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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93 第二回合

    “这,这是什么?”一名神秘专家心有余悸地注视着穿插于周遭每一条缝隙的灰色丝线,他听到许多细小却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在抽打柳条时出的声音,又像是电锯切割金属时出的声音,这些声音被闷在一个无形的盒子里,让人感到心烦意乱。┡.ΩM可怕的乱流已然让空气扭曲,遍布视野中的事物都变得不同寻常,原有的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那灰色的如同丝线般的东西,就像是在搅拌机中高旋转的某种物质,然而,神秘专家心底明白,那并不仅仅是常识中的“物质”。

    可怕的冲击力在释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扭曲了,从爆的源头开始,越往外就越是被层层削弱,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战场没有危险。毋宁说,在这混乱的事物中,一切平静都是压抑的,令人恐惧的,让人下意识能够明白并非持久的。有一种可怕的无法形容的炸裂感在酝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正在身边徘徊,没有人会怀疑,一旦它彻底爆出来,就会将这个广阔的战场,包括敌人和自己人,全都在眨眼间消灭掉。

    濒临崩溃的局面,即将暴走的力量,无法形容的混乱,以及被迫身处如此危局的人们。就如同站在空中,脚下是透明的台阶,穿过这台阶能够底的深渊,那深度让人眩晕,有一种自己随时都会跌下去的错觉。

    没有任何人可以想到局面会变得如此古怪,危险定然是有的,但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危险。神秘专家也好,原住民也好,哪怕是敌人方面,所有的行动都是事先规划好的,尽可能估计了困难,为所有可以想到的危机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眼前所生的情况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的——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事实很明显,虽然敌人遭遇重创,但自己人也深陷其中,很可能下一刻就要步入敌人的后尘。

    “是席森神父吗?”有神秘专家这么问道,但是,即便是黑巢的人也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因为这是连席森神父自己也从未预想过的情况。

    “没办法逃了。”另一个神秘专家表情阴沉,他用自己的方法探知可能脱离现场的出路,但反馈回来的结果却明摆着自己等人所处的范围,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地——之前已经尝试过使用神秘的力量,但是效果在这狂乱的,蠕动着的,高震荡着的灰色巨网中,根本就没有平时的效果。对神秘专家来说,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情况:自己等人所拥有的神秘,全都被导致这场灾祸的神秘压制住了,不仅仅是自己这边,就连素体生命那样强大而神秘的存在,也无法在神秘性上破除这种宛如天灾一样剧烈又残暴的现象,而被迫退缩在某个角落里抱团取暖。

    “原住民的情况如何?”又有神秘专家问道,正因为自己这边无计可施,所以,只能期待更早一步后撤的那些人。尽管很难想象他们会有什么办法,但自己这边已经真的没有办法,所以更不能否决那些原住民的可能性,否则自己等人就真是束手待毙了。

    “已经感知不到了。”神秘专家的脸色阴沉,这场战斗的走向和预计的完全不同,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不同到了这般宛如绝境般的程度,仍旧让人感到愤怒和失望。尽管自己在神秘事件中遭遇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体会了种种无法预计的转折,早就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如同人们想象的那般展,但是,正因为自己已经从那样不可捉摸的残酷命运中活了下来,就不会再想着死于同样的状况——即便几乎所有的神秘专家,都是在这种难以预料的状况中死去的,眼前事态之突然和不可思议,简直就是神秘专家们死亡的标准模板。

    神秘专家已经说不清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到底是因自己还是因他人产生的,总而言之,在如此让人束手无策的可怕现象中,在自己已经无法再为自己的生命做出任何保障的时候,在自己竭尽全力却更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时,这些平日里不会出现的情绪,就会变得愈加浓郁,而源头也会变得更加的模糊。

    一个神秘专家率先停下脚步,他朝席森神父所在的方向望去,但是,在可见的范围内,只剩下扭曲的,单调却能够感受到其中复杂运动的灰色,所有的建筑都在这片灰色中失去了色彩,变得死气沉沉,沧桑而脆弱,那些模糊的轮廓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灰烬。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等待这种现象自己结束?”有神秘专家总结到,周遭同伴的沉默正意味着肯定,但却是一种让人心灰意冷的答案。他同样不喜欢这种被动的状况。

    没有人知道,这种混乱又危险的,波及范围极广的现象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而结束之前,自己等人是否能够安然无事。哪怕用直觉去估量,也无法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只能说,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无法存活的几率更大,但全都完好地活下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暧昧,混乱急剧,所有的事物都在此时此刻体现出一致的特征。

    然后,在无声而压抑的等待中,像是很久,又像是只喘了几口气的时间,有比较敏感的神秘专家感觉到了一些变化——“……减弱了?”他不由得喃喃自语,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周围的人也都能听到,并在第一时间意会过来。

    “是减弱了。”第二个神秘专家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当第三个和第四个也说出类似的话时,那种预兆就更加清晰了,那急剧刮着的“风”的确变得古怪,就像是诸多高运动的物体被强行打断运动过程,仅依靠惯性继续移动一样。

    又是几个呼吸后,这种趋势变得更加明显了,灰雾的流动重新变得迟钝,扭曲的视野也正在恢复正常,声音和味道等等可以生动获知的信息,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恢复到了似曾相识的样子。

    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强烈的既视感——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被眼前已经明显和记忆中不同的风景冲击,有一种巨大的矛盾而错落的情绪,在每一个神秘专家的心中起伏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相同的感受: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挑拨了一样。

    “这绝对不是物质层面的攻击。”一个神秘专家如此肯定地说,但随即就被其他人嗤笑了,因为任何以“灰雾”为主要因素所产生的现象,从来都没有仅仅存在物质层面的,“灰雾”本身也从来不具备单一的物质性。

    在灰雾中,不仅要警惕物质态的变化,还要警惕精神上的幻觉,任何无需从物质层面去理解的概念,都有可能在灰雾中,以某种实体的方式呈现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覆盖范围已经完全过视野所见范围的灰色全都平静下来,迟缓沉重如同水银,有着足以阻挡十米外视野的厚度,因为太过浓郁的缘故,所以也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呼吸困难。

    “……真的停下来了!”某个神秘专家的声音从近侧传出,但是,另一个神秘专家将视线转向说话人的方向时,却对方的身影了。一种朦胧得宛如错觉的轮廓隐约晃过,然而,就连身体素质远常人,还具备乎寻常的能力的神秘专家,也无法肯定,自己是一个“人类”。

    “我们分散了。”这名神秘专家大喊道,他已经意识到了,新的麻烦已经降临。包括他在内的十名神秘专家,哪怕在灰色巨网肆虐时,也不算是“紧挨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因为最初躲避那可怕的现象时,各自的目光和采取的行动有所不同的缘故。或者说,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都会在那种致命的危机中,下意识依靠自己的直觉,在极为短暂的,来不及思考的时间里,取得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活动空间——虽然不会彻底疏离这些临时合作的同伴,却会下意识保持和对方的距离,直到必须更接近彼此的时候,才会尝试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然而,这一次,他们虽然早就认知到,自己这些人必须比平时更紧密地合作,但却在下意识的行动上去这么做之前,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变化分割了。当其中一名神秘专家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其他人都被更浓郁的灰雾遮掩,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想要和自己人汇合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加困难了。

    在常人眼中,在这样的状况下似乎只要“一边出声音让他人察觉,一边尝试向他人隐约所在的方向靠近”就行了。但在神秘专家的经验中,在这般充斥着神秘,一不留神就察觉到自己被孤立的环境里——哪怕在眨眼之前,同伴还在身边——无论是“自己出声音”还是“向隐约可见的轮廓靠近”都是危险的,自己将要碰到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友善的人类。

    灰雾本就是诡异的东西,凡是见识过统治局的人,都会在灰雾弥漫的环境中,遭遇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异常又危险的东西,一直都在近侧潜伏,它们不是“从远处嗅着气味聚集过来的野兽”,而是“本就是从灰雾中诞生的怪物”。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无疑就是恶魔,灰雾的恶魔。而这种常常以人们的想象为基础体现其形体和能力,又往往在这个基础上,有着乎当事人想象力的一面的怪物,最早的痕迹来自于统治局遗址现存的报告中。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统治局在兴盛时期,就一直被这些灰雾恶魔纠缠,它们本来就是统治局灰雾技术的副产物,更是偏向于恶意的产物,同时也为统治局的覆灭埋下了深深的因果。

    这些灰雾恶魔时常会在灰雾浓郁的环境中出现,而眼下灰雾的浓度,相比起这些神秘专家过去的经验,也堪称是罕见。若说不会出现恶魔,反而让人难以置信。

    神秘专家听到了从其他方向传来的声音,听起来隐约像是与自己出的声音雷同的呼唤声,但却很难肯定那是人类的声音,而且,从声音的强弱来根本就不像是从自己身边传来的,感觉上的距离已经远远过了自己记忆中,那些同伴曾经所在的位置。

    他没有再出声音,而那些隐约的呼唤声也渐渐消退,他一步都不想朝那些声音所在的方向走,不详的感觉弥漫四周,充满了浮动感的危机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让他觉得自己被彻底孤立了。

    如果要说在这种感觉中,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稍微打起精神的想法,那大概就是“自己还活着”这一点了吧。没有在之前那可怕的现象中死掉,也不需要立刻对上素体生命,只是要警惕灰雾恶魔的话,相对会让人觉得轻松一些。

    神秘专家沉默半晌,虽然弥漫在四周的不详没有再变得浓郁,也没有更确切的危机袭来,但是,也同样没有任何救援的预兆。他也不想再呆在原地了,什么都不做的话,根本就不能奢望有什么变化,如果自己已经深陷某种怪异的状况中,那么,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一动不动,也绝对不会得救——仅仅是那种“除了灰雾和自己,什么都不会有”的情况,就足以杀死一个人了。

    席森神父按着太阳穴,仿佛压力可以渗透到脑硬体和大脑接驳的地方,减轻那种载般的重负感觉。手镯状临界兵器的力量已经彻底消失,那曾经笼罩了巨大范围的灰色巨网,已然是过眼云烟,庞大的末日真理教巫师队伍早就灰飞烟灭,聚集在一起抵挡危机的素体生命和刻意被区分出来的神秘专家队伍,也一并在他的感知中消失了。只有原住民正带着伤员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

    远离战场的建设机器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的工程,节点信息反馈在脑硬体中,形成直观的视图。要说顺利,还真算是顺利,临界兵器的力量爆,虽然从无人可以预料的方面造成了重大的影响,但这些影响的结果,目前旧算是正面。席森神父按住黄金色的手镯,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在心中游弋——如果要对来犯的敌人进行追击,那就一定会用上这个临界兵器的力量,但是,之前的情况已经证明了,自己还没能真正掌握这个临界兵器的性能。

    拿着自己无法预料,无法掌控的危险兵器去对付敌人,在最坏的情况下,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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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 笼城

    灰雾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淤积在防御圈中,席森神父和建设机器所在的地方原本已经淡淡浮现的灰雾早被魔纹超能带起的大风吹向防御圈了,但是,被汲走的那些灰雾并没有遵循浓度扩散规则向外发散,反而以席森神父的落脚处为中心,形成了一片干净的地带。席森神父确认自己的临界兵器已经停止运作,然而,那淤积的灰雾更表明,有那么一种持续性的力量作用在防御圈内,从他的视角,既看不见早先后撤的原住民,也看不到更深入防御圈内部的神秘专家和素体生命。

    他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动静,除了自己和正在工作的建设机器,大面积的范围内没有半点活动的踪影,仿佛在自己可见的范围内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空气中滋生出某种让人紧张的气息,正因为什么预兆都没有出现,才更让人觉得心底宛如压了一块巨石。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很不正常,这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没有以流于表面的方式呈现,却极为深刻地烙印在席森神父的感受中,让他无法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

    哪怕在之前的战斗中杀死了众多末日真理教巫师,逼退了五个素体生命,也无法让他的神经得以半点松弛。席森神父无法观测到敌人,在临界兵器被强制停止后,魔纹超能的“风”虽然依旧在防御圈内流转,却没能带给他如同之前那般明确的印象和感受。两相对比,席森神父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突然瞎了眼一样。

    无法肯定入侵这个区域的末日真理教巫师已经灭绝,也无法肯定素体生命已然退却,更无从把握己方十名神秘专家的行踪,那些提前撤退的原住民也没有任何回音,就像是在撤退的半路上失踪了一般。不过,要说完全没有任何信息也不尽然,当席森神父执意探究防御圈内所呈现的种种细节,不难从细节中觉察出众多微妙的痕迹,这些痕迹经由脑硬体拼接,经由经验的处理和神秘专家特有的感受性直觉,反馈在脑海中的,便是一种模糊的动荡尽管无法构成具体的画面影像,却能够觉察出隐约可见的模糊的变化。

    沉寂的灰雾之中,浓郁越大的地方,就越是能让他意识到有某些事情正在发生,那是战斗,是死亡,是恐惧,是无从明说的相互作用,是神秘专家正在经历着什么奇诡的情况,也是彼此之间龙争虎斗的开端。敌人就在那里,自己人也在那里,双方潜伏、突击、防御、厮杀,小心翼翼又无可避免地落入陷阱,受到伤害的同时也给敌人带去伤害。

    已经可以用想象去勾勒那目光无法触及之处的战斗了,席森神父便是如此想象着,以神秘专家特有的感受性直觉,继续催动魔纹超能所形成的“风”。这些风按照最初的计划,带走原住民的身体,在已经失去生机的尸体上留下的印记,尸体和尸体之间的距离,尸体的摆放姿态,乃至于尸体本身的一些细节变化,都成为了献祭仪式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些尸体在浓郁的灰雾中愈加显得诡异,但却并非是要活过来般的诡异,反而更像是在释放什么,在发出一种死者特有的,无法用耳朵去聆听,只会从心底生出的声音。它们就像是被牵动的木偶,在神秘力量的催动下放声合唱,那声音低沉沙哑,也只有有心人才会注意到这个声音。

    以每一具尸体为端点,无形的脉络在尸体之间形成,穿透了构造体物质,穿透了建筑的形式,以难以描述的方式在灰雾淤积的地方扩散。在席森神父的脑海中,这些脉络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粗大的枝干长出新芽,紧接着新芽变成繁密的枝条和叶子,许多像是某种符号、图案或数字的形体从灰雾中诞生,附着在这些枝条和叶子上,让这无形的脉络在联想中的样子就像是一颗树形。这树形是如此的庞大,不具现于表面,而是以一种立体的,甚至于比立体更加高端复杂的方式,接驳了物质和非物质的世界。

    这一切变化不是直接可以用肉眼看到的,但是,到了这个程度,只要是神秘专家都能感受到吧,也会产生同样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形体吧。至少,席森神父是这么认为的。

    正在进行的献祭仪式是末日真理教某种献祭仪式的变种,目的是在不使用临界兵器的前提下,对正在战斗的人员提供支援。这种支援会以极为复杂的方式表现出来,或是在某个关键的时刻,拉扯战斗人员一把,让其躲开本来必死的杀局,亦或者是临时强化战斗人员的素质,乃至于可以让这些战斗人员提升直觉方面的敏感性,让他们下意识就明白,自己要战胜对手亦或者要活下来,自己该如何去做。

    与此同时,在席森神父的估测中,这种献祭仪式足以对素体生命产生某种负面的影响,只要素体生命无法破坏献祭仪式,它们就很难避免这种影响。不过席森神父无法肯定,到底会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以及会在什么时刻,以何种方式,体现出这种影响来。献祭仪式的效果是晦涩的,缓慢的,又是难以免除的,这本来就是末日真理教所擅长的障眼法,人们看到更加明显,更加急剧的神秘现象时,总会不由得将目光锁定在这些清晰可见的变化上,而忽视那些同样在发生着,却波澜不惊的情况。

    素体生命也会受到这种献祭仪式的干扰,这是末日真理教在探索统治局时,用亲身实践证明的无关乎它们的生命物质形态是什么,也无关乎它们是怎样的思维逻辑,这种献祭仪式所产生的力量,似乎只要满足“生命活动”这个前提,就能从不限于生命活动过程的诸多方面对生命体进行干涉。

    从意识层面去解释似乎更好理解,因为意识主动行动,干涉行动,当意识产生了变化,行动会变样,从而产生种种不利的巧合。但是,席森神父十分肯定,这种献祭仪式绝对不仅仅是从意识层面对受术体产生干涉的。

    战场上存在尸体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会刻意去追索尸体,即便偶尔看到了,也不会在意这些尸体的方位和姿势,哪怕注意到了尸体的异常,也很难从一个总体性的角度,去察觉每一具尸体之间的联系,当人们没有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些事情,那么,当晦涩的神秘力量开始发挥作用时,人们就像是中了慢性迷幻药一样而不自知。起伏的情绪,不定的幻觉,宛如从自己心底浮现的念头,那就像是灵光一闪一样,只是,这闪现的灵光只是一种让人看不清事实的陷阱而已。哪怕心中的平静,也会在献祭仪式的神秘力量的干扰下,在不自知的时候变成了死寂的心湖。更何况,谁又能分清楚,自身所感受到觉悟,自己所拥有的意志力,自己那冷静的心态,不是一种对错误的顽固,不是一种精神上的偏执,不是一种对错失的冷漠呢?

    一点点的错过、失误和迷惘,就在不经意中积累,最终变成决堤的洪流,将人们吞噬殆尽。

    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是如此的可怕,席森神父以自己的方式,用不同的手段,向敌人展示这种可怕,但是,其发挥作用的本质是不变的它除了不会快速生效,无法抵挡绝对的力量,无法作用在具备绝对差距的神秘上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献祭仪式已经展开,隐晦的力量,哪怕是连席森神父自己也无法探知,他只能从自己身为仪式执行者的身份出发,去相信真的已经有这么一种神秘,波澜不惊地在防御圈中传递,每时每刻都作用于敌人的身上。这是在出现结果之前,难以找到任何“其正在发生”的证据的情况。

    席森神父没有立刻前往灰雾淤积的防御圈,他已经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也相信在献祭仪式的帮助下,那些神秘专家可以做得更好毋宁说,他必须相信,当一旦有敌人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自己跟前,那就只剩下背水一战这个选择了。

    十名神秘专家在灰雾中失散,在睁眼也看不到十米外的环境中,渐渐让人觉得,任何动静都已经不再是“同伴发出的声响”。神秘专家有太多的经验去抵抗这些异常。

    怪异伪装成同伴的方式,大都是从神秘专家自身的主观观念开始的,这些怪异仿佛一个个都能看透人心,能够从“当事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递出利爪。如果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全都像是一个劲往前冲的莽汉,那么,在神秘事件中死去的人大概会减少三分之二吧哪怕是超越常识的力量,也有可以想象到的,如果不是绝对意义上高出一筹的力量,总有办法抵挡,从全球六十亿人口的基础出发,当面临复杂诡异的局面时能够冷静去应对的人绝对不少,然而,能够在神秘事件中活下来的人的确是如此之少,这足以证明许多问题。

    一部分人在正面抵抗时,被绝对的力量直接杀死了,但更多的人,是在一种被迫或主动放弃正面抵抗的情况下,被不是那么绝对的力量,以一种近似于阴谋的方式杀死并不是说,神秘事件总是充满了阴谋,总是充满了人性的扭曲,是一种有别于人类常识,但却仍旧受限于人类想象之中的情况。但是,大多数神秘事件,在其神秘的程度上,并没有彻底地,从每一丝痕迹上,都超越人类的想象。

    神秘专家可以自称,只要这些超乎常识,无法逻辑认知的神秘现象仍旧在自身的想象力范围内,那么,它就不是无解的,无非是需要多一些运气、想象力和执行能力而已。可即便如此,运气本身就是一种难以描述,几乎无法捕捉的因素。

    神秘专家可以肯定,在如今灰雾弥漫的环境中,孤身一人的自己所感受到的任何东西,都绝对不是自己人发出的然而,这种坚定的想法,也定然会随着一些情况的变化而产生变化,神秘专家本人也十分清楚自己内心的这种变化。

    任何主观断定的事情,都并非是固定不变的,神秘专家随时都在面临选择,外界正在变化的因素是如此之多,根本无法分清哪些是无害的幻觉,哪些又是致命的毒药,必须选择去相信那是幻觉还是毒药,而当自己进行这样的选择时,自身的行为也会随之改变,进而导致自己突破重围或深陷危机。

    在这个过程中,想要处处周到,细致入微地找到可以完全决定“自己该如何选择”的线索证据,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神秘专家所面对的,永远都是模糊的线索,残破的片段,只能用自己的想象力和逻辑去拼接它们,也无法肯定最后拼出的答案,是否能够让自己活下来。所有的正确性,都只能用“事情结束后自己是否活着”这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去证明,但是,哪怕自己活下来了,去反思原委时,仍旧无法看清事情全貌的情况也占据大多数。

    灰雾中,隐藏的正是这样的一种迷蒙、可怕、残酷又必须做出选择的危险。

    灰雾恶魔没有出现让人吃惊,但又并非不可能。

    找不到素体生命让人吃惊,但又并非不可能。

    同伴似乎传来求救声让人吃惊,但又并非不可能。

    那么,正确的路在哪里?何时才是尽头?自己在看不清路,又捉摸不清状况,已经无法得到指示的情况下,又该往何处去?

    神秘专家和以往一样,在这般扪心自问中,坚定不移地,亦或者说,只能坚定不移地,朝着某一个方向怀着戒惧一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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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 厄色

    灰雾在翻滚,伴随空气一起吸入时,只觉得有某种与众不同的寒气从下腹涌起。』.』M不,说是寒冷并不准确,那并不是让人抖,或者因为生理反应而产生的鸡皮疙瘩,而是一种从情绪中,从想象力,在精神层面诞生的感觉。它像是出警告,让人脚步畏缩,杯弓蛇影。哪怕是一丝动静,一个偶尔晃过的画面片段,以及在没有听到任何怪异的声音,风景也一如既往的时候都会产生——许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但大多数情况下,那都只是敏感的神经带来的错觉,大脑中将正常而破碎的信息,以一种让人生畏的方式组合成不同寻常的连贯性的东西,也许这些东西并不符合主观固有的逻辑,但却隐隐昭示着人们精神世界里对未知一面的恐惧。

    和普通人比起来,神秘专家拥有类似体验的机会更多,多到了或许不应该称之为机会,而被视为灾难,一种贴身的,绵密缠绕在人生中的,不幸又污秽的厄运。和普通人的错觉不同,神秘专家经历类似的体验时,这种体验往往是具备实体的,亦或者说,会真正给本人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如果仅仅是错觉,那么一觉醒来,却除心病就能治愈,一旦为错觉奔忙,也往往只是损失时间精力和钱财;倘若是幻觉,那就需要去医院整治,利用心理学疗法和一些在人体神经系统方面的调整,也有治愈的可能;然而,神秘专家所要面对的,那直接会导致死亡的神秘恐怖的东西,却会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就让人如跌落深渊,无可救赎。

    思想,意识,精神,心理……所有在物质第一性的世界里,基于物质的身体系统才得以存在的,信息获取分析理解和反馈这么一个过程的表现形式,在未知的神秘面前,突然就拥有了更加实质的力量,并开始展现那难以抵御的负面性的干扰,让神秘专家也为之心悸。

    那些本应该只是错觉幻觉想象的物事,被赋予了贴合人们所认为“它应该就是那副模样”的实体,但是仔细一又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它们并不完全依存于人们的想象而存在。它就在那里,只是被观测到的时候,呈现出让观测者似乎可以理解的表象,一旦深入研究下去,就会现,在表象之下,是截然不同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在成为神秘专家之前,天真的人试图将这些表象之下无法理解的,乎寻常的东西称之为这些表象的本质,但是,在经历了更多的神秘事件,成为了神秘专家后,就会隐约察觉到,在这种“本质”的深处,还有着更深邃的东西,原本质的物事,也不过是表象下覆盖的另一层表象而已。

    遇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以理解实际却一团乱麻的神秘时,往往就是危机关头,而在有限的时间内,在迫切的生死关头,去对这些神秘追根究底,谈不上什么明智的选择,在真正找出根源,理解本质,达到能够从本质上抵抗乃至于去除这些神秘之前,往往就已经死去。如果自己在体验寻找学习猜想剖析研究和解读后,自己所获得的经验和条理可以继承下去,以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去延续并展这些成果,那么,在自我有限的时间内去钻研也算是值得的吧。

    然而,这并不是和科学一样,仿佛拥有无限的时间和机会,去一一拼凑破碎的图案的情况。在神秘面前,所有在时效内无法理清的东西,也将随着一个人的死亡,随着一个事件的结束,随着一个世界的灭亡,彻底淹没在空虚之中。

    对所有生存在末日幻境中的人们来说,世界即将灭亡了,末日已经如此接近,哪怕没有实质的脚步声,但是,只要结合自己身边所生的一切,都能够隐约聆听到这个脚步声已经来到自己的耳畔。神秘仍旧如此的深邃,如此的让人在意,如此的让人望而生畏,仍旧紧随着身边,不曾远离,但是,即便注视着,抗拒着,也很难在让人拥有破解最终谜团的决心。

    神秘专家注视着灰雾,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沉重,哪怕没有怪异扑上来,仅仅是死寂的,一成不变的,浓郁的灰色在视野中淤积,所呈现出来的种种现象都在让他的心不断下沉。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种精神的毒性,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原本已经锤炼得坚韧的精神产生一丝丝的裂缝,他人,或许只能张阴沉的脸,但他自己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正在出开裂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他并没有放弃希望,并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心理知识进行自我调节,他还有满腹的愿望没能达成,也对自己深陷如此险境有所觉悟,即便如此,他仍旧感到一种比立刻死亡还要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反而,“死亡”这个概念在这样的压迫感中,份量却似乎变轻了。

    十名分散在灰雾中的神秘专家行走于大街小巷中,穿梭在怪异轮廓的建筑群里,没有绝对固定的方向,他们的内心浮现“自杀”的念头,并在瞬时间,他们便理解了,自己浮现这个“念头”时,自身的心理状态竟然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这样的体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们仍旧觉得,自己还能坚持更久的时间。只是,如果无法阻止精神上的崩溃,那么,自己这些人迟早会和普通人一样,在任何更具有实质性的攻击都未曾出现的情况下,就会绝望地死去。

    这不是寻常的战斗,倘若和素体生命面对面攻防,从物理上去伤害它们或者让自己受伤,都远比此时的情况好上十倍。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那莫测的神秘,又是如何从意识层面,渗透了自己的内心,只能联想到一个比较明显的转折点,那便是灰色巨网崩溃,灰雾格外淤积的这么一个时间段。敌人的正体,手段,都无从知晓,自己除了坚守意志之外,没有任何反击手段。

    当然,这样在他人屈的被动的情况,在这些神秘专家的人生经历中,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即便不是第一次,也没能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这并不是光靠自己所持有的神秘就能解决的问题。

    对比起当前的状况,反而是能够观测到并杀死的灰雾恶魔末日真理教巫师和素体生命更加可爱。

    神秘专家这么想着,耳畔突然传来沙沙的杂讯声,就像是收音调频不正确时出的声响,有一种莫名的陈旧感,并且,这种陈旧感也开始浸染身边的景状,那弥漫着的灰色,那在浓雾中隐现的轮廓,都变得如同黑白电视中的画面一样,仿佛有些失真。但是,神秘专家反而有些喜悦,一成不变对他来说,才是最危险的,但只要生变化,就意味着可能存在反击的可能。

    “……沙……听……沙……”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并从中隐约听到了某些熟悉的字眼。起初以为是错觉,但是,这个杂讯声越来越逼真,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经过耳朵就直接钻进脑海里。与此同时,那陈旧的,仿佛蒙上了灰色而失去其它温暖色彩的景物也开始扭曲起来。不对劲的现象越是严重,那扑面而来的怪异感越是清晰,神秘专家就越是镇定下来。

    “……听……到了吗?……沙沙……”神秘专家肯定自己听到了声音,而且,虽然有些失真,但确实是自己熟悉的声音,他现在需要对是否回答做一个选择——如果是某种神秘怪异的现象,导致了自己产生这样的幻觉,那么,“应答”这个行为本身就是触更深层次异变的火星,而如果只是同伴用某种神秘力量,穿透了原本遮蔽通讯的灰雾,以达成和失散者之间的联系,那么,“不应答”就便错失了一次救援的机会。

    不过,说到底,在如此险峻的环境中,“救援”这种行为本身是否成立也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自己对自我所面临的危机又是怎么?自己需要的救援,到底是他人切实的行动?还是寻求心灵上的支撑?这些问题一一解答下来,神秘专家就很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了:是否真的可以让其他人对自己救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回答,自己的精神很可能就要在这神秘怪异的环境中崩溃,自己必须做出应答,期待某种变化和反馈,哪怕,自己的应答行为,会让自己落入一个更危险的境地,但是,比起任何实质性物质上的危险,那些道不明,直达心灵,没有那么急迫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自己,早已经在这样的心灵危机中,越陷越深了。

    “听到了,席森神父?”神秘专家终于出声道。

    “……沙……收到……沙……已经布置……沙沙沙……敌人就在眼前……”席森神父的声音中断在这里,尽管神秘专家不清楚席森神父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和自己达成联系,但是,从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却能够察觉到一件事:自己的同伴并不是对当下境况毫无所知,并且,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

    神秘专家相信这的确是席森神父本人在和自己通话,他必须也只能去相信,并由此做好准备。那在死寂的充满了侵蚀性的气氛,陡然有了一点儿多余的东西,正因为之前仿佛什么都没有,所以,当这种“杂质”出现的时候,就立刻触动了神秘专家的神经。

    他敏感地停下脚步,感受着那“杂质”的动向,同样是一种“沙沙”的声音,但和之前的通讯声有隐约的差别。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它正在靠近,它不在视野中,那么,它在哪里?上下左右前后……那仿佛错觉一样的声音开始连贯起来,就像是在围绕着自己转动,随后停留在身后。很近,神秘专家感觉到了,那东西近得仿佛就要贴上自己的后背,自己的脊椎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鸡皮疙瘩和麻痹的感觉同时涌起,四肢的气力在迅流逝——在完全无法动弹之前,神秘专家猛然向后挥手,同时转过身体,试图后的东西,和转身同时,双脚力向远离背后东西的方向跃去。三个动作中,最先是手臂挥空了,击打皮肤的只有稠滞的空气感,翻转的视野中,也没有任何近在咫尺的与众不同的事物,他只觉得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跃起时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漂移的过程,就像是被拉长了一样,让他觉得自己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之后,没有任何阻碍,神秘专家重新踏足地面,距离原来所在的地方,已经拉开了将近十米,但是,视野中什么都没有,反而是背后,再次传来“存在某种东西”的感觉。同样很近,就像是快要贴着后背一样,仿佛那东西隔着如此微薄的距离,和自己一同转身,一同跳跃。

    背后吗?神秘专家向前冲刺,并驱动自身的神秘,向背后起攻击,然而,就在神秘力量动的同时,他感到那粘人的东西——好像是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接触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继而变得无比强烈,强烈到他似乎可以借“手”这个形象去想象那东西的整体形象,那就像是一个人,却绝对不会是人。

    一个可以形容为“人形”的轮廓,就在自己的后背,森然的危机感,像电流一样在神经中传递,神秘专家眨眼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无法估测,当这只“手”接触到自己后,自己身上到底会生什么事情。于此同时,神秘力量搅动着灰雾,形成一种更有实质的冲击,朝身后笔直贯穿,没入更远处的灰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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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6 摆放在舞台上

    无形的冲击就像是神秘学中的“念动力”一样,神秘专家至今也不知晓自己的这种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何处才是极限,但通过不断的使用,经验上的总结,多少知晓一点关于这种无形冲击所能做到的事情——目前为止,它就仅仅是“冲击”这一种表现形式,并能够对任何常识和非常识的事物产生冲击,可以干扰目前他所认知的且肉眼可以不正常的现象。.M

    所以,之前那无形的精神侵蚀,难以用“冲击”进行干扰。至于对这个仅凭想象和敏感勾勒出来的“手”的主体,到底是否可以形成干扰,他只能去尝试。无形的冲击所造成的空气的剧烈动荡,以及某些物体破裂的声音,全都在告知他,这次攻击到底形成了多大的破坏力。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是,“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的确消失了。与此同时,一种十分清晰的痛楚和脱力的感觉,从那只“手”所触碰的肩膀处传来。神秘专家凝神一瞥,现这边肩膀的肌肉已经枯萎,就像是脱水一样干瘪,连骨头的轮廓都在皮肤上凸显出来了。

    “——!”神秘专家的内心震动并不激烈,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势也曾经在其它神秘事件中遭受过,不过,暂时失去一只手臂,对他这样的神秘专家而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算是重伤了,因为,他并不具备快自愈的能力。

    在那只“手”在感觉中消失的一刻,神秘专家再次爆冲击的力量,将自己推向一边。因为尚无法弄清这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抱着下一刻“手”就会出现的想法,竭尽全力地逃离了。在冲击的推动下,他一口气跃出几十米的距离,几个起落就贴上近侧建筑的轮廓。他利用建筑表面的缝隙凸起物和台的位置搭脚,从一栋建筑的表面转向近旁另一栋建筑的表面,也不需要去考虑哪里隐藏着敌人,因为在这浓郁的灰雾中,几乎没有一处地方会给人安心感。

    在五秒的时间里,神秘专家已经行进了几百米的距离,在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身体飘浮在半空,沉重的空气出撕裂的声响,但不仅仅是自己的爆力出的声音在这片区域中回响,也从视野被遮蔽的不远处传来人声和各种不自然的声响,那些声音的激烈程度很容易就在脑海中勾勒出战斗的场面,但却又和真正战斗画面,亲身体会到的战斗场景有着微微的不协调感。神秘专家无法肯定,经由这些动静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画面,和那边的实际情况到底有多少出入,是真的有同伴在那边战斗,亦或者又是另一个陷阱。

    他在移动,那些声音也在移动,哪怕加快度,也无法追上那边的动静,就像是在捉迷藏一样充满了既视感。这种体验让他迅联想起刚进入蜉蝣废墟时的体验,仿佛有某种的墙壁,以一种绝对谈不上巧合的诡异,将人们一个个分割在不同的区域,这些区域哪怕彼此相临,也总有什么障碍物会挡住双方的视线,哪怕有足以延伸到比视野更广阔的范围的能力,也很难在这种灰雾浓郁的地方达成清晰的观测。

    神秘专家倘若可以集合在一起,利用彼此不同的神秘力量进行配合,自然可以扩大自身对危险环境的适应性,然而,真正的战场上却并不常有这种好事。被分割,被各个击破,无法去协调自身和他人的行动,进而造成某种实质上的冲突,在神秘事件之中反而是最常出现的体验。

    不过,当那只而只能感觉到的“手”起攻击时,神秘专家也在同时确认了,攻击自己的敌人正体绝对不是素体生命。素体生命的攻击方式和战斗风格是直接的,残暴的,更凸显其物性强大的一面,从这个角度来说,反而没有那只无形的“手”那么诡异。

    在神秘专家的判断中,对自己动攻击的东西,不是某种灰雾恶魔就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尽管后者已经在之前灰色巨网的暴乱中多数死亡,但也无法肯定是全员死亡,反过来说,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自己一条命,并能够根据已然改变的战斗环境,对法术类型进行变动的话,这个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也定然是强大的——体现于能力的多样性思维的敏捷性和充分的战斗素养上。

    对比过去对付末日真理教巫师时获得的经验和数据,神秘专家十分清楚,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神秘专家可以做到的事情。

    那只的“手”在冲击爆后就没再出现,神秘专家收敛力量,如同炮弹一样砸在一处建筑的天台上。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是“被逼入”或是“被引导”到这个地方的。尽管从远处楚,然而,落到天台上的同时,却有一种很清晰的危机感袭来——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被灰雾笼罩的天台散出险恶的气息,让人很难形容,究竟是敏锐感觉到了不对劲,才觉察到这种险恶的气息,还是先觉察到险恶的气息,才因为这种气息让自己觉得不对劲。他下意识望向的地方,在十米外隐约有一个巨大的人形的轮廓,但对比起正常的人体比例,这个轮廓却显得过于纤细高挑,光是身体躯干部分就有两米多高,纤细得几近皮包骨的四肢宛如相机支架一样,稳稳当当地扎根在这个平台上。

    与此同时,在遍布天台的灰雾中,突然有大量眼睛状的怪东西出现,它们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时而如同在沸水中翻滚地米粒,不时眨一下眼睛,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神秘专家很清楚这些莫名其妙却数量多得足以让人患上密集恐惧症,让人头皮麻的怪异东西到底是什么——灰雾恶魔,终于以这种清晰的,隐约露出主体的方式呈现在眼前了。

    那失去人体正常比例的人形轮廓,以及陡然在灰雾中睁开的密集眼睛,让神秘专家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并不是误入此处,而是被守株待兔了。不过,只要敌人以这样切实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对神秘专家而言,反而比之前那种隐晦却具备实质的,直达内心的杀伤力更让他觉得走运。

    先不提应该如何杀死敌人,在攻击敌人之前,倘如无法锁定敌人的话,就完全只能选择逃跑,就如同之前碰上的那只无形的手一样。对方并不存在一个实质的主体,而仅仅在感觉中出现,那么想要从物理位置上脱离其攻击范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比起无法言喻的敌人,这些怪物能够正大光明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算是走好运了。

    新的沙沙声在神秘专家的耳畔响起。仿佛也听到了这么一种通讯的杂音,隐藏在灰雾中的纤细高挑的轮廓站起来,这时神秘专家才察觉,自己之前对这个轮廓的身高判断是错误的,因为,当它站起来后,目测身高已经过三米,臂的地方如同鱿鱼触须一样分裂成多条,下身则呈现一种收束的,固定在地面上的形态。它的动作不快,就像是被人惊醒了一样,神秘专家相信,只要自己刚才不停下来,绝对可以直接越过这个行动笨拙的东西,但是,现在似乎做不到了,而且,他也不打算那么做。

    不断地逃跑也许可以暂时保住一条命,但是,对自己等人想做的事情,下意识为自己背负上的责任来说,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战斗是必须的,也是必然的,当敌人下定决心用战斗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人再顶在自己前面了,正因为清楚认知到这一点,所以神秘专家必须留在这个明显充斥着不自然气息的天台上。

    危机感就像是针扎一样,一种紧迫的,宛如站在悬崖边,即将跳下去的紧张感,让神秘专家无论遇到多少次类似的情况都无法完全适应。他觉得自己能够从过去那些神秘事件中活下来,运气成分占据大多数,而那时所有的运气,都是为了带他来到这一刻,加入这一场战斗——就像是必须完成的宿命,就像是舞台剧本中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幕。

    如果自己必然要在这一幕死掉,那么,自己最想用怎样的方式死去?而自己的对手又是什么?这些个对手的结局又是什么?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神秘专家自然想要一个宛如悲剧英雄般的结局——在一个没有选择的死地里,面对占据优势的敌人,竭尽全力去战斗了,最终的结果也许是死掉了,但却能够给他人留下一点优势,亦或者是扳回了一点劣势,总而言之,自己若真的要在这一场战斗中死去,那么,自己的死亡在全局战略的天平上,不应该是无足轻重的。

    所以,神秘专家想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个拥有足够份量的对手,一个只要打败了它,无论自己是活是死都堪称胜利的对手。

    灰色的迷雾中,怪异的眼睛眨巴眨巴,其蕴藏的恶意已经从非人的瞳孔中满溢出来了,仿佛在某一个刹那,它们就会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向着神秘专家倾轧下来。即便如此,神秘专家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自己正对面,被灰雾遮蔽了具体细节的高挑轮廓上,那是只具备人形却绝非是人类的东西,仅仅是隐约可见的生硬的线条,就已经足以让神秘专家明白那是怎样的敌人——一个素体生命。

    对他而言,这样的敌人的确充满了份量。对比起自己这边的神秘专家数量,入侵这个区域的素体生命只有五个,正好是自己人的一半,能够对上这样的敌人,在几率上也就是二分之一而已。

    二分之一,对于大多数神秘专家而言,都是一个优雅的,充满了哲学味道的比例,就像是生或死,正与负,是和否一样干脆利落,又充满了一种交织旋转的韵律,如同人体基因的螺旋形态一样,喻示着生命的源头和本质。二分之一换个说法就是百分之五十,过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往往会被人视为成功,而小于这个几率,则更多被认为是失败,因此,正好百分之五十,便有一种美妙的不确定感,既不是成功,也不是失败,仿佛命运在这里会露出身影,而自我的力量也因此放大。

    甚至有神秘专家认为,他们这样的人,绝对没有不喜欢“二分之一”的。

    面对这个让自己生出“二分之一”的喜剧感和美妙感的素体生命,神秘专家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十分清楚,在紧张的背后是一种兴奋,现在,他连一步都不想脱离这场战斗,也不想在这样一个宛如将断未断的紧张感中,去占据所谓的先手优势——他无比觉得,就应该像是烹饪一样细腻地,等待对方完全露出形体,确认了双方的意志,再以一次正面的攻击作为宣言。

    当然,神秘专家也十分清楚,这是非常天真的想法。但是,自己被摆在这个舞台上,当然会更希望得到的,是一种戏剧化的表现吧,他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期盼着。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已经不再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在这炯炯的目光中,一种类似涡旋引擎动的沉重的嗡嗡声出现在平台上,神秘专家没有分辨这个声音来自何处,却很自然就觉察到,灰雾正因为这个声音而迅淡化。就像是有一根勺子挖掉了蛋糕的一块,那些从灰雾中长出的怪异眼睛好似在躲避着,逃窜到其它灰雾更浓郁的区域中,于是,天台就好似被扫除了一样,变成一个干净的,没有打扰的,毋宁形容为“有些神圣”的舞台。这个舞台上只有两个小丑:一个人形的素体生命,一个人类的神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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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7 最后一扇门

    席森神父站在这一带最高建筑物的顶端。这个建筑物的外型像是一座塔,从基座开始向上三分之二的部分是不规则的几何面构成,到处都是刚硬线条构成的棱角,三分之二向上的部分,越是往上就越是趋向于平滑的弧度,在顶端部分,建筑体积向外膨胀,像是蘑菇头,又像是一个破裂的半圆,只有在这部分才出现宛如窗户般规整的开口,里面有相当宽敞的空间,但却没有任何让人产生“这是房间”之类印象的物体,这个宽敞空间的结构也绝非是和蘑菇状的外部轮廓相互映衬的,笔直的线条和弧形线条交错着,让人头晕眼花,如果空间感和平衡感不够好的人站在其中,一定会有一种头重脚轻,似乎身体就要悬浮起来的错觉。

    谁也不知道这座奇异的塔状建筑物到底在这个区域充当怎样的角色,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地标”,因为它的外型和高度十分引人注目,但是,从“莎”计算出的节点数据而言,它又并非是绝对意义上的中心,并不承担类似于“核心”的意义。席森神父和其他人看到这座塔时就有强烈的感觉,但是,从已知数据而言,它并不特殊,这就格外让人有一种矛盾感。最终,席森神父仍旧选择了这座塔状建筑物当作眺望台或指挥中心虽然席森神父的声望和地位,足以让他说服其他人按照他的计划行动,但是,从神秘事件的角度来说,比席森神父更先一步直面那些恐怖敌人的神秘专家们不可能完成布置下来的每一个细节,按照自己所面对的情况随机应变,尽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让情况朝既定计划的方向发展,才是神秘专家处理问题的方式。因此,席森神父实际上并不能像是指挥棋子一样,让其他人在一个既定的棋盘上腾挪。

    “站在高处掌控全局”的说法在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实际意义,站在这个最高的建筑物上,席森神父用来眺望的时间,要比指挥的时间更长,随着灰雾的扩散和收束,分散和凝聚,一次次经由不可控的意外而产生的变化,几乎将他和其他人之间的联系剥夺殆尽。

    席森神父不为这种事情担忧,因为,在神秘事件中,这本就是经常遇到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尝试重新打通联系,如果无法从他人处获取情报,就只能通过自己的观测获取情报。虽然有时会成功,但大部分作为都是失败的,而这种失败在应对神秘事件的经验中又是寻常的。他十分清楚,自己选择了滞留后方,试图以一种俯瞰的视角去把握和影响局势,那么,当因为种种因素无法做到的时候,就是自己被孤立的时候。

    在这个纵横较粗的棋盘上,他就是仅剩的国王,兵马车炮全都失陷在那浓郁的灰雾中,生死不明。暴露的国王是如此的危险,深深的恶意从看似平静的空旷中涌来,犹如一个无形的猎手在寻找国王自身的破绽,寻机一口将其吞下席森神父太能理解自己的处境了,毋宁说,正是因为事先就明白自己十有**会落到这样的困境,所以才格外坚持这么做。因为,从过去的经验来说,不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是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自己所处的位置,既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之处。

    席森神父在等待敌人从那阴森暗处向自己扑来他很肯定,对方一定会扑上来,因为,自己的布置没有给这些东西留下阴谋诡计的余地,只有真正击破站在国王旗子位置上的自己,才能做到它们想要做的事情。而孤零零的国王,就已经是它们能够把握的最好的机会了。

    灰雾在舒卷,献祭仪式的力量隐藏在魔纹超能形成的“风”里,在不经意间就已经遍布灰雾笼罩的买一个角落。在席森神父的眼中,所有因为这个“风”而驱动,被“风”干扰的动静,都是一份勾勒某一个时态某一个范围的数据,这些数据不断在脑硬体中累积,代入预设的粗糙的献祭仪式参数后,便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立体图形。

    席森神父的大脑无法理解这个图形,但是,从脑硬体传递而来的资讯并不会以那让人头晕目眩的细致条纲的方式呈现在他的大脑中,而是形成一种综合性的感觉。完全依靠这种感觉,以一种粗放的形式去捕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和席森神父作为一名神秘专家在过去经常依赖的直觉也有诸多细微的不同,席森神父在清醒的时候,很轻易就能分辨出神秘专家原始的直觉和这份依靠脑硬体传达的感觉之间的不同,但是,他并不确定,当自己不够清新的时候,是否还能区分出来。尽管两种知觉看起来是互补的,不存在矛盾冲突,但是,从他对义体高川的观测结果来说,绝对不能小看这两种知觉之间的差异性这是会在某种条件下,遭遇到某些意识层面的神秘时,足以让当事人精神崩溃的破绽。

    席森神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充实自己对这两种知觉的理解,去掌握两者之间的区别和通融,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充斥在空气里的恶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累积,那种爆发前的压抑感越是沉重,那么,一旦爆发开始,其攻击性和破坏力就越是严重其第一次攻击,绝对是自己最危险的情况之一。

    观测、感受、理解、掌握、调动,如此反复

    席森神父依稀看到了人影和非人的轮廓游走在或是宽敞或是狭窄的空间里,在街道、楼梯和建筑物内部奔驰,他们在厮杀,在逃亡,在喘息,在叫喊,但这一切都是无声的,所有的色彩都被灰雾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深沉而阴冷。画面是如此的混乱,灰白,杂乱,宛如默片,只有那激烈又模糊的动作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他数了数,想要从这些宛如幻觉般的,宛如自己想象出来的,以感受性为基础呈现于脑海中的画面里,分清自己人和敌人,确认存活者的数量,然而无法做到。非人的轮廓或许很醒目,轻易就能区分出来,但是,非人的东西并不全都是非人的轮廓,而所有以人形轮廓呈现出来的,也并不一定真的是人。在那细节模糊混乱的人形中,从那些人形彼此交错厮杀的混乱中,区分出他们之间的不同,也是几乎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们,或者它们纠缠在一起。席森神父看到的,和脑海中反映出来的,已经是两种不同的景象,却有许多看不见的丝线将两种景象缝合在一起,既有格格不入的地方,又仿佛是一方填补了另一方所没有呈现的空白。一个只有他才看到的,无比异常的,难以详尽描述的场景,如同画卷一样徐徐拉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要堕入这个异常的画卷中,精神上的疲惫也无法让他从画卷里挪开目光。

    他觉得这是一种错觉,但在这个错觉中,他十分肯定自己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正从另一端无所谓时间和空间,穿过了无法计数的距离,十分遥远的彼端蔓延而来。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好似抽搐一样不齐整地跳动着,让他觉得若非自己已经义体化,自己早就因为心律不齐而晕倒,乃至于死亡。

    大脑中正在滋生某种情绪,他无法分辨这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恐惧”大概是最接近的描述吧。在这深沉的感受性的世界里,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席森神父已经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任何可以对之进行描述的词汇了。

    一句话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个巨大舞台的一角,自己也仅仅是在这个舞台角落里兜兜转转的人形,在一个宿命般的,仿佛可以改变,但结局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剧本里,演绎着自己的角色,然而,角色自身却无法明白,自己在这个巨大舞台上的终极意义。自以为自己拥有的意义,在这个终极意义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局促又渺小。自以为自己在自我认知中驱动,但也许,这个自我认知也不过是剧本的一部分?

    一种足以将自我摧毁,将个性摧毁,将自己看待世界,认知自身的角度摧毁的力量,伴随着这句话在席森神父脑海中的闪现而来,他坚持,却也如同乘坐一条小舟在暴风雨的惊涛骇浪中,随着波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船毁人亡。

    席森神父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脸色苍白,他只是在自己快要被自己脑海中,自己的感受里,自己的思想和精神的彼端呈现出来的汹涌巨浪打翻自我的小舟前,惊厥地大叫一声,便陡然转醒过来。之后,那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如同退潮一样从他的体内消退,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它并没有完全消失,它就在自己的体内,它随时都会出现,在这个充斥着神秘的世界里,在精神和思想的尽头,它暂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自己被它攻击了,不,不是这样,它只是轻轻地涌了出来,而自我就已经几乎无法将其容纳了。席森神父不想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因为在这个判断中,那个“它”,那个阴影,那个不知不觉就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之中,不,毋宁说,一直存在于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中的“它”,是如此的庞大,可怖,让人无法理解,难以反抗而如此巨大又可怕的东西,当然不应该是自己可以容纳的。

    席森神父突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知晓那是什么东西了正是末日真理教所说的,所期盼的,那个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只有在“全人类”这一个巨大规模的整体概念中,才存在足以容纳下这个怪物的空间,而之前,它仅仅是借由名为“席森神父”的个体为渠道,将一只触手伸了出来,即便如此,“席森神父”这个自我意识也差一点就被摧毁了。

    席森神父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主观上想要去接触这个怪物,亦或者说,没有想要从自己的意识深处,从自我意识和人类集体潜意识的那晦涩莫名的联系中,去挖掘它的存在,但是,当自己开始思考,开始沉浸在那种感受性的世界里,开始下意识地探究自我的精神世界时,便不由自主地为它开启了一扇“门”。

    它,便会从“门”后而来。

    “怪物”

    怪物已经很接近了。

    席森神父不敢再想下去,但同时他也无法肯定,自己主观地去拒绝想这些事情,拒绝从意识层面去挖掘真相时,是否存在某种自己无法自主的潜意识层面的主动性,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持续地去探究这个隐藏得很深很深的怪物。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也许会因为生活的磨练,在主观意识中失去色彩和光泽,仿佛消失了一样,但是,或许这种好奇心和原动力,从来不曾从“人类”这个主体,和单独人类的个体中消失人们只是在自我观测的时候,被消极心态所麻痹,看不到这种好奇心和原动力了而已,实际上,它一直存在,始终存在,并且,在这个充斥着神秘的末日的世界里,它就像是一把不受控制的钥匙,一直都插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门锁上,轻轻地,悄然地,转动着。

    人,会在不经意间,在自己也没能意识到的情况下,将那个隔绝着危险怪物的门打开了。

    席森神父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是同样的情况,在自己有意识注意,却实在无法意识到的情况下,亦或者是在自己不愿意,却被某种情况逼迫的情况下,将那隔离了恐怖怪物,保持自我的最后一扇门打开了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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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 最后一扇门2

    陡然间,灰雾就像是沸水一样翻滚起来,剧烈的波动让隐约呈现于雾气中的轮廓都变得扭曲,眼前景状的变化以及足以感受得到的冲击,让席森神父一下子从那恍惚的知觉和思维中清醒过来。..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走神了,从后来的感觉说,也觉得自己一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灰雾弥盖的区域,脑硬体的高效让他足以在同一时间进行多种思维活动,即便如此,他仍旧有一种突然惊醒的感觉。“最后一扇门”这样的概念,在他的内心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但要追寻得到这个印象的过程,却又仿佛回忆梦境一样模糊。

    席森神父一下子就明白了,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恐惧和直觉,在对自己做出警告,“最后一扇门”毫无疑问是存在的,被“最后一扇门”隔离的那个怪物也是存在的。它们一直存在,并以一种固有的规律运作干涉影响传达,那些来自于人类个体和人类社会之间最深处联系的狭缝中的资讯,一直都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警告每一个人,警告着这个星球上自诩最有智慧的种族“人类”。

    一个截然不同于人类的怪物已经潜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处,它只是潜得太深太深而无法被人类得表层意识察觉到,因为它的存在而生扭曲的资讯,和人类原本的资讯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但它作为一个人类自身无法察觉和排除的异物,导致人类从潜意识层面只能选择对其存在进行适应和妥协,于是,原本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变宽了,就像是白色和黑色的交界从一条线变成了一根带子,而这个带子是灰色的——这些灰色的暧昧的,由人类自身和那个怪物相互交融而来的资讯,对人类产生的影响反而是最为深刻的。

    也许……也许,席森神父不由得想到,之前所有自称寻找到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人,也只不过是察觉到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这个灰色地带的存在,进而意识到形成这个灰色地带的根由,由此得出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定然存在的结论,而并非从真正意义上观测到这个怪物。

    末日真理教也好,强大的意识行走者也好,众人竭尽全力所能抵达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度,也没能逾越那条灰色地带,而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所在的地方,要比任何人所以为的深度还要深,所以,即便有谁意识到它是存在的,也无法探究其真相,更无法直接利用它的力量去做点什么。

    但是,它既然是存在的,那么,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种可能,它会从那不知道究竟多深的深处上浮。

    末日真理教根本没有能力将它从那个最深处抓出来,所谓献祭仪式的“召唤”,也大概不是一种强制性的动作,而更像是引诱它,唤醒它,告知它已经可以出来了。正因为只需要做这样的事情,所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拥有可行性的,哪怕那个怪物的正体不明,谁也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

    末日真理教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吸引它,唤醒它,让它上浮,需要怎样的诱饵——是酷烈的意志?是生命的毁灭?是人类这个群体在某种环境下所产生的情绪?究竟是物理上的变化还是精神上的交织?但无论如何,既然它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就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前提是和人类密切相关的。

    毫无疑问,在“人”身上做文章是正确的道路。在个人身上动手,在许多人身上动手,乃至于以波及人类整个社会性群的程度动手,在这些可见的选择中,以“人类整体”的角度所进行的计划,应该是最合逻辑,也最有明显效果的吧。

    那个怪物的存在方式影响力和已经造成的既有结果,总结起来都是属于人类认知中的“恶性”的一面,和人类所处环境的变化相比较,更给人一种相互促进,趋向于恶化的感觉。于是,这个怪物很轻易的,很理所当然的,就和“末日”这个残酷的词汇关联在一起了。

    虽然这样的思维模式有些简单,甚至于可以形容为天真可笑,但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可是十分认真去这么认为,并这么去做的。一个思想无关乎是复杂还是简单,是真的涉及本质还是浮于表面,只要有人认可并以之为核心行动,那就会产生推动力。末日真理教的家伙也许有许多已经不能算是狭义的人类了,但是,作为一个智慧生命,他们的思维模式并不开阔,思想也并不宏大,认知更谈不上是全知全能,他们界,身的视角,也理所当然不可能是完全正确的,因此,他们也实质上不知晓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和“末日”联系起来的方式是经验式的,是浮夸的,是可以找到理论上的联系,但却也是片面的,因此也是愚昧的,狂妄的,但是,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们同样没有时间去追寻本质,末日已经近在咫尺——末日真理教的人比任何人对“末日”的感觉都要敏感,当其他人觉得“末日”距离自己是一种远得可笑的概念时,他们就已经觉察到,“末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所以,哪怕是经验式的,愚蠢的,片面的,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和“末日”联系起来,这样的想法和行为本身就是愚蠢的,他们也仍旧那么做了——在末日真理无可抗拒的前提下,他们打算将所有能够和“末日”联系上的事物,不管是真的有联系还是似乎有联系,不管是想象中的联系还是理论上的联系,不管是已知的联系还是未知的联系,全都挖掘出来,呈现于表面,对其进行观测触碰尝试去理解。

    这是一个在有限的时间内,以相对于要理解的事物而言太过低下的智慧,试图囫囵吞枣般,将真理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试验。

    恐怕,即便是末日真理教自身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够成功,他人也无法真正理解这群人到底想要锥足什么,但他们在自我的内心深处一定是有某种想法的。也许从同样信奉末日真理的席森神父口中说出这种话有些不妥,但是,席森神父对自己名义上的这些同伙的认知的确是这样:他们只是遵循自己那已经扭曲得异常的内心想法,去执行一个在他们那片面认知中最有条理的行动,而他们自身也十分清楚自身的片面性,但却认为自己的做法在迫在眉睫的末日进程中,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当末日降临,一切将归于无。所以,才在一切归于无之前,去做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是的,席森神父想着,末日真理教的人一定是认为自己所做正是最正确之事,所以才有如此强大的行动力,而自己原本也和那些人一样笃信自身的正确性,也绝对认为自己的行动力在其中也是佼佼者,然而,眼下,自己似乎有些动摇了。

    这种动摇正来自于自己此时所想到的情况,所感受到的事物,以及隔着“最后一扇门”所认知到的,那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接近的怪物。

    越是去感受,就越是觉得恐惧,这种情绪在理论上可以通过调节人体生理激素和神经系统的义体,能够以最理智的方式协助思考的脑硬体也无法割除。这种恐惧,和过去所认知的,由生命物质身躯的生理系统产生的“情绪”,以及从人格意识层面去认知的“情绪”都有所不同,所以,才无法从根源上杜绝。

    恐惧绵绵而来,愈加累积,就越是会让人对自己过去相信的东西产生一种不确定感,席森神父已经体验到了,并坚信,和这样的恐惧战斗,和萌于自身意志的不确定感战斗,一定就是今后自己所必将随时面临的战斗——当自己察觉到这种战斗的时候,它就必然贯穿于自己的生命,直到末日降临,直到那个怪物被诛除,直到所有的未知都被探明。

    这是一个,在自我认知中,最为漫长的,最为纠结的战斗,比眼前所见到的物质毁灭,意识消失的战斗都更加激烈,更加险峻,更加考验一个人的内心。并且,这种战斗会随时影响自己在其它放方面的战斗,它会时刻干扰自己的内心和意志,直接或间接导致自己失败和死亡。

    席森神父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自己将要面临,亦或者说已经开始的战斗,从来都没有如今这般清明。他觉得,自己总算是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它一直潜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自己出生到自己死亡,它一直都在,并会在自己死亡之后继续存在于他人的内心深处。

    席森神父再一次惊醒过来,这一次,更大的惊悚感就鱼子酱一粒粒在口腔中炸开一样,似乎都能从味蕾品尝出味道了。席森神父又一次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恍惚,自己一直都在凝视灰雾那端,注视着灰雾中可以感受到的一切变化,只是脑海中意识到的东西的份量,要比自己眼中东西的份量,以及借由脑硬体分析出来的灰雾中的东西的份量更加沉重,就像是一种更激烈浓郁的味道,压倒了其它同样存在的味道。

    自己的战斗已经开始,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但只在现在才如此清晰的觉察到并感受到这种战斗的沉重。席森神父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来自心中最后一扇门对面,那个怪物所带来的影响。他觉得自己毫无办法,只能死命将身体抵在门上,忍受着来自门对面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沉重的敲击,每一次都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撑不住了,但却又奇迹般真的撑住了。

    从内心滋生的惊惧,正是因为自己觉察到了,自己正在一个极端危险的边界游走——当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所有的行为都是自然的,也是最具备平衡性的,但是,一旦觉察到了,自己的行为就会失常。

    失常,不断地失常,就像是不断尝试着在钢丝上做着会让自己失衡的动作,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跌落,却始终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关头。

    如此可怕,如此恐惧,在失衡中摇摆。

    席森神父下意识擦了擦鼻端,明明敌人还没有站在跟前,也没有物质上的攻击,可是这个经过义体化的身体已经留下了鼻血。意识到自己留下鼻血的同时,更剧烈的反胃感便涌上来。身为神秘专家,明明在常人无法体验的神秘事件中磨练出比普通人强韧了好几倍的意志,也已经对普通人作呕的事物习以为常,却也无法阻止这种强烈的反胃感。

    席森神父只觉得气力正从自己的手脚流失,就像是伴随着身体的热量一起蒸了,明明脑硬体给出的身体监控数值是正常的,但这种手足虚软冰冷的感觉,却又不像是错觉。因为,自己已经不由得弯下腰来,几乎差一点就要半跪在地上。

    血,就像是节流阀被破坏一样,不断从鼻孔中涌出来,就连眼睛和耳朵也开始生出一种不自然的温热感,让席森神父觉得,血就要从眼睛和耳朵中流出来了。

    敌,敌人……

    可怕的敌人,明明没有物理上的接触,明明相隔着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也根本探究不到对方的具体坐标,更更加细致的身影,却已经让自己不断承受着创伤了。

    面对这种无形的,从内心深处传达的攻击,席森神父无法找到比“坚定意志”更具体的防御法。他尝试催眠自己,在心中大声宣告自己对末日真理的信仰,从内心深处,用想象的力量去加固并封印那最后一扇门,然而,那些在过去的神秘事件中总会有些效果的做法,在此时却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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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 无形的攻击

    大片区域被灰雾萦绕,浓郁的灰雾遮蔽视野,让人难以中到底有些什么,但在灰雾之中也有些许没有被雾气侵占的地方,但是,灰雾没有涌入其中,并不意味着那里是安全的地方。ΩΩ.M某些更严重的,更彻底的,更让人感到害怕的力量,或是将灰雾排斥,或是将灰雾吸收,从而形成了我空泡。灰雾中的空泡正是连神秘专家也必须谨慎对待的异常,更准确地说,让这些空泡形成的家伙,正是最棘手的敌人。

    建筑物的天台上——虽然建筑物的轮廓线充满了人类常识难以欣赏的元素,而且也没有确实的功能性体现出来,但暂且称其为“天台”——这里就是浓郁灰雾中的一处空泡。它成形的时间很短暂,但使之成形的那个高挑消瘦,但身型线条给人坚硬感的生命体,正以一种如它的构成素材般无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神秘专家。

    或者说,神秘专家觉得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素体生命正在注视自己,当然,他并无法从这个素体生命身上找到任何类似于眼睛的部位。这个高挑的素体生命虽然以人形轮廓呈现,但只要能够身体细节的人,都绝对不会称之为“人”,甚至于,连一点“它和人类有关”的想法都不会产生。

    高达三米,构造体材质特有的灰白色,坚硬地缠绕成这个人形的躯壳,之所以要用“缠绕”这个词语,正是因为构成这个素体生命的构造体材质是“线条”的形状。一根根从拇指粗到成年人手臂粗的构造体材质的实心线和空心线编织纠缠,就如同工业风格的手工艺制品,塑造出这么一个人形的形象。因为线条在缠绕中多是呈现曲线,从线和线的缝隙中挤入,不知道会从另外的哪些缝隙中钻出来,但却又不给人杂乱无章的感觉,更无法直接通过肉眼找出打结的疙瘩。

    这个素体生命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双巧手编织出来的巨大的人偶,浑身散出人偶特有的怪异气息,就好似有某种恶灵寄宿其中,才让它得以活动起来。在这个人形上,可以区分出身体四肢脖子和头部,但是,更细致的信息,例如头部的五官等等,却就没有那么好描述了,因为这些细节是没有的,却又仿佛会通过形状阴影和观测者自身的想象表现出来。

    神秘专家的感觉十分强烈,这个明明连五官都没有的怪物,正在以一种让人生出鸡皮疙瘩的恶意凝视过来,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儿囫囵吞下,亦或者五马分尸,总而言之,通过这种被凝视的感觉所延伸出来的所有想象,都是一种自己落得个凄惨结局的想象。

    尽管战斗还没有开始,却已经让神秘专家的额头流下了冷汗。敌人的气势太强烈了,仿佛自己只要稍稍挪动一步,就会换来雷霆一击。天台上的灰雾近乎消失,只偶尔那么几缕飘过,继而又宛如幻觉一样消失了,但是,整个暗沉色调的环境,并没有因为灰雾的消失而变得温暖起来。

    神秘专家听到了耳畔有某种嘈杂的声音传来,渐渐就变成了仿佛是自己的耳鸣。他下意识释放短暂而急促的冲击,尝试从“波”的角度去消弭那些让人不适的感觉,但是,当耳鸣消失的一刻,他就产生了更加剧烈的恶心感。

    神秘专家捂住嘴巴,没有让那反胃的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但仍旧可以感受到来自于体内的剧痛。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让肌肉酥麻,令神经衰弱,就像是用指甲轻轻撩拨着内脏,如果不是因为战斗本能让自己的神秘力量时常扫描全身,就如同在体内和体外都套上了一层无形的装甲,否则仅仅是带来这种恶心和剧痛的攻击,就足以让自己体内大出血了吧。

    毫无疑问你,这是素体生命的攻击,即便不具备有形质的证据,但神秘专家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敌人就在自己前方,动不动,但是,那可怕的攻击早已经降临在自己身上了。神秘专家原本还想观察一下,琢磨这个素体生命的特点,然而,实质已经落入下风的状况,让他必须立刻进行反击——哪怕是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自己这边也必须有所动作了。

    无形的冲击宛如骑士长枪一般,被束缚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巨大的动能搅动空气,让冲击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从而让本来无形的冲击,呈现出某种半透明的形体。详细描述这一击,少说也需要数百字,但是,比数百字在一个人脑海中掠过的时间更快,被束缚成长条状的冲击已经扎入素体生命的身体。神秘专家抓住的攻击点,是构成这个素体生命躯壳的线装构造体材质彼此纠缠时产生的缝隙。哪怕这个缝隙十分细小,但是,冲击本就不是什么粗壮的实体,就像是空气中微小的粒子,也如同某种穿透性极强的波形,只要在物理上存在缝隙的地方,都能够钻进去,并从内部产生爆炸。

    下一眨眼,素体生命的体内就像是放了炮仗,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那个坚硬的躯壳也宛如融化了一样,稍稍弯了一下,但在下一刻,交织成人形的线装构造体宛如拥有生命般游动起来,将这个稍微有些扭曲的身体复又拉直了。

    素体生命高挑的身体就像是扎根在平台地面上,哪怕受到攻击,也完全没有冲上去的意思。神秘专家早就做好了对方可能会选择近身战的准备,但这些准备全都没有生效。同样,无法感受到更真切的轨迹的攻击,再一次降临在神秘专家身上。

    宛如一把刀子从身体内部空间里凝聚出来,如同切割黄油一样切割着内脏,神秘专家这一次的感受更加清晰了,甚至他可以从脑海中勾勒出这把“刀子”的大概形状,然而,同时又十分清楚,自己体内的这把“刀子”并没有实质的形体,而是某种波动——和自己的神秘冲击能力十分相似,无形而充满了穿透力,只是自己的神秘冲击有更加明确的线性轨迹,而素体生命使用的波动攻击更加难以察觉。

    神秘专家的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血和内脏的碎片也不由自主从嘴巴和鼻子中喷了出来,用来保护自己身体的神秘冲击无法抵消这种更加隐晦的波动,而这种波动虽然不剧烈,但对物质的破坏力却毋庸置疑,至少,撕裂脆弱的内脏是足够的。也完全可以推论,这种波动的杀伤力还可以大幅度提高,但也许,当杀伤力提升的时候,也会更加容易察觉到。

    这个素体生命是估算了自己这边的**承受能力,而特意将攻击限制在一定程度内,以达到“隐形”的效果吗?神秘专家拼命转动脑筋,估测任何自己可以想到的方方面面,在这样的战斗中,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对自己的猜想进行取证,所以,只能主观去从多个可能性中选择一种进行应对,是否成功还得。

    难以直接观测到的攻击,必须通过对自身受伤过程结果和程度,反推造成这种伤势的原委。神秘专家十分清醒,敌人的套路也许在普通人的常识中显得阴险,但在自己遇到过的对手中,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要用“隐形的攻击”杀死敌人,有很多种方法。放在神秘力量中,能够做到这类事情的手法更是数不胜数,能够觉察到对方是以“波动”的方式运用力量,在神秘专家自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在自己遭遇下一次攻击前,必须先对敌人造成伤害。因为,敌人的攻击力度,亦或者说,对自身造成的创伤,正在呈现递增性。第一击让自己作呕,降低了自身的移动能力;第二击直接造成了内脏的损伤;那么,也许下一击仍旧是如此晦涩的,难以阻挡也难以提前观测到,却会直接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搅得一团稀烂,而自己也定然不可能在那种程度的伤势下存活下来。

    无论有多少神秘事件的经验,无论获得了怎样的神秘力量,以及通过某些奇异却有效的方式,增强过自己的身体素质,自己也仍旧是人类——所有人类身体活动必须依赖的组织构造和运作方式,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神秘专家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损失了包括大脑和心脏在内的内脏组织,亦或者失去大部分血液之后,同样会死去。自己也不能在神经系统和肌体系统无法运作的情况下行动。

    尽管他不清楚素体生命的内部构造和生命运作机制是怎样的,但从眼前这个素体生命的外表形态来类的身体无疑是脆弱的。要击败眼前的素体生命,说不定要将那些线装构造体全部销毁,也有可能真正的致命点并不是在这种构成人形轮廓的线装构造体上,而是被其保护隐藏起来的某种核心。

    但是,在找出敌人的致命点前,从物质上摧毁对方可见的身体构造,破坏构造成身躯的材质性质,就是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

    也就是说,必须要对构造体材质造成物理性质上的变化。但是,问题在于,构造体材质一直都很神秘,现代科学从未找到过其基础构成元素,最初以“人类是碳基生命”这个结论为基础,想象构造体的基础为硅基,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就是硅基的构造体。

    那是尚未研究清楚,没有得出结论的乎想象的新型材料,介乎于有机和无机之间,不过,从逻辑上说,既然构造体仍旧是“灰雾”的一种变体,那么,所有因为灰雾产生的力量,都应该具备让构造体材质产生性质变化的可能性——这个逻辑凡是查阅过素体生命相关报告的神秘专家都会知晓,也会在空余的时候,以素体生命为假想敌,为自己配备一些逻辑上可以和这种敌人战斗的杀手锏,尽管,所有的准备在实质面对敌人之前,都局限于自身的认知和逻辑性,全都是理论上也许存在,但实际可能无法实现预想结果的东西。

    神秘专家必须使用这样的杀手锏了,因为,他也不清楚,眼前这个素体生命的下一击,是否就会要了自己的命。敌人选择不以一击必杀的攻击,而选择隐形而递增的攻击方式,自然有它的想法,神秘专家根本就无从判断,这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但是,只要自己还没有死掉,那么,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种暂时性的胜利。

    怀着在绝境中强行振奋起来的情绪,神秘专家意念急转,神秘冲击瞬时而,视野中的景象再一次伴随空气扭曲起来。素体生命那由线状构造体编织而成的身躯宛如狂风中的柳树,虽然脚下生根,但腰部却吃不住劲般摇摆起来。细密又尖锐的爆炸,从它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爆,一连串爆炸的过程,就如同长条的鞭炮,循序向上。线状构造体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松动,少数连接部分甚至出现了断裂的迹象,不过整体上来说,密集的线状构造体百分之九十九仍旧是完好的,而且,神秘专家也觉得,这种程度的伤势,素体生命自己就能轻易治愈。

    ——不是防御见长的素体生命。

    神秘专家给自己这么一个结论:这个素体生命只是难缠,而不是无法战胜。

    在做出结论的同时,一如计划般,天台地面被冲击刮飞了表层,漫天飞舞的大块碎片挡住在素体生命和神秘专家之间。继而更剧烈的爆炸产生,将扭曲的空气和地面同时撕裂。神秘专家藏在一块足以遮蔽身形的巨大碎片后,持续用神秘冲击形成更加混乱的波动,随着塌陷的地面向下方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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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 错乱之景

    建筑物的天台塌陷了大半,神秘专家在下坠途中借助冲击的力量快速转移,试图利用纷飞的碎片和尘埃遮掩行踪,本来被驱除出平台的灰雾在建筑物下层也是存在的,隔着浓郁的雾气,根本无法看清下方到底有多深。实际上,神秘专家一直并没有完全探查过这座建筑物,其是从建筑物表面进入天台的,因此,也不太清楚建筑物内部的构造。设想这个建筑物也是层级分隔的类型的话,那么从天台到下一层到底有多高?神秘专家正在体验这个高度,灰雾的浓郁让视野无法企及十米之外,而他估计自己下落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二十多米——换做感觉来说,简直就像是无底的一样,一旦下层地面进入视野范围,那么自己可以用来做出反应的时间最多只有一秒。

    若非冲击可以提供缓冲力,甚至于让他可以借助环境因素进行短时间的滑翔,甚至考虑到不使用神秘力量的情况下还有多种工具可以选择,否则他还真不敢就这么跳下去。

    由线状构造体编织而成的素体生命人形轮廓迅速消失在视野范围中,神秘专家在惊鸿一瞥间就看到了那些线状构造体早已经穿透了天台的地面,和下层的建筑结构连接在一起,仿佛这些构成素体生命形体的线状构造体同时也是支撑建筑物的骨架,猜想一下,是否整个建筑物已经被这些线状构造体侵占了呢?倘若埋入这栋建筑物内部的骨架都是这些线状构造体,那么,有是否可以认为,这栋建筑物本身也同样是这个素体生命的一部分呢?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自己也算是在这个素体生命的体内战斗吧,而仅仅消灭那个线状构造体编织成的人形,绝对无法从实际意义上消灭这个素体生命——它的体积可能比自己看到的,通过所见进行想象的还要巨大,这也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素体生命在发动攻击的时候根本就不移动。

    神秘专家时刻都在观察,时刻都要思考,时刻都要对自己的猜测做好准备。尽管他的确拥有底牌,也已经在心理上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甚至于还有几成胜利的信心,但是,如果在已经对自己所处的战场和敌人的真面目有所猜测的情况下,仍旧硬冲硬打,那决计是无法讨好的。虽然自己所假设出来的情况都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事实并没有这么严重,可是,身为神秘专家,在遭遇战斗的时候,将更糟糕的方向估计,也是必须拥有的素质和本能。

    在神秘事件里,在末日之中,他还真从未遇到过实际情况要比自己所设想的情况更好的待遇。

    不得不假设这个建筑物本身已经成为素体生命的一部分,对此能够做出的应对也很简单,就是把战场从这个建筑物中搬离,而将可能遇到的阻力也多少可以想象,敌人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轻松离开这个建筑物的。

    神秘专家起初觉得自己将天台轰塌的抉择不错,但观测到的东西越多,思考也相应深入的情况下,那种良好的感觉也正迅速消失。即便已经从视野范围中看不到那个素体生命,但神秘专家却更加觉得,那个人形会在任何时候,在建筑物内的任何位置,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从天台掉落已经过去三秒,依靠冲击提供动力,行进的总距离超过三百米,直线距离一百米,转向三十五次,要说有多快,在他所认识的神秘专家中,是绝对谈不上迅速的。真正以高速为特点的神秘专家,能够在三秒之内就移动到千米外,如果拥有的是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那么,眨眼之间就离开这栋建筑,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三秒钟,直线距离一百米,行进总距离三百米,加上方向的变化,并不足以让他测定这个建筑物内部空间的尺寸,尽管在建筑物外进行观测,整个建筑物的体积似乎并没有这么大,但是,内部空间和外部观感不一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甚至于,即便没有神秘因素掺杂其中,光凭人类的眼睛和感官功能,也足以造成类似的错觉。

    神秘专家十分清楚,自己要离开这栋建筑,前提就是先触碰到建筑物内部空间的边界——第四秒过去,他隐约看到灰雾中呈现出来的轮廓,在如此浓度的灰雾中,可视距离不超过十米,这个轮廓虽然巨大,但粗略估计也不可能是在百米外的位置。然而,视觉给予的信息似乎是错误的,他已经笔直向那个轮廓的方向冲去,但在第五秒过去时,那个轮廓仍旧若隐若现。

    他在转移过程中,不断释放神秘冲击,试图通过冲击反馈来纠正空间感,就如同蝙蝠通过声波反馈来测定自己的位置和对象的轮廓一样,但是,这个想法在实际情况中已然时效了。神秘专家十分肯定,自己在这五秒的下坠和转移过程中,始终出于一个悬空的状态,这绝对不是错觉,释放出去的冲击,就好似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虚空,击中的障碍物全都是从天台塌陷下来的物事,这使得周遭的空间感显得异常的宽阔。

    神秘专家也知道,自己的空间感正伴随着下落时间,反馈回来的信息,以及测定和感受的结果,逐渐变得失常,再过不久,说不定这种本能般的空间感就完全不能依赖,乃至于根本不能相信了。

    敌人的攻击并不明显,没有直接从物质上的直接摧毁什么东西,但是,神秘专家仍旧可以从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感受到一种无形无质的攻击意图。假设这栋建筑物也是素体生命的一部分,自己就在它的体内战斗,那么,此时自己不由自主产生的种种非致命性的负面状态,也绝对是敌人刻意的——从心理精神上,从感官功能上,从知觉本能上,自己都在受到持续性的攻击。

    第六秒,神秘专家利用冲击力量将自己周围可以找到的天台坠落物全部粉碎,连环的爆炸将这些细小的碎片射向更远也更开阔的空间中,伴随这样的举动,他的感知范围进一步扩大,此时此刻,肉眼所能看到的景象反而变成了这种感知的干扰,所见和所感得到的信息已经出现明显的差异,要相信自己感知的正确,还是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正确,对神秘专家来说,已经是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也许有办法将两部分信息进行统合分析,但是,从即时现状来说,已经超过了神秘专家自身的能力。哪怕素体生命仍旧没有出现在视野范围和感知范围内,但是,他始终有一种危机感,有一种被深深注视着的感觉,说不出是视线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在看不见素体生命具体轮廓的情况下,神秘专家仍旧必须做点什么。

    建筑物内部不完全是明亮的,但也不是每个角落都黑暗。光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光的扩散并没有强烈的方向感,也看不到具体的发光物。只是,光亮和阴暗的交错有一种明显的规律性,就像是规规矩矩的条纹,时常可以看到明亮的条纹和阴沉的条纹以相近的宽度间隔着,光亮和阴影的交界处也是如此分明,仿佛没有过渡区域一般。

    这些光影飘浮在灰雾中,让灰雾的流动感变得十分显眼,但也很难说不是一种错觉,神秘专家在下坠过程中,可以感知到气流的存在,但是并没有剧烈到足以称之为微风的程度,和灰雾的流动感形成强烈的反差,在逐渐失去空间感后,也让速度感正在快速扭曲。

    就是在这样的体验中,神秘专家开始滑翔,冲击的力量在这种浓度的灰雾中,显得比在没有灰雾的环境中更加迟钝,就像是在空气中挥手和在水中挥手的不同阻力,也正在冲击给自身带来的反馈中呈现。明明身体在悬空,在下坠,但有时又像是在水中沉降。这让神秘专家的感觉越来越差,预想中先一步转移战场的想法,似乎正变得遥遥无期。

    如果要放弃离开这栋建筑物——这样的想法理应还有后继,例如在这个假定前提下自己该做些什么之类,但是,仅仅是这个前提性的假设闪过脑海的一刹那,神秘专家就已经感受到,有某种变化已经产生了,这种变化就像是在呼应自己的想法一样,只是,并非是有益的,那种若隐若现的恶性,对任何一个神秘专家而言都不容忽视。

    这个素体生命的攻击手段,已经踏入了精神意识的范畴。自己感受到的变化绝对不是错觉,这栋建筑正在就“放弃离开建筑物”这个念头,构成某种更实质性的结果。神秘专家的直觉没有错误,因为,在下一秒,地面就突然从迷蒙的灰雾中钻了出来,仿佛自己距离地面已经不足十米了。

    那种沉重的滑翔感,迟滞的下坠感,宛如在水中沉落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神秘专家在这一瞬间后,所体验到的坠落速度,绝对不是区区几十米的高度所能造成的,毋宁说,所有用来缓冲下坠速度的力量似乎都已经时效,之前已经缓冲的速度重新叠加在最后这十米的高度中。神秘专家只觉得念头一动,砸落地面的反作用力就立刻传遍了全身——如果不是冲击的力量可以随意而发,那么自己早就摔成了一张肉饼吧。哪怕最后做出的缓冲性冲击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消了大部分坠落地面的反作用力,但剩余的力量仍旧让神秘专家筋骨酸痛,仿佛快要散架了一样。

    内脏的伤势再度迸发,神秘专家还没完全爬起身来,就忍不住吐出脏血——血液没有聚在一片,刚接触空气就像是滴入了水中般,向四面八方浸染,眨眼间就让周遭的空气都变成了浅红色,继而又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形成丝丝缕缕的情状向正前方游去。

    大量的丝线状物质就在这种浅红色的空气中,就在这丝丝缕缕的血液的攀附中,隐现在神秘专家的视野中——自己所在的地方就像是遍布着一张巨大的若隐若现的蜘蛛网,而自己正是这张蛛网中的飞虫。

    ——掉入陷阱中了。

    神秘专家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有可能自己面对的素体生命,并不具备太过猛烈的正面进攻的能力,反而,其能力和作战风格,要求它必须以这种逐步削弱猎物的方式进行。但是,虽然事后反思时,隐约可见征兆,但在之前的战斗中,很难立刻就察觉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自己击垮天台的行为,以及后继的想法,都是天真的,不合时宜的。

    线状构造体在神秘专家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明显,尽管这张由线状构造体编织成的巨网有着巨大的网眼,足以让人体钻过,甚至在最宽处长达两米,但是,越往正前方,网眼就越是密集细小,最终汇聚在那个久违的人形身上。

    那个由线状构造体编织成的人形如今看来,更像是卷成一团,堆积成人形的网。

    灰雾不知何时已经被驱散了,神秘专家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究竟是建筑物的哪个位置,是其中一个楼层还是已经到了最底部,但是,这个被网占据的宽阔范围,同样形成了一个没有灰雾的空泡。战场再次提前一步被敌人作成了。

    光影交错的现象仍旧存在,但是,这个空泡的最深处被黑影淹没,线状构造体也同样蔓延到肉眼无法看透的黑暗中,让人觉得这个空间的实际面积要比可以看清的面积大上许多。

    神秘专家不清楚其他人碰到的素体生命是否也如同自己面前的这个这般诡异,但是,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就占据上风吧。这么想的话,倒是稍微可以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只是,胜率似乎比自己最初预想的还要低了几筹。

    “那么,第二场开始吧。”神秘专家说着,擦去嘴角的血痕,将身体站直了。对面的素体生命没有趁机攻击,隐约给人一种大度的格调,但是,在神秘专家心中,这只是一种错觉。尽管不能肯定这个敌人是不是拥有人类骑士精神之类的战斗准则,不过,此时此刻,认为这只是一种错觉比较好。

    如果一定要去思考为什么敌人没有立刻发动进攻的原因,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一个理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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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 碎片化

    爱德华神父已经变成了一团无定形的灰色物质,从基础上失去人类结构的他只剩下自身的人格仍旧谈得上是“人类”了,但是,即便是构成人格的成份也在变化,从思维的方向到思想的视角,全都在化作灰质后,承受着难以描述的侵蚀。九九九变相的力量很强大,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身,都伴随着不同的恶魔变化构成不同程度的威胁。威胁程度的大小也是可以通过恶魔轮廓看出来的,其中以“无定形”的形态最为可怕,所有的无定形恶魔变相都可以看作是有形态的恶魔变相发生了某种质变,达到了更高上的神秘,但是,在人类变成恶魔,有形变成无形,固定形态变成无定形态的过程中,由人体原生的人格并不能完全适配。

    一个以碳基血肉为基础的正常人体诞生的人格,其运作机理完全是针对这个身体诞生,身体是何等精密,其人格就相应有多么精密,彼此丝丝入扣,才能让人体正常运作起来。在身体产生行动的过程中,表层意识和潜意识也在相互配合。要发生怎样的变化,才能让这个和血肉人体精密匹配的人格,能够百分之百完美地驱动一个非碳基非人形的身体,并彻底激活其潜能呢?

    爱德华神父从完成恶魔变相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灰雾恶魔的基础物质和人类大相径庭,驱动灰雾恶魔产生行为的基准,也几乎和人类是在一条水平线上,最初的时候,他就很难想象,在统治局遗址残存的资料中,有“素体生命是人类和灰雾恶魔的结合”这样的暗示。人类和灰雾恶魔的连接点在什么地方?这个答案直到获得“制造灰雾的材料就是人类”这份报告出炉后,才似乎找到了。

    但是,更进一步的问题来了,没有人知道统治局时代,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技术,怎样的方法,怎样的神秘,将人类变成了“灰雾”这样暧昧又万能的奇妙物质。爱德华神父只能凭借统治局遗产的只言片语,在研究“特洛伊病毒”到“沙耶病毒”的过程中,才逐渐找到了类似的,将“人类”变成另一种生命形式的方法那是一种从物质到意识层面,彻底改变人类的方法,通过对人体基础结构进行扭曲,促成其意识形态的扭曲,同时意识形态的扭曲,也会反馈到身体物质层面的变化上,这是一条相互促进的扭曲的螺旋,一旦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止的可能。

    于是,六六六变相进化为了九九九变相,过去一直只在理论上存在,宛如神秘学中的“混沌”意义般,拥有千变万化之相,滋生千万种本质的无定形态恶魔,终于在爱德华神父的九九九变相中占据了一个至高的位置。

    六六六变相中的灰雾恶魔全部都是固定形态固定能力的恶魔,虽然能力多样,有些在物质层面的破坏力更强,从而显得更加神秘而强大,但其实六六六变相中的灰雾恶魔并不存在神秘度上的差别,而仅仅是能力针对性的不同而已。最后诞生的三百三十三种变相,从第六百六十七个灰雾恶魔开始,便是以最终代号为“万物归一者”,意寓神秘学中的“混沌”的最终无定形态灰雾恶魔为最高目标从六百六十七开始,恶魔变相就开始表现出“无形态”和“多性质”的特性,每多出现一个灰雾恶魔,这个灰雾恶魔便会在前一个编号恶魔的基础上,更靠近理论上的“万物归一者”一些。

    然而,即便爱德华神父已经通过对“特洛伊病毒”和“沙耶病毒”的研究,找到了一些生命物质和意识形态的秘密,但是,最初那个“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人格适应无定形恶魔变相”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并且,九九九变相完成的速度比他预想的更快,当第六百六十七个灰雾恶魔完成的时候,每多出一个编号的灰雾恶魔,并非如他所想的要花费更多时间,反而是花费的时间在递减,一种奇妙的规律,让最后的三百三十三种依次愈加无定形的灰雾恶魔能够自然生成这意味着,当他完成无定形灰雾恶魔的最初版本,编号六百六十七的那个灰雾恶魔时,即便他不再继续主动,剩下的灰雾恶魔也会自行完成,达成理论上的九九九变相。

    实际上,爱德华神父在完成七七七变相的时候,自身的认知就已经彻底在九九九变相的演化中失去了主动权。达到编号为八百八十八的恶魔变相时,他已经无法推论出之后的灰雾恶魔究竟是怎样的东西了。但另一方面,虽然无法继续认知和理解,但是,他仍旧可以使用全部九九九变相的力量。

    九九九变相以爱德华神父的主动为起点,于疑似失控的过程中自动完成,爱德华神父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能够将自身的人格意识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成匹配九九九变相最后那些无定形灰雾恶魔的程度。不,应该说,他十分清楚,自己连如何去匹配都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无法认知和理解最后的那些灰雾恶魔。

    正因如此,爱德华神父可以预想到,使用无定形恶魔,尤其是编号靠后的那些无定形恶魔,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副作用,为了避免不幸,他一直都在避免必须要动用无定形恶魔变相的情况然而,事物总有不测的时候,尤其在这样一个末日的世界进程中,所有的恶性都在为每一个存活者增加麻烦,直到其不负重荷。

    面对疑似“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怪物,爱德华神父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必须使用无定形的恶魔变相,甚至于要使用最终那个自己根本无法认知,只能从感觉和理论上知晓其存在的“万物归一者”才能存活,之后才能去思考如何胜利。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承受无定形恶魔变相的反噬。爱德华神父打定主意要从低编号的无定形恶魔开始,逐步去适应高编号的灰雾恶魔,直到达成万物归一者的变相正是因为尚没有达到万物归一者,所以,这个理论中已经存在的恶魔变相,并没有更确实的证据证明其是存在的即便如此,低编号的无定形态恶魔仅就其存在形态而言,对爱德华神父的人格而言也已经是极重的负担。

    从变相开始,爱德华神父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一种别扭的感觉,恶魔变相的自己仿佛是在某种灰雾恶魔特有的本能引导下产生行动,作为“爱德华神父”这个人格的自我意识在行为过程中的干涉能力,正随着编号的上升而愈见下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一个说不出大还是小的盒子里,自觉得坚韧的意志也无法避免产生某些不同寻常的想法,尽管他并无法明确自己在当时到底想到了什么,但却可以感觉到,那绝非是人类的东西,那些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杂念,就好似杂草一样,扎根在自我人格的土壤中。

    将变相之前的人格视为一个标准数据,在进行自我分析的时候,就会觉察到这个数据正在从细微的部分,产生小数点后的变化,爱德华神父完全没有余力,也没有足够的认知,去解析这种微小的变化,然而,看似微小的变化,却对自我认知产生了超乎想象的影响力。然而,这种变化并没有让爱德华神父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无定形的恶魔变相。究其原因,他个人认为是因为恶魔变相的编号上升速度比他的认知能力和适应能力的提升更快。

    爱德华神父深深感受到,一种恶性的激发,徘徊在“高速”和“暴走”之间。但就算如此,也没能让他找到这场战斗的胜机。

    爱德华神父撤退了,哪怕可以感受到无定形恶魔变相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和潜力,也不得不选择撤退,因为面前的怪物总是给他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所达到的恶魔变相编号所拥有的神秘性,仍旧无法和这个被封印,被具现化出来的怪物匹敌。

    尽管不清楚女巫vv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这个怪物找上门来,此时她和四天院伽椰子又是否已经彻底死亡,但是,无名之子的确以他那出乎他人意料的坚强和觉悟,实践了女巫vv最初的想法,将这么一个无可名状,无法理解的东西,硬生生纳入一个更具备实态的躯壳中,在某种意义上,让这个怪物变成了理论上可以轻易观测到,能够击伤乃至于杀死的东西。

    但是,让对方从难以想象变成可以想象的东西,并不证明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个可以想象的东西其中距离之遥远,爱德华神父已经亲身体验到了。哪怕在理论上可以杀死的情况下,自己在如走钢丝般的无定形恶魔变相状态下,也仍旧可以直观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选择撤退是为了拖延时间,但在无定形恶魔变相下,时间的推移对自己的伤害也同样更大,一旦越过某个临界点,爱德华神父觉得自己很难再从恶魔变相中脱离出来,这也意味着自我人格将会彻底异化,自身无论从意识层面还是从物质层面,都将成为彻头彻尾的灰雾恶魔,当然,稍微好一些的情况,大概就是会向素体生命类似的方向转化吧。然而,无论哪一种,对现在的自我而言,都意味着死亡一个新生的自我存在认知,将彻底取代现有的自我认知,并且和现在的自我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哪怕是记忆可以保存下来,但是,新的自我会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视角,对这份记忆进行解读,最终经由记忆和经验所得出的结果,也同样和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对爱德华神父而言,这种没有任何接续性的变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在这之前,他必须找到取胜的方法。

    爱德华神父化身的无定形灰质融入灰雾中,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自己和这片灰雾区分开来,也坚信在其它神秘专家眼中,自己也定然就是这么一片灰雾的一部分,但是,既然对手是怪物,就不得不考虑那些超出自己认知的情况对方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要在信息不对等的状况下获胜,也同样是理所当然的。

    倘若做不到这种理所当然,无法从这样的基础出发,那么,哪怕怪物已经变成理论上可以击杀的存在形态,也无法在实际情况中将其杀死。

    灰质牵扯灰雾,灰雾偶尔凝聚成人形,看起来像是错觉,但实际不是,爱德华神父将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凝聚成一个具体的人形,正是其正在和自身人格意识异变做争斗所产生的自然现象。爱德华神父从来都没有舍弃自身“人类”的所有概念和意义,因为他需要一个基础,在这个有形中,去认知那些无形的东西,去对那些无形的东西做判断。他所有的认知基础都来自于人类这个概念,对人来说,找到参照物才能去分辨一者和另一者的不同,亦或者分辨同一者的改变,这是自然且本能的事情。爱德华神父无法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去辨识其它事物变化,这样的想法,也是他确认自身人格意识异常程度的标准。

    爱德华神父正是在这一次次参照中我,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零散,自己无法察觉到自己没有思考,亦或者在自己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产生某种不是人类的想法,这类状况正在增加。毋宁说,到了现在,爱德华神父能够认知到“自己就是爱德华神父”的时间,已经完全属于碎片时间。无论战斗还是逃走,整个过程中,自己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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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 怪化

    问题很严重,但爱德华神父却无法停止恶魔变相,他觉得自己正在逼近一个无法恢复成人形的临界点,然而,那个怪物却一刻都没有放松,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拉近和自己的绝对距离。..当然,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使用灰雾恶魔特有的,比人类更加敏锐的知觉去探查那个已经具体化的怪物,也无法得到任何具体的信息。

    无定形灰质没有“眼睛”,但却能够感受到,它正在靠近,这种靠近并不是从常识意义上的距离概念的靠近,而是连爱德华神父也无法猜测具体情况,仅仅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无定形灰质对灰雾有着难以描述的亲和力,哪怕爱德华神父没有想过,也已经在仿佛是灰雾恶魔本能的驱使下,将自己那没有具体形状的“触须”尽可能蔓延到所有灰雾充斥的角落。这种触须般的延伸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范围极限,但却有一个过程,因为过程的存在,也同时需要时间——虽然对任何一个神秘专家而言,这种延伸的度都是惊人的,但在爱德华神父自己却谈不上快。

    他从一个碎片时间中重新认知到自我的存在,并再一次完成了和标准自我数值的对照,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感正在变得薄弱,随之,空间感也正在和人类的时候变得完全不一样。他很难形容这种变化,人类有一个固定的高度,并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一个平面上,以这样的高度对空间进行观察,但是,无定形灰质是不同的,这样的形态并不存在具体的长宽高概念。空间感和时间感的异化是如此明显,让爱德华神父甚至怀疑如今的自我是否可以在下一个碎片时间中醒来。

    构成自身的物质结构产生的巨大的改变正在让爱德华神父陷入某种奇妙的观测中,从人类的角度可以去理解自己究竟是如何聆听到声音,如何面,如何闻道气味,乃至于这些声音画面和气味都是一种相当明确的概念和范围。反过来说,从人类角度对“声音”“画面”和“气味”进行的定义,仅仅局限于人类的感知范围,透过仪器去对过这个范围却性质相同的信息,所反馈回大脑中的对这些信息的认知,在一般情况下并不认为是声音画面或气味,而专门有另一种更理性化的术语去囊括。

    并且,人类既然无法聆听到所有的声音,无法从全面的角度去观察事物,无法闻出每一种味道,那么,定然有别的某些声音画面和味道,会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那是出了人类常识的状况。

    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正是从这些人类所没能认知到的角度,所没有观测到的方向,从一个和人类截然不同的角度,去对同样的事物存在进行感受和处理。没有神经系统,所接受到的外界信息似乎也和人类不一样,最终是如何对这些信息进行处理和反馈的,爱德华神父同样无从知晓。

    一开始,爱德华神父仍旧可以从自己的一种印象记忆中——他同样无法知晓,自己身而为人的记忆究竟是如何在这种无定形态下保存的——找出和当前所观测到的事物,所体验到的感觉进行对比的参照物。例如:同一种无机金属,人对其进行观测和理解是,它是这么一个样子,但是,无定形态的恶魔在对其进行观测和理解时,又是另一个样子,这两种在观测和理解中截然不同的模样,却同样是真切,之间的差异正在于角度的不同,因此,身而为人时已经知晓的这个无机金属的模样,会在无定形态恶魔变相的角度对这种无机金属进行观测和理解时浮现出来。

    于是,爱德华神父便知道了,无定形态恶魔变相下所认知的这个东西,和人类情况下所认知到的某种东西,是同样的东西。

    也许会有人认为,能够同时从两个角度去观察同一个事物,会对事物本质有一个更深的认知,常理来说,爱德华神父也认可这样的观点,然而,当这两种角度的认知并不存在一个明显的接续性时,也就是无法直接从一种认知本能直接且顺利地过渡到另一种认知时,所产生的认知冲突将会给思维活动造成强烈的障碍——它似乎变得矛盾了,变得不逻辑了,难以想象两种认知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虽然知晓自己面对的是同一个事物,却无法真正去理解它们是同一个事物。

    思维活动的障碍会进一步蔓延到对自身的观测和理解上,从而造成自我认知的割裂,意识变得混乱,人格也因此产生异化。爱德华神父无比深刻地,一点一滴地经历了这个过程,他觉得所谓的“自己”正在消失,或者说,“自己”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正在变得模糊。

    世界正在改变,在他人的眼中,这种变化是有条理的,充满逻辑的,也定然是井井有条的,虽然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是,当认知到这种变化的必然性时,这个不停变化着的世界对人类而言又同样是一种停滞,进而产生一种“世界没有改变,一直都是这样”的认知。然而,人类所能感知到的世界变化,也是片面的,从另一个角度去观测这种变化,会然不同的风景。

    乃至于,当视角从人类固有而局限的角度向非人那同样固有而局限的角度变化时,也会让观测者界风景的另一种奇异的变化。

    爱德华神父所世界,也正是这么变化着的。

    在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的感知中,这个统治局遗址的样子和在人类状态下所完全不同,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事物,也和人类对外物的界定分类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用人类已有的概念,无法界定和划分如今所东西。

    那并不是混沌,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混淆在一起,而仅仅是无法去定义。

    在如今的爱德华神父眼中,这个世界不存在建筑,不存在有机和无机的区别,不存在地面和高空,乃至于,不存在前进和后退的概念,时间感和空间感的异化和消失,也同样是因为根本无法将观测到的东西置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中。一切事物都并不是人类正常观测下的线性体现,但也不是间断的。

    正因为人类认知中的所有概念都无法用在此时观测到的事物面上,所以,爱德华神父也根本无法阐述自己到底什么。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天然对这个视角十分适应,能够本能而快地做出相应的行为。也许在他人的观测中,无定形的灰质是融入了灰雾中,扩散到了一个极大的范围,但对恶魔变相而言,自身的体积并没有改变,也没有“融入”这回事,甚至于,自己还没有进行任何人类概念中的“动作”。

    感知的异化已经比爱德华神父过去收集到的特洛伊病毒感染者和沙耶病毒感染者所产生的感知异化更加严重而彻底,然而,异化还在继续深化,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所变成的无定形恶魔变相正主动向着更高的编号飞转变,最终目标当然是理论上的“万物归一者”。

    爱德华神父本来应该为自己无法控制,无法理解的这些情况感到恐惧,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连“恐惧”是什么样的概念都无法理解了。

    不过,在这种已经和人类所能观察到的世界变得毫无关联的巨大差异中,仍旧是有一样东西是似乎没怎么变化,无论从人类的角度,还是从无定形恶魔的角度去观测,都一直是同一个样子的事物。而这个可以观测到的不变的事物,或许在一定意义上,串联了爱德华神父生而为人时的认知和作为无定形态恶魔变相时的认知,让他不至于彻底丧失原来的自我。

    爱德华神父已经无法理解“恐惧”这个概念了,但是,这个似乎一直没有变化,无论从人的角度还是从灰雾恶魔的角度去观测,都是一个模样的东西,却始终让他选择拉开距离。

    那是一个女性的身体——曾经是男性的,但在那个东西进入之后,就彻底改变了,当爱德华神父以无定形恶魔变相的视角去观测这个身体的时候,才意识到,那并不仅仅是从生理上由男性变成女性那么简单,不是单纯的人类基因层面的变化,而是从基础物质结构开始,变成了不存在基因概念的另一种东西,是由男性人类变成了某种别的什么东西,哪怕它在人和非人的观测角度下,都具备完整的女性人形。

    这个女性的人形是充满了欺骗性的障眼法,也是证明其和其它事物截然不同的证据——当外在的一切都随着爱德华神父的视角改变时,却存在这么一个根本没有变化的东西,不得不说,这个不变的东西才是最异常的。

    哪怕对灰雾恶魔来说,那也是充满了危险的异常。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和人类有多大的不同,灰雾恶魔和那个不变的东西之间就同样有多大的不同。因此,爱德华神父仍旧可以理解,“怪物”这一词语到底是在述说怎样的概念,而这么称呼对方时,又是在表达怎样的心情。

    他人所无定形恶魔变相的移动在无定形恶魔变相自身角度来不属于“移动”概念——而既然自己并没有“移动”,那么,也谈不上逃离和甩脱敌人,那个怪物也没有”追”上来,“追击”这个概念在两个非人存在之间,并不存在特别的意义。

    如果有人可以德华神父的恶魔变相,却那个女体的怪物,并不能说,女体的怪物在远离爱德华神父的地方,恶魔变相下的爱德华神父是可以,它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在没有方向,距离的概念也变得稀疏的世界里,它几乎和自己重叠在一起——只有一层脆弱的隔膜将自己和它隔开,但是,这个隔膜却又似乎随时都会被戳破。

    自己和它是平行的,这种平行的概念,并不是以距离概念来划分的,爱德华神父无法明确去描述,但是,却可以感受到,这个平行正在倾斜,当平行的两条线产生角度的时候,就必然会产生交错,而那个时候,如果自己仍旧无法找到杀手锏,就会死在对方手中。

    什么才是杀手锏?爱德华神父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若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击杀那个封印在无名之子体内,理论上可以杀死的怪物,那么,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程度的自己,而可能要到完成“万物归一者”的时候,才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反过来说,如果连万物归一者都无法杀死这个理论上可以杀死的怪物,那么,爱德华神父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谁可以杀死她。

    尽管女巫VV的想法成功了一半,但是,不能在实际中完成最后一步的话,那仍旧只能说是前功尽弃。

    爱德华神父不希望会是那样的结局,他必须从“侥幸”和“抛却一切”之间做一个选择:侥幸去期待自己能够适应无定形态的恶魔变相,直到彻底成为万物归一者,并且在那之前,自己不会被杀死。亦或者,彻底抛却生而为人的认知,彻底将自己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灰雾恶魔。

    无定形态的灰质在灰雾中凝结消散转移,但在爱德华神父此时的眼中,自己的活动是原地进行的,并不是移动,而是在加固与自己重叠的那个女体怪物和自己之间的那层无形的,从感觉上来说极度脆弱轻薄的隔膜。

    但是,他有意识地去做这件事,亦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这件事,这种意识本身已经不连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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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 异质扩散

    无形态的灰质在人们无法注视到的边界线上飘浮,灰雾仿佛在呼吸,无法辨识的信息跨越统治局内部区域向外扩散,无视常识中的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在坚硬的构造体材质上滋生出怪异的血肉。』 . .这些产生异变的地方在数理上是无序的,没有人可以确定在统治局遗址中又有什么地方突然长出一些奇怪的宛如某种生物组织般的器官,也没有人知晓这些疑似血肉和器官的物质到底在起何种作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像是活的。

    一片片蠕动着的血肉,一个个收缩鼓胀的器官,正在让统治局遗址充满一种怪异的生命的力量。无论是被素体生命牢牢把持的区域,还是被“莎”和“畀”率领的原住民占据区域,都能些怪异血肉器官的生长,可以们吐出灰雾,将它们盘踞的地盘拖入一种宛如噩梦的迷蒙中。巨大的,扭曲的,无法描述的东西,就藏在这些迷雾中,它亦或者是它们,是一个整体,但也是无数的个体,在亲眼目睹到它们之前,无法确认它们是存在的,也无法明白它们到底是怎样的额一种存在,但是,几乎所有能够感知外在事物变化的生命都能感觉到它或它们的存在,并由衷相信,它或它们真的就存在于这里,毋宁说,它或它们正在从一个难以言喻的角落中走出来。

    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都被一种莫名的惶恐包围了。所有曾经依赖灰雾的存在都在出生命的悸动,不久后,这份悸动就会变成悲鸣。那些曾经将灰雾如臂使指的力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灵活性和干涉能力,就像是灰雾中即将诞生一个真正的主人。

    在席森神父和素体生命所在的战场上,那些被卷入灰雾中的神秘专家反而突然觉得压力轻松了一些,他们同样感受到了,有某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正在从灰雾深处——并不是距离上的深处,而是一种更细致的,更深远,更本质的“深处”意义——爬出来。那当然是敌人,乃至于,是从感觉上,比眼前的素体生命更加可怕的敌人,一种截然不同于过去所见的无形事物,正在确立一个更具备切实意义的实体。

    “这是……什么?”虽然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但是,在亲眼见证之前,即便是神秘专家也无法理解自己对之产生的这种扭曲怪异的感觉,说是恐惧也不尽然,总而言之,就像是人类已知的所有情绪分类之外诞生了一种新的情绪。从感觉去想象那东西的形象,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蠕动着的轮廓,整个形体是模糊的,其本质更是难以捉摸。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非常危险的,足以毁灭整个统治局的东西。

    即便明知在战斗中必须专心,但是,神秘专家仍旧不免被那异常而朦胧的变化分去了心思,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让人走神,不过,从他的角度去明更加理性的素体生命似乎也没能抵抗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它的下一击久久没有到来,就像是凝固在原地一样。

    双方所在的地方原本是灰雾中的空泡,这个空泡哪怕在激烈的战斗中也没有破碎的迹象,但是,灰雾却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进来了,原本没有任何灰雾的空泡也开始产生迷蒙感,而这些渗入的灰雾也和之前的灰雾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若将之前的灰雾视为死物,那么,如今渗透到空泡中的灰雾就像是某种活生生的生命体,释放出强烈的存在意识,在意识主导下活跃的感觉。

    神秘专家不由得屏住呼吸,一种十分强烈的警惕感从脊椎窜上来,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旦过渡吸入这些灰雾就完蛋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施展神秘时产生的效果正在降低,那些本已经习以为常的现象一下子就变得难以产生,即便产生了,也会有一种沉重迟钝的感觉。同样的,素体生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在某种意义上,素体生命受到这种异常的干扰更加严重,有那么一瞬间,神秘专家似乎,在它们那坚硬的身体上正在长出肿瘤般的东西,但是,眨眼就被素体生命清除了。

    即便如此,素体生命的身体仍旧给神秘专家带来一种“变得柔软”的感觉,就像是过去未能给予其伤害的力量,已经可以突破那个坚硬的躯壳。

    风猛烈地刮着,神秘专家听到了夹杂在风中的含混声音,最初他以为是人类的声音,但随即就否定了。那绝对不是人类会出的声音,就像是某些乎想象的幽灵,正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游走,不断出悲鸣。

    也许躲藏在角落里的神秘专家没有注意到,但是,站在高处的神秘专家已经注意到了那些蠕动着的血肉器官正在自己目力可及的范围内诞生,本能在警告着他们,要不消灭这些血肉,要不立刻离开这个战场。神秘专家们听从了内心的感觉,因为,这个警告所带来的感觉,已经渐渐过了对战素体生命的紧张感和使命感。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出来,而且让人觉得一定会出来。

    这份可怕的愈加强烈的悸动将席森神父的注意力从战场上以及对自身的观测中拉了出来。他正不由自主地追寻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正在监控整个战场的进程,但是,无论是战场上灰雾的变化,还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悸动,都迫使他必须转移视线和思维——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与此同时,他嗅到了一丝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翻滚的灰雾遮蔽了人们的视野,试图远离战场,正在宛如迷宫般的建筑物中跋涉的原住民们先注意到那些异质血肉的存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或是一堵墙壁,一根梁柱,一扇窗户,或是别的什么物事,滋生出这些血肉后,就迅被覆盖,似乎整个儿变成了肉质的东西,是某种正在运作的器官,但是从可以异化物事中,又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规律——这种异化不是线性的,仿佛开始时,只是随机的一个点,之后再从点变成面,由面变得立体,当这种异质的血肉占领一个在原住民眼中属于“巨大”的事物后,这个事物就仿佛变成了一个器官,让周边物事异化成血肉的度加快。

    原住民根本不敢去触碰这种异常的东西,一直生活在统治局遗址中的他们十分清楚,这些似乎没有征兆的异常变化,这种大范围的,充满了侵蚀性的异变,这些明显涉及灰雾和构造体的异常事物,都是极度危险的。乃至于,只要视野中还能些异常的变化,就足以证明自己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

    “快!离开这里!”领头的人一边喊着,一边将能够释放高能脉冲的特殊炸弹扔进角落里,他甚至不敢将这玩意扔到那些血肉上。他的前脚刚离开,特殊炸弹的倒计时就开始了。他听到跑在前方的同伴经由通讯装置传来来的呼吸声,在全封闭的面罩中尤其显得沉重干涩,也明显暴露了他们的疲惫。

    尽管战斗的时间不长,但是,长期在充满了灰雾的区域中奔走,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仍旧会大量消耗精神和体力。他们知道自己等人的情况:从巫师和素体生命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他们,没能按照原计划撤离,灰雾的出现虽然谈不上意外,但是,高浓度的灰雾早已经让区域生某种细微的变化,那恶性的神秘,让这群人宛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深陷在幻觉之中,没能找到回归营地的正确路线。

    其实活下来的人并不多,这些时间里奔走在灰雾迷途中,又6续有同伴死于莫名的感染和幻觉,最后能够确认存活信息的只剩下八个人。他们的战斗已经不再是为了击败敌人,而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强烈地刺激到他们的神经,哪怕他们此时此刻也是全副武装,彻底将躯体包裹在防化服一般的全身护甲中,并且,这些护甲的材质也同样是构造体,也无法让他们产生半点安全感。

    自觉断后的原住民听到了一个同伴的呢喃声,对方说得很含混,根本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这正是精神崩溃的先兆。之前出这种呢喃声的人不是自己走失了,就是在众人眼前狂了。虽然从诊断上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不堪重负的表现,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在灰雾之中,存在某种可怕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人们的内心,无论有多坚强的意志,都不可能完全抗拒那个“自心底却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醒醒,尤雅,给我大声把话说出来!”同样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同伴的异常,试图用声音打断她的呢喃,因为这个同伴已经是这支队伍中最后的女性了。尽管知道作用微乎极微,但他们仍旧抱有一线希望。

    “听到了吗?尤雅!”同伴还在叫唤,随即,负责断后的原住民先感到从后方传来的震动,随即有强烈的光闪烁,即便背对着,眼前的事物也在白,当更巨大的震动传来时,通讯装置顿时陷入杂讯声中,而他也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前飞扑。

    数据屏幕一片花白,什么都,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摔在地上的原住民只感觉到有多个轮廓就将自己围起来,将自己扯起来,自己也下意识跟随着拉扯的力道继续向前跑。他觉得自己脚步凌乱,但是,拽扯着自己的那些人更是慌张,一种冥冥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垂下视线,然后,他,那些拖拽自己的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竟然全都不是人的轮廓。无法描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影子,仿佛这些影子本来就是某种独立的存在,和站在地上的个体没有丝毫关系。

    与其说这些影子张牙舞爪,不如说,它们的蠕动让人轻易就能幻想出一幅张牙舞爪的样子。

    这个原住民对自己这些影子感到恐惧,随之,也对影子的主体——那些拽扯着自己,力气大得几乎在拖着自己跑的那些人——感到恐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才觉得这些惶恐逃窜的同伴其实是怪物的伪装,但是,从心底滋生的恐惧是不同寻常的,强烈到了仿佛是一种预兆。

    他说不出话来,听不见声音,杂讯声和花白朦胧的轮廓,就像是构成了一个半梦半醒的世界,让他觉得自己越是向前跑,就越是远离正常而安宁的世界。几乎是无意识的反应,他猛然挣脱了那些拉着自己的手,疑似同伴的人形似乎感到吃惊,但却更恐惧地朝他身后望去——明明这些人形的具体五官细节,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惶恐呢?这个疑惑从原住民的脑海中划过,而身体已经下意识朝身后望去,他无法确认自己什么,只在那无可言喻的恐惧中,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其他的原住民相互搀扶着,他们之前差一点就失去了一个呢喃的同伴,也想要拯救勇敢断后的同伴,但是,这个负责断后的同伴在完成爆破后就产生了异常。仿佛在那惊天动地的冲击中,有某种无形的东西,进驻了他的内心,让他自己扔掉了试图救助他的双手。原住民在这个同伴突然挣扎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从高能炸弹爆炸开始就产生的某种异常,正在追逼上来,跑也是跑不过的,他们在一种剧烈的恐惧情感中,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回头感觉——于是,他们这么做了。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

    只有断后的同伴似乎真的什么,出难以描述的完全不是人类可以出的尖叫后,就从头部开始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是有一个无形无影的怪物将他从头到脚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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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 父与子

    来了,来了,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席森神父闭上眼睛去感受灰雾弥漫中的异动,他灰雾中的异常景象,但风带来的某种感觉,就像是气味,像是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呈现在他的感官中,他似乎可以听到,可以嗅到,可以触碰到,尽管他其实并不想接受到这些信息,也十分清楚,这些黏糊糊的模糊的知觉所呈现出来的意象并不完全是真实,而是一个太过于庞大,远出人们感知能力的事物被局限性的感知能力窥探了渺小而片面的部分——这是宛如盲人摸象般片面的错觉,但不正反应出那个即将出现,宛如从一个细小的狭缝中挤出来的东西的巨大和可怕吗?

    不局限于质量和体积的庞大,从各个角度都是人类必须仰视,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自身局限性的感官中窥知其全部的可怕之物,以不可名状的形态隐约浮现在席森神父的脑海中。. .他不愿意去注视,却被那强烈而异常的存在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的视线并不是主动从防御圈的灰雾中挪开的,他的思维也并不是主动脱离原来的思考方向的,全都是因为这个存在感就像是白矮星一样,质地坚硬,引力惊人。

    明明没有直接注视到那个东西,甚至于,根本就不可能用眼睛真切仅仅是一种知觉中隐约存在的似曾相识,就让席森神父的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一个名字——爱德华神父。

    “教父……”席森神父自言自语,但却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那个名字,他此时感觉到的东西让他想起这个人,但是,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可怕的东西,真和那个人有关吗?假如是有关联的,那么,那个引导自己进入末日真理的老男人,而今又是怎样的状况?在如今的异常事态中,究竟是主动性的参与其中,亦或者是被迫与之接触?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无论如何,席森神父都不相信,自己所感觉到的那个模糊巨大可怕却又充满了吸引力的绝对非人之物,就是爱德华神父本人。仅从神秘专家的直觉来说,造成如今异象的事物所具备的神秘性已经远远出沙耶了,而沙耶正是过去以来,爱德华神父的最高杰作——也许爱德华神父借由沙耶,在九九九变相中更进一步,但其最终产物的神秘性,也绝对不可能出沙耶太多。

    哪怕席森神父已经直觉肯定,爱德华神父在这个巨大的异常中参了一脚,也绝对不会觉得那个老男人能够在这种可怕的异常中占据主导权。毋宁说,当席森神父在这么一个仅凭感觉就已经感到颤栗的异常中想起爱德华神父的时候,他几乎就已经确定了,爱德华神父哪怕没有死亡,也绝对离死不远。

    神秘专家的直觉一向十分准确,尤其在判断生死攸关的问题上,准确率高达九成九,即便如此,席森神父仍旧不希望自己的直觉应验。哪怕自己的理念已经和爱德华神父分道扬镳,但是,从人情关系上,对方是自己的教父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不可否认,席森神父一直都认为,在自己的生命历程和成长中,爱德华神父对自己有着深重的恩德,这种恩德并不会因为双方立场和理念的不一致就会变成仇恨。

    席森神父不希望爱德华神父就这么死掉,可是,他并不确信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灰雾中的异常十分棘手,魔纹能制造的“风”所传递回来的异常变化规模,已经从感觉上出了他自认为可以处理的地步。他能肯定的只有一点:此时的异变,不仅仅是出乎己方的意料,也绝对不是素体生命的意料之中。

    倘若那个模糊巨大可怕的东西降临,将会承受其伤害的,也绝对不仅仅是自己人等,对素体生命也是一样的,它们绝对不可能讨到好处。

    “风”一点点被切断了,哪怕席森神父从那个巨大存在感的吸引力中强行脱离,重新将目光放在灰雾弥漫的区域,所能接受到的信息也已经远远不如之前。虽然眼睛没有瞎,但从神秘专家特有的知觉角度而言,席森神父觉得自己正在变成瞎子。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守阵地到怎样的程度,如果仅仅是素体生命,之前的布置倒是还算顺利,至少没有素体生命可以脱离防御圈内的战场,但是,突如其来的异常,以及这个异常被后的那个巨大而模糊的存在,已经完全将自己等人布置的防御圈变成了它的后花园。毫不客气地说,席森神父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可以挡住这种存在感强烈的神秘之物。

    他激活了脑硬体中隐藏的强制通讯,试图和“莎”达成联系,他并不确定是否可以做到,因为这本来就是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动用的通讯渠道。一旦动用,就会将己方在节点的布置,以及通过安全网络直达的己方老巢的路线暴露出来,以至于可能会让素体生命顺着这条脉络将己方估摸得干干净净。

    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出所有人的预想,在判断出素体生命也会措手不及的前提下,席森神父觉得自己的冒险是有必要的——如果不能将这个情报及时传递回去,真正打击到己方的大概就不是素体生命,而是这个无可名状的东西了。

    然而,席森神父的主动并没有收到理想的回报,无法联络的反馈持续着“沙沙”的声音,席森神父自己同伴的身影,也听不到在背后支援的人们的声音。只有建设机器还在轰鸣作响,持续作业,而且,他很快就,从建设机器的关节中长出的血肉物质——“简直就像是沙耶病毒一样”他不由得这么想到。

    无机的物质变得有机化,但是,这些有机的事物却又并不是寻常而言的碳基构造。尽管外表像是动物被剥皮之后袒露出的红白筋肉,又像是被硬生生挖出来的某种器官,但其本质却是截然不同于动物肌体器官的东西。它们,只是像而已。

    建设机器那由构造体组成的坚硬身体在变成血肉后,也是软乎乎的,热腾腾的,释放出肌体运动所产生的热量,又如同在进行某种器官功能的活动,产生更多的附属物质。这些附属物质全都具备恶心的外包特征和高强度的腐蚀性。建设机器刚刚才建好的部分建筑结构,就被它身上的异常血肉被挤压出来的酸液蚀出一个个孔洞。

    如果席森神父预料的那样,这些血肉哪怕不是正常的碳基血肉物质,也绝对没有表现出足以支撑巨大重量的特性。建设机器的关节被殖生的血肉彻底侵占,形成好几个形式上让人作呕的肿块,还不断喷吐出更多的灰雾。整个建设机器从攀附的建筑结构上摔落,尽管并没有彻底停止工作,却变成了一个移动式的灰雾制造机。

    两台建设机器全都不出意料的,没能抗住异常变化的侵蚀,其外部结构的异化过于迅,让席森神父觉得即便斩断了那些异化部位,也不可能让侵蚀停下来。能够制止它们的方法,只有将它们彻底毁掉,然而,这么一来,由自己负责的这部分安全网络节点的攻略就宣告失败了。

    “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办法了。”席森神父之顾虑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已经做下决定,如果还分心顾虑安全网络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从这次异变中活下来。和“莎”失去联系,已经足以证明,如今这个节点处已经完全被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侵占了。敌人的强度已经远远过预期的素体生命,这已经不再是战略上的失策了,而更可以视为末日进程中的一种出乎意料,却又必然出现的厄运。

    哪怕自己等人的谋划再周全,也无法估量“世界末日”的倾向性展所带来的灾难——那不是天灾,也不是**,而单纯是一种负面性的不如意的体现而已。

    席森神父右手腕上的魔纹灼痛,有些时候,他觉得这个魔纹就像是自己身体的另一个器官,它会呼吸,会撕咬,将那些神秘的东西转化为某种形式的力量。魔纹能究竟是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是属于魔纹的力量?从来都没有一个神秘专家可以捉摸清楚。说到底,魔纹到底是一种资格,还是一种武器,在统治局留下的资料中,也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是,在面对神秘事件中的危险时,这种充满了未知的东西,却比自己知根知底的东西更能带来安心感——要在那么一个短暂的时间里,用自己已知的东西去处理未知的事物,不是更难以做到吗?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想法本来就是矛盾的。已知的东西能够处理的,只有从未知变成已知的东西。

    席森神父一直都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应用魔纹的力量,他从不介意,这种力量是源于自己本身,还是完全由魔纹控制,也不打算去深思,魔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因为,在世界末日当头,自己所拥有的时间是如此之少,而要处理的麻烦又是如此之多。

    眼前的异常正是未知的,只能从感觉和已经生的异常现象中,总结出“很危险”这个结论,但是,到底是怎样的危险,何种程度的危险,却完全不知晓。那巨大而可怕的轮廓,也不过是感受性的信息在脑海中构成的意象而已,根本就不是那种危险的真正姿态。

    建设机器的异常正是从这种危险未知的一个侧面,它所具备的神秘性和过去所遇到过的大多数神秘事件并不在一个等级。在它更进一步变化之前,魔纹能“气压控制”所产生的巨大压力,仅在建设机器自身体格所占据的空间倾轧下来。

    两台建设机器的关节都已经开始血肉化,连带着从关节开始向身躯蔓延的部分也在殖生出丑陋的血肉肿块,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下,这些部位直接撕裂了。它们庞大的身躯向下塌陷,笨重地瘫在席森神父脚下。

    当席森神父抬起右手时,由这两台建设机器的异常血肉器官喷出的灰雾,便一股脑卷入魔纹中。

    然后,席森神父听到了一种“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就像是从自己的近侧出,仔细一听却又觉得音源并不在外侧,而是直接在体内产生,进入大脑的声音。

    席森神父无从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有点儿像是木材被折断的声音,有点儿像是咬断骨头的声音,在清脆中带着一丝丝腻味。这声音直接钻进席森神父的脑海中,就像是带有一种魔性的力量,强行将他的意识凝聚成一点,朝着大脑记忆的深处,朝着某种意义上更加深邃的思考,朝着连席森神父都未曾察觉的脉络,如流星般飞逝——席森神父有些恍惚,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恍惚了一阵时,就无数场景的片段:

    大量的巫师聚集在某处管道的角落,猩红色的矩阵是用各式各样的金属物质构成,没有任何弧度地勾连在一起,宛如自行生长般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地方。视角从他们身上掠过,没入皑皑的雾气中,下一转眼,就一群群行走于高台楼宇和宽阔如同广场的廊道上的素体生命,在它们走过的地方,蛛丝一样的白色物质缠绕在不同的事物上,并有诸多垂下的蛹状物,让人可以轻易联想到孵化场,席森神父甚至可以从那半透明的蛹壳内,个个畸形的人形体。又有原住民飞逃窜,借助各式各样的助力工具,在巨大的管道外壳跳跃,灰雾追逐着他们,一些意外总会生,断裂的管线鞭挞在他们身上,便让他们惨叫着从落脚处掉落,这才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何等高大的构造体设备群,向下眺望,根本这些设备的基座,只能望无尽的深渊,以及深渊不知其远的地方闪烁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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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 活性造物

    席森神父在呼吸,他的魔纹也仿佛在呼吸,所有在异化中产生的灰雾伴随着呼吸的起伏,一缕缕,一股股,一片片地没入魔纹中。..席森神父以一个巨大而开阔的视角,穿透时间和空间,一幕幕已经生和正在生的事情。他对自己景象毫不怀疑,也相信这些事情正在生,一个来自心底,却并非自己的声音在对他出呼唤。他听到了,这是熟悉的声音——爱德华神父。

    越人类视野范围的景象,就像是一面面镜子环绕在席森神父的身边,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切正在生的事物的中心,但他却十分清楚,这才是错觉。对那些正在生的事情,自己就像是隔着一层屏幕去里的情节,完全无法干扰对方的行为,哪怕知晓这些人和非人的行动终将干涉到自己。

    景象飞跃一个个末日真理教的巫师,飞跃一个个用金属护具武装到牙齿的士兵,飞跃一个个素体生命和它们产下的蛹状物,飞跃一个个试图逃离一场异变所导致的巨大灾难的原住民,飞跃一望无际的畸形建筑,飞跃那些无止尽般从生产线下来的死体兵,飞跃宛如给巨人建造的广场阶梯楼台和廊道,飞跃统治局遗址中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层落,终于从一个宛如直达地底岩浆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席森神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带着自己的视角前进,但是,他为自己所这一切感到震动。以集团方式聚集起来的敌人是如此庞大,就像是养精蓄锐许久,仿佛之前所有对它们进行的打击都不过是九牛一毛。那些群体所展现的压迫感,那些个体所具备的异常,那些灾难的生,那些惨烈又壮观的场景,那些无法理解其源头的灾难,只要只要感受到,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在彼此之间的联系中,席森神父听到了末日进程那不可阻挡的脚步声。

    以寻常的战争方式,绝对不可能战胜这些敌人,而在末日之后,哪怕是眼前这些充满了恶*****扭曲和异常的事物,也将会被某种变化毫不留情地扫荡殆尽。仅从结果而言,这个世界势必要完蛋了,但是,在那最终的破灭到来前,席森神父可不想就这么倒在敌人的手中——这样的情感就像是宁愿死在天灾之中,也不愿意死于敌人之手。

    这个自心底的最朴素的情感,仿佛引动了某些共鸣。不仅仅是从席森神父周边滋生出来的灰雾,就连远方防御圈内的灰雾,也在风的流动中,以他为中心汇聚。一个巨大的涡流在席森神父失神的时候成形了,那些有形质的灰雾,带着不可名状的某种无形质的东西,注入到他的魔纹中,三个半的棱形正缓缓补完。

    此时此刻,席森神父的视角穿过那些在灼热的宛如岩浆一样的液体中铺设的管道,从管道汇聚的枢纽处,在由齿轮和杠杆构成的巨大结构中,在这些富有节奏的敲击和转动中,汇同一股强烈的上升气流向上喷。喷的力量是如此的强烈,就连直径达到百米,足有十米厚的圆形金属板盖也被推起,于是,视角和气流一同从豁口出宣泄出去。

    新的景象同样带给席森神父强烈的印象,影影幢幢的东西在迷雾中穿梭,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和诸多身影的妖魔鬼怪开战,炮火倾泻的流光,爆炸产生的火焰,非人的嘶吼声,以及凄厉的惨叫,在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腾起,仿佛永不停歇,然而,并无法直接清晰地在交战的双方。厚重的墙壁突然毁坏,建筑猛然断裂,晰的阴影角落,总是会有什么的东西窜过——这熟悉的景象翻出了席森神父脑海中的印象,让他第一时间就意会了,这里是蜉蝣废墟,自己的视角已经穿过了统治局遗址和蜉蝣废墟的连接点,再向前的话,大概就会进入宇宙之中吧,他甚至有想过,会不会穿过宇宙直达地球。

    然而,他的视角涵盖了所有被灰色迷雾遮掩的区域,却丝毫没有再继续上升的迹象。下一刻,视角就像是一个疾跑的人,迅穿过那些虚幻而激烈的交战地带,直达一处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倾斜钟楼上,从这个高度俯瞰整个城市——这个伦敦城已经完全嵌入了蜉蝣废墟中,成为了那似乎永不停歇的怪异的一部分。

    然后,席森神父悬挂在天际不远处的蓝黑色醒行星球体,环绕在球体周边闪闪光的环状物,两个正迅壮大,让人觉得其正在急剧接近自己所在之处的两个巨大的事物:其中一个周身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环形山,在这些伤疤一样的环形山中,隐约可以些不自然的动静,却无从分辨那到底是由何种事物造成的;另一个巨大的事物远远像是一个拥有奇异形状的岛屿,更进一步辨认那奇异的形象,隐约可以是由多个物体以一种略显生硬的方式拼接而成的。

    席森神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两个巨大的迅接近中的事物到底是什么:纳粹的月球基地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

    两者就像是要砸在蜉蝣废墟中一般充满了让人绝望的压迫感,然而,席森神父清楚,哪怕是它们真的砸了下来,将蜉蝣废墟毁灭,也不可能奈何得更深处的统治局遗址,因为,统治局遗址的范围实在太大了,席森神父的视角穿过的景象甚至让他觉得,那是将地球挖空后所形成的内部空间——当然,至今为止,尚没有人可以确定统治局遗址的具体坐标究竟在何处,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其进行观测和理解,都只能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极为稳定的数据对冲空间。

    它的具体位置,也许并不是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而是需要从一个包括地月系统整体性的时空结构,以及从生命自身的意识层面和物质层面的交互过程,才能进行认知。至少,哪怕眼前的视角是如此的奇诡,也无法完全探究统治局遗址的整体轮廓。

    站在蜉蝣废墟上,眺望远在天边的星球和战舰,天空是一个漆黑的布景,深邃得似乎要吸走人的灵魂。席森神父的视角在挣扎,但却无法脱离蜉蝣废墟,真正进入到宇宙当中。在席森神父耳边呢喃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当席森神父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爱德华神父的声音时,他的视角猛然弹了回来,就像是猛然转醒一样。

    席森神父没能听清爱德华神父的声音到底在呢喃些什么,只能确认那绝对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且,即便可以辨识出是爱德华神父的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也逐渐变得空虚而柔软,变成一种陌生的,非是人类可以出的腔调。

    爱德华神父肯定做了一些什么,此时此刻所生的异变,绝对与其有关,但问题在于,以爱德华神父的为能,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场面如此失控?席森神父直觉感到,这次的异常绝对不是爱德华神父可以控制的,毋宁说,充满了一种挣扎的,失败的,恶化的味道。就像是爱德华神父想要做什么,却几乎失败了,失控了,进而引了更大的恶果,而其本人只能苟延残喘——以席森神父对爱德华神父的认知,这个老男人绝对不会轻易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理所当然也一定是生了某种逼迫他不得不如此的事情。

    伴随爱德华神父的挣扎而来的敌人……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席森神父希望可以听清爱德华神父的呢喃,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在这种异常的状况中,之前那视角的转换或许正是爱德华神父想要对自己透露某种信息。然而,在这之后,并没有更多更清晰的线索,席森神父只能眼睁睁地已经遍及自己所在的安全网络节点区域的血肉向更开阔的地方蔓延,完全可以想象,它们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丝缝隙,将会渗透到每一种物质存在中。

    如今这些血肉仅仅是侵蚀了构造体材质,但却不能保证它们不会侵蚀别的东西。席森神父亲眼肉是如何侵蚀建设机器的,正常情况下,他当然也会对自己的义体担忧,然而,魔纹却在大口吞咽着灰雾,让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免疫了这种侵蚀——不仅仅是魔纹的功效,也似乎可以猜测,那些似乎隐藏在灰雾中,导致血肉异像的某种东西,承载的是爱德华神父的意志,拥有一定程度的辨识敌我的能力。

    也就是说,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的感觉,绝对不是这种血肉异像的灾变。反而,倘若将此时此刻生的异常,暂且视为爱德华神父的挣扎结果,那么,定然还有什么会接踵而至。

    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眼前这让人感到几分熟悉又毛骨悚然的异变,反而像是在构筑阵地一样——为对抗不久后将会到来的那个可怕的东西做准备。

    “是这样吗?爱德华神父。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席森神父自言自语,他想象着,自己的心声,能够从内心深处传递给那个如今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存在的教父。

    假设自己之前的视角变化,就是爱德华神父竭尽全力带来的暗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以某种方式存在于这片灰雾中,乃至于,已经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吧?席森神父冷静地想到,尽管,从自我检测的数据来说,并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但是,从逻辑上来说,爱德华神父的异常所带来的神秘,也应该不是义体和脑硬体可以检测到的。

    尽管觉得自己体内已经产生某种异常情况,但是,席森神父并没有因此产生半点浮动的情绪,对他来说,这仅仅是从思考中得出的可能性结论,并且,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相对眼下所生的一连串异变背后所暗示的无法言喻的危险而言,存在于爱德华神父身上的可能性,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可能性,反而就像是最后的武器一样重要。

    以神秘专家的直觉而言,那个即将到来的可怕的东西,实在是远出想象,无论是做了多少准备,无论是做了多么有风险的准备,都无法让人觉得足够。反过来说,如果这就是爱德华神父所能做出的最后挣扎,那么,席森神父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风”停止了,席森神父身边的灰雾更加浓郁了,即便如此,他的某种知觉却似乎可以穿透这些灰雾,直达比常人肉眼所见更加遥远的地方,去感受,去辨识,去聆听。远在防御圈的浓郁灰雾却在此时此刻凝固了,其中的物事在席森神父的脑海中,构成一个整体性的轮廓,但那绝对不是“建筑群”的印象,也找不到其他的神秘专家和原住民队伍,反而,那鲜活的,匍匐着,蠕动着的感觉,散出不同寻常的味道,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物。

    这个巨大的,由建筑群构成的长达几公里的东西,三分之二的部分都被血肉异化了,当它开始呼吸的时候,那些宛如鳞片,宛如器官,宛如肌肉的本是建筑结构一部分的物体,就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摇摆。

    这仍旧是爱德华神父的手段,席森神父如此判断到,所有明显被血肉异化的事物,都是爱德华神父的一部分——这或许就是九九九变相那不为人知的神秘所造成的。

    现在,异化终于停止了,在席森神父的地方,的地方,被血肉异化的事物以一种在人类视角无法观测到的方式,有序无形地接合在一起,构成一个跨越统治局区域分隔的整体。那是一个,无法判断体积和质量,只能从感觉上形容为“巨大”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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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 时之莎

    由“莎”和“畀”兴建的原住民聚集地到处都是死体兵和原住民战士们的残骸,异状的血肉器官组织攀附在建筑物上,沿着或狭窄或宽敞的向上蔓延,如同滕蔓一样的肉丝悬挂在廊檐下,时而抽搐时而舞动,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一旦被其缠住就会在极短时间内血肉化。┡.『M大部分区域不是被废弃就是充满了死意的寂静,偶尔有爆炸声在火花之后响起,就如同记录着这场惨烈战斗的尾声——在原住民试图做到些什么事情之前,突然又猛烈的攻击就让这里的生命戛然而止。

    匆匆撤退的人们从早有准备的地下通道逃离,但是,在抵达通道之前,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员被那些从灰雾中滋生出来的种种怪异,以及不知道从何处侵入聚集地的死体兵杀死了。即便是有能力重启安全网络的“莎”,也没有在自己的防御系统中找出这些敌人入侵的漏洞,毋宁说,之后回顾起来,那些冲破聚集地的敌人并不是从“外面”闯进来的,而是从聚集地“内部”陡然出现的,最先浮现的灰雾就像是打开了一扇空间门。

    至今为止,仍旧很难理解,为什么受到高技术封锁的聚集地会突然产生如此大量的灰雾,这些灰雾的源头根本没有足够的线索去确定。异变来得太过突然,到来的方式太过诡异,其散布的方式简直让人觉得,整个聚集地连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正因为对自身的防御系统抱有充分的信心,认为无论何种进攻,都不可能在已经完成重启的安全网络系统中悄无声息,所以,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素体生命的动静,以及他方安全网络节点攻略上的“莎”没能做出及时的应对,更进一步说,虽然事之后就进行了调整,但是,聚集地的防御力已经不足以抵抗那种强度的战斗了。

    “畀”率领的精锐也好,以席森神父为的强大外来者援军也好,全都已经派遣到己方和地方的交界处,执行意料中极为艰苦的计划。为了能够在这场安全网络控制权的争夺战中一举扳回劣势,不付出足够的觉悟和力量,是不可能做到的,“莎”十分清楚己方和素体生命的力量差距有多大。己方制定的计划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如果还用半吊子的态度去面对,恐怕连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聚集地已经竭尽全力,背水一战,然而,突如其来的袭击轻易就打碎了这个美好的想法。如果任何成功率不为百分之百的计划都需要一点运气,那么,“莎”觉得自己等人一定是背运连连。总是会有某些自己不曾预料的情况,让事情总是向着自己等人所不愿意的方向展。

    在灰雾滋生,血肉异化开始的前期,就已经有不少原住民了疯,随之而来的低级安全卫士更是不受到己方安全网络的影响,以一种狂躁的姿态残杀人们。当“莎”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受到防御系统控制,想要召回外派的人员时,已经无法正常联络那些人了。

    无论是备受信赖的“畀”率领的精锐部队,还是一直合作愉快的黑巢等人,在那之后都没有半点信息传回来。“莎”已经尽力去调整通讯系统,并确认通讯系统并没有损坏,但是,似乎是信号在传递途中,亦或者是信号本身,出现了一些暂时无法理解的差池,所有的联络渠道都只传回让人焦虑的忙音,让人不由得从更糟糕的方向去想象这些外派人员的遭遇。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己方能够派出的这些最精锐的战斗力已经全军覆没,不过,在这种可能性之上,“莎”更情愿相信双方只是一时失去联络。为了坚守这个让人下意识觉得渺茫的希望,在聚集地入侵战中活下来的人员在“莎”的引导下,从地下道撤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事先准备好的密道,也是这一区域里最为复杂的迷宫般的地下管道系统,它的主体在统治局尚存的时代就已经完成,哪怕在安全网络暴走的时期也没有彻底被摧毁,“莎”在重启安全网络后,利用网络中存储的情报,将这个地下管道系统重新梳理和调整,在多处地方设置了庇护所和备用的指挥中心。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地下管道网络中布置的层层防御,比表面上的聚集地更加丰富,也更加复杂,足以在敌人从外部入侵时,将之层层分割,逐一歼灭,哪怕敌人如同这一次在聚集地里出现般,直接出现在管道中,也会因为管道结构的复杂,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兵力散布到每一个角落。

    不过,因为表面的聚集地吃了一场大溃败,所以,“莎”能够指使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根本就不能完成每一条管道区域的布防。“莎”已经将己方剩余人马聚集在一起,只占据了这个巨大复杂的管道网络的一部分,但是,若是敌人的数量足以填满管道的话,她也并不认为自己等人可以坚持多久。

    从已经被破坏的监控装置,彻底失联的管道区域,以及这种颓势扩散的度来莎”估摸入侵到管道系统中的敌人足有数万之多,而己方剩余的人手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百多人。即便知道在统治局遗址中,原住民的数量更多,但是,具体有多少,又存在于什么地方,却无从判断。因为,在安全网络暴走的时期,统治局的建筑用地飞激增,高度和宽阔程度都在以一种可怕的度不断累积,其最终面积之大,层落和层落间的间隔之深重,已经远幸存的原住民可以应付的程度。

    整个统治局遗址就是一个不断进行扩张的迷宫,而“莎”等人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这个巨大迷宫的小小一隅,哪怕“莎”已经重启一部分安全网络,也无法通过这种程度的安全网络,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兴建的聚集地信息向所有区域层落中的原住民传达出去。

    “莎”可以想象其他区域的原住民也组建了自己的组织,以适应这个黑暗又危险的时代,但是,在原来的安全网络已经被强行划分为两部分的情况下,究竟有怎样的灾难在他们身上生,却是无法想象。在素体生命已经占据了统治局三分之二区域,并修改了安全网络的现在,任何和灰雾扯上干系的异常状况都几乎可以视为它们的进攻。就连保有三分之一安全网络的己方也无法确保聚集地的安全,其他原住民组织所面对的困难大约可以想象了。无论是在己方被袭击之前,还是之后,一旦素体生命对之展开侵攻,那些人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这边的情况更好。

    至于素体生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从席森神父等外来者带来的情报来是能够理解的——这个伴随着统治局的陨落而兴起的智慧生命种群正谋求自身的繁殖,在过去许多时间里,个体不具备生物繁殖能力的弱点一直困扰着这些强大的生命,素体生命的新生总是伴随着一个极低的概率,这个它们自己未曾有能力摆脱的困扰,得到了外来的助力而获得希望。现在,它们不再追求自身繁殖这条生物路线,而将目光转向其他物种转化成功率的层面,它们需要大量的资源来验证,虽然如今入侵聚集地的死体兵和灰雾现象杀死了诸多原住民,和“素体生命的转化需要人类**”的传言不符,但传言归传言,如今得到那些诡秘的巫师们的帮助,素体生命的转化是否还需要人类**就很难确认了。

    亦或者说,一旦被确认,就是灭顶之灾完全落下来之时,在这之前,素体生命的侵攻也许会杀死许多人,但是,并不会从根本上消灭人类,它们仍旧需要一部分活着的人类做为繁殖的保险。原住民所承受的压力肯定远大于过去的时间,但是,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

    现在“莎”所面临的困境难以解决,她需要足够的冲击力,以打破被动防守的僵局。原先预期最好的情况,是使用安全网络为素体生命设下陷阱:安全网络节点的争夺战,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获得胜利,“莎”利用争取节点的时间,以转换节点为表面,背地里则是在节点中种下病毒,己方以素体生命无法识破的方式败退后,素体生命定然要接管这部分节点,并对其进行改造,而这种病毒将会经由这个途径,渗透到素体生命的安全系统中,只要这些素体生命同样使用安全网络去囊括它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己方自然而然就能在病毒的引导下摸清其概况,找到其老巢,真正对它们动重创的一击。

    尽管当时是这么想的,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聚集地被破坏了,找个时间重建就好,但是,和己方主力部队的失联,却意味着在难以追上敌人展的脚步。素体生命的动作越是迅,原住民就越是不可能拥有重建主力部队的时间。

    全身构造体化的“莎”近似于素体生命,对素体生命的研究,是她可以活得如此之久的依仗,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莎”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素体生命。在她的理解中,素体生命能够产生达到临界兵器水准的战斗用器官和肢体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却很难得知,素体生命在得到外力的帮助下,究竟是通过怎样的过程,提高其他生命向素体生命的转化——在她的研究中,素体生命既不具备繁殖能力,其自身的形成也充满了意外因素,人为控制实现的几率之低,其实是有缘由的,而这个缘由在彻底东西素体生命自身的秘密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大幅度提升,哪怕是比彻底转化为素体生命,在技术含量上更加低下的义体化,也是一种十分依赖运气的行为,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莎”只实现了极少数人的义体化,完全义体化的人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么,一介外来者组织,究竟有什么底气,能够突破素体生命的繁殖屏障呢?素体生命可不是什么蠢货,它们对自身繁殖的谋求,促成它们对自身的研究,如果不是拥有极大成功率,在种族性上极度排外的素体生命根本不可能和这些诡异神秘的陌生人合作。

    “畀……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已经完全义体化的莎,宛如雕像一般,在地下管道的庇护所总控制室内暗自祈祷。比起以席森神父为的外来者们,当然是“畀”这个土生土长的自己人更值得信赖,为此,“莎”在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女战士身上安置了许多保险,只要有一个保险起作用,理论上就能够与之恢复联系。

    座落在“莎”身旁的巨大封闭舱内,两台试做型的武器已经整装待。这些尚未完整测试过的武器,理论上可以达到临界兵器的水准,也是“莎”在研究统治局遗产的工作中,对自身知识的一次整合。

    从统治局还存在的时代开始,她就是一个地位中上的研究人员,经历了统治局的陨落,安全网络的暴走,和安全网络的重启,哪怕兴建了聚集地,也没有让她的工作性质能力方向和自我认知产生改变。

    她能够做出的最大贡献,就仅仅是将那些稀罕或尘封的统治局技术,以自己的方式重现出来,以让残存的原住民能够在这个黑暗残酷的时代获得喘息的余地。

    没有经过完整测试的武器都是危险的,越是强大的武器,其危险性也越高,理论上可以达到临界兵器水准的试做型武器一旦产生意外,其后果不堪设想。若非万不得已,“莎”并不希望动用这类武器,然而,时不我待,“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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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 阵地作成

    席森神父从高达数百米的天台跳下,毫不迟疑,视角的变幻中呈现出来的场景,以及从感受中体验到的,那来自于爱德华神父的异常存在形态,并由此滋生出来的来自于灰雾异动的某种尚未到达却已经冥冥存在的怪物,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觉悟了,自己所在的安全网络节点区域已经无药可救。. .无论是跟随自己而来的原住民卫队,区区十个神秘专家,还是经过一番杀戮却绝对没有除根的巫师们,加上虎视眈眈的素体生命,都不可能在这个战场上生存下来——不,也许可以,但是,那定然极为偶然的情况。

    这个敌人和过去遇见过的敌人都不一样,所谓“怪物”的称呼也无法形容它的诡异和强大,它既不站在自己这边,也不站在末日真理教纳粹网络亦或者原住民等等现存组织的哪一边。更深刻地说,尽管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它一旦出现,就定然是现存所有人类和非人存在的死对头。

    在自己所知晓的,还活着的人和非人之中,绝对没有像它那样,明摆着独自一体,和所有所见者为敌的势态。即便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那样在世人眼中扭曲又残忍的个体,也是以社会集体的形态去战斗的,毋宁说,正是因为这些与众不同的人可以结成集团,并不断壮大集团中的个体,所以才显得强大。

    与之对比,那个冥冥在异变中展现其存在感的东西,绝对只是单独一体,并且,仅仅是单独的一者,就足以匹敌如今现存的所有集团展现出来的神秘性。

    那是一个庞大又恐怖的体量,难以将之细化为具体的数值,哪怕目击到其个体的形态,大概这个个体形态所展现的,也只是其片面又渺小的一种表象吧。席森神父多少能够明白,这样恐怖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末日里是有可能存在的,但却无法从脑海中实质构建出一个整体而实质的轮廓,那就像是知晓概念,却无法用具体而单独的某一个事物,去完整表现出这个概念。

    席森神父的心中越是滋生出恐惧,就越是能明白即将进入这个节点区域的,将爱德华神父逼迫得无路可走,只能破釜沉舟进行异化的怪物,必须从一个形而上的哲学方向去认知,否则,无论多么对其高估,终究都只会低估罢了。

    以自己所感受到,所似乎观测到的情况来判断,爱德华神父的异化已经让他不再是自己认知中的那个人了,那到底还是不是人类,已经可以做出明确的断定——肯定不是人,但是,即便舍弃一切,以如此狂气的姿态去面对这个敌人,也不一定可以获胜。在战斗开始之前,爱德华神父肯定不止如今所见的这一种布置,席森神父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教父从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中叛逃后,已经成为新世纪福音的信使,其地位权限之高,定然不可能独自战斗。

    以此推断,恐怕在爱德华神父被迫变成如今这个形态之前,就已经有新世纪福音的力量对那个怪物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干涉。继续深想一些,恐怕身为领的女巫VV和其他信使的力量都用上了,即便如此,仍旧略显不足。

    既然爱德华神父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么,在他行动之前做铺垫的女巫VV和其他信使又是怎样一个情况呢?尽管没有目击证实,但席森神父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在最坏的情况下,恐怕就连女巫VV也栽了吧?而在末日进程步步紧逼的这个世界里,任何坏的预感都要比好的预感更先应验。

    所以,席森神父几乎已经确定,那个在常理逻辑中十分强大的新世纪福音已经完蛋了。而给予这个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组织致命一击的怪物,却不让他觉得,是由新世纪福音纳粹亦或者是网络球和统治局原住民等等这些耳熟能详的组织引动的。并且,这个怪物的出现也定非是偶然,而是在自己所不知晓或者下意识忽略的地方,产生了一些足以成为导火线的状况。

    是中继器之间的冲击吗?还是素体生命的繁殖计划?亦或者是末日真理教的献祭?虽然有许多疑点,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摸清线索了。席森神父深知,如果自己不能在那个怪物出现之前逃出一定的距离,那定然会被卷入战斗中。哪怕自己手腕上的魔纹已经切实晋升到了第四等级,不能说不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是,那样的怪物,是第四等级的魔纹使者就能应付的吗?席森神父自己并没有一成以上的把握。

    爱德华神父的异变所带来的种种状况,无疑是促进魔纹晋升的条件,其中有什么道理,席森神父也不清楚,但是,从自己身上生的异常现象来说,将之视为爱德华神父的警告也未曾不可,是他在以某种奇异又隐晦的方式,试图让席森神父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有必要直面战斗的话,席森神父认为必须重新联系上“莎”,在获取一定的帮助后,才或许可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保住小命。

    席森神父的脑硬体在这个方向上飞运算,得出的大部分结论都证明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在没有得到“莎”的支援前,四级魔纹和手镯状临界兵器对上那个怪物,都只会如同风中残烛般孱弱。

    必须和“莎”重新联系上。这么想的话,就必须先恢复联系。席森神父的脑硬体腾出一部分运算机能,监控现时可见的每一丝异动,又分出另一部分计算机能,尝试破解这次异变对信息传递的封锁。

    鉴于自己所感受到的,爱德华神父如今那异常的跨越空间蔓延到其他统治局区域的存在感,席森神父其实也隐隐为原住民聚集地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如果这个预感已经生,那么,此时此刻原住民聚集地已经被贡献了吧?几乎倾巢而后,由“莎”负责全权监管的聚集地根本就不可能具备太高的防守力度,所有在统治局里出现过且尚未被彻底毁掉,甚至于愈加壮大的组织,都有攻下聚集地的能力。

    不过,“莎”也不是一个天真的女人,她肯定在被杀死之前逃走了。

    经过重重叠加的情况判断,脑硬体已经给出了席森神父一个模糊的答案:自己的确可以重新恢复和“莎”的联系,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至少要活过一小时。

    “风”在四级魔纹能的指示下,构成了有形无质的锋利转锯,在席森神父沿着塔状建筑表面下滑的同时,在塔身上刻下繁复的曲线直线符号和文字,其中有常人可以理解的词句,也有从现用词汇中变形而来的自创字词,有从神秘学经典中摘抄下来的文句,也有原创的阐述自身思想的言句,但这些有形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由这些可以直接认出猜出亦或者根本无法理解的有形结构彼此之间的繁复接合,所延伸出去的某种思想意义,这些有形的纹理,经由灰雾填充,就成为了可以展现神秘现象的仪式法阵。

    整个节点区域中最高的建筑物表面,被席森神父在奔走下坠中刻上的献祭仪式魔法阵缠绕着,就如同盘旋向上的升龙和盘旋向下的伏龙,从意象上同时借鉴于东方神秘学和西方神秘学,如同杂货铺,又仿佛是集大成者。这样的仪式纹理将源源不绝从空气中浮现的灰雾吸入,化作闪烁的蓝光在纹路间游走,间或亮起耀眼的一瞬间,又突然黯淡得仿佛要将光吸入般黑暗。

    当席森神父落地的时候,数百米的高塔表面铭刻的仪式法阵已经膨胀出无形的气势,带起自然的疾风,向四面八方吹拂而去。席森神父的魔纹能渐渐失去了对这种异常产生的气流运动的控制力,身上深沉颜色的神父长袍状的战斗风衣也不由自主地在风中起伏,拍打空气出啪啦啦的声音,愈加显得是在一个风暴雨来的当口。

    由声音气味和各种事物的特质所带出的气氛是如此的暗沉,虽然并非是完全没有声音,但是,所有的声音都似乎在衬托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死寂。让席森神父不由觉得,在这个节点区域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自己是最后的一个,在那之前曾经喧嚣惨烈的战斗,都已经连痕迹都已经被侵蚀殆尽了。

    从感觉上来说,哪怕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是素体生命或者巫师们,也是挺好的——然而,既没有友军,也没有敌人,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一种极端异常的,宛如压抑的火山即将喷的气氛中,去面对一个无法理解,没能目击到,只能凭借冥冥中的感觉和逻辑上的推断去认知的怪物。不,应该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去在一个体量上庞大,理智上无法理解的怪物群中求存。

    正因为在最高的建筑上铭刻了仪式法阵,并通过魔纹能所形成的“风”,对曾经自己人和素体生命交战的区域留下的仪式痕迹进行覆写和连接,从而构成一个面积相对巨大,并存在一个具体核心的大型仪式法阵,并对其带来的信息进行脑硬体层面的整理,以及神秘专家直觉层面的梳理,席森神父已经十分肯定了,一旦这场战斗开打,爱德华神父绝对是一种无法分辨敌我的状态,不可能奢求他还能够顾及自己这边的情况。

    拥有第四等级的魔纹,再加上一具临界兵器,并进行过义体化改造,熟悉末日真理教的种种仪式,这些手段都仍旧让席森神父觉得不够充分。他的强大由这些部分构成,在寻常的神秘专家眼中,已经足够强大,但是,这也已经是他可以拿出的手段了,倘若这样还不足够,那么,他可以遇见自己的下场肯定十分凄惨。

    爱德华神父将自身做成了“阵地”,席森神父便选择将自己身周,以自己的手段可以利用的事物做成“阵地”。而席森神父本人则在愈加狂暴的风声中,隐藏了自己气息,如同幽灵一样向“阵地”角落移动。他无法确认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出现,但是,只要运气不是差到敌人直接从这个角落出现,那么,他就拥有足够的机会从这个战场撤离——尽管在世界末日里,万事万物总是朝着和自己预想的坏方向展,从来不给人机会,但是,对神秘专家来说,无论要做什么,运气都是必不可少的。

    对席森神父来说,如果敌人就真的直接从自己所隐藏的角落里出现,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运气已经不足以从这个战场上撤离了——哪怕自己换一个隐藏的地方,也同样会因为其它因素而功亏一篑。

    因此,席森神父仍旧是冷静的,并不为运气上的未知而忐忑。

    席森神父的脑硬体持续分析灰雾中影响通讯的因素,并始终尝试对可能存在的信号进行试探和连接,因为仪式法阵已经构建完毕,所以,灰雾在这么一段时间内,反而变得没有那么浓郁了。即便如此,当填充在仪式法阵中的力量饱和后,灰雾仍旧会继续增加吧。席森神父的“风”未能从之前的战场上找到人或非人的尸体,曾经回收充当引子的尸体都已经被异化血肉吞没了,大概算是尸骨无存吧。这意味着新勾勒出来的末日真理教的仪式中缺乏引子,会让仪式的最大效果和运作效率大大降低,不能指望它可以对神秘性高的事物现象造成直接影响,就连间接影响,视目标的神秘性程度,也会比有引子的状态下大大降低。

    不过,席森神父构造了如此巨大的仪式,并不是为了狙击敌人,而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它的效用很多,不过,在席森神父的使用中,则是将全部的力量都局限在寥寥数种效果上。

    当可以做的准备完成时,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狂暴的疾风,将席森神父的气息冲刷得极为稀薄,并分撒在多个角落,而席森神父本人则靠在一处外墙上,闭着眼睛,等待着感觉中,那个冥冥中显得无比恐怖的东西的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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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