拦己方的一切事物,包括那本该无比坚硬的构造体在内,在这些凶狠莽撞的疾行中,都如同脆弱的玻璃一样。

    在这些依稀可见的队伍之外,还存在更多没有显露身形,却能够让这里的每支队伍都能直觉感受其存在的东西。那可能是新的纳粹士兵,新的安全卫士,新的灰雾恶魔,也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乃至于更多难以想象的,古怪的,不知道其立场和思维模式的东西。

    这个区域的战斗极为复杂,交战的已经不仅仅是两方或三方了。身穿动力装甲的人们十分肯定,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些同伴之外,其它的一切,无论是否为人形,全都是敌人,而对方也定然是这般看待除了自己之外的其它存在的。

    在这里的战斗没有具体的理由,这个区域内也没有各方必然要夺取的目标。仅仅是因为彼此打了个照面,于是就要杀死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其它方面的人马都是不讲究人性人理的东西,其本质根本就不是人类。它们各种各样,彼此之间或许有丁点儿联系,但也绝非是同类。在这个没有同类的战场上,没有任何磋商的基础。

    杀死对方,要不就被杀死。

    动力装甲喷出明亮的焰火,让这一行人变得醒目,他们利用突然爆发的推动力跳过长达数十米的沟壑,在他们的下方,空荡荡的黑暗不知道向下延伸几百米,一旦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而他们也十分清楚,自己等人的跳跃充满了风险,呆在半空的这短短时间已经足够敌人发动袭击,而身在半空的己方人马在机动性上要比脚踏实地时更弱。

    虽然知道,但没有办法,以目前动力装甲的移动能力而言,己方所行进的路线已经是死路,如果不跳过这条沟壑,己方就要被迫停下来。一旦放慢速度,有所犹豫,就会被穷追不舍的各种各样的敌人撕得粉碎吧。这些死路是无法预估的,弥漫在统治局里的神秘,以及愈发激烈的战争,每时每刻都在促使统治局的地貌发生改变。他们所行走的路线,在早先获得的情报中是可以通行的,但不知道何种缘故,在抵达的时候就已经断裂了。

    数十人争先恐后地加速跳过沟壑,最先抵达对面的,也没能直接落在那些笔直工整的平台和管道上,而是不得不依靠手套和鞋子的能力吸附在垂直的多面柱体上。这个柱体看似曾经某个超大型构造体的一部分,但如今已经只剩下断裂的残骸,斜斜地插在密密麻麻的管道中,依靠这些同样粗重的管道支撑着沉重的身躯,它的倾斜角度足足超过八十度,几近垂直,表面看似色泽老旧,却极为光滑,正常用手去抓,是绝对抓不稳任何支撑点的。

    哪怕用上了可以产生强大吸附力的手套和鞋子,在最后关头,若不幸运地踩中了那些吸附力无法作用的地方,那十有八九就会摔到下面去,不死也会受到重伤,再没有从敌人手中逃离的可能。

    追逐着这支人类队伍的敌人包括但不限于“素体生命”、“异常的安全卫士”、“纳粹士兵”和“灰雾恶魔”,料想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也在这里,只是无法确切地将他们挖出来。要以正常的战斗方式战胜这些东西,可谓是痴心妄想,清楚这一点的一行人边打边撤,从开始接触到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三分之一的同伴了。

    这尸骸遍地的战争现状当然不是这对人马的战争造成的,但是,他们来到这里,仍旧给这片坟场增加了几具收藏品。时不时也会有人想,如果真的能够甩掉身后的追踪者就好了,然而,他们更加明白,这不过是妄想而已。那些追逐着自己等人的东西,本身就是最凶狠的猎犬或猎人。

    跳过沟壑的人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前方的人暂时停下脚步,为后方尚没法动身的人做掩护。埋设了S机关的枪械和炮弹发出铿锵的声音,沉重地钻入镗中,又在下一秒就砸穿了非是构造体地的建筑表面,刚刚从那个方向钻出来的素体生命也好,灰雾恶魔也好,纳粹也好,全都无法在这种程度的武力下生还,这是已经多次接受实践验证的答案。

    停下脚步就会面临巨大的压力,这行人最后的几个跳跃着用自己的生命验证了这句话:他们在沉重的呼吸中跳出鸿沟,眺望悬崖下方,而一道璀璨的光束顿时从他的身上切过,还没有等到战况发生转机,他的身体就已经被切割成两半。鲜血像是经过高压的喷口一样喷溅出来,但在其沾染在其它事物之前,就已经开始变质,不仅仅是色泽,就连纹理也完全改变了。

    变质的血液洒在构造体上,顿时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本该坚固无比的构造体材质变成另一种软绵绵的东西,又凝固成一个成年人般巨大的“蛋”。从过去的经验来说,这些“蛋”正是素体生命的幼体诞生前的表现形态,不过,即便猜对了,这些人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摧毁这些东西。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跳过去,又有一两个没有踩对落脚点,亦或者是动力装甲出了故障,而其自身也没有足够适应这次危机的神秘,转眼间就只剩下哀嚎声在空荡荡的黑暗中回响。幸存下来的人没有任何犹豫,一直在支援其他人的狙击手将枪膛内所有的子弹都射光了,这才和同伴交换位置。这些人所发射的子弹,能够有力地击溃纳粹士兵和灰雾恶魔,乃至于同为构造体材质的安全卫士,但却拿素体生命没有办法,只能稍稍延缓对方的脚步。

    即便如此,他们的努力挣扎还是让他们维持着一定的同伴人数,实在无法活下去的人,只能说是“运气太坏了”——毋宁说,他们更宁愿那些死去的同伴,不是因为没有做到自己的最好才死去,而仅仅是运气不好才死去的。

    “……火炬之光回复了。”跑在队伍中间的一人突然在加密通讯频道中大声说到:“他们已经完成最后节点的布置,我们的委托任务已经完成了。”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在暂时失去和网络球的联络后,就一直和火炬之光合作。火炬之光至少是声势和地位上,不下于网络球的大型神秘组织,同为NOG的一员,哪怕无法理解他们所做的事情,但至少要在行动上给予一些支援,除非有更高决策层的命令下达。NOG内部的相互合作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战争的残酷性,突然间就把战场各方人马之间的联系切断,哪怕是火炬之光似乎也难以时刻保持和NOG其它成员组织的联络。

    在那之后,他们这些人就一直在协助火炬之光的行动。火炬之光要制造更加巨大的“偏差”,为此需要更加充沛的准备,他们自己的人马去执行最危险也最核心的任务,而余下的一些琐碎的,有用但无关紧要的任务就下放给其他人。对此,他们倒也没什么怨言,尽管要出任务就避免不了危险,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哪怕是看起来最安全的任务,也随时会因为神秘性的突然提升,而让危险直线上升。也许是因为火炬之光的动作太过激烈的缘故,敌人的反应也开始变得激烈,最后几个任务时,他们这一队人马的成员数量已经锐减了三分之一。

    好在,那些诱敌和强攻的任务都已经结束了,火炬之光也没有更多的任务下达,他们只需要逃过眼下这些敌人的追踪就能暂时喘上一口气。

    “其他方面的人有消息吗?”一个同伴问到。他的头盔面罩已经裂开了一半,还在不断向外渗血,让人有点儿担心他的伤势。但说到重伤,周围还有其他同伴的动力装甲看起来更加凄惨。其实,这里的每个人在受伤程度上几乎都没太大的差别。好在只要有停歇半刻的时间,他们自身的自愈能力和一些神秘力量就能够让他们恢复到正常。

    问题在于,他们此时虽然有交谈的时间,但却没有停歇的时间。

    “一直持续报信,但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另一边的同伴说:“有时候真觉得,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们了。”

    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却让队伍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长时间和其他同伴盟友失去联络,独自在这个广阔的统治局区域内执行生死一线的任务,巨大的压力已经让许多同伴的心理精神出现问题,继而因为这些问题而在急促的战斗中出了差错,因而身亡。

    这个同伴说的话,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么想。大家都不由得会有一种感觉:自己等人虽然依靠中继器的力量躲过最强烈的那一次冲击,但说不定已经是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之一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去哪里?”有同伴打破沉默问到。他的迷惘也是队伍中不少人的迷惘,火炬之光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但他们还是必须得做点什么,这场战争是不容许有任何人浑水摸鱼的。自己等人已经辛苦了那么久,只因为最后被人遗忘,没机会做更多的事情,才导致战争失败的话——这么一想就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更确切地说,正是因为目前的大环境是如此的残酷,而己方等人除了小规模的正面作战之外,再没有其他擅长的事情,所以,才期待有一个站在更高位置上,拥有更超卓眼光的指挥者发号施令,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力量应该向何处挥动,才能给人类带来胜利的曙光。

    是的,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心神疲惫,但是,他们之所以还在战斗,就仅仅是为了“拯救人类”这个从一开始就被设立的目标——最初的他们就是为了拯救某些人,拯救其他人,拯救全世界的人,乃至于拯救这个世界,才接受了战斗教育,成为一个最前线的战斗人员的。

    他们知道自己的无能和愚蠢,也知道自己想要达成的是何等艰难的目标,但又无法放弃,所以才渴望有人能够为自己指出明确的方向——最终的目标已经存在了,但是,他们看不见攀向目标的阶梯,他们需要一个最正确的,最能依靠自己的双脚走上去的阶梯。

    正因为他们是怀着这么一个大志,而又自知自身的极限所在,所以才被称为“十字军”。

    是的,魔法少女十字军,原本就是“由魔法少女组成的十字军”的意思,其中最重要的不是“魔法少女”意义,而是“十字军”的意义。他们正在进行的,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十字军的远征”。

    如今,这个远征实在走得太远了,尽管仍旧在战场内。火炬之光虽然也是NOG的一部分,也有着自己明确的计划,但是,他们的“偏差”让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所疑虑。“魔法少女十字军”是火炬之光的盟友,而并非下属,他们有自身的意志和需求,他们迫切想要返回最正确的战场中。

1987 最后的大队3

    “魔法少女”不一定需要女性,尽管从外观上来说,是女性的话自然最为和谐,但是,从战争的角度出发,这种充满神秘的力量能够批量对普通人进行改造,并且在除了“战斗装束”之外没有更多强制性的要求,毫无疑问是性价比极高的兵种。每一个魔法少女,无论其原本是男性还是女性,在使用魔法少女的力量时,并不会改变自身的性征,但就算是男性,也不得不穿上富有“魔法少女”特点的制服,这些制服全为女性款式,并且充满了轻飘飘的少女风,就连年纪稍微成熟一些的女性都从情感上难以接受,对于那些身为男性的“魔法少女”而言,要接受这样的变装,最初的确是一个十分残酷的考验。

    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男性接受了。他们的内心深处有着更强大的推动力,让他们能够接受包括死亡风险和感官变化在内的所有异常,发自内心的感性和责任,让他们知晓自己只有接受这些改变,冒着被他人白眼相待的挫折,才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去做更多的事情。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甘愿成为“魔法少女”,属于“魔法少女”的军队建制也越来越完善。

    统称“魔法少女十字军”的这支队伍,在伦敦中继器的建设中也起着极大的作用。更在伦敦中继器建设完成之后,为推动nog联合付出了的精力。之外几乎所有涉及纳粹和统治局区域的事件,这些“魔法少女”都涉入极深。因此,尽管这支队伍并没有太显赫的名声,但实际作战水准和经验,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普遍达到了精锐的水准。

    在伦敦置换效应和蜉蝣废墟侵攻等一系列作战中,网络球将魔法少女十字军的大部分人员都投入到囊括蜉蝣废墟到统治局区域的战场上,更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和五十一区中继器对撞产生的冲击中,将绝大多数没有死在战争期间的“魔法少女”们保存下来,在双方彻底失去联系后,“魔法少女”们也一直根据事先确定的计划,协助己方能够找到的盟友,而无论对方想要执行怎样的计划。就拿火炬之光的计划来说,大部分情况自然是对外保密的,但却并不妨碍魔法少女在只知道阶段性目标的情况下协助它们完成这些阶段性的目标。

    这些魔法少女的行动其实十分灵活,尤其在失去和网络球的直接联络后,按照最初就有的章程,各自按照不同的行动意愿进行分组,就算没有遭遇盟友,也能够争取和原住民的合作。存活于统治局区域的“魔法少女”们分成一个个小队、中队和大队,根据人数和各自的临时计划,在广阔的统治局区域中活跃。但也正因为拆分成众多小队,而统治局区域又太过广阔,其中的危险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最终各个队伍之间的联系也逐渐中断了。

    为火炬之光的计划服务的这支魔法少女队伍并不清楚其它队伍的状况如何,上一次找到其它队伍的遗留信息是在八小时之前,而从留言信息来看,那支队伍是从某个原住民聚集地出发,执行和安全网络改造有关的任务,但因为碰上了许多突发情况,不仅仅遭遇了素体生命,还经历了末日真理教巫师的埋伏,以及纳粹士兵的突袭,最终存活下来的人大概连十个都不剩下了。

    比起这支队伍,正在管道和平台间奔驰的这支魔法少女队伍尽管还没有脱离险境,但从人员数量和能力结构上而言,却是更加的完整,更加具备高强度的作战能力。这支基础构成仍旧完善的魔法少女队伍甚至参与了上一场在这个区域发生的安全卫士、纳粹士兵和素体生命的混战,直接夺取了足以让火炬之光的计划按照原定计划发动的资源——它们如今被素体生命追逐,正是因为那些资源同样是素体生命们需要的,尽管资源早已经转移,但这并不是素体生命们放过他们的理由。

    这支数十人的魔法少女队伍并不害怕正在追赶自己等人的素体生命们,之前的交手让他们损失了一些人手,却也已经摸清楚了这些个素体生命的特性。只要这些素体生命还没有更换,魔法少女们就能做出富有针对性的布置,将这些素体生命的可怕攻击削弱到难以对整支队伍造成致命伤害的程度。而且,在外活动的素体生命是有限的,有情报说,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的合作已经到了关键时期,魔法少女们在行动中也通过各种细节确认了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他们相信,此时还在追逐自己等人的素体生命们不可能会一直追上来,它们被召回去执行更重要的行动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

    对这群“魔法少女”而言,这个追与逃的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了。

    “二十三点钟方向,仰角二十八度,距离三公里——”其中一个“魔法少女”的报数很简单,但是,其他的魔法少女却第一时间就意会了其背后的意思。通告刚刚在通讯频道中落下,数十人就一排排地跳下了此时所在的平台。这个平台是一个横截面直径超过三百米的柱体顶端,他们跳下去,直到百米开外的下方才出现新的落脚点,不过,如今的“魔法少女”们不仅仅持有神秘性,更是用动力装甲全服武装,其机动性哪怕是垂直或倒悬的行进都没有问题。

    数十人紧贴着柱体表面滑行下降,并不断改变方向,绕着柱体进行迂回,在他们不断进行机动的同时,来自之前通告方向的攻击直接命中柱体。剧烈的震动让不少“魔法少女”一时间抓不稳的路线,在失衡中向下摔落,但很快就被其他还能够稳住身形的同伴用钩索救下。“魔法少女”们确信自己等人已经躲开素体生命的锁定了,但是,大概方向仍旧被对方掌握,因此,那些素体生命对这个柱体的攻击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整个柱体是实心的构造体材质,其内部没有任何功能性的迹象,魔法少女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似乎毫无性能要素的柱子。要说其曾经是某个巨大建筑的一部分,但除了柱子本身之外,其他方向的事物轮廓也已经无法勾勒出具体建筑的样子了。孤零零的柱体耸立在这个地方,但其绝非是这个区域的中心位置。“魔法少女”们十分确信,己方即将离开这个区域,但在那之前,很可能必须找到通往新区域的入口。

    素体生命的攻击让柱体晃动,但是,这个柱体毕竟是实心的构造体材质,即便是强大得几乎可以和临界兵器媲美的攻击力度,也无法像是碾碎饼干一样摧毁这支柱体。在那柱体被摧毁之前,“魔法少女”们已经钻入了新的宽阔的管道中,并启动了身上的伪装系统,尽可能隔离了敌人的视野。

    在这种优先确保隐藏性的行动中,一直都未曾放弃的对外联络尝试也不得不中断,直到他们从管道钻出来,进入一个风景和之前所经历过的地方都不一样的区域。素体生命和其他敌人现象的追踪似乎到这里就完结了,他们没有感受到追兵,一时间被眼前这片似乎还具备某种宏大的功能性,而没有被战争摧毁的区域景观震撼了。

    足以和正常世界十几层楼相媲美的巨大建设机器正在比之更巨大的空中廊道的外壳上爬行,“魔法少女”们的目力所及之处,这些建设机器的数量多达数十个,在它们的脚下,是宛如火柴盒相互堆叠而成的统治局标志性工房。这些工房往往用来生产构造体材质的物件,包括并不限于安全卫士,而如今“魔法少女”们所见到的工房简直就像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蜂巢,仿佛每一个方向都会钻出安全卫士,反过来说,如果这里的全都是安全卫士制造工房,那么,每一分每一秒在这里诞生的安全卫士数量又是多少呢?让人一想就有些腿软。

    当然,目前来说,还不能确认这里真的是曾经统治局的安全卫士生产区,但是,每个人都做好了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寻常意义上的“道路”了,无论要前往那个方向,都要直接在这些火柴盒一样的工房外壳上行走,甚至可能还要直接穿过工房内部。这里的生产并没有因为战争停歇,但从视野内的景象来说,也无法判断,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会被输送到什么地方,如何输送,用于怎样的用途。

    如果只是少数工房的话,“魔法少女”们还能下定决心摧毁它们。虽然原住民里已经有能人将安全网络重置,并掌握了一部分安全卫士的活动,但是,素体生命也同样掌控了一部分安全网络,而在之前的战斗中,这支队伍所遇到安全卫士都是敌对的——在无法确定安全卫士和安全网络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他们优先选择将之摧毁瘫痪。

    不过,眼下的数量,哪怕他们有这个心思,也没有执行的能力。数十人的队伍,一旦进入这片广袤的工房区域,就如同沧海一粟,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真是壮观啊……竟然还有这样完好的地方吗?”一个“魔法少女”感叹到。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另一名“魔法少女”的情绪有些悲观。

    “我也觉得回头找另一条路或许更好。”也有人支持这个说法。

    “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既然能够保持完整,也意味着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更年轻的“魔法少女”说:“我们需要补充和维护,装备和食物都已经快到警戒线了,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走得更远。”

    所有“魔法少女”都默不作声了,他们清楚这就是自己等人正在面临的困境——哪怕没有纳粹、素体生命和安全卫士,这个统治局里也会滋生出各种怪异危险的现象,包括但并不限于灰雾恶魔。就算直接站在敌对立场的敌人不存在了,这个被深度人工改造化的数据对冲空间也是一个难以让人安稳生存的环境。自己这些“魔法少女”虽然拥有神秘的力量,但并没有彻底改变人类的特性,无法获得食物和装备,就意味着持续战斗能力和生存能力的下降。

    如今所有人的动力装甲在经过轮番大战后,都已经相当于用废弃动力装甲的零件打上补丁后才能行动的破烂。眼下就有一大片完整的工房,里面就算没有存储食物,也定然拥有足够的零件、材料和工具,他们利用这些日子以来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完全可以对自身的装备进行更适应眼下战场的改造,并通过改造,进一步利用灰雾去制造食物。

    有材料、工具和灰雾,几乎就能获得己方能够做出来的所有东西。

    “s机关还剩下多少个?”一个面容老成的“魔法少女”问到。

    “三百七十五个。”立刻有人回答到:“不过至少半数只剩下一半的功效。”

    “使用s机关进行伪装的话,在最低限度内,可以支持我们行动多长时间?”

    “大概六到八小时。但只要我们能够在这段时间对s机关进行补充,就能够循环利用。在不进行高强度战斗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达成良性循环。”

    “那就赌一把。”面容老成的“魔法少女”用肯定的语气说,虽然他不是这支队伍的头儿,最初选定的头儿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丧生了,目前这支队伍并没有完全意义上的领导者,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认可这个面容老成的“魔法少女”的提案。

    他们的确没有太多的选择。而比起更加安稳的计划,这种程度的冒险如何可以带来相应的利益,让他们能够在之后的战斗中更加派得上用场,那么,即便是冒险也在所不惜。

    

1988 渗透

    “魔法少女”们在加密通讯网络中稍作磋商,就一致达成了潜入工房的决定。究竟哪个工房才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尽管不能立刻就了解,但这里实在有太多选择了。他们取下动力装甲的嵌入式扩展槽,将里面已经接近极限的功能核心取出,又从背包中拿出网络球的特产“S机关”。这些几经修正的“S机关”是近江为这群“魔法少女十字军”专门设计的特供版,经过这些“魔法少女”们的实战验证,持续磨合才完成的成品。

    尽管在短短的时间里,这些“魔法少女”就通过自身的意志、冥冥中的运气以及中继器的庇护,快速成长到了精英水准,即便是“神秘专家”的名头也能够配得上了。但是,“魔法少女”所经历过的事件,处理事件的方式以及战斗体验,和往往孤身作战的神秘专家还是有诸多不同,因此,提供给寻常神秘专家使用的“S机关”对这些“魔法少女”们来说,并不顺手。

    “魔法少女”们在多次任务后,提出希望近江为自己这支队伍提供定制的装备,在走火做出声明之前,近江就已经答应了。从这个角度而言,也足以让人感到近江对这支魔法少女十字军的态度。

    特制的“S机关”呈现正方形,在储备形态下每一个只有指甲般大小,而在“魔法少女”们用自身的神秘力量为媒介去触发储备形态的S机关后,就会进入“预制阶段”,体积扩展为巴掌大小的正方形,并暴露出预制接口,之后,再根据更细致的需求,从这个预制接口启动或录入更具体的设定——整个步骤既可以十分繁琐,也可以开箱即用,但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最少也需要十秒钟的时间做准备,与之相比,一般神秘专家所用的S机关可谓是即时触发型的。

    虽然启动的步骤更多,花费的时间更久,但是,S机关的具体效果可以针对某一方面进行额外的增强,并且彼此之间拥有更好的连携性。对时常以“队伍”的方式进行活动的“魔法少女”们而言,这种强化分工,加强整体合作的特点无疑更适合自己等人。

    如今这支队伍的魔法少女们所剩下的S机关大都不是战前配备的那些了,随着战争激化以及长时间无法回到总部进行修整,无论何种装备,包括S机关在内,几乎都是从死亡的同伴身上拿走一部分,用还算完好的零件进行粗陋的修补,就像是打了无数的补丁一样,仅仅是还能作用而已,具体的效率和效果已经无法达到最初的完善程度。

    即便如此,多亏了这些S机关拥有完善的设定和搭配特性,才能让魔法少女们这些宛如拔苗助长一样的战斗人员得以进行这种程度的自我维护。

    “魔法少女”的力量来源是一种被称为“丘比”的奇妙东西,看起来像是猫又像是兔子,拥有智慧,看起来有点儿和灰雾恶魔相似。但是,就连刚刚成为魔法少女的新成员也有听闻,这个叫做“丘比”的东西似乎来自于伦敦中继器——更具体来说,是被建设为中继器之前的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似乎是从那样一种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天然诞生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说,让人联想到灰雾恶魔也不是没有原因,但是,从行为方式来看,似乎“更懂人心”的丘比要比寻常所见的灰雾恶魔更人性化,在与之交流的时候也更加顺利。

    “丘比”到底是什么,至今仍旧没有确切的答案流传出来,但是,它作为伦敦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特殊存在,与如今的网络球中继器到底还有怎样密切的关系,就不由得让人深思。在魔法少女十字军宣告成立之后,“丘比”就已经淡出“魔法少女”这个队伍的管理和行动,但无论如何,“魔法少女”们如今所拥有的力量之所以比其他神秘专家,在“配合”方面更加具备优势,原因就在于,大家的力量都有一个源头——反过来说,一旦“丘比”死亡的话,大概魔法少女们就会失去这种神秘的力量吧。

    单纯就个体的战斗力而言,刚刚诞生不久的魔法少女即便在多量又残酷的战争中磨练自身,也很难在单对单的战斗中战胜神秘专家,这不仅仅是经验和能力的差距,还在于许多复杂得难以详细述说的方面,但是,一旦双方以“三人”以上的复数进行战斗配合,那么,魔法少女们几乎都会取得优势,一旦上升到“十人”,那么取胜的几率就会上升到八九成。

    这是十分可怕的数值曲线。类似走火、锉刀、席森神父和高川等等知名的强力神秘专家,因为无法直接进行生死交战而没有具体比较过,但是,寻常可见的神秘专家们几乎都无法阻挡以队伍行动的魔法少女们,这正是最初网络球进行中继器建设,已经后来争取NOG地位时,没有任何一个神秘组织可以阻拦的强力保障之一。一旦来犯的敌人三五成群,而又没有超过魔法少女的数量,那么,敌人的失败几乎就是可见的。

    哪怕在进入统治局遗址后,队伍构成的魔法少女们也能够在复数素体生命、纳粹士兵、末日真理教巫师和安全卫士的环视下进行隐秘行动,并多次成功逃脱敌人的围剿。魔法少女们如今稍显得凄惨的模样,基本上都是因为中继器撞击的余波打击,以及长时间和总部失联,无法修整的原因所致。

    即便如此,魔法少女们在面对这个让人惊心动魄的工房区域,也没有任何退缩的情绪,如果说当初决定不是前进而是避开的话,那也仅仅是理性上的选择,和感性上的软弱没有任何干系。

    全副武装,连头部也被线条刚硬的头盔罩住的魔法少女们根本无法从其此时的外表分出性别,其声线也完全经过电子音的掩饰,几乎都是一样的音调和音色。这也是魔法少女们“隐藏个性,凸显联结性和同步性”的战斗风格在外观上的体现。

    他们用近乎一致的动作,轻车熟路地在十秒钟内将S机关预制完毕,便直接塞入嵌入式扩展槽中。象征启动的的蓝色电弧在扩展槽的表面跳动,就像是正在释放巨大的能量,当然,即便用手直接触摸这些电弧也不会受到伤害,这仅仅是一种可视现象而已。扩展槽重新插入动力装甲中,同色泽的电弧便在动力装甲的表面跳跃,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数十个身着动力装甲的“魔法少女”们就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就像是其自身变成了透明一样。但实际并非如此,这是效果近似于科学中所谓的“光学迷彩”的状态,只不过,寻常所说的“光学迷彩”无法改变物体的物性,但是,魔法少女们启动的S机关却真的改变了他们此时的物性,让他们变得更加的“柔软”和“稀薄”,拥有更强的“渗透性”。正常时能够保持人形,但有需要的时候,足以通过发丝般大小的缝隙。

    这种状态的弱点也是很明显的,“拥有比平时更低的速度极限”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这个迷彩状态下的“魔法少女”们已经失去了原本所能达到的机动能力。但是,既然是潜伏进入,尽量避免被敌人发现,并且获得更强的通行能力,才是更加迫切的需求。

    数十个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幽灵逐一跳下工房。工房的下方还是工房,工房的上方也是工房,没有给工房的外壳都叠加在一起,鳞次栉比,错落起伏,完全没有正常的过道。不同的入口正在输送形态各异的安全卫士,并没有具体的传送装置,但是这些刚刚生产出来的安全卫士,一个紧挨着一个,依靠它们那近似于人类的手足彼此纠缠,成为一列列蜈蚣般的队伍,向着远方游动。这样的景象怪异得让人不禁头皮发麻,正是它们那扭曲人形的外表和怪异的行为,才更加让人感到恐惧,这是一种天然本能的反应。

    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人体蜈蚣”向着远方移动,它们的前往目标已经不在动力装甲可以观测的范围内,因为工房彼此遮挡,因此也很难具体判断自身周遭的安全卫士的数量。这些安全卫士虽然成群结队地移动,但从其生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清醒——诡异的地方就在于,即便是面具一样的脸孔,竟然也能直接让这些魔法少女清晰感受到:这些安全卫士并非清醒的,只要不惊动这里的防御机制,就能够从它们的眼前大摇大摆地穿过。

    魔法少女们虽然也觉得很难理解,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他们按照自己的直觉选择行止,选择路线,利用形态变化下的强大渗透力,直接穿过诸多工房,找寻对自己等人有用的工具和资源。虽然工房很多,但是,正如他们最初所想,不会一开始就能顺利找到自己能够使用的东西:可用的东西在每个工房都有,但问题在于,这些东西也正在被工房使用着,一旦自己等人插手抢夺,自然就会触发工房的安全系统,在已经可以确定存在的安全网络中,整个工房区都会因为自己等人的莽撞沸腾起来。

    为此,他们所需要的东西,都不能是在使用中的东西。要穿透工房的外壳,进入其内部,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要找到不在使用中的东西,并且破除其监控,将其搬运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他们需要花上足够的时间去筛选、确认并执行一个个具体的计划。

    数十人的队伍没有再进行分散,这个区域是如此的广阔,每一个工房都在出产上千计的安全卫士,容纳数十人行动根本不是问题,只有在确保人数的同时,魔法少女们才能发挥自身的特点,保持足够的战斗力,在这里分开根本没有意义。他们在十五分钟内前进了十多公里,终于找到了看似可以安全开发的部分。那是一个没有任何设备被启用的仓库,而找到这里纯粹是运气,他们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相应的设备去分析哪里才是合适的目标。

    “看起来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一个性别一致的魔法少女拉下护目镜的外层观测片,用内层的观测片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仓库”。这个巨大物体的外表有一定的规则性,看起来像是一个更加巨大的轮廓的一部分,只是,这个更巨大的轮廓被深深掩藏到了更多工房之中,自己等人所能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即便如此,它也有数十层楼高,长达百米,对人类而言是毫无疑问的庞然大物。一个差不多同样大小的建设机器正从上空缓慢爬过,经过它的维护,这个仓库面朝魔法少女们的正面处,有一个明显的门型轮廓被打开了。似乎是建设机器的维护在细节方面引发问题,那个入口简直就像是在散发着让人进入的热情。

    “需要考虑陷阱吗?”魔法少女之中显然也有人不会轻易就相信这种错误。

    “就算没有这么明显的入口,也难说有没有陷阱,去试试这个倒也无所谓。”也有其他的魔法少女这么说。

    通讯网络中的讨论并不是很热烈,大多数人都不反对冒点险,进入这个仓库。于是,结论在短短的十秒钟内就达成了。数十人的队伍在仓库和工房的表面结合处攀登,轻而易举就攀爬到了看似入口的门型边。从下方目测,这个门型足足有十多米的宽度,而亲身抵达之后,便有一种实物比目测更大的感觉。数十人如同幽灵一样,朦朦胧胧地从门型地缝隙中渗入,之后所见到的区域的确是一个长而宽阔的通道。

1989 重构阵地

    通道近侧的缝隙和连接点都被一一检查,以确定并非是隐藏的监控装置,如果是就加以排除,并利用从火炬之光那里得到的安全网络外置身份卡,将一部分安全网络机制欺骗。正因为原住民已经重启过部分安全网络,所以,使用这种身份卡,不仅仅是在欺骗安全网络,也有可能在合适的条件下,将这个安全网络改造成无害的种类,当然,这个过程到底是如何判定、触发和执行的,根本就不是魔法少女门能够理解的——他们只是在使用现成的简易功能而已。

    除非安全网络直接被敌人控制并正在使用和监控中,否则,利用这种方式欺骗安全网络基本上不会败露。魔法少女们已经尝试多次,对这个工作颇有经验。

    “空气密度正常,成份正常,灰雾浓度正常……看起来这个地方的灰粒子约束器工作良好。”一个魔法少女说着,关闭了迷彩,显现出固态形体,并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那虽然是一个躯体,却有着两张网络球高层都熟悉的面孔。

    一张脸在脑后,一张脸在正面,都是目前魔法少女十字军名义上的最高首领小圆的友人,也是最初的三位魔法少女之二——晓美和“学姐”。

    不过眼下的“她”或“她们”已经不是这支队伍的直接领导者了,而她们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是说来话长。在这个残酷的战争中,没有死亡而是变形,已经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不知道小圆怎样了。”晓美的一面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

    “一定也在努力吧。”学姐的一面十分肯定地回答到。

    其他人也陆续将自己的头盔取下来了,他们的身形在这个地方固定并显露出来,在经过了多重技术手段的验证后,他们用这种最极端也最基本的方法确认这个地方的安全性。魔法少女们的身体以最直接的方式接触着这片空气,这片空间里所隐藏的最诡异奇妙的东西,只要还能够被他们察觉,哪怕是无法直观观测到的东西,也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对其产生直觉——反过来说,如果如此直接的接触,都无法唤醒身为神秘专家的本能,那么,再将身体藏在这套装甲后也没什么用处,那诡异的东西会直接作用于他们而让他们毫无察觉地死去。

    而且,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修补装备、补充资源,必须要暂时脱离这身动力装甲的保护,尽管现在只是露出头部,失去了全封闭系统的全面保护,但动力装甲的一部分防护功能还是在运作的——现在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常,这就意味着,最快会在几分钟后,他们就能进行进一步的修整了。

    “动作快点,架设蜜罐网络,重置件监视器,补录个人信息……我们不会有太多时间。”晓美学姐一体的“魔法少女”吩咐着众人,尽管她此时已经不是这个队伍的头儿了,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失去了管理这支队伍的权限,不过仅仅是在魔法少女十字军的安全条例中失去了这项权力而已,不只是她,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实际都已经失去了安全条例中的领导权,但包括她在内,仍旧有不少人依靠其个人威信以及长时间培养出来的信赖感,可以强烈的影响到其他人,成为没有名头却有实质的领导者之一。

    数十人的队伍虽然集体行动,但在更加细致的分工合作上必然分成更小的三五人结构的队伍,而这三五人的小队中也必须有临时的核心,让其他人去配合这个核心进行更细化的配合。这种行动结构在普通人之中十分常见,在神秘专家中十分罕见,而在魔法少女十字军中则是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具体谁是核心,也没有事先选定,而是在临时条件下,视当时情况的不同而灵活地由当事人等自行决定,而这种灵活性、秩序性和自觉性,在程度上远超普通人,这才是这些魔法少女的组织被冠以“军队”之称的原因。

    了解并自觉地遵守和维护一个严密的秩序性,这类特征往往在军队中才体现出来,也是一个军队成为一个优秀军队的基础——其他的战斗必须技能,只要拥有这种自觉、严格且良好的秩序性,都能够通过时间和经验磨练出来。

    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数十人就轻车熟路地分解成十支小队,各自完成进一步解构这个仓库,伪装信息和重新架设防御阵地的工作。依托于自身的神秘力量、来自于网络球和火炬之光的技术能力以及NOG联合组织中最优秀的研究员近江的S机关,这些工作比外人所想象的更容易完成。侵入这个仓库,进一步触摸其安全防御机制并将其瓦解,制造出虚假的信息,让管理这个仓库的网络继续认为这个仓库仍旧在整个工房系统的管理中,正因为这个仓库并没有在眼下正在进行的生产活动中启用自身存储的资源,所有的输入输出都近乎于零,所以,只要继续让其保持这个状态,魔法少女们就能够盗用其中的资源而不被察觉。

    重点就在于防止工房区因为某些缘故,突然就启用了这片仓库,却发现仓库里正在出现问题。魔法少女们的技术无法侵入覆盖整个工房区的安全网络,他们仅仅是对这个仓库做手脚而已,简单来说,就是将这个仓库置入安全网络的“视野死角”,让整个工房“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仓库的资源。

    许多工作即便早有经验,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也不是顺利就能完成的。理论上,任何一次小的失败都有可能连锁产生大的失败,进而引发安全系统的警报,因为谁也不能肯定,这个仓库中的安全系统就只有他们破解的那一些,在充满了神秘力量的战场上,所有觉得“已经是全部”的感觉都可以算是错觉,每个神秘专家都必须拥有这样的警醒:自己所能观测和接触到的,只是自己能够观测和接触的东西,自身是如此的狭隘,所能观测和接触到的东西,只是神秘未知的世界里极少的一部分而已,而那些自己无法观测,接触了、被影响着却也没有感觉的东西,不仅存在而且是数不胜数,远超自己的想象。

    魔法少女们保持这样的警醒,祈祷着运气,竭尽全力去做好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在整个作业中,他们产生了自己无法一次避免的错误,也出现了差一点就造成人员死伤的事件,但从结果来说,却在十分钟内完成了各自工作部分的联结,将自己所需要的,让自己觉得安全的阵地制造出来了。现在,他们可以更加安心地进行修整了。

    魔法少女们开始深入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在重新构架的网络系统中都有着详实的资料,这些资料原本就存储于仓库原本的管理系统中,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调出来,然后翻译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文字。正因为各个神秘组织都有对统治局技术进行研究,所以,最基础的一些文字信息已经被破译出来,公开给所有NOG的联合组织使用。魔法少女们所使用的翻译器,更是集合网络球和火炬之光秘藏的技术大全。这些全都是他们过去实际工作的成果,在这样残酷的战争时期,只要魔法少女们真的为其他组织提供了实质的帮助,就一定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从火炬之光的角度来说,几乎是除了“偏差”性质的神秘之外,其他的技术都已经向魔法少女们公开了。

    人类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这一点哪怕是最保守的神秘组织也必须承认,并及时做出适应,否则就连神秘组织自身也会在持续恶化的环境中崩溃。实际上,整个NOG联合也已经差不多崩溃了,真正还维持着组织解构,拥有行动能力的神秘组织只剩下原来加盟组织总数的几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就身在前线,最经常和各个神秘组织的行动部门打交道的这一批魔法少女亲身所见,最近一次联系上的NOG联盟组织,就只剩下火炬之光一个而已。

    没有人确定,目前还有多少人是真正意义上还“活着”的。

    魔法少女们有着最强烈的责任感,也有着相应的忧郁和哀愁,对他们来说,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确定,又是那么的充满了不详,希望的火光就像是藏在一个深深的匣子里,从外面看不到它是否还燃烧着,也无法判断会在什么时候熄灭,而一旦打开盒子的时候,自己所见到的仍旧是希望的火焰,还是那更深的绝望呢?

    他们只能努力地去朝好的方向思考——仅仅是努力去这么做而已。

    同样身为使用神秘力量的人,虽然不同于多数神秘专家,但在性质上仍旧是处理神秘事件的专家,他们所遭遇过的,正在遭遇的情况,都和其他神秘专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而他们作为本性相同的人类,也不可能在心理精神上和其他神秘专家有截然不同的表现。

    当其他神秘专家会精神崩溃的时候,这些魔法少女也不可能避免。实际的减员中,就有不少的魔法少女首先是发生了精神上的崩溃,才让整个队伍从秩序惯性上被破坏掉,从而导致更大规模的减员。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魔法少女自己,也无法在发生那般波折的短时间内,就亡羊补牢地封补缺口——说起来,所谓的“短时间内”到底是怎样短暂的时间呢?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钟?神秘的威胁是如此的迅速,谁也说不清从发生到毁灭需要多长的时间,神秘专家有过记录的体验,是在秒计时的小数点三位数之后,就导致了数十个神秘专家的死亡。

    太快了,一切都不可能让人及时反应过来,这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让人产生虚幻感的战场,一切的幻灭都太突然,远远超出人类自身的心理承受能力。

    即便如此,最直接观测到的“自我”还在活动着,只要还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只要还没有否定自己就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就必须针对自己所生存的环境做出反应,无论它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严酷,如此的悲惨和痛苦。

    魔法少女们都十分清楚,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让自己去有思考哲学的时间,不把实际工作填满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会趁虚而入,而这种做法也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在症状严重的时候,即便自身主观上不愿意继续这样危险的思考,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不过,至少现在,没有人有这般“发病”的迹象。

    “完成了!”一个魔法少女大声提醒其他人:“我这里要进行第一次试启动。”

    “开始吧。”其他人很快就回应到。

    没有留下发呆的时间,在回应结束后不到三秒,入眼所见的仓库空间便发生了巨大的结构变化,那些曾经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却都向一众魔法少女展现出来。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象,但对普通人而言,这个高达几十米的巨型仓库产生迥异的结构变化,的确是十分震撼眼球的。

    所有预定好的器械工具都已经按照流程运转起来,在S机关的联结下进行微观层面的结合,一部分存储在仓库中的灰雾被释放出来,让整个仓库的可视程度大大降低,又逐渐清晰起来。被消耗的灰雾会在短时间内就被仓库自身补充完毕,统治局里每一个可以活动的设施都有着最基础的灰粒子产生装置,它们的技术对人类而言太过于完备了,也太过于精妙了,而到了现在也未能完全破解。

    “成功了,各项数值都已经达到标准。”负责监控数据的魔法少女说到。

1990 联结

    魔法少女们开始拆解自己身上的动力装甲,将所有需要补充和修整的装备扔进那些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的管道入口中。控制屏幕上的数据显示,只需要五分钟,焕然一新的装备和工具就会从近侧的输出管道中出来。

    就在众人稍微放下紧绷的心情,在和同伴的相互监视下,进行最深沉的自我调整时,谁也没有想到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一开始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个身影的存在,那就像是站在最难以察觉到的角落里的阴影,当察觉到的时候,对方似乎早就在那里很长时间了。最先察觉到这个身影的正是“晓美学姐”,她心中的吃惊远远不是表情所能体现出来的。几乎在第一时间,她便发出了警告。

    “谁在那里!”这么用词的原因,立刻就被其他魔法少女觉察出来了:那个身影是一个人形,而且,比起统治局里那些畸形的人形,都更像是一个人类。

    从轮廓来看,依稀是一个女性——没有人可以断定那就是一个女人,甚至根本就不能肯定那是人类,现在魔法少女们失去了自己的装备,但却并不意味着他们毫无战斗能力,魔法少女并不是一开始就使用动力装甲之类的装备的,他们最擅长的仍旧是魔法少女性质的神秘力量,而这些神秘力量从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做好准备就消失掉。

    没有魔法少女率先发动攻击,在没有弄清眼前的人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前,任何攻击都有可能是无效的,乃至于是对敌人有利,反而让自身陷入困境。这可是他们在这个战场上的经验之谈。

    “测试通过。”对面有人声传达,而且用的是魔法少女们可以听懂的语言。

    如此一来,倒是让魔法少女们的戒备没有继续上升,在如今这个战场上所面对的敌人,几乎都顽固地使用他们自己的定义、逻辑、标准和语言,完全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形态。反过来说,既然用上了己方所熟悉的文化产物,那么,对方不是敌人的可能性就增加了。

    “到底是谁?”晓美学姐严肃地质问到。

    “莎。”那个人影从朦胧变得清晰,但却不是因为距离拉近的缘故。她,或者说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幽灵,一种徒具外表的投影。

    “莎”这个名字即便是这群魔法少女也有听闻,毕竟,对方可是重启安全网络的关键人物,也是原住民中最被外来者听说的知名人物。所有现存于这个战场的NOG成员组织都与其打过交道,仅仅是深浅不同而已。

    不过,在她出现之前,的确没有想过她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魔法少女们很快就对现况有了一个新的猜想:“这个地方是你们的?”

    “没错,这片工房是我们的。”莎的回答十分干脆:“你们如今就在我的‘体内’。”

    “体内?”一部分魔法少女面面相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用语,但是,这片规模庞大的工房是自己人的东西,总会让人感到欣喜,至少自己等人目前是安全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之前所说的“测试”又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肯定会在接下来得到的答案。魔法少女们很容易就能理解,既然对方对己方进行测试,那定然是需要有自己等人去办的事情。“莎”等原住民非是NOG内部的盟友,而是临时的结盟,出于对己方的不了解而有了这场测试,无论从实际情况还是从心理层面来说,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总而言之,我们愿意帮助任何一个盟友去对抗共同的敌人。”晓美学姐的语气稍微轻松下来,“不过,我们已经战斗太久了,需要一点儿休息时间,如果事态不是太紧急的话,还需要和总部进行联络。你们这边还保持有和网络球的通讯吗?”

    “是的,虽然不是一直保持联络,但不久前刚开完会议,你们总部已经许可动用你们这支队伍——也许你们一直都无法直接联系到他们,但是,他们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从各种意义上……”莎绕有深意地说。

    尽管仔细去思考她的话,都会让人觉得其背后有复杂的含义,但在这些日子的征战中,魔法少女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压制自身的猜疑。作为一线作战部队,如果不能贯彻指令,反而去思考指令背后的意义,反而会更快的崩溃。魔法少女们不清楚正规正常的战场是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在如今这个充斥着神秘和负面因素的战场上,的确就是这样:思考不会让人变得聪慧,也不会让人更明白事理,只会让人愈加陷入矛盾的螺旋,堕入黑暗绝望的深渊中,只要稍微想得深入一些,那些不可遏止的恶性未来趋势就会变得敞亮,而自身的认知无论如何也得不出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看到末日而已。如此一来,还不如将思考这些问题的主动权交给那些真正坚强,真正有智慧的人,而网络球的领导层一直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确善于思考,并且总能找出办法来。

    眼前的状况虽然持续恶化,每个人都努力都没能挽回局势,而己方的联合力量已经几近崩溃,但绝非是有志之士毫无作为,亦或者是这些有志之士做了错误的事情的缘故,而是在充斥着神秘的世界末日大趋势下,任何举动都会显得轻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反过来说,只要身在战场第一线的人都会感到,如果不是己方真的做对了不少事情,整个局势将会更加糜烂,甚至于世界末日早就已经到来了,而不是现在这般,还有不少人有行动力,还让人觉得有一线希望尚存。

    理性在嘶喊,感性在燃烧,人性在崩溃,物性在扭曲,每个人都必须认知到自己的局限性,而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去做好那些事情,而不是用自己那狭隘的想法和充满了局限的思考回路,去揣测那些自己根本就不擅长的事情。

    魔法少女们中没有一个是优秀的战略决策人,也没有一个称得上“拥有全球性目光”的人才,如果将职位调换为领导者,其管理能力最多也就堪堪管理一个城市而已。在这个跳出地球,直入宇宙,深入不同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广泛到了整个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的战争中,可谓是无比的渺小。

    如此一来,无论他人有怎样的深意,当自己去思考的时候,这种思考本身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中,自己所遵循的世界观、人生观和道德观,乃至于自身被培养出来的思考方法和思维逻辑,都没有逃脱对方捕捉的可能。如此去思考,还不如不去思考——魔法少女们是如此确信的,也是如此执行的,如果可以将自己变成纯粹的兵器,在这场战斗中大概会更轻松一些吧,只是,弥漫在这个战场上的神秘,有着“哪怕不愿意思考也不得不去思考,并且不得不沿着某种极为负面的逻辑去发散性思考”的强制力,所以,这可不是自己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地方。

    “不要对我们说太多,也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们说话。”一个身穿魔法少女制服的老男人严肃地打断了“莎”的话,“既然你已经和网络球确认过了,那么,在我们也和网络球确认后,就会按照条约执行你的计划。”

    “……原来如此,你们的精神也已经受到侵蚀了。”莎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就已经穿透魔法少女们的意识态,理解了她们的精神状态和思维逻辑,“你们的确需要休息一会。你们很走运,这次是一次大计划,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能够摧毁纳粹的中继器,而为了更好地达成这一目标,在计划开始前花费一些时间,将你们调整为最佳状态,是最好的选择。这间仓库是你们的了,我已经解除所有的安全管制,你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个仓库范围内的安全网络,要和网络球联络还是做点别的什么,都随便你们。我只有一点要求,如果没有进一步的会议,那么,接下来的具体行动会在六小时后开始,你们只能以这六小时的时间进行调整。”

    “没问题。”晓美学姐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苛刻的要求,在配合火炬之光的那段时间里,魔法少女们甚至连“三小时”都没有。

    “你们可以申请自己需要的所有材料,灰雾的使用是无限量的,如果想要进行义体改造,我这边有着最完善的条件和最优秀的流程。”莎如此说到。

    “如果有需要的话……”晓美学姐只是这般客套到,其他魔法少女也是仅仅带着疲倦的面容点头致谢而已,他们不是不清楚义体的优点,也不是放不下现在这具人类的血肉之躯——哪怕严格说来,这具血肉之躯虽然还是碳基结构,但从腺体、细胞和神经层面的细节来说,还到底算不算是人类,即便是他们自己也没有信心。

    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拥有的是崩坏前兆的人性,这么凄惨的状态在魔法少女们自己看来,也已经是极限了,虽然还没有死掉,还能确认自我,但是,也仅此而已,并不见得比死亡要好多少。至少,死掉的话,就可以休息了,也不会再有如此可怕的精神负担。

    “那么,希望你们在这六小时里可以好好地休息。”这么说完,“莎”的投影就消失在众魔法少女的面前。

    一阵沉默,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之后才有某个魔法少女说到:“已经确认了,这里的确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统治局空间的样本数据有差异,她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做了伪装,所以我们才没有察觉到。不过,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外部空间的连结性很强,就像是一个没有上锁,仅仅是用涂色进行伪装的大门。”

    “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会进入这个地方,不是我们自身选择的结果,也不是偶然,而是她特意来接我们。”另一个魔法少女说到。

    “我觉得就是这样。”先前的魔法少女说:“我们执行最后一次行动的地点距离火炬之光的移动营地只有三百公里,莎能够直接锁定我们,就意味着,火炬之光也在使用莎提供的安全网络,并进行了这个安全网络范围的扩大,也许我们之前所执行的计划中,就包括有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我们没有察觉到而已。”

    “听说火炬之光和网络球意见相左,但现在看来,和原住民的关系却很好。”另一个魔法少女说。

    “毕竟在统治局里,能够重启安全网络的原住民是毫无争议的主角,无论火炬之光想要做什么,不和原住民合作的话,很多计划都无法有效率得进行。”晓美学姐说:“现在我怀疑,火炬之光的‘偏差’也是这些原住民希望看到的——用走火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择手段了,哪怕是饮鸠止渴的手段,也不得不使用。”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不会更加轻松。”一个魔法少女疲惫又戏谑地说到。

    “原住民和网络球的合作,当然不会是小事,既然是以摧毁纳粹中继器为目标,那这个任务的难度就肯定超乎想象。”另一个魔法少女不太介意地笑了笑,“这样也好,虽然我不打算自杀,但是,如果死在那样的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停止你的思考,方泽君!”在一旁抽着半截雪茄,肌肉粗壮的魔法少女低声喝到,“你的意识变得混乱了。”

    “他说得没错,你已经是我们这些人中,精神状态最差的一个了,再思考下去,你就真的要完蛋了!”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魔法少女也担忧地说到。

    叫做方泽君的魔法少女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只能面带苦笑地辩解到:“你们也知道,这可不是自觉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在恶化,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停止思考。”

    “——看来上帝一直在嘲笑你。”另一个看起来脸色虔诚的男性魔法少女在胸口划着十字说:“但是,上帝会原谅你的,因为,愚昧就是你我的本质,上帝将我们塑造成这个模样,所以,它一定会一边嘲笑你,一边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

    “是的,上帝不会因为人的愚蠢而抛弃人类,因为,这就是它所期望的人类的样子。”另一个同样虔诚于自身宗教信仰的女性魔法少女也如此劝解到。

    没有人会对这两人的说法指手画脚,最初在魔法少女十字军中也有过此类矛盾,但是,战争、死亡、痛苦和悲剧很快就让他们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气力了。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逼近极限,与其说活着,不如说是“还没有死掉”。

    环视着各个同伴,晓美学姐的心中也充斥着复杂而软弱的情绪。

    “……愿神保佑我等。”她只能如此祈祷着。

1991 战争、瘟疫、饥荒和死亡

    机械传动,履带翻滚,灰雾从一个管道进入另一个管道,被不同颜色的光束激发,在其从灰色变得光彩的时候,也仿佛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在其中孕育、跃动、变幻,数不清的现象在一秒内发生又结束,产生的效果激活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感应设备。在齿轮和转轴的撕咬声中,坚硬的外壳从巨大的输出管喷出,掉入浅黄色的湖泊中,又在沉淀的同时附着上一层致密的膜,于是,拥有坚硬原色的构造体开始软化,被无形的力场塑造出新的形状,又在之后的多条输送带中,经由一种恒定在半空的漩涡状现象的洗礼,被拼接成各式各样的肢体和躯壳。

    每一秒,新型安全卫士的数量都在壮大。每一分钟,就有成百上千的安全卫士走下生产线,集结成队伍,汇入并非特别明显的轨道中,被输送到区域的另一端,那里有着更庞大的载具正被建设机器完成,哪怕是规模最小的载具也相当于正常人类社会中的摩天大楼。原本就显得庞大的建设机器在这些更加巨大的载具面前,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而在这些载具的尽头,亦或者说,在从某种功能性构图的角度出发,位于发射核心位置的地方,除了三仙岛之外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正被用更多的构造体覆盖、穿插、联结,那些原本仍旧拥有正常人类造物风格的外表,全都因为这些换装和改造变成了更附和统治局的风格。

    坚硬而庞大的身躯,线条角度完全不遵循正常意义上的动力学,也谈不上流线型,取而代之的是不规整的多边形和错综复杂的弧度,于立体上切割出多个面,让人一眼望去,能够观测到的面数只占据不到总面数的十分之一。而那些看不清又能感觉到其存在的轮廓,则进一步给人带来一种神秘又诡异的感觉。

    作为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核心,三仙岛被“莎”当作第二核心,独立安置在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某一处,和整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系统进行安全连接,组成了相对独立运作的结构。无论是三仙岛优先被摧毁,还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结构首先有损,都不会影响到另一个核心的运转,从而让瓦尔普吉斯之夜在受损实质上拥有更强的耐久性。

    “莎”其实并不清楚,已经变成瓦尔普吉斯之夜的自己,在这被称为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特殊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损毁后,自身的意识是否也会跟着毁灭,但是,为了增强生存能力,她已经利用上了自己可以找到的一切东西,尽情地发掘自身的技术。瓦尔普吉斯之夜是一种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从这个角度出发,“莎”对“数据对冲”这种神秘又激烈的状态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要说了解还不尽然,但她现在可以做到其他时候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变得更加强大,只是,伴随这种强大而来的并非安心感,从统治局被摧毁到眼下,她都未曾真正感到过安全。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十分奇怪,让人觉得到处都是漏洞,但却又从神秘的角度来说,任何漏洞都是可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弥补的,因而也根本不能肯定那些漏洞真的是漏洞,而不是陷阱。

    不仅仅在统治局区域,哪怕是在外面的世界,也已经没有一处安全地方。哪怕是自己的思维、意志和自我认知的深处,也都隐藏着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炸弹。中继器行驶于人类集体潜意识,怪物同样隐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只要还是人类,还在思考,意识尚存,无论自己身在何处,哪怕是宇宙深处,都无法避免来自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因为,这很可能是一种从“没有空间结构”的高度发生的冲击。

    “莎”其实并不能理解其本质,甚至连解析其现象都无法做到,当自己开始的思考的时候,就必须怀疑自己的思考本身是不是已经受到了影响——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当思考继续深入,陷入这个循环的时候,就无法断定自己的思考究竟还是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只属于自己的思考了。

    让人恐惧的力量在干涉一切,它就像是一直存在那样,之前没有意识到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没有产生影响,反而,正因为它一直存在,一直影响,所以才让人习以为常,变成了观测和理解上的死角。

    对“莎”而言,敌人既明确又模糊。明确的敌人来自于纳粹、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而不明确的敌人则隐藏在这些明确的敌人的背后,指引着这些明确的敌人的行动。

    深入挖掘真相的话,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抗拒的心理,就像是一旦更深入地钻进去,就会发现真相是超乎想象的绝望和意外,足以让自己崩溃。而自身的本能和潜意识已经察觉到了这个真相的可怕,所以才阻止主体主观去认知到这个真相,从而将真相始终安置于观测的死角中。

    以上的想法始终在“莎”的脑海间徘徊,哪怕是如此忙碌的时候,也仍旧从那些必要而繁忙的工作中抢占了“莎”的一部分思考运作。

    在魔法少女们试图破解、连接和重构仓库内部的安全系统时,“莎”就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取样研究,而它从中看到的结果,更是让它确信了,一种精神上的瘟疫正在所有人——或者说所有能够思考的东西——之中感染传递。即便是它转化成了瓦尔普吉斯之夜,也无法避免在思维过程中感染上这种瘟疫,除非自己放弃包括表层意识和潜意识的所有意识活动,否则,也无法避免自身症状在之后的时间中恶化。

    这些魔法少女身上正在发生的情况,迟早也会在所有思考的非人者之中发生,而这一切,在明白其到底是怎样的瘟疫,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原理前,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然而,无论是认知、理解还是行动,都是需要过程和时间的。“莎”不肯定,自己是否有那样的时间,它已经尽力去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但真正的解决办法是否可以及时出现根本就无法确定。一切都是那么的危险,又那么的难以预测。

    以人类作为柴薪,是三仙岛驱动力的重要环节,“莎”正在研究这部分的技术,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并没有足够智慧生命人口的自己,最终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保存的那些数量的人类而已——如今人类也已经是无法补充的了。

    尽管肯定有其他人设想过通过神秘和技术去批量制造人类,但从“莎”的角度来说,并不赞成这种做法,因为,“批量生产人,再将之当作原料使用”这种做法,统治局已经用自身经验证明了其有效性和可怕后果。灰雾和灰雾所涉及的一切,都是可以用这种做法去加速推动的,但反过来说,这种做法也会让和灰雾有关的一切产物陷入一个行为和意识层面的死循环中,从而导致整体上的崩溃。

    在“莎”的研究中,外来者的“以人类为柴薪”的技术,虽然和统治局的技术有不少区别,但又在一些脉络上隐隐呈现出走上统治局老路的影子——就像是在预示着,统治局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足够完美和正确,所有与之相似的技术想要完备,最终都会变成统治局早已经拥有的技术。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统治局技术直接而完整地保留下来,那么,外来者的研究就变得没必要了,因为他们只不过是重复着早有人验证走不通的道路而已。然而,哪怕是“莎”也没有完整的统治局技术,许多方面她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所以,根本就没有证据去让外来者们相信,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却仍旧走在一条早被验证过的死胡同中。换个角度来说,包括她和外来者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选择,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走这条路,因为,只有这条如同饮鸠止渴的路线,才有可能赶上不断缩短的毁灭倒计时。

    越是知道得更多,就越是能够明白前方到底是怎样深邃的绝望,哪怕是“莎”也只是相信希望存在而已,并没有切实找到希望的曙光。

    越是研究,越是奋战,越是去理解自身的处境,越是去尝试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就越是感受到末日的必然性以及渐渐逼近的终结的钟声。

    “自己为了抵抗毁灭所做的一切,都在引导着毁灭的到来。”来自外来者的想法,如今也是“莎”的想法了。

    “莎”反而庆幸自己变成了瓦尔普吉斯之夜,因为,如果还是人类的话,自己一定会被这巨大的绝望击垮吧。

    这一次行动,会不会又是一次推动末日的反作用呢?“莎”不止一次这么想到,但是,它没有其他的选择。

    力量在沉默中积累,军队在绝望中增加,越来越多的志同道合之士就像是预感到大难临头般,从无法直接观测到的地方钻出来了,而在亲眼见到这一幕前,从未有人可以想象,幸存下来仍旧拥有一战之力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多,就连桃乐丝和系色也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感到惊诧——哪怕是她们从不同的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也未能捕捉到这些人存活的迹象,这也意味着,她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出现了新的空洞。

    说到底,被称为“末日幻境”的世界从逻辑的角度看起来,是如此的不严谨,充满了重复性,而局限性似乎就从“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识”这个基石上体现出来了。但是,当自认为已经大概解析了这个世界的构成后,又有更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发生,这就不禁让人深思,自己所知道的,到底占据着全部秘密的多少呢?

    就在桃乐丝和系色苦恼的时候,近江只是静静地微笑着。

    “世界是很大的啊,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们的经历已经足以证明,你们所认为的封闭系统是不存在的,所有在封闭系统中才能成立的理论,在实际不封闭的系统面前,一定会出现偏差。当世界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时,未知永远在增加,永无止尽。”她仿佛是在对她们说着,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量子理论只是一个应急用的理论,其基础的量子本身是不存在的,基于量子存在而进行的所有假设哪怕解释了许多现象,也绝对无法解释所有的现象,在越来越多的未知面前,它自身存在的错误就会愈加体现出来。所有基于全知全能而产生的大一统理论思维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在神秘的未知中,大一统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世界宏观无限大,微观上则无限小,宏观上的概念会不断延伸,微观上的分解则可以不断进行下去,会将原本看似两个分层次的世界紧密地联系成一个世界,所有曾经存在的矛盾,无论是绝对的对立,还是对立统一,都会在不断延伸的宏观和微观中,表现出惊人的连续性和统一性,而让‘矛盾’本身失去其原本的意义。所有基于一个‘底线’的思想和理论,也都终将因为这条‘底线’实际不存在而面临崩溃。”

    近江无声地对桃乐丝和系色说着,就如同预言一样说着:“在世界这个足以不断膨胀的东西面前,你们都太渺小了。你们的视野局限性,不会超过一只蚂蚁,这样渺小又局限性的你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战胜未知的飞虫呢?从一开始,你们所做的,不过是一个甘美而堕落的梦而已,而唯有阿川才发自真心地理解到了这一点,在没有足够解决问题的时间而又面对着不可解的未知时,如何才能够让自身生存下去,如何才有可能解决问题,他早就用自己为你们演示过了啊。”

1992 多余的人们

    回归的战斗力除了魔法少女十字军中的更多人外,还有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及其人造人,以及常驻欧洲、规模和网络球与火炬之光相比也不落下风的老牌大型神秘组织“逐日者”。倘若说魔法少女十字军存活了更多的战士还算是在桃乐丝的预料中,那么,雇佣兵协会的那些战斗专家和老牌神秘组织“逐日者”就真是在意料之外了。

    无论是雇佣兵协会还是逐日者,都没有直接得到伦敦中继器的保护,尽管两者都是nog中的实力中坚。这其中并非不近人情亦或者有多少阴谋,纯粹是伦敦中继器在执行桃乐丝和近江的计划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庇护太多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神秘组织的人员数量加起来,在全球人类数量面前都只占据少数,哪怕计划中需要大量的人类作为“柴薪”,也没有必要刻意使用这少数的神秘专家。就眼下的战争而言,拥有足够的战斗人员仍旧是一个硬性条件,这些回归的战斗力除了出乎意料之外,也确实缓解了当前即战力不足的问题。

    关键在于这些人在没有中继器的保护下,如何在两台中继器对撞的冲击中保存人格意识并存活下来的疑问,以及他们出现在这个时机的背后又是否存在某些秘密和阴谋倘若这个世界的事物发展没有偶然而只有必然,那么,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对桃乐丝而言,这已经超出自身观测外的未知。哪怕一直以来,她也好,系色也好,都未能真正破除所有的未知,但和“病毒”本身的未知相比,这些发生在更多人身上的未知,更让她们感到自身的局限性。在这个紧张的局面下,重新认知到自身的局限性,无论谁都会对自身计划的推动产生一些惶恐吧。

    暂且不提桃乐丝和系色面对眼前这些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现实情况的想法。仅就这些回归的即战力而言,给其他奋战在第一线的人们所带来的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庆幸。

    原来不仅仅只有自己才活着,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同伴,这些突然联络上的信号再怎么突然,怎么巧合,都足以让人感到慰藉。

    网络球作为nog当之不让的核心,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总控全局;火炬之光在阴暗的角落里发起偏差性的仪式;魔法少女十字军已经被磨练成精锐的战斗力,并且是存活人数最多的神秘组织;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更是拥有在魔法少女十字军成员以上的战争经验和战斗能力,其携带的的人造人,更是以未能启动前的“桃乐丝”为范本,参照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几经调整才成功的“完美战士”,拥有让人无法预测的潜力。

    在之后重新踏入这个战争舞台的,一直以来隐为欧洲神秘组织核心的老牌大型神秘组织“逐日者”更是声名再外,尽管在往日并没有体现出其身为老牌神秘组织的活跃性,似乎在nog成员组织中,各项标准都显得平庸,甚至还有在知名度上,隐隐被席森神父的“黑巢”超过的迹象,但它一直都是公认的欧洲第一神秘组织,是能够和网络球掰腕子的大型神秘组织。其成员能够在地球上多数人已经崩溃的现在,重新踏入战场中,便已经足以证明其隐藏的实力。

    这些神秘组织和神秘专家们究竟是如何在两台中继器对撞的冲击中保存自身的,暂时没有人可以想象出来,但他们的确就存在于这里,并且,再一次以网络球为中转,和其他存活者达成了联络。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

    “到底是什么时候……”桃乐丝和系色中枢从“病院现实”的层面彻查了所有的资料库,都未能找到引发这次回归的苗头,就仿佛是在原来的剧本中硬生生插入了这么一个段落,然而,随着时间过去,这个段落和剧本的其他内容就渐渐地让人不感到突兀了,反而像是剧本原本就应该是这样才合理,只是,对桃乐丝和系色而言,这种渐渐变得合理的感觉正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是‘病毒’的作用吗?”桃乐丝不由得扪心自问,哪怕自己和系色变成了这副模样,本质仍旧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为患者的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决定,所能观测到的种种情况,真的是完全的吗?其中难道就没有如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那样被侵蚀的人格意识的结果吗?自己和系色的观测和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还是被“病毒”诱发的病变?究竟是自己的症状没有继续恶化,还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自身的症状已经在恶化?

    然后,也在这么一刻,桃乐丝猛然惊醒了,她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意识活动模式与一直以来收集到的“高川”病态数据是何等相似。

    自己正在思考,并且,这种思考正在从哲学层面上让自我产生崩溃的迹象。

    “……系色,我大概已经开始恶化了。”桃乐丝对系色中枢发送了这样的信息,而回应她的只有一阵沉默。桃乐丝有一种感觉,这个沉默正代表着自己和系色之间一直紧密相连的意识活动产生错层,但是,这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同枕异梦,也并非是人性层面的隔阂,更不是人类学中用来区分出个体的要素,而是“病毒”所引发的末日症候群病态不断深化所导致的一种必然。

    一直以来比孪生子更加紧密的宛如“一体”的自己和系色,正在被分割成意义上更加深刻的“两个”。

    接下来的发展也几乎可以预测到了,过去那种如心有灵犀般的合作,将会因为这种意识活动上的被动分割,产生一定程度的不协调吧。

    桃乐丝不由得想起在“高川日记”中所记载的“黄金碑文”第一夜,奉上选中的活祭;第二夜,撕碎紧靠着的两人;第三夜,赞颂那高贵的名字。

    明明符合预言的情况早已经出现了,但是,对自己和系色来说,眼下发生的才是真正的“第二夜”吧。

    “情况变得出乎意料的糟糕了……”桃乐丝的心中格外沉重。因为,假若将自身上正在发生的状况代入到“黄金碑文”的预言中,那么,“第三夜,赞颂那高贵的名字”就不禁让人深思了:

    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病毒”、“江”、“高贵的名字”……这种种已经出现以及即将出现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无形却巨大得让人无法脱离的漩涡,并且,一切都无法避免在这个漩涡中搅拌成一团。

    自己等人的计划在面对这个巨大又充满了未知的漩涡中,真的会起到正面的效果,而非是负面的促进作用吗?

    桃乐丝不自禁又陷入了下一轮的思考中,在这之前的一瞬间,她试图从这个思考的引力中跳出来。主观也好,理性也好,本能也好,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明确的警告,即便如此,她仍旧未能抵抗思考的降临。她,隐约听到了幻觉般的来自上帝的嘲笑声。

    无论是如雨后春笋般的战斗力回归,还是不断在伦敦中继器内积累的人类柴薪,以及那不断变得急促的末日节奏,都没能让近江产生一丝一毫的紧张。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被所有人认为正在急剧恶化的局面,在此时的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她关注着一切,也同时对这一切不是那么的上心,她要做的事情,正在如她所料般,顺利地进行着。

    在近江的面前,结构已经膨胀到了十几层楼高的时间机器看起来像是十六方面体,但实际其面数切割一直都在进行,在内部切割出来的面数早已经成千上万。人眼所能观测到的十六面体不过是一种局限性的错觉而已。而这台时间机器正以微米的程度进行反时钟回旋。真正作用于时间的效果还没有产生,但是,预热比近江告诉桃乐丝和系色两人的时间更快,而这个微小的偏差将会导致桃乐丝和系色也无法预估的结果。

    以主观意识和客观存在为对照的偏差发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试图以一个实际不存在的参照物进行对比,来让实际情况显得拥有“偏差”的仪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火炬之光,这个以“偏差”为神秘的组织,正试图用这个仪式去修正这个世界。暂且不提他们是否可以做到,也暂时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们可以做好或无法做到,以一个不存在的参照物所进行的偏差验证,本身就是不可证实的,这样的举动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完全就是“幻想”,即便如此,他们仍旧相信一个举足轻重的“偏差”将会由他们引发,进而拯救全世界。

    这个巨大的执着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翻滚搅拌,形成了剧烈的风暴,所有被人类集体潜意识所影响的事物运动,也都将受到这个风暴的作用,而实际变得和原来的轨迹有所不同,而这毫无疑问就是一种“偏差”。

    所有作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力量,都将影响到人类自身的意识活动,然而,当这个影响发生的时候,没有人拥有足够的参照,去证明自己究竟是受到了影响还是一直都是“自我意识的活动”。

    火炬之光的“偏差”至少从这个层面上,切实地影响着整个末日幻境。而他们仅能感受到,而无法从足够的细节层面实证这种影响的方方面面。

    “所以说,你们可以提供更多的人手?”近江的联络让“莎”本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过去从正面和侧面对“网络球”的了解,都让她觉得,网络球绝对不是这种会突然变卦的风格哪怕这次的变卦看起来属于对己方有利的一面,无论如何,在这次侵攻纳粹中继器的计划中,人手都是越多越好。

    一切都似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却到处都充满了说不出的不协调感。这种不协调感让“莎”对待这些可以增加的人手有些迟疑,到底是否应该让这些增援参与到计划中呢?不,换个角度去思考,即便不让这些突然增加的人手参与这个计划,这些外来者也定然会执行自身的计划。无论是什么情况让这些“更多的人手”存在了,但只要他们确实存在,就不可能停止活动,就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的事情。

    与其让这些“更多的人手”在自己的视野之外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还不如让他们在切实的管理和监控中执行己方的的计划想必网络球那边也是有这样的考量吧。

    “看来你们也是很为难吧,突然间就出来这么多即战力也不完全是件好事。”莎向网络球发出信息:“你们如何确保这些人会尽全力推动这次计划?”

    “无法确保。”网络球如此回复到:“但是,在第一线的战斗中,没有人可以三心二意。无论他们的实际目的是什么,只要侵入了纳粹的中继器,就一定会给纳粹的中继器造成足够的麻烦,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成为纳粹的帮手,我觉得只要保证这一点就足够了。”

    “那么,你们可以保证这一点吗?”莎不置可否地反问到。

    “当然,唯独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网络球给出了十分肯定的答案。

    “明白了,我这边也没有可以挑挑拣拣的余地。”莎沉默了片刻,接受了这个状况:“即便算上这些新加入的人手,总人数加起来也仍旧不足三百人。哪怕由我这边打开通往纳粹中继器的道路,确保这些人不会在路上减员,但三百人对于中继器内部所存在的风险而言,仍旧显得杯水车薪。”

    “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加上这三百人,足以为三仙岛争取到致命一击的时机。”网络球的回复倒是比“莎”本人更有信心,“不要忘了,三仙岛内部仍旧存储有几百万人,而整个宇宙联合试验舰队中的总人口也达到千万,哪怕这些人因为中继器对撞的冲击而在人格意识层面受到了创伤,但大体都还算是活着,因此,实际进攻纳粹中继器内部的力量已经超过千万人级别,当这千万人口的柴薪开始燃烧,足以从内部破坏掉中继器的结构。”

1993 意外的合流

    网络球的坚持越发让“莎”感觉到这些外来者正在靠近过去的统治局,对此它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不会因此感到愤怒或不安,而且从战争的局势来看也能理解这样的变化,但从自身想法的角度,并不能对此表示赞许。不过,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这是一场从统治局崩溃之后就再没有见过的宏大而惨烈的战争,死去的人已经很多,濒临死亡的人更多,即便认知到这一点也无法结束,因为“结束这一切”并非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从群体意识的角度来看,想要推动末日的家伙要比想要争取和平的家伙更多——战争最先摧毁的就是那些希望世界和平的人们,而幸存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疯子。

    “……距离计划执行还有五小时,如果他们可以赶上的话。”莎无可无不可地说。

    “你会在两个小时内见到他们。”网络球如此回复到。

    另一边,提供给魔法少女们休整的仓库也已经进入最大效率的运转中。巨大的机械臂和履带正在将零件输送拼装,那些原本被安全网络加强限制而隐藏起来的功能都已经全面开放,以魔法少女们的数量而言,他们所需要的物资相对于这个仓库存储着的,以及正不断输送进来的物资几乎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尽管从目前认知的角度来说,灰雾的原料是“人”,而在统治局区域,灰雾的原料就是“原住民”,但无论何时何地,总能见到大量的灰雾,这个仓库中的灰雾也是源源不绝——对照如今所见过的原住民的人数,其背后的意义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究竟有多少原住民在过去被当作原料才制造出如今这般如何用都用不完的灰雾呢?当灰雾产生之后,无论其如何变化性状,变成能源、构造体材质、灰雾恶魔乃至于素体生命的一部分,是不是也能够在某种条件下,重新转化为灰雾呢?整个统治局可以说已经被灰雾弥盖了,倘若这涌动的灰雾可以视为生命源头的某种姿态,那么,总让人感觉自己是被某种充满了负面情报的生命信息包围着——对于尚且拥有感性的人类而言,魔法少女们总能轻易把“灰雾”联想成一片片的冤魂恶鬼,在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幻觉中,灰雾中也总是影影幢幢,仿佛有着许许多多暧昧、生动却让人感到冰冷的某种东西存在。而越是能够理解灰雾是如何产生的,就越是觉得自己所看到的并非幻觉。

    越是在这个战场上存活得久,就越是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疯狂,甚至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世界是不是毁灭了才正确呢?

    虽然进入统治局区域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地球,也无法从过去的渠道获得原来世界的情报,但是,正因为亲身体验了中继器对撞的那种可怕的对意识态的冲击而存活下来,就越是觉得不会有太多的人可以从中幸存下来——包括自己所爱着的人,一直发誓要保护的人,自己之所以要成为魔法少女的原因,很可能全都在那一次冲击中遭遇不幸——尽管不愿意去这么想,但这样的想法根本无法遏止,因为它就存在于自身那可怜的逻辑中,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必然得到的结论。所以,如今也有魔法少女期望着,既然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神秘的力量,那就应该会存在超出自身逻辑的事情吧,在那超出自身逻辑的状况中,自己所爱着的,自己发誓要保护的那些人,仍旧存活着。

    如果大家都死了,那么,奋战到现在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多大的意义呢?这个世界太过于残酷,如果它无法重新变得美好,那么,这个世界还不如就这样毁灭就好。

    这样悲观的想法和情绪深藏在众人的内心深处,而没有人愿意当面说出来,因为,那会让自己变得脆弱。这些不安和恐惧在他们的心中淤积,让他们明白自己迟早会崩溃,但在崩溃的极限前,反倒让他们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强大——无论这是不是一种错觉,他们也觉得自己需要这种感觉。

    不咀嚼着心中那强烈而负面的情感,以及因为这强烈负面的情感的存在,才显得更加美好的愿景,是无法继续在这可怕的战场上生存下去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这里的所有人都很痛苦,心中有一种无法释怀的东西,而在自己死的时候甚至也无法释怀。但这又能怎样呢?无数和他们一样的人,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死掉了,下一场战斗大概就轮到自己了。侵攻纳粹中继器的计划有多危险?他们很难想象,但这绝非是“可能出乎意料的简单”,而肯定是“超出自己想象力的困难”。仅靠自己去思考的话,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得出突破纳粹防线,进攻中继器的方法,而进入了中继器后又应该怎么办?同样是连一个大概的轮廓都没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纳粹中继器的内部是怎样的。

    尽管在伦敦中继器内部生活过,并且,每一个中继器的原型都来自于末日真理教,从结构上来说,理应拥有很大的相似性,但实际上,人可以观测到的中继器内部的情况是不尽相同的。对自己这些魔法少女来说,纳粹中继器内部就如同一个未知的异世界,而且,还是敌人的大本营。沿着这样的逻辑想下去,自己这些人真的可以承担起这个重任吗?这样的问题也很难回答。

    有的时候,不是自己是否可以做到,而是只有自己等人可以去做这件事情了。魔法少女们早已经做好了死在这场任务中的心理准备。

    他们取下已经修理完毕的动力装甲,将部件穿戴身上,又解开、调整、重新穿戴,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但还是有人无法停下来,仿佛无论怎么整理都觉得无法达到完美,总有那么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让自己不安的错漏之处。看到其他人反复调整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也会觉得不安和焦躁。有几个魔法少女干脆埋头背对着自己的同伴,眼不见为净。

    “如果还有更多人的话……如果有能力进攻纳粹中继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那么做呢?”也有魔法少女这么嘟嘟嚷嚷着。

    但是,这些让人觉得困惑的问题,不会有人为之解答。从抱有期待地加入了战争,到不得不加速战争,再到一无所有地继续着战争,像是他们这样最终带着疑惑死去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自己也清楚,如今自己的这副模样,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死相,绝对不是特别的。甚至可以说,自己还能够抱着这样的疑问活着,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可以存活到最后,最终理解了真相,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如果可以的话,至少想要让这样的幸运持续下去,直到自己找到答案……

    “哼……真是奢侈的想法呢。”有魔法少女这般自嘲着。

    如果还在战斗的时候,这些想法几乎没有钻入脑浆的机会,但是,一旦停歇下来,一旦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就会被人自身的局限性迷惑,越是思考,就越能感受到现在的不幸。这些魔法少女们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这个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和地狱一样了,明明那些阳光的风景还如此鲜明地存留在脑海中,距离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距离自己接触到神秘之前,究竟才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呢?应该是很短暂的吧,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回忆的话就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如此短暂的,在过去的日常眨眼间就会过去的时间,如今却仿佛变得如此漫长。

    “都给我醒醒!”拥有晓美和学姐两个面孔的魔法少女用力拍着手,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打断了弥漫在仓库中哀伤、痛苦又有些绝望的思绪。正是因为可以深刻体会到此时的气氛究竟有多不正常,所以才不得不打断,可是,本来应该说一些话来激励众人,到了她的嘴边却什么新词都说不出来,因为她自身也无法避免类似的情绪在内心翻滚,就连那在战争中磨练出来的坚强意志,也无法在这一刻给她半点帮助。

    “……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了,都给我振作起来!”最终,她只是用这般苍白而干涩的话语说到。

    “没错,再想下去也没用。”也有人帮腔道:“相互确认一样装备,对方觉得已经足够了,那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

    因为,如果仍旧是由自己确认的话,就无法避免在那渐渐变得汹涌起来的情绪中翻来覆去吧,无论怎么检查都觉会觉得还没有达到完美的状态。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滋生自负面情绪的错觉而已。

    就在魔法少女们重新全副武装,稍作休息时没多久,仓库的大门就再一次开启了。仓库外的世界并不阴暗,但是仓库中更加明亮,明亮得没有半点人味,大门开启时,在门外现身的身影就显得模糊而让人惊诧。先不提魔法少女们已经亲自将仓库的安全机制重新梳理过,单是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惊诧了。也正是因为这份惊诧,才让他们陡然醒觉,原来自己等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觉得“幸存者就只剩下自己了”。

    而眼前那模糊的,顺着光线的落差蔓延到仓库中的身影,用实际情况证明了他们那悲观的想法是错误的——似乎,似乎状况要比他们不自不觉中自以为的要更好。那身影呈人形,并且不让他们觉得只是类人的怪物,而真正有一股人类的味道。他们打心底不希望这是幻觉。

    “果然有比我们更早的人呢。”外面的声音传来,让魔法少女们稍微松懈了一些,那的确是人类的声音,的确是充满了人性的语气。在此时此刻,悄无声息就解除了警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类,应该不会是敌人吧。

    的确不是敌人。

    魔法少女们不仅看到了一些同是魔法少女十字军的成员,而且还看到了NOG其他成员组织的神秘专家。尽管并不完全认识这些神秘专家,大部分都是仅仅打过一次照面,甚或是根本就不认识的人,那些最经常见到的,应该是各个神秘组织对外联络负责人的知名人物全都没有见到,不过,还是能够从对方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本能感受到对方是自己人。

    “晓美,学姐,你们竟然变成这副鬼样子了。”魔法少女十字军里的熟人这么打着招呼,对晓美学姐如今诡异的状态也充满了诧异和不解。不过,就晓美和学姐的经历来说,要说明的话,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你们也还活着呀。”晓美学姐这边魔法少女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将已经进入预热状态的动力装甲重新关闭。

    “人还挺多的嘛。我这边的人原来也觉得不会还有那么多人的。”外面的人影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仓库中。

    仓库大门重新降下,光线的落差被消除了,现在,双方都能更清楚的端详对方的状况了。魔法少女们自然彼此认识,而那些来自NOG各个成员组织的人马则是陌生却又显得亲切。无论如何,能够在这种时候再见到这么多的自己人,都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儿。

    “介绍一下吧,我们是魔法少女十字军的。”随同那些陌生的NOG成员进入仓库的新到魔法少女为双方介绍彼此,“他们是雇佣兵协会的人,还有逐日者……说起来,之前一直和我们打交道的不是你们呢。”

    “你是说锉刀他们吗?发生了许多事情,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不过,既然我们活下来了,但他们也应该不会简单就死掉吧?他们可是很有能力的,运气也一直不错。”身穿类军装制服,明显是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说到,他们的服装和步履带给人强烈的一致感,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是军队作风,不过,这些来自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身边,都带着看似随从助手般的男性和女性,都很年轻,外表年龄大致在十三岁到二十三岁,表情平静而谨慎,稍微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并没有神秘专家们那般随性的感觉。

1994 意外的合流2

    来自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两两成行,每一对都拥有极其强烈的存在感,尽管也并非缺乏个性,但是,站在神秘专家身边的那些看似助手属下的年轻男女自身所具备的共性已经几乎要将个性掩埋了。明明相貌和年龄层都不相同,却给人十分一致的感觉——这些十三岁到二十三岁之间的年轻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制造出来的一般。

    这些可谓是雇佣兵协会的特色。哪怕是魔法少女十字军的人,也并非对这些平静谨慎的年轻助手们一无所知。在NOG成立早期的时候,这些人,或者说人造人,在雇佣兵协会中也并不是十分严格的机密。在NOG成立之后,伴随着战争的激化,这些人的资料在神秘专家的圈子里就更不是秘密了。最早是在末日真理教中出现的“最终兵器”,被网络球研究并尝试造出最高级的仿制品“桃乐丝”,但是,“桃乐丝”的诞生受阻,技术上的关隘直到NOG成立后,由近江牵头,联合各个神秘组织的技术人员组成攻关小组,才最终完成并启动,成为如今的桃乐丝。而在“桃乐丝”从理论走向实际成品的过程中,雇佣兵协会也开始了自己的仿造“最终兵器”的人造人型兵器的计划,并且,雇佣兵协会也是众多神秘组织中,继网络球之后唯一一个仿制“最终兵器”的神秘组织。

    因此,尽管在规模上,雇佣兵协会只能算是一个中型的神秘组织,但却在神秘组织的圈子里拥有更高的评价,认为这个神秘组织拥有仅次于网络球、火炬之光和逐日者这三个公认大型神秘组织的实力,尤其在作战能力的方面,更是给人一种非同一般强悍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能够成建制地以军队化的方式管理神秘专家的神秘组织,就只有雇佣兵协会了。

    哪怕放到现在,其他神秘组织的成员也很难理解雇佣兵协会内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构成,才导致了如此特殊的组织方式出现在神秘组织的圈子中。普遍认为,它的内部组织方式和神秘专家们表现出来的普遍天性是矛盾的。

    尽管严格来说,每一个神秘组织都是谜团,但是,雇佣兵协会却让这个谜团变得更大了。

    即便如此,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以及旗下的这些仿制自“最终兵器”的人造人型兵器都很强大,这是由实际战绩证明过的事实。就连当初从纳粹手中攻下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行动,这些人造人也有过深度的参与,在众人面前证明过自身的战斗力。

    现在,来自雇佣兵协会的神秘专家以及他们的人造人助手,目测超过五十人。加上前后合流的魔法少女十字军,就已经达到两百人之多。

    而除了这两方的人马之外,同样让人惊讶的还有逐日者的成员,他们的目测人数甚至和魔法少女十字军的人数不分上下,至少也有百余名。从一个大型神秘组织的成员数量来说,眼下出现的这些来自逐日者的神秘专家,就近乎是十分之一的数量。就连魔法少女们也不确定,如今的网络球中,受到中继器保护而存活下来的神秘专家有没有达到自身原本成员数量的十分之一,这是一个巨大到让人难以理解的比例,毕竟,逐日者可是没有中继器的——哪怕,伦敦中继器在名义上是属于整个NOG的,但实际当然会对网络球有所偏向。

    对晓美学姐这些先到的魔法少女来说,后来合流的这部分魔法少女有这般数量,仍旧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可以认为是被伦敦中继器照顾了。但是,雇佣兵协会和逐日者的这些人,又到底是如何从那可怕的意识态冲击中存活下来的呢?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尽管详细询问了和己方合流的同伴,其经历除了让人感慨,同样和己方一样波折之外,无法找出足以质疑的地方,他们的幸存带有强烈的运气色彩,但是,能够活到现在的人谁不一样呢?其中也有他们自身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连他们这些富有经验的当事人都弄不明白的东西,旁观听说者又怎能捉摸出里面的疑点呢?哪怕是晓美学姐自己的状况,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绝非是叛徒,也不会因为自己变成这幅模样,无法尽对人言,就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威胁着。

    许多异常的发生并没有明显的征兆,并且在发生的时候让人措不及防,那是一种极快的,超出反应能力的剧变,而就遭遇变化者自身而言,并没有觉得自己从本质上被改变。但是,也无法确定自身真的没有本质上的改变。说到底,人的局限性就连“认知自我”都无法做得完满。神秘专家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必须用一种比普通人更加宽容豁达的态度,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就精神崩溃。

    相信直觉,不要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有太深入的追究,谅解他人的秘密,从最坏的方向做好打算,却要从最好的方向去追求结果,诸如此类,都是神秘专家用以在那可怕诡异的神秘事件中维持自我的共通思维。

    所以,虽然还是无法了解这些新来的同伴们的经历,但对所有人来说,这种无法完全了解本来就是习以为常的,是绝对不能以之为借口,去排斥和质疑同伴的,因此,合流的各方很快就达成了默契。

    队伍被拆分,陌生的队友,临时的队伍重建,这些过程对神秘专家而言都并不陌生。和过去经验上的差别,仅仅是人数上的差别。此时此刻聚集在这个仓库里,即将集中执行同一个计划的神秘专家太多了,可以说,除了极少数情况,许多神秘专家都从未见过有这么多的同行集中在一起,成为一支队伍,为同一个计划做准备的情况。

    三百多人的数量,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装备有要求,在这个战场上,过去那种只依靠自身经验、肉体和神秘力量的做法已经行不通了,没有足够神秘性的好装备,就很难让人感到安心,哪怕充斥着神秘的战斗并不会因为装备了什么好武器就会让胜利提高几率,也不会因为藏在厚重的装甲后就变得更加安全。目前为止最可怕的,最无法防御的攻击,正是来自于两台中继器对撞后,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层面掀起的冲击。这种对人格意识产生的冲击,并没有绝对的防御方法,虽然说意志坚定就能够提高维持自身人格意识的几率,但是,意志要多坚定才算过了那危险的阈值呢?到底怎样才算是坚定呢?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无论是自己觉得自己意志坚定,还是被他人说意志坚定,都并非是真正意志坚定的证明,而通常所说的有毅力和有定力,也无法直接套用在意志坚定上。

    面对这样的攻击,几乎是所有神秘专家的防护都失效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清楚,除了自己等人之外,还有多少人还能够维持自我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人可以潜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处,通过观测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规模构造去确认意识态的冲击所造成的损伤程度——在理论上,当大多数人的自我都崩溃的时候,其个体的意识态结构,以及集体性的意识态结构,都将会发生极为明显的变化才对。

    如果真的发生了“大部分人都意识死亡”的情况,那么,根据目前对个人意识和人类集体潜意识之间关系的理解,人类集体潜意识也理应变得苍白脆弱才对,并进而会影响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所有的资讯和存在,就连中继器本身也无法幸免。

    反过来说,如果人类集体潜意识仍旧是活跃的,坚强而坚固的,无边无际的,那么,那场冲击对人的意识的伤害——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集体角度去看——都应该没有自己所觉得的那么强烈,进而意味着所有的受创者,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彻底死亡,那便有恢复的可能性。

    能够在如此可怕的冲击中存活下来,那就应该更能理解“神秘”所带来的结果的不确定性。而要在如此不确定的战场上活动,那几乎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加强心理上的因素,而非是直接带来优势。当整理好装备,也就是整理好了心绪,装备带来的额外的防御力,并不是施加在肉体上的,而是给予心灵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几乎所有神秘专家的准备都往往充满了仪式感。每个人的“仪式”都是不一样的,三百多人的神秘专家在这里进行整备,其伴随着的各种各样的仪式感足以让他们自己也觉得新鲜。

    “还有四小时。”一个神秘专家在完成了自己的仪式后,看了一眼怀表。他的怀表同样充满了仪式感,无论是花纹装饰还是取用的手势,都带有一种对称细腻的美感。而实际上,他也自称,这个怀表是他用来发动神秘力量的核心道具,如果没有这个怀表,那么他几乎无法让神秘力量作用在外物上。

    当然,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其他人也就姑且这么相信着。

    “没有人来了吗?”另一边的神秘专家有些惋惜,他似乎希望有更多的同伴在这里聚集,这也是大多数神秘专家在吃惊于这里聚集的人数后,所进一步产生的想法。

    在任何战争中,人们都渴望着更多的战斗力。

    然而,的确没有更多人了。

    “莎”在监视器中观察着三百多人的举止,对后来合流的人进行模型化分析,她同样对突然增加的人手感到疑惑,虽然网络球是目前最有价值的盟友,但是,对方内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至今她也没能弄明白。虽然拥有一致的敌人,但是,在细节上却从未有过如此深入的合作。这场计划将会是双方的第一次深入合作,这样的合作本就不应该轻易变更最初的承诺——魔法少女十字军是他们可以提供的精锐,而不是那些明显不是魔法少女的家伙们。

    这场计划是如此的关键重要,眼下这些人是双方在针对纳粹的具体作战中,唯一可以派遣的拥有灵活性的战斗力了,这也意味着,一旦所有人都死亡而又未能完成计划。那么,己方就会陷入一个更加被动的境地,谈不上立刻会被歼灭掉,但是,坐困愁城却是毫不夸张。

    这些不在最初协定内的外来者们,会给这次计划带来正面的效果吗?“莎”对此有所质疑,而提供这些人的网络球放在这样的逻辑下,似乎也不太靠谱。

    神秘专家们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这个仓库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隐私,无论己方用了什么手段去改造这里的防御机制,其根系统仍旧在原住民的控制中,叫做“莎”的原住民拥有比己方更高超的技术,自己等人的举动言行都正放在显微镜下被观察吧。即便如此,也不能真正做出什么教训对方的举动,先不提态度上的问题,实际上也没有谁有足够的信心,一定可以在合适的范围内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是说在能力上无法做到,而是没有限制的话,那就是正经八百的挑衅,乃至于敌对了。

    一旦爆发那种难以缓和的冲突,那么,自己等人聚集在这里的意义就失去了。任何一次庞大的计划都需要精诚合作,而这种非熟人之间的合作,往往都是从充满质疑的尖锐态度开始的。人的狭隘意识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如果是自己的同伴在全程监控自己,那么,自己的想法也会朝更好的方向进行——如果不能真正理解自己在这种“好与坏”的错觉中,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那么,在接下里那个充斥着未知神秘的战场上,就会变得谁是同伴谁是敌人都无法分清了。

1995 共性的幻觉

    神秘专家们一边做着各自的事情,一边交流起最近遭遇的那些无法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办法仔细分辨的事情。大体上,这种交流中的话题往往都倾向于某种诡异又没有答案的结果,在没接触过神秘的普通人听来,大概就是怪谈和奇闻异事之类,不值得相信。不过,对神秘专家而言,这却又是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亲身观测到或体验过的事情,所以笃信无疑。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在刚刚接触神秘的时候,都还能拥有普通人的朋友,但是,随着对神秘的未知和无常了解得越来越深刻,自己所说的事情也越发无法被这些普通人所理解和感触,因此渐渐的,就再也没有普通人的朋友了。

    往往在变成他人口中的“怪人”之前,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和“正常”截然不同的人际圈里,相对而言,当然是和自己拥有同样体验的人更能谈得来。

    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在彼此相处的时候,交流的都往往是这方面的情报,而除此之外的正常事情,都已经没有任何味道。

    不过,即便是同行人、同类人的交流,也往往无法给自己的疑问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换做其他人也大约是不明白的——他人的臆想和猜测,并不能作为答案被自己接受。那么,为什么总会下意识进行这方面的交流呢?因为,有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会呈现出某种奇特的共性,而从这类共性中,往往可以窥见似乎更加本质,也更加可怕的真相。

    当然,即便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说明神秘专家之间的交流是何种模样,也无法改变交流者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而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都承认,这种恐惧是富有传染性的,富有刺激感和瘾性的,让人既恐惧的同时也欲罢不能。

    “你们最近有产生过幻觉吗?”有人问到。虽然不都是熟人,但是,既然同为神秘专家,那就定然有共同的话题。

    “好久没有出现了……开个玩笑。”但是谁都没有笑出来,这可不是好笑的地方,“我已经有点分不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幻觉了。你以为不是幻觉,结果它让你受到了伤害。”

    “实际上,我在统计幻觉的内容。”那个提起话题的人说:“我发现大多数人产生的幻觉,在一些方面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那是当然的吧,我们所受到的最大创伤,可是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产生的,对所有人都具备共性。”有神秘专家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个伤口中,感受到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说要统计幻觉的那个神秘专家如此说到:“我们受到的创伤,转个角度想想,不也是让我们和人类集体潜意识之间的联系更加直接吗?我们所产生的拥有共性的幻觉,都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反馈,从这个逻辑出发,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共性的幻觉中,其实包含有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资讯?你想想,那个怪物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对我们的影响也是共性的,随时都在产生的,不是吗?”

    许多神秘专家都神色一紧,这个神秘专家所说的情况确实发人深思。目前末日真理教的相关信息,都是和他们试图解放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行动意图有关,那么,针对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问题都算是重点。

    “众所周知,末日真理教用大量的死亡来促进仪式,但实际上,它们需要的大概并非是物理上的死亡,而是通过这种死亡仪式去刺激人的意识,造成某种意识创伤,于是,怪物的资讯就能从这个伤口流出,并在过程中转变为更贴近人的理解的方式,从而与之建立更深刻的联系,作为召唤的基础。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因为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的问题所产生的共性幻觉,都其实是一扇‘门’?”

    “你是想说,每个人的意识创伤就是一扇天门,亦或者就是天门的一部分?”有神秘专家更加深入地想象了一下,末日真理教的“天门计划”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尽管对“天门计划”的解读还有一些问题,在NOG中也存在一个对“天门计划”这个概念的普遍性理解,但是,在亲身经历着这个残酷、变化莫测又不住滑向某一个固定方向的战场时,在基于自身所见所闻的思考中,每个人对“天门计划”的理解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天门计划”已经完结了吗?仅仅就是指末日真理教当年制造中继器的计划吗?如今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和过去的“天门计划”没有太过深入的联系吗?还是说,“天门计划”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完结?是否末日真理教的一系列奇怪行动,以及那难以理解的必然性,其实仍旧是“天门计划”的一部分?是否正因为所有的计划都是这个尚未完结的庞大计划的一环,所以,才在事件的发生、过程和效果表现出这种线性的,环环相扣的征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这么想的人也不算是少数。尽管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那若隐若现的线索和联系,总会让人不自觉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尝试总括为某个巨大的概念。

    “不管算不算得上天门,但我觉得,我们产生的那些富有共性的幻觉,绝对是一种更加深刻的征兆。”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神秘专家并没有用上多么沉重的语气,在其他人凝重的思考中,自己的口吻反而渐渐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在意,就如同只是在说一些饭后闲谈的琐事那般,“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可以对自己的意识进行更彻底的控制,是不是就能直接阻截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呢?如果末日真理教的仪式需要更多类似我们这样的人,需要更多类似的心灵创伤,那么,假设他们如今还没有凑齐材料,而我们也是他们针对的祭品的话,我们是否就可以通过改变自己来让末日真理教功亏一篑呢?”

    顿了顿,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似乎说了一些狂妄的话呢。只靠我们就能拯救世界的话,那就真实太美好了,有点儿梦幻的感觉。”

    “不,你说的很有趣。”另一边的神秘专家打断了他的自嘲,用比他更加肯定的语气说:“试一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只是,我们就算想要尝试,也没有合适的办法。我们不是意识行走者,我们也无法理解意识的本质,无法彻底控制意识活动,完全控制自身的心灵只是天方夜谭而已,只有理论上成功的可能性。不首先解答‘意识是什么’这个问题,即便是意识行走者也不可能真正完全彻底地控制自身的意识活动。”

    “意识是什么不早有各种假设了吗?”又有神秘专家插口道。

    “那只是假设,就连你自己都不完全相信那样的解释,不是吗?我们无法从真正意义上,找到一个完全且完美的意识作为参照物,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意识的真面目,也无法找到我们对待‘意识’这个概念时所疏漏的地方。”

    意识态的事情是目前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自己可以在这个战场上看到的东西,都会和意识态车上或深或浅的关系,仿佛万事万物的本质都开始改变自身的性态,成为本质为意识的一种性态。

    “……还有三小时。”另一个神秘专家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和思索,大声喊道。

    “看来还是没什么收获。”神秘专家遗憾地看了一眼和自己热切讨论的同伴,这一次假设和思考,再次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到头来,自己仍旧是什么都没弄明白。明明就摆在眼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情况,但在深入思考的时候,就越来越离奇,布满了迷雾,让人有些无法适从。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仓库一侧的墙壁徐徐降入地面中,相当浓郁的灰雾从墙后的空间涌出来,伴随着让人哪怕全身武装也不禁汗毛直竖的紧张感。即便心中知道在这个仓库里遇到敌人的几率很小,而且,仓库外围布满了各种陷阱和紧急处理方案,理论上足以应付任何一种突发情况,但是,当这个墙壁降下,暴露出更大的空间感时,仍旧不由得紧绷起神经来。

    看到似乎比墙壁更加宽阔的车间时,几乎每个人都被里面的东西震撼住了——几乎所有人都能直接从外观上认出里面的这些东西。

    除了三仙岛之外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像是经过了翻修一样,以近距离目睹的巨大体量,以及那凶暴而充满了机械感的外表,震撼着从未如此近的距离接触这支队伍的人。

    “为什么它们会在这里?”有人瞠目结舌地问道,却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其他人,“是来接我们的吗?”

    “里面的人呢?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些神秘专家已经用各自的方法去尝试感知这些船舰内部的情况了。他们知道的,在临时构成的这支舰队中,到底登上了多少船员,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的数量,但是,绝对不会少于千万。如此庞大的人数,本身就拥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如今近距离地接触时,只给人空荡荡的感觉。最近一次发生的最大规模的毁灭性打击是从意识态发生的,不可能将千万人从物质上彻底销毁。

    另一方面,意识到这正是人类史上最激进的舰队,也是最后的舰队时,很多人都不禁怀揣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他们发自内心期望着,当这支舰队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仍旧可以看到这些船舰上搭载的人们。

    这可是上千万的人类!虽然是执行第一线任务的战舰,但在当初许多人眼中,也同时是除了中继器之外,人类智慧的结晶,人造的末日方舟。

    哪怕可以接受这支舰队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以想象,这支舰队也是为了参与这次进攻纳粹中继器的任务而来,甚至可以说,如果事实仅仅就是这样的话,反而让人倍加鼓舞吧。然而,当战舰出现,却无法让人感到里面有人存活的气息时,几乎所有神秘专家的内心深处都翻涌起来。这个规模巨大的舰队群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的样子,让许多人有些反胃。

    他们不敢想象。假设所有人都死了,那么,如今见证这支舰队的自己等人,就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如此深刻的,体验到“千万人的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概念——理论上,受到中继器对撞的冲击影响而死亡,以及濒临死亡、不生不死的人数比“千万”更多,但是,仅仅是数字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比眼前的“千万”更有冲击力。

    三百人的神秘专家,近乎半数都有些呆滞。他们低声呢喃着,静静地看着仓库的外墙分解,将那片容纳舰队的开阔空间呈现出来,一些人的情绪变得焦躁,直接从脸色和举止上都能看出来。

    “网络球那边有提到过这件事吗?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问临时的同伴。

    “不,我没听说过。”对方也迟疑着,确认了两三秒,才摇头说:“我们也和NOG中断联络很久了,刚刚联系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问太多的情况。”

    “不会的,不会全死了。也许是封闭性太强了——这可是号称能够和中继器匹敌的舰队啊,没几分本事怎行?”有人插口,用断然的语气说。

    “三仙岛呢?高川呢?那个耳语者的年轻人在什么地方?”已经有人数了一遍又一遍,辨认出这些船舰中根本就没有三仙岛的存在。

    并且,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如今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部分空间和船舰,并不是以全比例的实物姿态展现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每一艘船舰都很大,不可能在这个视角上,如此时般全部一览无遗。

1996 悲惨世界

    所有人站在这个仓库的角落里,目睹着墙壁落下后呈现的巨大空间,他们的视角在抬高,在旋转,在拉近或远离,而他们并没有感觉自身位置的变化,仿佛是那个巨大空间自己移动起来。他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空间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四四方方,而是被一团透明的液体充斥着,没有一个固定的边缘轮廓,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船舰就像是悬浮在这大量的透明液体中,是光的折射让他们在观测中出现了种种奇异的变幻。

    目睹到的全体景象虽然有一种宽敞开阔、一览无遗的感觉,但在理性的对比上,很容易就能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这些景象并非是原物的大小。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船舰之间被大量的结构体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整体,那一艘艘船舰的独立感在这个巨大的整体感的对比下显得渺小,仿佛它们本该就是这样的一个整体,每一艘船舰都是这个巨大整体的一个模块,而不是被临时拼凑起来的东西。

    说不出那些关联彼此船舰的构造体是怎样的结构,这些结构很复杂,并不仅仅是桥梁、管道、铰链和齿轮,也不仅仅是固态的东西,它们像是神经、血管,像是神经中窜动的信号以及血管中流淌的血液,甚至就连颜色都不是固定的。这些构造体粗看上去是静止的,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细节部分的运动是那么的激烈,如同电子云一样无法预测。

    这种整体结构上的巍峨,以及细节部分的剧烈运动,足以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感官感受,用两个词语去形容,那就是“美感”和“强大”。

    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每一艘船舰都能给仓库里的神秘专家带来熟悉的感觉,但又同时在他们凝视的时候,带来更加强烈的陌生感。让他们下意识明白,这些船舰已经和他们最初知道的船舰截然不同了,不仅仅是外表上,也在本质上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是,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答案无法仅从这肤浅的表面观感上得到。

    “莎,你在这里的话,为什么不出来解释一下?”有神秘专家向虚空中喊道。

    “莎”的身影就像是从空气中飘出来,迎接它的是诸多渴求答案又满是审视的目光。

    “这支舰队是NOG和我方的交易,也是接下来计划的重要环节。”莎平静地回答到:“这支舰队和你们分别是不同阶段的重点。要进入纳粹中继器的内部,没有这些船舰的力量是很难做到的。”

    “这点我们当然能够理解,但是,舰队里的人呢?”其他神秘专家关心的可不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这次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些船舰本来就是纳粹战场的主力,继续在这个战场上发光发热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但是,船舰中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却不得不让人担心。尽管从理性上来说,即便里面的人全死光了,在这个战场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大多数人感性上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而且,死亡的方式多种多样,从感性上来说,也存在“哪一种死法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情况。

    没有人希望在死亡的背后有交易的阴谋在发挥作用。

    “已经被隔离了。”莎解释到:“这些船舰都具备特殊的机制,以确保里面的人能够在战争中发挥最大的作用,为此,就必须在非必要的时候尽量减少伤亡。从技术的角度来说,这些人也是可循环利用的资源,所有的隔离手段,都是为了尽可能保护这些资源。”

    “莎”的说法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它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就像是在表示,在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身上所发生的情况,都属于正常的情况。也许,在这个充斥着神秘、未知和痛苦的战场上,无论多么诡异而残酷的情况,都实属正常,但是,也有人很难接受这种排除人性的纯理性的说辞。“不把人当人看”对任何一个心中充满了情感的人来说,都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然而,在这种时候,却又不能单方面将自身的情绪发泄出来。稍微深入想想就能明白,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如今的模样,并不是“莎”单方面造成的结果,而直接背负全局责任的NOG方面,对这些情况也定然不是一无所知。

    “现在里面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晓美学姐追问到:“我们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东西。”

    “……你们制作的这些船舰本身就准备有严格又敏感的安全隔离机制,一旦意识态和物质态的威胁达到了标准,这种机制就会自行启动。到底是怎样的机制,到底是为了何种目的而设计了这类机制,试图达成怎样的目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不觉得是应该由我来回答的。”莎如此说到:“如果你们都不了解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又何必向外人寻求答案呢?我只能说,里面所有的人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在这个战场上,死亡随时都会来临,和这些人是否被隔离无关。安全从来都是相对的,这些船舰的安全隔离机制,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刻发挥力量的一个环节,当这些人被隔离起来的时候,从程序上就意味着,他们将在下一个关键的时刻被使用掉。我可以感觉到,在这些船舰上的人们早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死亡,但肯定会死亡,而且他们是在知情的前提下,变成了如今的状态?”一个表面情绪没有太大波动的神秘专家沉静地这般陈述着,“上千万的船员,每一个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是不是每一个,应该去问你们的管理者,我这边只负责评估这支舰队能够发挥的作用,并让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莎的回答让所有情绪波动强烈的人都重新冷静下来,现场没有人能够再继续追问,他们意识到了,自己之前那带着情绪的问责是多么的幼稚且无意义,那本该不是他们会问的事情。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很多人,还会死更多的人,无论身份地位,无关种族性别,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要说刚刚自己等人因为感性的冲动而说出了那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带着一种“想让这些千万的人能够活下来”的想法,到了此时,也已经变得模糊了。

    因为,船舰上面的人,和他们自己一样,在这个残酷的末日战争中,都无从选择,也没有谁能拯救。反过来说,面对纳粹展现出来的力量,这上千万人和自己这些人,最终能够存活的,无论怎么评估,也都只是寥寥少数而已。

    比这上千万的人还要更多数量的人,已经死在地球上了,而且,是毫无意义地死掉了。至少还能够继续用生命去战斗的这上千万人,是不是还能算得上“幸福”呢?哪怕战斗的方法和死去的方式,与寻常的战争和死亡不太一样。

    退一万步来说,这里也没有一个神秘专家能够说出:“让我们上就足够了,让这些船舰里的人们退到后方”之类的说辞。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在这场战争中,不赌上一切的话,根本就看不到胜利的机会。

    所以,这千万人如果已经死了,那就一切休提,如果还没有死,那么,接下来的计划中,哪怕不是百分之百,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死掉。

    船舰里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在“必定会在战争中牺牲”的未来面前,根本就没有追问的必要。

    那个残酷的,让人绝望而痛苦的必然性,正在将所有对人性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变得没有意义。

    现在知道了船舰里的人们都暂时还活着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让他们去死?还不是要依靠他们必然的死去制造胜利的机会?在进攻纳粹中继器的环节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定然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这支据说可以和中继器掰掰腕子的舰队的力量,不榨干这份力量,就无法想象己方可以成功的景象。

    换个角度来说,倘若计划成功了,而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了,那么,也当然是因为这千千万万人的牺牲才换来的。

    虽然希望这上千万的人们可以活下去,但是,没有办法呢。真的是没办法了。神秘专家们沉默地打量着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滋生出来的情绪就像是蚂蚁在啃食内心一样。

    于是,之前还情绪激荡地打量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众人都陷入一股意兴阑珊的心绪中。

    “三仙岛和高川呢?”晓美学姐问到。

    “高川已经被NOG解除了三仙岛的职权,正在进行特种机动作战。”莎回答到:“三仙岛还在处理中。它和其他船舰都不一样,拥有更多的可能性,理应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

    “也就是说,你打算在这次计划中,将三仙岛和其他船舰分开使用?”晓美学姐进一步问到。

    “是的,三仙岛中还有几百万人,为了达到额定效率,我会将总人数补充回一千万。”莎说:“不过,三仙岛里的人和其他船舰里的人也不太一样,三仙岛上没有安全隔离机制,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自觉作为柴薪使用——在某种意义上,制造并登入三仙岛的这些人和末日真理教一样让人生畏。”

    “中央公国……制造三仙岛的,驱动三仙岛的,是中央公国。”晓美学姐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其他人强调般说,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她的语气中,到底充斥着怎样的情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绝非是正面的情感。她并不觉得,三仙岛的这种让人生畏的,坚硬而残酷的,从人性的角度而言充满了疯狂的造物,是一件值得自豪和感动的东西。

    稍微想想就可以体会到,能够让一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被迫去制造这样毫无人性的战争工具,让如此多的人,被迫带着觉悟,不得不成为柴薪的战争,究竟是多么的让人绝望。在这份强大的技术背后,在这种让人感到畏惧的原动力背后,隐藏的是何等的痛苦与悲观。而在这份巨大的绝望、痛苦和悲伤的背后,又是何等微小又摇摇欲坠的希望。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啊。

    晓美学姐早已经没有眼泪了,无论生理机能还是心灵,和“流泪”有关的机制都已经在战斗和变异的摧残中崩溃。但即便无法流泪,但心中的悲鸣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减小。

    “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仓库里没有人去关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展现在他们眼中的模样,就像是一根灼热的钢针,让他们发自内心地难以忍受,却又必须忍受,想要麻木,却又无法麻木,它就摆在这里,无论如何转移视线,都无法遏制视线在间或的时候转向那个方向。

    对他们而言,在这间仓库里的修整,已经从暂时的喘息变成了一种蠕动着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甘愿重新投入战斗中,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战斗到死亡。

    而他们所有的想法、情绪上的波动、意识态的动静,都在第一时间被转化为数据和食粮,被他们所在的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汲取——“莎”冷酷而冷静地审视着,品味着,分析着,思考着,就如同它所说过的那样,它会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摆在能让其发挥效用的位置上,并确保这些东西一定会对计划有促进作用,无论这些东西是物质性的还是意识态的。它要赢下这场战争,不得不赢下这场战争,也许战胜纳粹不一定可以带来好的结果,但是,不去战胜纳粹,连好的结果都无法去想象。只有解决这个敌人,才能够进一步去解决末日真理教。

1997 悲惨世界2

    “不,不对,.”桃乐丝的意识穿梭在剧本的海洋中,清晰感受着一种相对运动和静止的状态,那对常人而言根本难以理解的东西在她可以感受到的世界里出现又消失,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混乱的,但是沉浸在混乱中却又像是存在秩序。她可以同时感受到末日幻境中的自我是如此的活泼又感性,而病院现实中的自我又何等的沉默和理性。她没有觉得自己被割裂,但也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这种状态,唯一从自我观测的数据中清晰呈现出来的,只有一个个的“人格数据”。

    倘若说,“高川”的人格是一次次的轮回,“江”的人格表现是自上而下的串联并不断地增殖,那么,桃乐丝觉得自己的人格就像是一种并联的状况。复数的人格同时独立存在,却拥有同样的指标和意图,以同一个终极目标为核心进行协力。如果用计算机来类比,那么,“超级桃乐丝”这个由“末日症候群患者桃乐丝”改造而成的存在,就是一个多核并行的计算机。

    那么,超级桃乐丝有多少个核心?这个问题就连桃乐丝自己也无法得出具体的数字,每当她得到一个具体的数字后,总会发现还有不再统计中的人格数据。这些数据和“江”表现出来的人格一样在不断地增殖。

    至今为止,桃乐丝并没有觉得自己因为这种奇特的人格状态而陷入“不妙的境地”,但是,从理论上来说,这种繁殖仿佛没有极限的样子,本身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感到忧虑。人对自身的极限也许并不完全了解,但却可以清晰感受到“自身有极限”这一事实。桃乐丝无论从“身而为人”的层面上,还是从“非人的超级桃乐丝”的层面上,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肯定也是有极限的,而任何在自己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无极限”都是错觉,是一种危险的征兆。

    确实,超级桃乐丝无论从存在方式上所拥有的能力上,还是从干涉末日幻境时所具备的超越性上,都表现出远远超出其他研究者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优势,甚至于就连“高川”这个情况特殊的病人也都并不具备她所拥有的优势。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这种优势又为何不能是另一个层面上的病态呢?

    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个体状况对比中,可以粗略得出一个结论:能力越强就意味着病情越严重。而超级桃乐丝的能力之强,是横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强大”,但是,从本质上而言,却又没有脱离“末日症候群患者”。从这个角度来说,“超级桃乐丝”是比大多数患者还要情况糟糕的患者,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不仅仅是超级桃乐丝如此,超级系色也同样可以套用这个角度,这样的逻辑之中。这是桃乐丝和系色一直以来都无法摆脱的心病,无论在整个研究和对抗“病毒”的过程中,表现出多大的本事,都无法准确评估自己还能活多久。

    对于正常的人类,普遍的自然寿命超过六十岁,就可以说是乐知天命了。这意味着,人自身其实是对自身能活多久,有一个大概认知的。而即便不算上“意外”,桃乐丝和系色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可以活多久,这个事实无法不让桃乐丝和系色介怀。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想悲惨地死去,没有人想一无所知地死去,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也同样如此。如果在完成自己一直以来拼命都想要完成的事情之前,自己就死去了,那么,自己的挣扎又算是什么呢?为此,超级桃乐丝和超级系色不仅仅在监控末日幻境的变化,也在监控自身的变化。

    然而,明明自己的计划已经到了最重要的关头,却出现了大大超出监控之外的状况,对桃乐丝和系色而言,都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女巫VV的存在无法在其自动现身前提前确认也就罢了,和“病毒”紧密相关的“江”和“最终兵器”一直无法具体观测也就罢了,涉及“高川”的“剧本”总会在一个看似早已经编排好的情节中出现细微的变化,最终导致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也就罢了。与之相比,那些凭空就冒出来,早应该从监控数据上“死亡”,却实际活跃着的魔法少女十字军成员、雇佣兵和逐日者又有何许特殊之处?

    无法观测,没能预料,即便重新审核相关的数据,也找不到让人安心的线索——这些人的出现或许从能力上来说,不会在末日幻境中掀起太大的浪花,但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未知数,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也是未知数。假设他们的出现可能会产生不好的结果,那么,在末日幻境这样残酷的剧本中,产生不好结果的几率就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当然,从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悲观角度来说,在末日幻境中出现超出自己掌控的状况,也不是什么意外,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是,自己等人准备已久,好不容易看到的机会,绝对不想要就这样被这个理所当然的意外情况,理所当然地破坏掉。

    容纳超级桃乐丝的密室中,巨大的能源被转化为动力,催发更大的工作效率,就连空间也仿佛出于一种高热状态而产生波动。但是,实际在里面的话就可以察觉到,里面并不炎热,甚至可以说,并没有”热量”上的变化。仿佛那些因为热力效果而产生的种种现象,都不过是一种幻象而已。

    这个时间段还在工作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本不算繁忙的通道愈加显得空荡。在病院现实中,大部分的研究者不是深陷末日症候群病症的折磨,就是对自己观测到的一系列变化感到绝望,最直观的环境观测也在暗示着全世界都在发生一种极不友好的变化。

    人是很脆弱的,必须依靠一个致密而准确的环境因素才能存活,即便空气中的氧气成分发生了一变化,都会引发种种不适。而在这个封闭的孤岛病院里,环境的恶性变化已经可以用肉眼就能看到了。从海岸到内地,从草坪到森林,从人工造物到人类自身,从自我观测到外物观测,研究者都能够发现许许多多在自己等人的研究中,意味着最危险情况的预兆。

    病院里的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不是没有缘由就集中在这个孤岛上的,他们赖以研究和生存的资金,也不是他人白白付出的,所有的研究也不是出于“长生梦想”这样直指个人**的结果,也许在整个研究过程中充斥着不少私人因素和政治因素,但从最初的想法和最终极的目标而言:找出病因并完成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末日症候群和引发末日症候群的“病毒”,在被意识到其存在之后,就一直被各个国家的知情者视为远超过去已知所有绝症和瘟疫的病灾源头。这个私密性极强的研究之所以能够获得大量的资源,并不仅仅是因为有大量私人资本在支撑,无论在什么时候,能够获得以“数十万”为单位的人体样本,都绝对无法避免国家政治的涉入。

    病院得到了充分的资金、设备、人员和样本,本身就意味着正在进行的研究会对整个人类社会产生重大的影响,从而必须得出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他们失败了。亦或者说,在他们成功之前,那种种被知情者预测过的情况,以及没能预料到的情况就接踵而至,让整个病院的研究陷入一个效率低下的状态。而在封闭的环境下对外界的观测,也只能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世界就如同其自身数十亿年的历史一样,以某个契机为因,发生灭绝性的变化。而对身处在这个灭绝性异变过程中的人们来说,却没有能力去辨认,这是一种周期性的变化,还是一次永久性的变化。

    而这个契机,从病院角度进行观测,的确就是“病毒”引发的。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人类察觉到这个预兆,从而在这个病院里试图研究出躲过一劫的方法,但是,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如今,病院和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而在中断之前也没能接收到具体的原因——为什么会导致联系中断?当病院里发生了一些恶性的事件时,病院之外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当意识到的时候,不,实际上,在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整个变化所带来的结果之前,这个结果就已经被预想到了,所有的研究都是为了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可是,仍旧无法避免,并且,如自己所不希望看到的那样,一切都发生了,可怕而突然的程度超过了预期。

    病院里还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人,包括研究者自身在内,已经不超过二十人。一部分研究人员在被登记感染状况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谁也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躲开警戒线的,此时又在岛屿上的何处,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而没有离开病院的研究者只能徒劳地等待宣判,他们目前为止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无法拯救他们自己。

    在阮黎医生被确认感染“病毒”之前,研究员被感染的事例就一直存在,但是,在阮黎医生之后,感染的事例就愈加频繁,而在研究过程中所产生的怪异情况也愈加频繁。在末日症候群的前期,研究者还可以用自身作为最直接的样本继续研究下去,但是,当病情恶化到一个阶段时,研究者就会被自身的幻觉折磨,再也无法研究下去,他们所负责的方向也自然而然地减速,然后停顿。

    曾经收容外来病人样本的设施,正在被原研究者填满。这些研究者过去在病人身上尝试过的手段,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不在他们身上继续。当研究者变成被研究者的时候,研究者的数量却无法得到补充。

    从外界运送物资,保持和岛屿病院联系的船只,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彻底了无音讯。海岸边随时可以看到腐烂的生物尸体,还存活的海洋菌类也已经发生了可怕的生物结构和生理性的变化,在数据统计上曾现出一种自我摧残时的狂躁。无关乎它们是有智慧还是没有,当它们的存在性状发生变化的时候,当它们的生存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死亡降临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痛苦,那是人用肉眼就能看到,从感性和理性上都能感受到的痛苦。

    整个孤岛被看不到边际的海洋包围着,而这个看不见边际的海洋却正在变成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地狱。最和人紧密接触的空气和地质的成份,每一天都在加剧其变化,虽然仍旧可以供人呼吸,但是,和一个星期前的滋味可谓是天壤之别。即便在晴天的时候,整个病院也被一股沉重低沉的气压包裹着,连阳光都无法带来明媚的感觉。

    每个研究部门都在缺人,每一个研究通道都变得人迹稀少,过去曾经多个人相互协作的工作,如今只能依靠个人的力量去攻克,而这样的变化对于正在试图攻克难关的人而言,正是绝望而痛苦的。正因为知晓个人的力量有多薄弱,个人的思想有多么局限,才因此更加难以看到希望。

    如果说,在这样让人难以呼吸的时间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全力运转,积极对抗,那就是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吧。知道超级系色存在的人,以及知道超级桃乐丝存在的人,也因为受到了两者展现出来的,那不受外界因素干扰的持续性的鼓励,才能坚持下去,即便如此,他们可以清晰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是以何等的速度减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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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