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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 狂人绝计

    时间机器,这个名字在无数的科幻作品中频繁出现,但是,从来都没有一台时间机器会是以“摧毁一个世界”为代价去开启的。..锉刀在第一时间就理解了“时间机器”对这个已经陷入崩溃的世界的意义,然而,与此同时,她又因为常识和直觉,对近江口中的“时间机器”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那真的是自己所知道的“时间机器”吗?

    近江的微笑充满了自信,就像是在这一刻,真理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可在这份自信的背后,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让锉刀感到毛骨悚然。锉刀目光飘浮,环视着巨大的螺旋阶梯和无法用肉眼去计量的容器之壁,那疯狂而怪诞的气息变得愈加浓重起来,让她觉得口干舌燥。锉刀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网络球内部,围绕着“近江”这个东西,正在生的某种异常变化,让她开始不觉得,自己被网络球回收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不,应该说,当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对撞的时候,这一切就无法变得美好起来,中继器的毁灭虽然也是在预想的情况中,众人在此之前就做过多次预估,其对战争形势的影响和对人类社会的后遗症,都已经尽力去估算,然而,当事情真的生时,才让锉刀感受到,那种当时自以为已经尽量高估的后果,其实仍旧是大大低估了。

    当中继器生碰撞之后,所有人都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一个挽回自己的机会。不仅仅对死去的人是这样,对于自己这样的幸存者而言,也是一样的。在中继器碰撞毁灭后的并性灾难中,是否可以幸存下来,是否被其它势力收容,结果都会变得极度危险。

    锉刀越是清晰地理解自身处境有多么危险,就能越是清晰理解到,其它幸存者,或许还包括网络球的其他人在内,处境也是多么的危险。自己正直面导致这种危险的一个关键存在,这个名为“近江”的,拥有美丽女性外形的东西,在骨子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啊?哪怕她口口声声说“拯救世界”,但要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继续相信,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锉刀这么想着,她越是这么想,这么去怀疑,这么去思考,就越是有另一种粘腻而湿冷的恐怖感,沿着她的脊椎舔舐着。

    锉刀意识到,自己正在抖,就像是面对饥饿狮子的绵羊。明明自己是一个三级魔纹使者,而近江从来都没有展现出直接的破坏性的神秘力量,仅仅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存在于这里,可是,锉刀突然对能够在这里战胜近江没有信心——近江掌握有伦敦中继器力量的一定调度能力,这是理性思考的答案,但是,即便排除中继器的力量,锉刀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战胜此时此刻面带微笑的近江。

    “网络球知道你的计划吗?这个收容所的建立,有经过网络球的同意吗?三柱对中继器的控制不可能轻易就能避开吧……”这么质问着近江,锉刀猛然一个激灵,这个逻辑仿佛已经在暗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时间机器的计划本来就是在网络球的全力推动下才能进行,只是由我全权负责过程,倒是这个收容,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除了我之外,只有相关人士才会知晓……连走火都不可能知道。”近江注视着脸色变得青白的锉刀,就像是揭开魔术的秘密般,轻声对她说:“三柱中的两柱,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呀,这是在这台中继器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结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锉刀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几乎只凭灵感就知晓了,近江说的是事实,以及那背叛了网络球的两柱,到底是哪两柱,“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骗过常怀恩!”正是因为脑子陡然拥有了“常怀恩”这个人的信息,所以,才让她愈肯定,这个收容所正是伦敦中继器内部的某一个秘密地方,因为,常怀恩作为支撑中继器的三柱之一,自称为“哲学幽灵”的他,拥有着“不在伦敦中继器内部就无法获知其存在性”的特征,而正是这样的特征,让每一个知晓他存在的人,都十分肯定他对中继器的控制绝对是足够严密的,而且,他的这种存在性,最初正是为了完成一个针对最恶劣形势的应对手——那就是,假设有一个莫名的力量,在大方向上影响着世界局势,而它自身却足够隐秘,无法被他人探知,那么,就需要一个同样隐秘的自己人,要不在隐秘中去进行追查,将这个敌人的隐秘性勘破,要不就需要在最关键的一刻,在连那个隐秘力量也无从知晓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因此,常怀恩作为三柱之一,无法被伦敦中继器之外的人所认知,在人们离开了伦敦中继器后,也将会失去他的信息,正是这种隐秘性确保了,他正是针对“某个敌对的隐秘力量”的保险和杀手锏。

    锉刀在伦敦中继器内部,知晓了这一信息,却又因为知晓了这一信息,而完成了和当前状况的对比,从而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哲学幽灵”常怀恩这个保险和杀手锏,已经失效了,因为,他的隐秘性从一开始就没能逃过敌人的观测,而这个可怕的隐秘力量,就诞生在网络球内部,是构成网络球过去赫赫声威的关键之一。

    谁能从一开始就想到呢?一手促成伦敦中继器构成的近江,到头来却是借壳行动的怪物。

    常怀恩作为“哲学幽灵”的成功,是因为中继器的力量,而他失败的引子,同样在中继器建设开始时就已经埋下了。从逻辑上,常怀恩的失败不存在任何偶然的因素。

    伦敦中继器的总工程师“近江”,三柱之二“级系”和“玛索”,这个组合在多少能够理解伦敦中继器基础结构的锉刀眼中,拥有对伦敦中继器近乎百分之百的控制力。即便如此,她仍旧无法避免感性地去期盼同为三柱之一的常怀恩能够制造奇迹,捉住那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然而,期望越大,面对那渺茫的概率,绝望和恐惧也会有多大。所以,锉刀只能出悲叹和哀嚎。

    “常怀恩竟然会在这里失败,竟然会是这样的失败,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啊!”锉刀只觉得内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快要冲垮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构建起来的心灵堤坝,“太可笑了,这太可笑了,他不应该败在自己人手中……他明明还能做更多的事情,也应该还有更可怕的敌人需要他去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成为敌人?你要背叛网络球吗?你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吗?”锉刀语无伦次地质问到:“你……疯了吗?近江。”

    “不,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近江说:“时间机器的研究建造和使用,都得到了网络球的全力支持,只是,它使用的代价要比网络球所想的还要高昂。我仅仅是隐瞒了这份高昂的代价而已,这或许是欺骗,但绝对不是背叛。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要拯救这个世界,不重启一个全新的世界线,是无法做到的,比你所见过的任何怪物都要可怕的怪物,在如今的世界里撒欢,我们的失败,在你许还有许多挽回的机会,但其实,,我们早就失败在了起跑线上。”

    “起跑线?”锉刀一边用力敲着脑壳,一边喃喃自语,她觉得自己脑浆都快要被这让人绝望的现况给榨干了。

    “是的,起跑线,在世界存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输定了。”近江说的话,让锉刀只能从字面上的意义去理解,但是,其真正的含义,却完全无法理解,“我们必须重启世界线,让一切从头开始——不,具体来说,也并不是完全从头开始,而是要促成一个特定的世界线,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和那个怪物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抱歉。”锉刀缓缓坐在地上,她已经放弃了用自己的力量去攻击对方的想法,因为,这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从近江的表现来就算真的在这里被杀死,也无法阻止她的计划的执行,因为,她只是关键的那个人,却又不是唯一的计划推动者,更已经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在时间机器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近江在时间机器计划上,就似乎已经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锉刀只能这么判断,还有很多她没能想清楚的问题,但是,眼下的场合和她自身的状态,都不容她太过深入地思考,也不存在深入思考的时间。

    锉刀对自己为什么会被近江放出来,还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么多隐秘的事情,而感到不解——即便不对自己讲解,近江的计划也一直有条不紊地执行,这让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幕后黑手需要一个聆听者,以宣告这份阴谋有多么精妙”才存活下来。

    “我什么都做不到了。”锉刀像是对近江,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其他幸存者,以及网络球的其他人说到。

    “听我说,锉刀,时间机器是必须开启的,如今我们所付出的代价,都是必须的,也必然要有这样的代价,才有可能战胜那个可怕的怪物。但是,这个可能性仍旧太低了,所以,才必须尽可能争取帮手。”近江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帮手?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帮手的!可他们现在都要变成燃料!”锉刀指着无以计数的容器大声喊道,她觉得自己的喉咙沙哑,情绪近乎竭斯底里。

    “没有燃料,就算有帮手也无济于事。”近江平静地说:“在某种意义上,足够份量和质量的燃料比帮手更重要。”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为什么?”锉刀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因为,她不觉得除了提问,自己还能做什么。

    “因为你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近江说:“你的运气一向很好,不是吗?在每一次神秘事件生的时候,你的运气都很好。”

    锉刀闻言不由得苦笑,她终于更深一层理解了,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这里质问对方的原因——正如在过去的每一次神秘事件中,她都会用“赌博”的方式,去测定自己的运气,而实际结果也总是会证明,她比任何人的运气都好。所以,在许多三级魔纹使者,许多神秘专家,都一一失足于诡异和恐怖的时候,她总能活下来,一直活到了现在——而现在,这份运气又一次拉了她一把。

    从近江的表情中,锉刀任何谎言,对方不是因为人情或实力这样的因素才在她挣扎的那一刻打开了容器。也许促使近江这么做的因素有很多,但对锉刀自己来说,除了“运气好”之外,别无其它解释。

    “如果我说不呢?”锉刀低沉地说:“我不觉得自己能够在如此‘伟大’的计划中有什么促进作用。”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嘲讽什么,但是,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嘲讽什么。围绕近江所进行的时间机器计划,从规模,跨度结构和施行上,都堪称是可怕和富有决定性的。自己这些人,包括网络球在内,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场,绝非是什么“运气不好”就可以形容的。

    “这不是什么伟大的计划。”近江正色到,她的认真,让锉刀觉得自己用那种嘲讽语气说出的“伟大”,就像是在说无聊的冷笑话一样,“这仅仅是在没有办法的前提下,所能找到的办法,与其说,它是正确的,不如说,我们期望它是正确的。因为,如果它不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真正玩完了。你今的世界,如果没有时间机器,我们完蛋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但有了时间机器,我们完蛋的几率就会成为百分之九十九——从结果上来说,也许冰冷,但这是我们在有限条件下所得到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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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9 狂人绝计2

    近江对时间机器运转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即便是在眼下的情况,锉刀也不愿意去接受,哪怕近江所说的“世界线”和“世界”在概念上有所差异,但在锉刀看来,两者在实际情况上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她很难想象,当自己所存在的世界线被毁灭后,当自己所知道的人类全都在眼前被当作柴薪一样燃烧殆尽后,在那一切都消失的尽头,到底会有些什么——那到底真是如近江所说的希望,还是一个最彻底的休止符?

    锉刀同样不觉得,那些拥有宗教信仰,相信事物会在灭亡之后再度轮回的人,在真正面对这种毁灭性的景象时,仍旧能够以自己那坚定的信仰无动于衷——不,仔细想想,近江所说的情况,不正是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末日真理吗?

    锉刀觉得自己的思维开始混乱,自己所要面对的未来,从来都没有被人证实过,自己所正在思考和注视的,也是无从去思考和注视的东西,在那自己无从了解的前方,是黑暗笼罩下的未知,那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亦或者那里真的是一无所有?这些问题,只有在自己真的走进其中,才能知晓。可是,“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是什么”的恐惧,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感到腿软——在一些时候,人们可以选择不前进,不闯入那让自己本能感到恐惧的冰冷黑暗又未知的世界里,但是,在另外一些世界,似乎自己别无选择。

    锉刀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没有选择——近江就像是一个陷阱,将所有和她接触的人都套上绞索,而猎物却已经失去还手之力。就像是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怎么想,也不可能动摇近江的计划。

    即便如此,她仍旧想要挣扎一下,哪怕明知无法逃脱。

    “……你是说,在如今的状况下,不使用时间机器,主动毁灭这个世界,我们就会百分之百随着世界一起毁灭吗?”锉刀有些不甘心地说:“你没有证据。”

    “是的,没有证据,也不需要。因为当证据就是‘所有人都完蛋了’这一事实的生。当它成为事实,那么,它作为证据,也已经不存在任何正面的意义了。”近江平静地说:“我们需要赌一赌,锉刀,也许你的运气,会让我们增添一分胜算。”

    “赌博吗?”锉刀不由得苦笑起来,自言自语般说着:“没想到拯救世界竟然依靠赌博。”虽然这么说,但是,之前那激动起伏的心情,终究在必须面对的事实面前,在她身为身经百战的神秘专家的素质面前,渐渐平复。

    恐惧、绝望、不好的预感、不妥当、质疑等等感性,都不可否认地存在于她的心中,但正如过去所面对的那些恶劣的事态一样,如今的情况,也等同于一个“神秘事件的危急时刻”,这么类比的话,反倒让理性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

    在可以计算到的最坏结果外,寻求一个不算最坏的结果,这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会尝试去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锉刀深吸了几口气,问到:“也就是说,我参与时间机器计划就没问题了,对吧?但是,如果有可能,我仍旧不希望将这里所有人都变成柴薪——时间机器的运转,需要毁灭世界,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不是世界,而是世界线——”近江如此辩驳到,但顿了顿,又说:“嗯,或许,说是世界也不为过,毕竟……”毕竟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却更让人觉得不安。锉刀只觉得自己本能的预感成真了,所谓的“世界线”和“世界”只存在字面意义上的差异,但在实际情况中,仅仅针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两者近乎是相等的。

    这意味着——

    第三次世界大战,无论是末日真理教赢了,还是纳粹赢了,亦或者是联合国赢了,都没有区别。不,应该说,除了末日真理教大概仍旧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属于胜利方之外,其它所有人和非人都是失败者。

    因为,“近江”这个陷阱,很可能比任何人和非人,比任何阴谋家,都要更快地按照其理念和方式,将这个世界破灭掉。

    对于所有有志于阻止世界末日,有志于对抗伤害这个世界的一切邪恶,有志于拯救世界的人,尤其是网络球本身,以及始终对抗着末日真理教的神秘专家而言,这可真是个可笑的结局。许许多多的人都会用作柴薪一样烧掉,这不是神秘专家所猜测的世界末日的样子,也绝对不是末日真理教所预谋的世界末日的样子,更不是网络球数次评估后所预言的世界末日的样子,也同样不是这个世界在自然展下步入末日的样子。

    而做到了这个地步的近江——以及帮凶们——最终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对付一个可怕的怪物,进而拯救世界?”

    在锉刀看来,这种说法是如此的矛盾,也无法理解,最终得到拯救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样的世界。但如果近江没有说谎,那么,她口中的“怪物”又到底是什么模样?会是怎样的强大?如果有聪明人在这里就好了——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立刻就否定了自己,因为,之前自己的亲身经历已经证明了,没有得到中继器庇护的“聪明人”,在面对中继器彼此之间的撞击时,是何等的脆弱,越是聪明,处境就越是危险。

    即便是现在,锉刀也不敢让自己对问题深入思考,让自己变得“聪明”起来。

    “我们的敌人,你们口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锉刀冷静下来,从她能够接触到的资料中,或许有些符合近江描述的“怪物”,那种不可名状的强大,那种不可名状的矛盾性和神秘性,都让她仍不住去猜测。

    “潜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近江说出了如今每一个神秘专家都知晓的东西,但接下来,她继续说到:“也不过是它的一个表象。”

    潜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也不过是“它”的一个表象,这个“它”,就是时间机器要对付的东西,但是,至今为止,都无人知晓,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东西——这就是锉刀此时此刻唯一知晓的情况。

    “是吗?是这样啊》”虽然这么说,但是,锉刀的感觉可不是“就是这样”这等言语就能表述出来的。只是,她就连“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无法想象出来,就更别提这个描述的背后所存在的更深层次的本质了。

    不过,正因为对她这样的神秘专家来说,“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情报,所以,“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只是它的一个表象”这样的描述,也同样让她觉得,那个本质性的怪物和自己的距离其实也并不遥远。

    “就算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只是一个表象,但只要针对这个表象进行一定程度打击,同样可以将更本质的东西揪出来吧?”锉刀虽然清楚自己的说法不值得推敲,但还是忍不住说到:“我们只要观测到它,就有机会战胜它,但真的有必要以毁灭如今的世界为前提吗?”

    “你不明白,那是十分怪异又可怕的东西,像是勇者斗恶龙游戏一样,依次序打到一个个Boss,然后和暴露真身的幕后魔王决一死战——这是无法做到的。”近江没有任何烦躁的情绪,一如既往平静地回应锉刀的挣扎:“按照网络球的计划,打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就相当于破坏了末日真理教最大的阴谋,挽救这个世界于水火之中。这就是十分单纯的,对敌人的真面目估测错误,从而产生的错误想法——就算网络球的计划成功,在有限时间下,正面摧毁了被末日真理教唤醒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也无法阻止世界末日的到来。失去了这个最终目标的网络球,在一如既往的世界末日面前,连自身都会崩溃。”

    “你可以告诉他们,告诉走火!让所有人都知道,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还不是最终的敌人。”锉刀有些哀求地说:“大家会团结起来,就算最后也还是要战死,也总比就这样被烧掉更有意义。”

    “……很遗憾。”近江凝视了表情忐忑的锉刀好一会,才说到:“以那种方式死掉的话,世界仍旧会毁灭,所有感性的意义,在重复毁灭的世界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锉刀那忐忑的表情,再一次融化成了苦笑,她仍旧无法理解近江在说什么。近江所说的每一个字词,都十分清楚,她也能理解,但是,当它们变成这么一长串后,虽然仍旧可以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却又觉得背后有更深沉的含义,而这个更深层的含义,才是这句话的真意。无法理解这个真意的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近江如今的思维。

    锉刀默默捂住自己的脸,久久无语,她已经尝试过去拯救这个世界和自己所见到的人们,可到头来,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她无法和任何人沟通,也无法和眼前的人沟通,在这个巨大而深沉的空间里,她感到无比的孤独无助。

    好一会,她闷声说到:“最后,告诉我,如果不使用时间机器,就打倒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那个更可怕的怪物会出现吗?”

    “不会。”近江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就算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只是它的一个表象,就算被人类打败,世界末日也会如期降临——不,更可怕的是,也许人类和它的这个表象战斗,无论胜负,都已经是在它的剧本之中。它根本没有出现的必要。”

    “也就是说,如今我们这些人的战斗,都不过是它的剧本的一部分?”锉刀似乎有些理解了:“无法反驳……许多神秘专家都可以感受到呢,这种宛如自己的一切行动,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无论如何选择,都像是在推动世界末日般的感觉。在这个舞台剧上,剧本作家的确没有上场的必要。那么,你又如何确定,时间机器不是它的剧本的一部分?”

    “因为,通过时间机器,我们将会将世界变成我们期待的那样——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而是针对它的一个牢笼,这个巨大的改变是一个阳谋,迫使它必须亲自进入这个牢笼里,和我们进行一场死斗。”近江如此解释到:“既然如今的世界是它的剧本推动的,那么就意味着,它更希望世界是如今这样——所以,我们偏偏不让世界是这样,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是这样了,那就毁掉它,从头开始一个和它所期望的不一样的世界。我们和它有矛盾,时间机器,将会把这个矛盾暴露在阳光下,时间机器,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它出挑衅。”

    “挑,挑衅?”锉刀不可思议地猛抬起头来,近江用毁灭世界,毁灭人类为代价驱动时间机器,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挑衅?

    “是的,严格来说,本质上,我们的做法,就是在挑衅,毫不掩饰地在它面前编制牢笼,像是蝼蚁一样咬它一口,让它火,让它追上来,进入这个其实无比脆弱的牢笼。这个牢笼是否可以困住它,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真正站在了我们面前,让我们拥有攻击到它的机会。勇者直面恶龙,或许胜率很低,但是,如果恶龙强大到了不出面就能杀死勇者的话,让恶龙出现,反而才是唯一取胜的关键。”

    近江的描述让锉刀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从冥冥中袭来,近江口中的那个“怪物”,就像是穿透了虚空,存在于自己身边,而以一种自己无法观测到的姿态,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而自己只在此时此刻,才感受到了那可怕的蠕动着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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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0 更深处

    那无法却能够隐约感受到的视线,穿透了时间,穿透了空间,又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从灵魂的内部,在自己的每一次想象和思考中浮现,锉刀在见识了诸多怪异可怕的神秘事件后,仍旧无法抗拒这种难以言明的恐惧。..这恐惧就像是化作一个实质性的印象,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然而,当她想要仔细捉摸那印象的轮廓时,却现它就如同一团飘渺的雾气,是蠕动的水,亦或者是一层层松散的沙子,会随着装载其容器的不同而变成不同的样子,但也因此无法描述其原本的轮廓。

    锉刀的身体就好似被电击一样,经过强化的三级魔纹使者的躯体也无法避免麻木感,她腿脚一软,差点儿就坐在了地上。直到锉刀从这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恐惧感中回过神来时,根本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失神了多长时间。她敢赌咒,这种恐惧感绝非寻常,带来恐惧的东西也绝非寻常,从人体科学来说,所谓的恐惧也只是神经信息传导所造成的生理反应,但是,自身就在刚才所承受的恐惧,绝对不是这样的道理可以解释的——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但是,毫无疑问的,正是这种难以言喻却又强烈无比的恐惧,那带来这种恐惧的注视感,让自己无法去怀疑近江的说辞。

    ——真的有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由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自己……也许还有其他人,所有人。

    “……太可怕了,那,那是什么?”锉刀自言自语。近江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入她的耳中,她依稀听到,近江是这么说的:“那是‘病毒’。”

    “病毒?”这个名词很寻常,在常识中的意义也很清晰,但是,锉刀感受的恐惧感,让她不敢再去相信常识上“病毒”的意义。她觉得近江将那东西称呼为“病毒”,也许并不单纯是在描述那东西的特性,因为,那东西绝非是这么简单的存在。

    不过,既然近江花了那么大的工夫和自己述说,而自己又能在这种时候,对这样的东西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那至少从神秘专家的角度来说,去相信近江也是有道理的。从这个角度去江的行为,锉刀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态平和了一些——她身为神秘专家,在面对近乎不可解的神秘和诡异时,也总是要采取一些不近人情,打破道德束缚的行动,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干净”,只是,自己过去做的那些在他人也十分残酷的行为,在和近江如今所做的事情进行对比时,明显只是小菜一碟。

    如今近江所做的事情,可是几乎将所有人类都摆上了筹码台,而无论输赢,至少这些筹码是不可能再收回来的。

    锉刀下意识擦了擦额头,在那种强烈的恐惧感消退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像是幻觉一样,此时再难以找到,不过,锉刀觉得自己就像是惊弓之鸟,在无法将自己的日常,当作是隐秘的日常来

    “我,我明白了。”锉刀这么说到,这么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抗拒,比之前要小了许多。她试图去重新整理近江的立场,再从对方的立场上进行思考,但是,无论从已知的情报还是从已有的手段来说,这种做法都像是徒劳的,锉刀仍旧感到,自己的思维就像是打结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已经决定协助我们了吗?”近江进一步确认到。

    “协助……应该吧,反正现在也没有选择,我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柴薪,没有你的同意,我也不可能走出这个地方,不是吗?”锉刀的目光转向四周,她的确没能找到任何像是“出口”的东西,而且,既然这个神秘收容所是位于伦敦中继器内部,那么,有没有出口,基本上都是左江说了算吧。

    “如果你同意,我当然会让你出去,但是,如果你假意同意,出去之后又做什么手脚,虽然我不觉得会有用处,但也会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近江就事论事地说。

    “那么,你要怎样?就算我答应协助你们,以我的本事和身份,能够做的事情也不多。”锉刀坦白地说到,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对方又不是笨蛋。或者应该说,近江本来就是天才一样的人物,而自己过去也是有经验,有运气也并不愚笨的人,可此时为了抵抗那不断侵蚀自身意识的神秘恐惧,而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比过去更加愚笨。加减其来,光靠用计,锉刀不觉得自己能够占便宜。

    另一方面,锉刀十分清楚,自己虽然身处伦敦中继器,而伦敦中继器在理论上属于nog的公用资产,但网络球的地位,明显要比自己隶属的雇佣兵协会高上不少。不,从现在的状况来说,nog大概已经完蛋了,只剩下网络球,而且,是只有被伦敦中继器庇护下的网络球核心部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都要被重新估算——倘若能够得到较好的待遇,也是托了人情的福吧,要以这样的身份地位和能力干涉网络球的事务,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话。

    仅就信用度而言,在阴谋没有暴露之前,近江肯定比自己更高。锉刀真的觉得,在近江的计划中,自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你能做的事情……”近江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地说:“反正我暂时也没想法,把你放出来只是偶然……不,也许不是偶然,而是剧本的一环,我肯定会在这种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是被她们设定好的事项……”近江的嘀咕在锉刀的眼中十分新鲜,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从字面上去理解其意义,倒是让锉刀觉得,近江可能仍旧不是“最后的黑幕”。

    锉刀有点在意,近江在之前的对话中,提起了好几次“我们”。之前,锉刀认为,在这个“我们”所代表的一群人中,近江应该占据核心位置,但从近江的嘀咕来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至少,近江的重要性或许是独一无二的,却又可能并非是最优先的。

    锉刀有些好奇,这个“我们”之中,除了近江之外,到底还有哪些人。她隐隐感觉到,其实自己也熟悉这些人。这些人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只是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这些人总是像是“志同道合者”……不,不对,锉刀在心中摇摇头,联系近江之前的说法,这些人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是和网络球的行动保持一致的,仅仅是同样的行动在深化之后,演变成不同的目的和结果。

    大概就像是,大家都为了争夺篮球赛冠军而打球,各自目的不同,但却需要在行动上保持团结一致,拥有同样热烈的求胜心和精湛的技术。但在夺得最后的冠军后,大家反而会分道扬镳吧。

    “不管怎样,我仍旧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能够把‘将这些人当作柴薪’的选项放在最后。”锉刀再一次努力地提议到。也许在其他人这是一种虚伪的表现,但是,她此时此刻并不怀疑自己这个想法的纯洁性——她只是单纯不想要这么多人,就在自己眼前,简简单单地,无法抗拒地被处理掉,哪怕这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不是她认识的。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是没意见。”近江耸耸肩,“那么,让我们出去吧,希望这次中继器对撞产生的力量能够如期激活时间机器。”

    “时间机器还没有被激活吗?”锉刀有些愕然,她一直以为,时间机器已经在运作了。

    “可没有那么简单。”近江说:“简单的东西,无法达成深刻的目标。虽然我制造出了时间机器,但说到底,那仍旧是神秘的东西——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当时到底是如何完成的。知道吗?就像是幻觉一样——噗的一声,恍恍惚惚的,它就已经在我的眼前成型了,而我只是知道,它是我制造出来的,我也必然将它制造出来。它的出现,就像是剧本的一环,没有道理,也不需要道理。”

    “剧本?”锉刀已经不止听到近江这么形容了,但是,她不想反驳也不想深入询问,当她去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敏锐感受到了恶寒,就像是在告诉她,这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接触的东西。她隐约可以通过“剧本”这个词语的字面意义去理解到什么,可那防御的本能,阻止她进一步去联想。

    锉刀隐约察觉到,近江在“我们”之中,不仅没有具备那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位置,还可能她的处境,和自己的处境有一些相似之处。反过来说,拥有如此强大心智和能耐的,根本就是个套着人皮的怪物的“近江”,也只是一枚棋子的话,那么,如今生的一切,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在布局?想一想,就让人感到难以接受。

    她仔细观察近江,这个美丽的人形脸上,并没有因为说出“剧本”而产生任何动摇。锉刀认为,近江肯定知晓很多,也定然比自己洞悉得更多,可是,既然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是否又意味着,在她身上所生的事情,让她如此行动的境况,是她乐于承受的呢?锉刀的脑海里,不由得做出这么一个评价:这个怪物……简直就像是狂信者一样。

    近江对空旷的地方说了一句:“开门,玛索。”

    在那空荡荡的跟前,陡然就出现一扇门。锉刀无法形容这扇门的大小和外观,只能说“这就是一扇门”,一种门的印象,却包括材质在内,都不具备可以描述的特点。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梦里一扇门,但在醒来后,就只有“自己梦见了一扇门”的认知,却不具备门的细节的记忆。

    锉刀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可她无论如何凝神望去,那“门”就伫立在那里,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描述出来。

    “从这里出去?”锉刀问。

    “啊,没错。难道你对这里还有留念?”近江反问到。

    就在近江推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锉刀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灵感,这个灵感让她突然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在紧迫之间,她无法深究,但却下意识问出一个问题:“地球上的战争已经中止了,是吗?”

    “是的。”近江停住脚步,用平静的目光回望她。

    “之前有说过,中继器对撞所产生的冲击,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了干扰,才让战争双方都停止行动,没错吧?”锉刀的心中渐渐梳理出一个清晰的疑问,“不仅仅是我们这边的人类停止了行动,就连纳粹也无法幸免,所以战争都停息下来,是这样吗?”

    “没错。”近江仍旧平静地回答到。

    “可是,这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产生的冲击吧?”锉刀深吸了一口气,问到:“为什么纳粹也停止了活动?”

    是的,在她和大多数神秘专家的心目中,在近乎所有人的认知中,如今的“纳粹”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那些人类疯子,而是从**到心灵上,彻彻底底的异类,他们将自己改造成了“怪物”。通过解剖纳粹士兵的尸体,对其基础构成进行观测,以及对勉强抓获的俘虏,进行心理上的分析,都可以证明这个结论:对方从精神形态表现到物理形态表现上,都不具备人类的特征。

    可是,纳粹仍旧受到了“在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产生的冲击”,这不是很奇怪吗?不是人类的怪物们,承受了和人类一样的伤害。

    “纳粹……是人类?”锉刀终于问出了这个让她万分在意的问题。

    “是的。”近江平静而确定地回答到,“纳粹从某种意义上,和人类集体潜意识密不可分。”

    “怎么……可能?”锉刀的心脏就好像受了重重一拳,近江确定的回答,让她的思绪变得紊乱,并不是觉得“纳粹”有什么不好或好的地方,而仅仅是,从各个方面都被证明“不是人类”的纳粹,竟然还是“人类”。这个矛盾的逻辑,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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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1 孔中窥见的真理之貌

    为什么纳粹仍旧属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圈子?锉刀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她甚至觉得之所以产生如今这种十分矛盾的结果,是因为对“中继器”的定义出了错。..至少从身体的基础构成和对精神分析的结果上,“纳粹”不属于人类范畴这一点,拥有着十足的证据,但是,“中继器”到底是什么,却没有任何让人完全信服的说明。

    “中继器到底是什么东西?”锉刀追问着,现在想起来,在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竟然有“中继器”这种听起来一点都不符合“意识态”的存在,不是很奇怪吗?不,从头来说,中继器的前身“瓦尔普吉斯之夜”被公认是“异空间”的一种,在魔纹使者的理解中,更有一个相当数理化的称呼“有意识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这些描述都无法和“人类集体潜意识”这样的词汇联系其来,它们更像是在“人类”这个概念范畴之外的用词。如今的中继器无一不是用这些听起来就是“人外之物”的异常存在改造而成的,充满了人造物的气息,同样很难让人产生“中继器是人类系体潜意识的产物”的想法。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对中继器进行认知的时候,将它当成了“人类集体潜意识”有关的产物呢?仅仅是因为中继器在集体潜意识中表现出更大的潜力和力量?它所造成的现象,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有着出乎寻常的效力?但是,反过来想想,“中继器”这种兼具“异物”和“人造物”气息的东西,反而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展现出无人可比的效能,这才是最古怪的吧?仅仅从这个角度,就去认为“中继器的本质属于人类集体潜意识”更是鲁莽的吧?

    到底是谁提出这个概念或这种联系的呢?又是如何将这种联系性的认知散出去,成为公认的常识的呢?

    锉刀只觉得自己仿佛又揭开了一块不得了的黑幕,仅仅是黑幕的一角,就让自己的思维再度混乱起来。原来一直相信的,自以为了解的东西,突然间就变得陌生起来,就像是自己过去一直只是这个东西的一面,但实际上,它的真面具有许多面,而自己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面——阴幽的恐惧感再一次从那不为自己所知的角落里涌出来,让锉刀的呼吸都不由得停顿了几秒。

    “告诉我!近江,中继器到底是怎么回事?”锉刀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尖锐,几乎就要变成尖叫了。

    近江对她摇摇头。锉刀江的表情,那分明是在神经错乱的疯子,就像是她一直都没有说谎,而无法接受,却想到如此多诡异情况的自己,才是在精神上出了毛病。近江的表情是如此的认真,锉刀无法从中何戏谑和玩笑的成份,可是自己和她之间,肯定有人出了什么差错,锉刀十分清楚,自己最近的精神和思维,受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而变得有些不正常,但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常识判断能力,自己的确被迫变成“蠢货”,无法去思考太过深入的问题,但在宛如本能一样的逻辑思考中,自己的逻辑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那就是近江出了问题,可是,近江除了在“时间机器”计划上显得坚决而残忍,其计划的疯狂程度让人觉得无可救药,但是,要说她在对事物的理解和对神秘的了解上出了问题,反而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近江是如此的冷静专业,哪怕再疯狂的计划,也是清醒理智地执行,将每一个要素都梳理得井井有条,而这正是执行这种疯狂计划,能够成功的必须条件。

    那么,到底是谁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到底是谁的认知产生了偏差?到底是谁制造了这种偏差?让几乎对中继器对纳粹对人类集体潜意识有所了解的人都沉湎在一个充满了矛盾的认知中,却无从察觉?

    锉刀的脑海中浮现这么一个声音:在众多的神秘专家中,真的没有一个人,仔细思考过纳粹人类集体潜意识和中继器的问题吗?反推这些问题的起源,全都可以归于“末日真理教”,那么,一直和“末日真理教”斗智斗力的网络球,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从来都没有对身边所存在之事物和现象的认知进行过整理吗?

    锉刀越是思考,就越是被那幽深的黑暗吞没,明明这个收容所里充满了光线,脚下也踩着坚实的地板,可是,在这思绪中浮现的幽深黑暗却剥离了它们,让锉刀仿佛身处在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巨大无边的黑暗环境中,向下渊,向上望也是深渊,然后,她觉得自己开始坠落,而这个坠落似乎完全没有尽头——倘若有的话,当她产生这个意识的时候,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下方,那无尽的深渊深处,存在着某种东西。那东西是如此的异常,恐怖,无法理解,无法描述其轮廓,让人无法想象在面对它时,自己的未来会变得如何,却可以很清晰地知道,它就在那里,而且,一直都在那里,自己之所以一直都没能,仅仅是因为——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运气很好而已。

    锉刀忍不住尖叫起来,尖叫让她在几秒后转醒,全身冒出冷汗,就像是从一个无法回忆细节的噩梦中惊醒。从脚底板传来的坚实的触感,此时此刻也像是一种幻觉,仿佛“有可以立足之地”的感觉只是一种假象,自己觉得“地面坚实”也是一种假象,那物质化的地面构成是一种假象,自己所身处的“收容所”这个词汇所包括的空间概念也同样是一个假象。

    这些通过感官和常识去认知和判断的一切物质呈现,都是虚假的东西,宇宙最本质的形态正在从自己的懵懂中钻出来,仿佛隔着一层面纱,只要自己掀起就能—可是,锉刀不敢动弹,她的身体就好似被名为“恐惧”的无形锁链紧紧捆绑。她不禁去想:如果自己真的去揭开了这道面纱,那么,自己到底会么?是真的真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正因为无从理解,无法认知,不能判断,却本能感受到“那绝非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感到无边的恐惧。而自己过往的幸运就在于:自己愚钝地连这些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直面这些恐怖的机会。锉刀抱着脑袋,她想要将这一切让人疯狂的思绪抛开,让自己变回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她已经不尖叫了,因为,尖叫没有任何作用。有一点她十分清楚,当自己开始这么思考的时候,就不得不去面对这种思考所呈现的结果。人类被自己的思考左右,而人类的思考却无法遍及事物的本质和全面貌,在那局限的认知中,人们往往会忽略自己无法察觉到的部分,因而,由思考驱动的行为,也往往只是朝事物展的一个微小的可能性奔驰——这就是“上帝嘲笑人类”的原因,是人类的愚昧体现,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人类的幸运。

    可是,无论多么幸运的人,在其渡完一生的时候,也不敢自称自己的一生都是由幸运构成。在“人类”这个群体中,也有相对不那么愚昧,能够接受比他人更多情报的人存在,这些“聪明人”在人类那充满局限的认知中,是被羡慕的,被认为是聪慧的,乃至于放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在那个“未知有限”的局限范围内,是幸运的。

    然而,当这些人意识到自身所处的环境并非自己所认知的那样是一个封闭结构,未知从来都没有局限的时候,当他们找到了这个证据,产生了这样的感触的时候,他们的幸运就会转变为不幸。

    宇宙是如此的深远,科学认为“宇宙是一个封闭系统,在这个封闭系统中,一切都将被解明,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这个结论,也终将会被科学自身推翻。

    锉刀不由自主地,用自己所能够理解的方式,用自己最熟悉的思维,用自己最习惯的认知结构,理解到了这一点。并理解到了,自己的确触摸到了“真理”的边缘,然而,这个“真理”充满了末日的味道。然后,再一次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如此多的神秘专家都变成了末日真理的信徒”这个问题。

    锉刀不想再思考了,她想立刻就变成白痴,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在近江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但可以想象——就和过去的自己些在神秘事件中,被神秘力量剥夺了心智的那些精神病人一样,痴呆地留着口水,喃喃呓语着他人所听不清,听不懂,无法理解的疯言疯语吧。

    “……好运气到头了吗?”锉刀听到近江这么说到。

    她隐约意识到,近江似乎正蹲下来,直视自己的眼睛。那明明很正常……不,明显和普通人有着不同神采的眼睛,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在这个时候,凝视近江的眼睛,只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一切都拉扯进去,以一种可怕的方式粉碎。

    锉刀只觉得自己灵魂也被吸了进去,然后,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锉刀没有抵抗,亦或者说,她完全不想抵抗,如果可以就此昏迷,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于是,锉刀倒在了地上。近江将这个女人的身体抗在肩膀上,穿过已经制造出来的“门”。

    锉刀有了对自我的认知时,她觉得自己飘浮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中,这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从诞生开始就存在于这里,不,更具体的说,是自己作为“存在着的事物”时,就已经存在于这里,也许在刚开始,并非是人,而是别的什么,所谓的“人类”,也不过是对自我形态的一种固化的认知,这个认知不具备任何实质而正确的证据,而仅仅是对自身本质结构在变化过程中某一个阶段的认知——自身本质结构一直都在变化,从不属于“人类”的概念变成属于“人类”的概念,然后一直变化下去,复又变成不属于“人类”的概念。

    “人类”这个阶段,仅仅是在整个变化过程中,渺小不起眼的一个阶段而已。当自己存在的时候,变化就从未停止,常识的死亡,不过是从人类概念的阶段过渡到非人类概念的阶段而已。

    当锉刀意识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她开始坠落,那熟悉的坠落感,以及在坠落的下方,那隐约存在什么的恐惧感,顿时让她惊醒过来。

    锉刀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刚才是做了噩梦,当她觉得那是噩梦的时候,又对噩梦之前,自己身上所生的事情感到有点模糊。一种本能的抗拒,让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事情,她下意识观察,聆听,把握自身此时所在,立刻就认知到,自己呆在一个像是观察房一样的房间里,四壁雪白,床铺也是雪白干净,但除了床铺之外,没有其它用具,坐起来时能够直视到正面的墙壁,其实镶嵌了一块巨大的玻璃,用于他人从外部对房间内的情况进行观察——自己就像是被观察的病人一样。

    但是,就连锉刀自己也觉得奇异的,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恼火,甚至于,连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就像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一个病人般。

    聆听中,一些细碎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但是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出的声音。

    当她下床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那人走进来,是近江——锉刀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她觉得这就是最理想的情况。

    因为房门被打开,传进房间的声音更大了一些,锉刀这次听清楚了,那是轻柔青涩的女声在念诵着什么,仅仅凭借音色,就能判断那是一个女高中生的年龄,但是,具体在念诵什么,却仍旧听不清楚,只觉得古怪而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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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2 形式仪式

    近江的样子穿着和散出来独特味道,都和锉刀脑海中那如梦魇般的记忆没有什么差别。.『.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昏迷之前又生了什么,她全都记得,又全都无法记得清楚。一种模糊的感觉,一种朦胧的思绪,一种恐惧和逃离的情绪,缠绕在自己那无助的灵魂上,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表现得如此脆弱。锉刀感觉自己那安心的表情,那坚硬的肌肉,那平静的面容,那松了一口气般的表现,全都是伪装,是在掩饰自己内心深处蠢动的抗拒和不安。

    锉刀觉得自己十分清楚眼下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仅仅是自己不愿意去想起来,那个恐怖的想法在头顶上方盘旋,而自己没有能力去解决它。秘密,更深的秘密,黑幕,更深的黑幕,那仿佛只要下定决心去窥视,就一定可以轮廓,已经就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却觉得“闭上眼睛”才是最理想的情况。

    在近江的凝视中,锉刀只觉得坐立不安,有一种要上刑场的感觉——但是,另一方面,她并没有从近江身上感受到恶意。近江对她说话,但锉刀没听清对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她的脑海中晃过走火和牧羊犬等熟人战友的音容,但很快就被一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迷雾遮住,让她本能不去想这些人的情况。

    神秘专家的直觉已经让她度过无数难关,这也让锉刀愿意相信,制止自己去想这些东西的本能和直觉,正是为了拯救自己——尽管,她并不愿意完全放弃思考。

    近江又说了什么,但在锉刀的聆听中,从房门外传来的声音是如此的青涩,也比近江的声音更有存在感。锉刀觉得那声音像是在朗诵什么,像是在低沉地歌唱,像是在娓娓地述说,却无法让人分析出,这个声音是在对什么东西说话,只是觉得,必然不是自言自语。

    那古怪的,不自然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并不是毫无内容,但那内容也绝非是正常人可以听懂的,乃至于就连音和文句结构都不是锉刀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要说这个吟诵声带来的熟悉感,反倒可以拿末日真理教的祈祷做对比,只是,哪怕恐怖如同毒蛇一样啃噬着锉刀的心灵,也没有任何直觉感受,让她觉得是有一个末日真理教教徒在那里祈祷。

    近江转身就走,锉刀下意识跟随其后,走出房门,风景绝非她所想象的那样,是什么宏大的景象,没有扭曲又乎常识的构造体,也没有常识中用“宽阔”来描述的空间,没有造型特殊的设备,也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具备想象中那诡异怪诞的气氛——之前呆在房间里听到的声音是如此的古怪,让人觉得不正常,但来到这里后,那声音就变得清新起来,就像是声音经过了被房门隔开的空间,就产生了某种性质上的异变。

    这里仍旧是一个房间,装修得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厅室,说是“客厅”也不尽然,尽管没有造型怪异的摆设,却在寻常可见的家具摆设外还陈列了许多无法辨别功能的工具和设备,造型全都倾向于方正和圆形。正是这些器物的堆叠,让观察者的目光无法遍及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进而无法准确评估整个房间的大小——比自己之前所在的房间大,锉刀只有这么一个模糊的印象。

    在这个房间里有进食和休息的地方,不过那些不知道具体功能,不像是寻常家具的器物,那时明时暗,宛如流动一样的灯光,也同样给人一种“在这里正在进行某种研究”的感觉。就像是把实验室和居室用粗暴的方式揉成一团,让人对这片空间所承担的功能感到困惑。

    出声音的女高中生就坐在沙上,锉刀也认识,对方不仅仅是女高中生的年纪,而且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爆之前,也是名副其实的女高中生。只是在战争爆之后,因为其在机缘巧合下接触过神秘,最终成为了网络球的一个重要分支队伍“魔法少女十字军”的核心人员。不过,要说“魔法少女十字军”完全隶属网络球也不尽然,“十字军”这个名头在不列颠这个国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冠上的。

    “魔法少女十字军”在成立之初,就带有不列颠政府和不列颠皇室的成份,不过,事到如今,这个稚嫩的神秘组织到底具备何种复杂的构造,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够保有自我意识的人,还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没有人,就无法构成组织和社会,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在一定意义上,已经算是彻底崩溃了。没有中继器庇护的组织和组织成份,都已经暂时失去了活性。

    能够在这个地方魔法少女十字军”名义上的头儿,这个叫做“小圆”的女高中生,锉刀反倒有些惊讶。她虽然无法说出口,无法具体描述那仿佛是下意识避开的真相,但是,锉刀十分清楚,自己知道真相,知道近江在谋划什么,乃至于,一回想起“时间机器”这个名字就让她的脑仁隐隐作痛。魔法少女小圆既然出现在近江的地盘上,十有**就是和“时间机器”有关,如此简单的推论,锉刀也还是可以进行思考的——即便如此,她无法去更深入地思索,找出证明这个推论的完整逻辑和证据,有这么一种直觉阻止她这么做,就像是在警告着她,任何深入的思考,在眼下的状况中,都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创伤。

    魔法少女小圆,近江桃乐丝……还有自己,锉刀环顾了肉眼可见的范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在沙上。近江和桃乐丝坐在两侧,中间是魔法少女小圆,而这位魔法少女中的佼佼者,正捧着是打印出来的稿件,读出里面的内容——她皱着眉头,不仅仅是声音和在之前的房间中里听起来不太一样,就连节奏也很糟糕,远没有在之前的房间里听到时那么流利。

    锉刀感到惊讶,仅仅是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聆听到的声音竟然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印象上的差异——如果不是空间有问题,就是魔法少女小圆阅读的这份稿件有问题,神秘专家所特有的直觉如此告诉锉刀。

    魔法少女小圆磕磕绊绊地阅读着,锉刀觉得自己渐渐可以听懂里面的每一个词语,但是,这些词语串联在一起时,内容就变得毫无意义,只给人一种混乱的,让舌头和脑筋全都打结的感觉。锉刀甚至无法感受到读取这些内容的意义所在——是的,锉刀的直觉告诉她,魔法少女小圆正在做的,是一件毫无意义,甚至连“玩笑”都谈不上的事情。

    可是,既然她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在道理上不应该是毫无意义的。巨大的矛盾感,让锉刀又不由得捏了捏鼻梁,她感到一种自意识身处的疲劳,正在向每一处细胞蔓延,自己之所以还没有倒下,仅仅是因为“不想在这里倒下”这样的倔强在支撑着自己。

    锉刀没有打扰小圆,但在她坐下后不一会,小圆就停止朗读,不是因为她意识到锉刀的到来,而仅仅是因为她读不下去了——这份稿件里的内容,让身为阅读者的她都一头雾水,就像是江无数的单子单词毫无逻辑的堆在一起,另一方面,倘若深究的话,似乎在音韵上又隐含着某种逻辑,那种比“浅尝而止”还要轻浅的触碰,让人有一种隔着鞋子瘙痒的感觉。

    小圆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念这份稿件,她参与这次私会,是因为听说“时间机器”的运作需要她的许愿——可怕的冲击席卷了世界各地,她亲眼目睹了许许多多人在这场冲击中丧命,失去意识,倒下后就再也没爬起来,亦或者爬起来了也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世界已然崩溃,没有意识的人形,无法重新构建常识中的社会形态。在小圆的眼中,这就是比自己所有想象中的末日都要震撼的末日景象。

    “要让世界变回原样,就必须使用时间机器。”这样的说法在此时格外有说服力。因为小圆自己根本无法想象,除了让时间倒流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眼前境况的方法。

    正因为“时间机器”是她唯一似乎可以理解的拯救世界的方法,所以,才表现得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焦急。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按下开关,让时间机器启动,然后自己许愿世界恢复原状”这么简单的流程就好——小圆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那之前,她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份让人觉得无法理解,没有意义的稿件。

    “还要读下去吗?”小圆的脸上写满了困扰和焦躁,锉刀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还只是孩子,哪怕接触了“魔法少女”的神秘力量,也没有改变她身为女高中生的稚嫩一面。

    “你要进行的许愿不是简单的许愿,而必须对时间机器造成足够的影响。”桃乐丝话了,虽然话题很严肃,但她的小动作却显得大大咧咧,完全没有严肃的味道,“这份稿件的内容没有意义,但在诵读的时候,去能利用‘诵读这些无意义内容’的行为本身去改造和强化意识层面,进而让你的许愿可以成功与时间机器接洽。”

    “真的吗?”小圆乐丝的眼神带有些许疑虑,通过行为去干涉心理,在小圆的认知中,是一个虽然听说过,但无论听说了几次都仍旧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之所以还能够坚持继续诵读稿件里的内容,正是因为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以及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的决心。可是,那曾经坚固的决心,那追逐着不可思议的意志,都在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诵读后渐渐被消磨。

    而在锉刀的眼中,桃乐丝的解释与其说正经八百,不如说像是在戏弄魔法少女小圆——她并不想去纠正什么,因为她十分清楚,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完全正确的,魔法少年小圆诵读稿件内容并不是毫无意义——而仅仅是眼下无意义而已,这个意义很可能将会延续到未来的某一刻,为那一刻的爆做下充分的准备。

    “如果你觉得足够了,那么,我们立刻开始也未曾不可。”近江平静地说:“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了,则万事皆休,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感觉来进行——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魔法少女小圆听到近江这么说,一如锉刀所料,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沉重。锉刀知道这是为什么,哪怕是自己无意义的事情,但如果被证明性质上十分重要的话,当然不会想要投机取巧。

    小圆不想失败,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失败,那巨大的压力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她的肩膀上。

    魔法少女小圆咬着牙关,将稿件恢复到第一页,再一次去仔细阅读。

    小圆的表情是如此认真,痛苦和执着的神采,同时出现在她的眉宇间,锉刀即便不去眼睛,也能深切从中感受到她心中所祈求的东西,和对祈求这个形式本身的在意。她就像是大多数学生一样,会将一个行为中的某个特殊形式,当作这个行为本身来对待。对形式的追求,要比对行为本质的追求更优先——而这在神秘专家锉刀的眼中,也正是献祭仪式的一种表现。

    于是,锉刀明白过来,眼前正在生的,是一场精神层面的献祭仪式,而小圆自己就是祭品——这个女高中生并不知道,她正在献祭自己。

    锉刀好几次想要打断小圆的诵读,但是,更强烈的本能阻止了她的这份感性,她十分清楚,阻止小圆并不能让事情变好——小圆自己也不愿意停下来,她是个笨蛋,正因为是笨蛋,所以反而可以直觉感受到更加本质的好坏,她不懂得大道理,也不明白桃乐丝和近江在做的事情,但她感觉到了,如果自己不做现在的事情,就没有任何机会再去做点什么了,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唯有“祈愿”。

    祈祷吧,祈愿吧,祈福吧,将所有的美好,都寄托在自己竭尽全力后的许愿中,让那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得以重新塑造出来。

    “……达标了。”近江的目光落在近侧一排正逐一变成绿色的指示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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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3 真实谎言

    锉刀不太明白这个厅室内正在生的事情,从神秘专家的直觉来说,魔法少女小圆所做的事情无疑是一种献祭仪式的变种,周遭也有许许多多让人不清楚其用途的设备,但从整个厅室的杂交风格来说,并不具备过去常见的献祭场所都具有的意象。..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呆在这个厅室里的人都必然和“时间机器”有关,一想到“时间机器”,锉刀的头就不由得疼痛起来,她知道自己对这个词语有着更多的,和常识不一样的理解,明明清楚这是由近江主导的一个机密计划,但是,继续深入思考,就会感到一阵恶寒和抗拒——这不是正常的情况,锉刀有一种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的感觉。

    仔细想想,仔细想想,锉刀不动声色,但是,其他人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锉刀下意识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回想起更多的事情,应该可以拉上魔法少女小圆,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但下一刻她又有一种直觉,所谓“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实际上,如今的情况已经没有一个可以谈得上“稍微好一点”的了,只不过是在“坏”和“更坏”之间做一个选择。

    是的,情况就是如此糟糕得无以复加。正是因为自己毫无办法,并且继续探究会让自己陷入更不利的状况,所以才会出现自己的思维受到限制的状况。尽管不能深入思考,就无法解明关于自己此时状况的太多疑惑,但有一点,锉刀十分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强行压迫,才导致如今的状态,也许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外力的作用,但关键还是出于自身的选择——在一种朦胧的,接近无意识的状态,或许就是昏迷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因此,如今所,正在经历的事情,只不过是那个选择的后继展,正因如此,所以锉刀哪怕确定了,魔法少女小圆正在做的事情,是一种自我献祭仪式,也没有产生阻止她的想法,尽管,她的内心仍旧有些不安,不去阻止这个女孩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没问题吗?自己在昏迷时所做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好想思考,好想深入去探究之前到底生了什么,好想将自己记忆身处,被自己埋藏起来的那些信息全都挖掘出来——强烈的冲动让锉刀头疼欲裂,浑身热,思绪就像是被搅拌得浑浊的泥水,连自己都无法理清头绪。就在她觉得时间一晃就过的时候,桃乐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锉刀,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不……”锉刀下意识就想否认,但顿了顿,还是说到:“我有点担心其他人。”说起其他人,锉刀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在思考的冲动和抗拒之间摇摆,扯得她的心脏也无法齐整地跳动。

    “……不用担心。”桃乐丝用安慰的语气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锉刀尽量对其他人做出平静的回应,一边扪心自问到。

    “可以了,小圆,记住现在的状态,当你许愿的时候,要尽可能符合现在的心情。”另一边的近江一边读取仪器设备上的数据,一边提醒到。小圆像是松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她的脸色也同样不太好,锉刀感觉到,这个女孩不是没有犹豫,仅仅是,她强迫自己将那份犹豫扔出脑外,就像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来做现在的事情。

    “魔法少女十字军怎样了?”锉刀不由得问到。

    “失去联系了。”桃乐丝说:“之前的冲击几乎让我们失去了所有对外联系的能力,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冲击……意识冲击……”锉刀陡然意识到,自己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可是,同样是那种法子内心身处的抗拒,让她拒绝继续深入思考。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我想知道的是,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锉刀只能转移话题,向其他人问道,“我应该做点什么?”

    “不,你什么都不用做。”近江毫不客气地说:“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可以在这里做点什么,而仅仅是因为,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锉刀愕然,随即一阵荒谬的情绪浮上心头,让她感到十分别扭:“我无处可去了?开什么玩笑,我还要……还要……”这么说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不下去了,自己还要做什么?对于这个问题,她的内心只给出一片空白。身为神秘专家,肩负战斗的职责,锉刀习惯于井井有条地做事,并且总会有事情可做,如果不是强行让自己放假,否则大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真的有所谓的“空闲”,然而,此时此刻,她真的找不到任何自觉得需要做,也十分想去做的事情。

    这不可能!锉刀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明明战斗还没有结束,她这么想的时候,又一个念头就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不,战争已经结束了。

    可是,在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逻辑就直接否认了这一念头:如果战争已经结束了的话,自己等人就不应该在这个厅室里做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

    锉刀觉得自己正在变得愚钝和疯狂,但是,这种变化似乎又是自己的选择。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近侧传来搁置物品的响声,将她从那混乱的思绪中再一次拉回来。近江不知何时抱来了一个子烤箱的东西,不,应该说,只是外形相似,就像是用电子烤箱进一步加工改造后所得到的某种设备。更重要的是,真正的电子烤箱绝对不会接驳“胳膊粗的线缆”。

    胳膊粗的线缆,一端接入烤箱形状的设备,另一端则深入厅室中,挡住了观察视线的障碍后,让人觉得在那些障碍后,还有更广阔的空间。更奇异的是,这些线缆中就好似有着比自身直径更粗大的物体在流动,一粒粒的鼓包不断迁移,这个运动富有节奏感,也并不算快,大概是每秒前进一米左右。

    到底是什么正在输入设备,又是什么从设备里排出,就不是锉刀可以想象的了。于是,她问了理所当然的问题:“这是什么?”

    “时间机器……的一部分。”近江也露出一副苦恼于该如何解释的表情,“总而言之,你一切,都是时间机器开始预热的现象。运转的稳定程度和效率值已经达到预期,但是总能量还没有达到阈值。”

    “也就是说,只要能量达标了,随时都能正式启动时间机器的效果?”锉刀确认到。

    “理论上是这样,我也希望实际情况和理论相符。”近江的表情在这里严肃起来,“但是,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能启动。具体来说,应该是在可以启动之前,就会遇到某些阻碍,那个时候,大概就是你大展手脚的时候了,锉刀。如果那些阻碍是可以确认的敌人,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将尽可能拦住它们。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正常来说,你会输掉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锉刀再一次感到惊讶,不去深入地思考问题,而仅仅去猜测,能让自己百分之百输掉的敌人会是什么东西,那么,一个相对清晰的答案,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要达到这个几率,而且还是敌人……你是想说,最终兵器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这是她自然而然想到的答案,但仍旧觉得可能性不太高。因为——

    “我们可是在中继器里呀!”

    “那本来就不是常理可以预测的怪物。”桃乐丝如此说到。正因为是桃乐丝说的,所以锉刀无可辩驳,她对最终兵器的了解,全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可是面前的桃乐丝,却是由网络球奠定了基础,集合nog的智慧才最终制造出来的最终兵器仿制品,也是目前为止,已知的所有对最终兵器的仿制中,最为接近原版货,但也具备独特特性的最高杰作。

    简而言之,桃乐丝并不是单纯的复制品,更像是融入了nog智慧结晶的代表作,是从属于nog这边的无可争议的最终兵器。

    “就算末日真理教会出动最终兵器……”锉刀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桃乐丝打断了。

    “最终兵器会出现,不一定是受到末日真理教的驱使。”桃乐丝的话让锉刀不由得朝她那边望去,却又被那宛如磁石一般的眼眸吸住了,只听到桃乐丝继续说到:“还不明白吗?锉刀。最终兵器并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东西,而仅仅是恰好在末日真理教之中,那不是完全被末日真理教控制的神秘,与其说是被末日真理教指使,毋宁说,至今为止,两者在行动上恰好保持一致。”

    桃乐丝的话瞬间就让锉刀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这话的内容让锉刀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就像是自己很熟悉,才刚刚了解过的某种情况,可是,无论如何,那种抗拒的心情都在阻止她继续深入其中。

    “最终兵器是最终兵器,末日真理教是末日真理教。”近江绕有深意地移开目光,宛如自言自语般说:“不能仅仅因为两者在行动上在很长的一个阶段的一致性和默契性,就将其视为一体同心,它们是不同的东西——所以,末日真理教或许不会来袭击我们,也或许是没有能力突袭中继器里的我们,但是,最终兵器可以做到。我个人认为,它们一定会来,假如它们真的来了,反而可以证明时间机器的重要性和正确性。它们越是要阻止我们,就越是证明,我们的路线是正确的。”

    “正确的……是吗?”锉刀深吸一口气,“但是,假设敌人是最终兵器,我的确胜算不大。我该不会被当成了诱饵,白白牺牲吧?如果不做诱饵,而是正面兑子的话,让桃乐丝上不是更好吗?”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锉刀一直都认为,拥有自己特色的桃乐丝,是完全不逊色于末日真理教最终兵器的存在。

    “一般情况下,的确让桃乐丝出面比较好。”近江的说法,果然如锉刀所想,来了个让人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大转折,“但是,桃乐丝只有一个,最终兵器的数量可不止一个。”

    复数的最终兵器?锉刀最初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但是,在她的记忆里,隐约有过“最终兵器不止一个”的证明。她记不起来,可是,神秘专家的感觉不会欺骗自己,近江的话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虽然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只出现一个。只有桃乐丝的话,实在太勉强了。我们要为时间机器的运转争取时间,但是,为了确保时间机器能够如预计中运转,我们实在找不到更多的人来做守门人了。”近江有条不紊地说,犹如对如此惊险的未来景象,早已经胸有成竹,“在经过复杂的判断后,我同样确定,最终兵器一定会在我们抽不出人手的时候动奇袭。无论它们来了多少个,我们这边,都只能靠锉刀你和桃乐丝了。”

    “就只有我们两人?”锉刀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应该说,在最终兵器起奇袭的时间段,就只有你们两人可以进行迎击——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们会在我们谁都抽不出手的情况下动袭击,桃乐丝是最后的保险,而你,锉刀,则是一个意外。”近江平静地微笑着,“正所谓物尽其用,在梭哈的时候,尽可能多算一张牌也是好的。”

    锉刀闻言,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虽然无法思考太过细节的东西,却拥有一个清晰的“局势恶化”的印象,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自己还需要继续战斗,既然如此,就必然存在自己还需要继续战斗的原因。哪怕这个原因是由近江给出的一个充满了险恶味道的提案,但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呢?难道什么都不做,就他人去战斗,自己呆在一旁痛苦着,烦恼着,瑟瑟抖吗?这可不是她锉刀的风格。

    “希望我会是一张王牌。”锉刀这么说了之后,反倒有一种安心感,充斥在她的内心里,仿佛在对自己说:这就是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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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 候汝永眠

    常怀恩在做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作为伦敦中继器的三柱之一,他拥有还是人类的时候所不具备的种种神秘之处,用以观测人世的角度都和过去有所不同。对比起脑海中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他总能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到底有哪些不同。这些不同并不在于信念、立场、情感乃至于基础结构上的变化,而在于一些更加微妙的,复杂的,难以用人类现有的词汇去描述的地方。

    总而言之,正是这种种不同于人类的地方,让他对“自己已经不再做梦”有一个十分清晰且又理所当然的认知。然而,这样的认知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打破了。不,认真说来,他不能很好地描述这种感觉:让自己做梦的诱因并非是毫无预兆的,正好相反,无论从神秘的预言角度,还是从客观性的数理分析计算进行推断,都足以证明,这个诱因是必然发生的亦即,中继器之间的直接碰撞,相互之间力量的作用导致彼此的毁灭,进而引发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的巨大动荡,全都是可以预估的情况。

    网络球针对这些预估的情况,做了许多准备,乃至于有不少计划,是必须基于“中继器进行最直接的撞击”这个前提条件才能开始。网络球对眼下的状况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这仍旧是一种难以评估的冲击,没有人可以提前做好万分的准备,去抵挡那未知的冲击。当情况如预估一样发生时,才能断定己方的准备有没有效果,亦即有多达效果。

    中继器的对撞所产生的冲击是如此可怕,在冲击发生的一刻,所有非伦敦中继器直接庇护下的网络球机构都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这种伤害并不是*上的,而是意识上的,无论是神秘也好,科学也好,至今为止,所有的工具都建立在“由人去控制”的基础上,脱离人的意识而自发运转的东西,不以人的意志为中心运转的造物,总会让人戒心重重。因此,当需要人去驱动的东西,在人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其功能性的核心和彼此连接的构造,就从基础上崩溃了。

    更进一步说,构成人的独立性和社会性的东西,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这场巨大风暴袭来时,就像是脆弱的锁链一样层层断裂。

    常怀恩利用伦敦中继器的力量,从头到尾观测到了这一场可怕的灾变。因为网络球事先就和新世纪福音的女巫vv达成了个人性质的交易,因此,在女巫vv释放信标的时候,常怀恩不仅仅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信标所在之处,更沿着信标找到了五十一区中继器的线索。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末日真理教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神秘组织,能够像网络球这般如此了解“对手”和“朋友”五十一区中继器在建立的时候,也无法避免要借助网络球的力量,而网络球对它们的支援,也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免费”。

    网络球和许多神秘组织,和许多国家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正是这层合作关系,让网络球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超级系”这个神秘物品的力量,在小范围内,营造出一种更倾向于自己的事态和势态,并从中获得较为长远的收益。因此,在他人眼中,网络球往往就像是一种另类的人道慈善组织,往往只有通过长达五年、十年、二十年的观察和统计,才能意识到网络球做了哪些事情,又获得了怎样的收益,而这些收益,往往是无形的。

    网络球的经营方式,和大多数神秘组织都不一样,它和世界上的许多国家政治团体建立关系,但之所以仍旧被称为神秘组织,理由很简单:网络球的物资来源和资源循环是一个独立的构架,它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发掘、采集、转化,形成仅属于自己的一个链条。对正常的地方势力来说,哪怕是国家势力,都会划分土地,将一个土地范围内的资源都从法理和情理上,划分为“自己的东西”,并利用国家暴力机器维系这种认知。但是,网络球这样的神秘组织是无视这种认知的。

    正因为从最基础的,最常识性的社会认知上和社会行为上都不一样,并且有能力维系这种异常,所以,才会被“正常的人或势力”视为“神秘组织”。正常和神秘这两个概念的差别,在这里并不取决于能力的大小和不同,而仅仅在于这两个概念彼此相对。

    网络球从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视角,去认知、对待和处理这个世界,神秘力量的存在,让它们可以更好地适应自身的视角,并从中获得发展。作为网络球中,已经无可争议的核心之一,常怀恩自然也拥有与众不同的视角,伦敦中继器的力量促进了他这一视角的开阔,正因如此,才让他可以切身感受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巨大冲击到底有多可怕。

    对女巫vv释放的信标进行锁定,由信标所引发的种种变化,就像是涟漪一样,不断向外扩散,一遇到某些存在,就会如同涟漪碰到了阻石一样,产生波动上的变化。在常怀恩的观测中,女巫vv利用“可能是末日真理教圣地的东西”制成的临时信标,就像是雷达一样,其自身,其外在,都会在一轮轮的雷达波释放中显露出来,而且,是十分深刻地显露出来。

    那一段时间,若没有伦敦中继器的支撑,仅仅是信息本身的反馈,就足以沿着观测的渠道,反向摧毁“常怀恩”这个存在。伦敦中继器在这个意义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堡垒,一个坚固的盾牌,一个让“常怀恩”这个自称哲学幽灵的存在得以存在的封闭环境。

    可是,即便伦敦中继器是如此坚固,仿佛除了直接性的中继器撞击之外,没有任何攻击可以直接对中继器内部造成影响,但是,常怀恩借由“自己正在做梦”这一不寻常的情况,实际证明了,伦敦中继器并没有自己等人所想的那么可靠。

    伦敦中继器正在众人的努力下,正在向着想象中的“超限兵器”转变。所谓的“超限兵器”,也是从统治局遗址中得到的资料中所提到的概念,那是一种比“临界兵器”更加强大的兵器,拥有种种在本质上完全超越临界兵器的性质,但是,从人类至今为止的想象力和思维中,都未能完全描述这种性质。因此,对于“伦敦中继器正在向超限兵器转变”的判断,完全是由神秘专家的直觉做出的尤其是三级以上魔纹使者的直觉。

    从网络球的角度来说,身为三级魔纹使者,又是一直以来的指挥官的走火,正是这方面的最高发言人。

    常怀恩不确定,伦敦中继器在“防御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这一预估事件上,并没有做到想象中的完美,是不是出于“伦敦中继器正在改变自身的性质,向超限兵器转变”这个原因。但是,瑕疵的确存在,并且,造成了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的影响。

    原本走火意图瓮中捉鳖,将潜行中的末日真理教中继器诱出,再以超限兵器身份的伦敦中继器予以致命性的狙击。无论是“女巫vv将末日真理教圣地变成信标”,还是“五十一区中继器借助信标的回归”,哪怕是“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回归”,亦即“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碰撞”,都没有超乎最初所预估的上百种情况换句话说,能够很好地利用自身为最终兵器仿制品的特性的桃乐丝;作为网络球最理性最强的头脑派的近江;伦敦中继器三柱之一,在成为三柱之前就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超级系”;默认最强先知的梅恩女士;四个存在的结合,所做出的预估,无论是过程、时间、地点还是关键人物上,都准确得让人吃惊。

    这种准确甚至让人觉得,这四人的力量,已经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读取命运”命运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剧本,如今却被她们阅读着,并将每一个环节复述出来。

    这种可怕的预知能力,让走火对网络球的胜利保有极大的信心,然而,常怀恩在做梦的这一刻,就明白了,网络球如今所拥有的,这看似可怕的预知能力,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未能将自己的命运也写入其中,让自己的胜利,成为命运的必然。

    伦敦中继器之外的一切,都如预计一样发展,然而,伦敦中继器本身,却在随之而来的冲击中,发生了没能预估到的变化。

    这个变化到底是怎样的变化,常怀恩也无从知晓,中继器是如此复杂,深而这个变化深入到中继器的方方面面,让它在第一时间,就陷入了“做梦”的负面状态中,无法对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变化做出任何实际性的应对行为。

    有那么一瞬间,常怀恩怀疑起,自己的处境,会否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伦敦中继器内展开,而这个阴谋正是以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对撞为信号开始的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所认知的人中,在自己人和敌人的范围内,有谁可以进行这种深度的阴谋。网络球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神秘组织,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绝非是虚言,所有针对伦敦中继器的阴谋,都可以视为针对网络球的阴谋,而从实际情况来看,除了末日真理教之外,没有任何神秘组织有能力对网络球施展这样的阴谋。

    但是,常怀恩的直觉告诉它,如今已经在伦敦中继器里展开的阴谋,绝非是末日真理教的手笔不仅仅是风格上有不一样的地方,也能从细节方面,推敲出证明这一点的理由。

    网络球内部的变质吗?常怀恩的思绪,在下一秒就跳到了这个猜测上。可是,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肯定的猜测,因为,倘若这个猜测为真,就意味着网络球从基础构架上的崩溃:能够进行这种深度的阴谋的背叛者,正是网络球的核心,从这个角度出发,重新审视网络球本身,就会得出“网络球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自己等人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阴谋者做嫁衣,最初为网络球奋斗的理由,那些为了拯救世界而做出的努力,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强行扭曲”的结论。

    倘若早就察觉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常怀恩的内心对这样的可能性充满了抗拒。它还想继续深入思考,找出更多的线索,去证明自己意识到的,到底是一个更好,还是一个更坏的情况,可是,它的自我意识正在变得模糊。

    常怀恩知道自己在做梦,而这个梦并不清晰,不清晰的梦正在将自我存在认知也变得模糊,这种模糊并非死亡,而是将自己这个“哲学幽灵”的存在性从伦敦中继器这个封闭环境中剥离,真正变成一个“无法对外界和自我做出任何回应的,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是他人观测,还是自我观测,都无法从这个模糊的性质定义中,取得实质性的结果。

    “竟然……就这样……被干掉了……”常怀恩在彻底“沉入依稀的梦中”前,最后一次自我意识闪过。它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被杀死,但是,“醒过来”到底是在多久以后呢?为此,“必须……警告……走火……”

    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远在一处隐秘的机要房间里,浸泡于维生舱中,正在对照数据调整魔纹超能效果的走火轻轻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亦或者说,有某种灵光闪过脑际,但是,捉摸不定。他决定不去想太多,因为,要利用自己的魔纹超能,对“中继器”这个可怕的武器进行威力增幅,是需要全心全意投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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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5 梅恩女士和猫女

    房间,不同的房间,更多的房间,不知道通向何处的走廊,灯光在不同的地方闪烁,却无法让人产生明亮的感觉。.』.伦敦中继器内部正在生的变化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却能够让身在其中的人们切身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无论过去经历过多少神秘事件,都无法适应这种未知的恐惧,一个人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却陡然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风景。

    那不可捉摸的,充满危险,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种危险的气息,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渗进每一个角落,隐藏在每一处阴影中,伴随每一次呼吸进入自己的身体。这个代号“猫女”的女人,身为网络球的核心管理人员,已经能够从这片氛围所释放出来的异常感中,对网络球正在面临的危险有所猜测。

    身为精干的神秘专家,她的直觉从她意识到异常出现的一刻起,就一直拉响警报。要解决问题先要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然而,猫女此时此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在几分钟前,巨大的冲击和中继器擦身而过,从数据的表现形式来以想象成一股巨大的浪潮拍打在礁石上,尽管巨浪被砸得粉碎,有任何损伤的礁石,实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警报声自从那以来就没有停止。

    先是标注为“危险”的各类数值在屏幕上呈现出来,随后就是通讯方式的异常,再之后就连设备的运作也变得不正常起来。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大门的开启:猫女十分清楚中继器内部是一个复杂多变的状态,然而,自从中继器建成以来,在以常怀恩为的三柱的管理下,一直都呈现出一定秩序性的表态,让人们在这里生活居住都没有问题,门就像是常识中的门,开门的方式也和常识中一模一样,推开门后所东西,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变得不同。然而,当猫女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关闭冲击警报,在无法联络他人的情况下,试图走出房间去通知其他人时,她打开门,就意识到了异常的入侵。

    门,不是推开的,不是常识中任何一种开门的方式,猫女一开始就本能地按照常识方式去开门,但在那之前,门不知何时就已经是敞开地了。就像是记忆出了断片,她不记得自己有见到“开门”的过程,而她也不认为,真的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只是转眼间,一直密封的房间,就变成了敞开大门的房间,当猫女下意识转头的时候,那些一直和自己呆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全都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一直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仿佛被抛弃了的监控室内,独自面对那闪烁着红光的危险警报。

    虽然一开始感到震动,但仔细一想,却又并非完全无法接受——从逻辑上来说,所有的情报都指向这么一个可能性:在伦敦中继器观测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对撞时,自身也在承受两台中继器彼此撞击所产生的冲击,而伦敦中继器并没有网络球所想象的那么坚固,尽管在外表上没有任何损伤,但是,实际的伤害已经在产生了,此时此刻所体验到的任何不可思议的情况,都是伦敦中继器内部受到损伤的表现。

    是的,从逻辑上,这个可能性完全可以说通。尽管是网络球的核心管理人员,但猫女也无法真正理解伦敦中继器有多强,这意味着,在面临远估计的冲击时,伦敦中继器究竟是会受到影响还是不会受到影响,在认知中是暧昧的。

    假定伦敦中继器已经受到了影响,那么,继续呆在原地或许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猫女抱着这样的想法,离开所在的房间,然后,房间之外的景状在可以观测到的范围内,全面出现异常的情况,就深深烙印在她的感受中。

    房间和走廊,以及其它构成中继器内部世界的结构体,全都浸泡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氛围中,那不仅仅是用“阴森”可以形容的。在这样的环境中,猫女完全无法依靠过去的记忆,以及“地图”之类的指向性工具,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尽管眼前所见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熟悉的感觉,但身为神秘专家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似是而非的地方。

    这次的事态到底有多严重啊?常怀恩他们到底都在做些什么?猫女一边警惕,一边在心里抱怨。强烈的危机感不会因为故作轻松的抱怨就有所减弱,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去筛选最有可能完成联络,又能够从整体上观测这次事态的人选——毫无疑问,常怀恩是第一人选,之后就是梅恩女士,走火原本也是人选之一,但是,在对中继器撞击进行观测之前,他就已经进入了抛开所有指挥事务的临战调整状态,此时此刻应该仍旧呆在某个容器中,对伦敦中继器进行适应性接驳的最后调整吧。

    正因为不知道末日真理教中继器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在确认其必然出现的前提下,走火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专注力,以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抓住时机,永远都是狙击得以成功的要点。

    只是,大概连走火也没有想到吧,竟然在距离他解除自身事务职权还没有多长的时间,伦敦中继器本身就出现了异状,猫女觉得,如果走火可以在调整状态下,可以通过接驳数据的变化,察觉到中继器的异常,他应该可以及时做出反应,但那种从心底涌出的不安直觉,让她觉得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换句话来说,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在身为神秘专家的直觉中,“走火不清楚伦敦中继器生异变”的几率其实很高,所以才会在自身将走火列为考量时感到不安。

    “常怀恩!”猫女一边谨慎地走在那些似曾相识却实际和记忆不太一样的过道中,那种仿佛随时都会从阴影中跳出什么怪物来的感觉,实在是又熟悉又陌生。猫女十分清楚,这是因为自己为了事务工作,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站在前线的缘故。这种到处都充满了恶意,到处都充满了不可思议,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在某种难以猜测的现象中的感觉,一直是被身处解决神秘事件的第一线的神秘专家所能体会到的压力。

    虽然自己也拥有不可用常识去评估的神秘力量,虽然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神秘专家就像是“人”一样厉害,但是,神秘就是神秘,在这个概念下,总会出现一些让自己在当时无法反应过来,亦或者无法做出正确反应的事态,任何一个错误,都会让自己突然间就陷入被绝杀的危险中,原本大的能力,也仿佛被针对了,乃至于被无视了一样,变得毫无用处。

    “一个没有弱点的神秘专家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这样狗血的情节,在神秘事件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实际上,神秘专家的死亡有时逻辑可循,可以被视为在某一个时间遇到了出他解决能力之外的危险,自然而然就拥抱了死亡。但实际上,“大多数神秘专家都会在某一刻遇到自身无力解决,也没有任何外力协助解决的危险,最终死亡”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个例,单纯从数量上来说,就足以视为某种诅咒般的必然事件。

    所以,才会有“能够让神秘专家一直活下去的只有运气”这样的说法。

    未知是无限的,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所以,总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可怕的东西存在,宏观没有尽头,微观也没有尽头,这意味着并不存在“源头”“终点”和“原点”之类的概念,“万事万物必然遵循的基础”之类的基层视角其实也是毫无意义的——这样的哲学观念,总会伴随着神秘专家的活动,渗透到他的认知中。

    这样让人束手无策的未知,总会让人感到恐惧和疲惫,无论自己变得多强,都会突然就死了,这是何等无聊的下场。

    许久没有身处第一线的猫女,再一次品尝到了这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感。

    “常怀恩!”她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又一次大声喊道,但声音回荡着,愈显得孤寂,就像是整个中继器内部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可是,这绝对不可能。

    “伦敦中继器内部绝对不会出现三柱都没有回应的状况”这一结论,在中继器内部人员中反复强调过。并且,也为每一个人都打了思考上的预防针:一旦这样的情况真的出现了,三柱真的都没有回应,那么,应该优先考虑的,不是中继器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猫女不由得沉思着,“我这个时候,真的是清醒的吗?其他人和我一样,也生了类似的问题吗?我现在所一切,也是其他人吗?其他人又在什么地方?处于怎样的状态?”

    “玛索!级系!”猫女又叫着其他人的名字:“走火!近江!桃乐丝!梅恩女士!”

    当她叫到“梅恩女士”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无法判断那是人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出的声音,但那的确是“声音”,是什么物体做出了一些动静。猫女甚至无法从这隐约的声音中,分辨出声音出的位置,但是,神秘专家的直觉为她指明了一个方向——她下意识向着隐约有所感觉的方向冲去。

    路上仍旧是那阴森诡异的气氛,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连个人影都。猫女故意加重脚步声,用自身的存在感去击垮那从未知和寂静中扑向自己的恐惧感,另一方面,她也寄望于自己的动静,能够惊醒其他不知在何处的同事们,尽管,这个做法从过去处理神秘事件的经验来不全都是良性的结果。

    一旦出现“只听到声音却人,并且连声音都被恶意劣化”的情况,反而会让另一方陷入更大的混乱和被动中——无法确认动静是由什么东西出的,这种未知会继续强化人们的恐惧感。

    然而,猫女没有选择。

    她停在一个房间前,从周围的格局来乎是“梅恩女士接待客人时常用的厅室”,但在此时却像是在表面蒙上了一层阴影,格外显得幽深不详。这个房间的门,也是不知何时就打开着的。

    也许里面的人已经出去了。在猫女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在她的感觉中,这个念头就像是要劝阻自己不要进入房间一样。

    即便如此,她仍旧进去了。

    没有预想中的诡异的攻击,即便如此,猫女也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之前在似是而非,似曾相识的环境中奔跑,那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感,正在唤醒她身为一个强大神秘专家的素质。就像是本能,就像是用生命积攒的经验,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好似从短暂的瞌睡中复苏。

    然后,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像是梅恩女士的女性轮廓,在闪烁的灯光下,在轻纱一样的阴影中,端坐在沙上,一直朝着这边,仿佛在凝视什么,又仿佛在等待什么。猫女觉得,她是在。

    “梅恩女士?”猫女微微凝滞了两三秒,才开口问到。

    “是猫女吗?”对面的女性轮廓回应到,猫女听清楚了,那的确是梅恩女士的声音,但是,她坐在那边的景象,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显得不太对劲。

    “你在做什么?”猫女再一次问到。

    “……我未来。”那个女性轮廓顿了顿,如此说到。

    “什么?”猫女稍稍走上前一些,通过视觉角度的变换,去消除光影对眼前人形轮廓的遮掩。然后,她坐在沙上的那人——的确是梅恩女士,从五官到形体,从穿着到气质,还有那仿佛天然性的亲和与神秘感,都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然而,梅恩女士的眼睛,只剩下了两个黑窟窿,淌着血——她的眼球就像是被挖掉了一样,没有了。她的双脚也仿佛藏在裙子里般,完全露出裙外,放在地面上的那一截,地上只有一大滩还未干涸的血液。

    猫女的心脏一揪,不由得倒退一步。

    “它,它就在这里!我了,我了……”梅恩女士机械般出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哀嚎般的喃喃自语。

    “它?它是谁?”猫女不由得追问到,她的确被梅恩女士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也仅仅是吓了一跳而已。在如此诡异的境况下,梅恩女士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更重要的在于,她似乎知道更多的线索。

    “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梅恩女士喃喃自语。

    “什么错了?说清楚!梅恩女士,清醒一点!”猫女大喊到,即便如此,她也遏制了自己上前去查伤势的冲动。

    “真正的怪物,就在我们之中,在网络球中,在这里,在这个中继器里。”梅恩女士似乎真的清醒了一些,抬起头,用那血淋林的两个黑窟窿盯着猫女,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到,“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常怀恩被干掉了。”

    猫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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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6 最后的信息

    常怀恩被干掉了,梅恩女士的确是这么说的,猫女张大了嘴巴,尽管从神秘专家的经验谈来说,任何乎想象的东西都有可能在某次神秘事件中被更加乎想象的东西干掉,但是,从感性上,猫女下意识排斥这样的事情。.』.常怀恩身为伦敦中继器的三柱之一,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一个核心,他本身的状态也十分暧昧,让人很难理解,当一个存在在“活着”的时候让人难以理解它是以怎样的方式和形态活着时,当它被宣告死亡的时候,也同样让人难以理解,无法接受。

    常怀恩总是戏谑地称呼自己为“哲学幽灵”,这是一个自创词,任何哲学读本中都不具备相关概念,他人个称呼时,也仅仅能够从字面意义去理解:哲学上才存在的幽灵。从哲学的角度物,总会将事物升华到一种概念的本质性上,从一个形而上的角度,尝试去洞悉他人从未想过的联系和规律。哲学性质上,“幽灵”这个概念也是存在意义的,并且不是神秘学性质上的意义。

    只是,没有人可以真正理解常怀恩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哲学上才存在的幽灵”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幽灵?又到底是在怎样的一种哲学体系之下?常怀恩从来都没有仔细叙述过,亦或者,让人觉得,即便是常怀恩,也无法将他对自我存在的认知,用人类现有的语言结构描述出来,正如同过去的诸多哲学家,也从未完整的,毫无偏差的,用文字和语言记述下自己的意思,而仅仅是留下一些读本,引导后人研究思考而已——所有关于哲学的思考,一旦宣之于口,就会因为表达方式的窘迫而产生偏差,人类的语言结构和词汇量,并不足以容纳一个人深入思考后得到的东西。

    以上的见解并不是猫女得出的,而是梅恩女士自己谈及的,而猫女也在实际接触神秘事件,并从神秘中去思考哲学的时候,认为梅恩女士的说法是正确的——她无法真正理解常怀恩的“哲学幽灵”到底是什么性质和具体状态,但却可以感受到,在这个词汇意义之中,所包括的那些乎常理的东西,对猫女来说,变成中继器三柱之一的常怀恩既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而那“哲学幽灵”的概念更是凸显其强大的,不可理喻的一面。

    每一次,当猫女进出伦敦中继器的时候,她对常怀恩的记忆也会时有时无,就像是有一个她无法左右,无法观测,无法触摸的开关,时刻在影响她的意识,这是一种确实让人感到恐惧的力量,就好似连自己的思维也不再是只属于自己了一般——即便如此,两人仍旧是同事,仍旧是战友,猫女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恐惧,就去攻击常怀恩,去破坏他此时的存在形式,反过来说,也很难想象,会有人能够干掉常怀恩。

    “常怀恩被干掉了?”猫女半信半疑地确认到,她想起之前自己呼叫常怀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情况,尽管从感性上难以接受,但这似乎就是一个确凿的佐证。猫女愈感到中继器内部的情况正在变得棘手,一股浓郁的黑暗,一些让人绝望的情势,一些让人恐惧的东西,正散出一种让人抗拒,让人作呕的味道,在整个中继器内部扩散。

    正是这巨大的恐惧,深沉的黑暗,所带来的刺激,让猫女硬是摆脱了那些让自己无所适从的感性。

    “梅恩女士,你必须接受治疗。”猫女在梅恩先知准备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打断了她的话,“无论事情变得怎样,状况已经生了,你都变成这副样子,我不觉得再抓紧时间还有多大意义。如果马上就会出现新状况,那么,我们肯定来不及去处理,如果新状况不会立刻生,那么,我认为我们还有一定的时间,去思考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也许你是对的,猫女士。”梅恩女士那深沉的气势,从那悲惨的外貌上衰落下来,让她有些可怜,但却没有了之前那种诡异凄厉的感觉。在猫女眼中,就像是梅恩女士一直绷紧的那条线,总算是松懈下来。在情况尚不明朗的现在,松懈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只针对梅恩女士的情况,猫女觉得她还是放松一些比较好。梅恩女士是先知,可不是战士,她的能力,只对预知末日有用,也许这种能力上的狭隘,才是她得以生还的原因。

    “我带你去医疗室。”猫女这么说着,走上前,将姿容凄惨的梅恩女士从沙上抱起来。通过直接接触,猫女才意识到,梅恩女士的状况比外表的更加糟糕,不仅失去了眼睛和双脚,其它整的肢体部分,也被打断了,筋肉也撕裂多处,就像是遭受了酷刑折磨一样,说不定就连内脏也没有完好的吧。

    到底是谁做出了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是网络球内部的叛变者,这个叛变者的地位也定然很高,可以经常接触梅恩女士这样的核心人物,在这么多年的相处和共事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对曾经同伴的恻隐之心吗?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猫女反倒觉得,梅恩女士形容对方是“怪物”确实有道理——那简直就像是没有心,没有情感的冷血怪物。

    假定对方就是这样的冷血怪物,并且假定,包括梅恩先知在内,所有可以主导网络球行动的核心人员都被其攻击或隔离,将中继器内部的网络球机构从一个整体拆分成无法立刻联系起来的个体,进而已经一一击破,那么,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破坏网络球吗?

    不,猫女不这么认为,因为,从梅恩女士中继器内部结构和人员失踪情况来网络球的攻击仅仅是达成其目标的一个过程而已。对方不是为了瓦解网络球,才攻击网络球,而是为了毫无后顾之忧地控制整个伦敦中继器,才攻击网络球——而对方显然已经完成了对伦敦中继器的控制,亦或者还在尝试控制,这个行为结果让中继器内部生了如今所见到的种种异常变化。

    这种异常变化并不是安静的,不是最终的结果,猫女可以通过神秘专家的直觉,通过对变化细节的观察,来确认当前的变化其实正处于一种“渐变”的状态。这种变化肯定有一个最终的结果,但很显然,对方还没有达到这个结果,而仍旧处于推进过程的状态。

    既然对方还没有得到结果,那己方就具备一定概率上的翻盘机会。要抓住这个机会,需要雷厉风行,但却不能鲁莽行事,猫女自己也还没有想好之后的行动方针,总而言之,如果可以确认常怀恩之外的三柱之二的情况就好了。

    房间外的状况变得更加复杂,当猫女抱着梅恩女士走出房间的时候,更多的,从未见过的道路和门口,伦敦中继器内部越来越像是一个迷宫,就像是整个建筑结构有了一个自主性的灵魂,而这个灵魂狂了般,毫无规划地将自身增建。从地形地貌的感觉来说,猫女觉得这里的景观氛围,都隐隐在向统治局遗址靠拢。

    这不断增建又毫无规律的内部结构,一直都是常怀恩尽力避免的,猫女倒是,随着房间和道路的增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指示牌也会在视野的某个角落出现。猫女十分清楚,这些个指示牌原本是不存在的,就像是在上一秒存在了,下一秒就被自己意识到,说它莫名其妙,不仅仅是出于其出现方式,更出于它上边的指示,就像是用错别字堆积而成,以理解,但其实让人一头雾水,只能去猜测。

    在这些巨大的,让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变化中,仍旧有一些没有变化的印象,猫女顺着这种在不明变化中反而愈加凸显熟悉感的路线,找到了医疗所的所在处。当她牌的时候,这间距离两人最近的医疗室,已经被完全陌生的房间和廊道包围起来了,本来这里除了医疗室还有更多熟悉用途的房间,但如今,就像是空间被强行扩大了一样,那些熟悉的房间都被挤了出去。

    猫女没有犹豫,也许如今的中继器内部已经产生了许多敌人,但是,她的确没有感到明确的敌对气息,毋宁说,不仅仅敌人没有跳出来,就连自己人都不知道失踪到哪儿去了。梅恩女士,已经是目前唯一确认过还存在的人类。

    如果是比较接近常识的突事件,绝对不可能让网络球内部那么多的工作人员,眨眼间就只剩下两个。如果失踪的人没有脱离中继器,那么,他们的下场要不是如自己这般迷失,就是已经被敌人抓了起来——假如其他人仅仅是被抓了起来,那么,为什么自己和梅恩女士被放开了呢?

    “放开”这个词,猫女不觉得有用错。倘若敌人真的已经有办法在极短时间内抓住中继器内部的那么多工作人员,那么,自己其实也没有反抗能力——因为,也许其他人认为猫女很能打,但是,猫女一直都不是什么战斗类型的神秘专家,就连直接战斗经验都很少,甚至于,如果没有级系,她的能力就会失去那让人刮目相法忽视的威能。

    从某种角度上,猫女和梅恩女士一样,都是“后勤人员”——难道敌人放走自己两人的原因就是如此吗?猫女不那么认为。

    “您见到了玛索吗?梅恩女士。”猫女一边推开医疗室的大门一边问到。

    “在得到常怀恩出的最后信息后,我已经失去了玛索和级系的联系。”梅恩女士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剧烈的波动,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了,尽管她是一位知名的心理学家,但除了先知预言能力之外,仅仅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普通人的**强度和普通人的精神强度,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神秘事件时,无法和常年身处第一线的神秘专家相比,也是可以理解。

    “……您得到了常怀恩出的最后信息?”这才是猫女最在意的事情,在她的预想中,乃至于在过去以集思众议的方式做出的所有针对各种危急情况的预备举措中,常怀恩会将“最后的信息”给梅恩女士的几率都很低,原因有许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梅恩女士虽然是网络球的创建者,是核心人物,是灵魂人物,但更多体现为一个精神领袖,而不是真正处理事务的人员,这意味着,在处理情报到执行行动的过程中,梅恩女士最多充当一个信息的中转器。

    但是,猫女也因此更意识到常怀恩当时面临形势的险峻——他甚至不敢,亦或者没有办法通知走火和其他更具备实际行动力的人,只能利用梅恩女士的先知身份做点手脚,间接将信息传递出来。

    “也就是说,您的伤势不是因为敌人的攻击,而是在接受信息的时候出了问题?”猫女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的,那个信息,实在太可怕了,那不是能够用语言完整表达的字面信息,而是伴随意识冲击而来的资讯——亦或者说,常怀恩将信息藏在了意识冲击里。”梅恩女士心有余悸地说:“我的伤势,不仅仅是意识冲击带来的,更因为那道信息,包含了常怀恩对敌人正体的观测和理解。那太难以形容了,那是怪物,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仅仅是观测信息的转述,就差一点要了我的老命。”

    猫女审视了整个医疗室,没有感受到致命危险,便将梅恩女士放在医疗台上,蹩手蹩脚地操作起来,如果有专业人士在就好了,但眼下的情况,能够有一间暂时安全的医疗室,也已经算是庆幸的事情,之后中继器内部的变化,说不定会越来越危险。

    “那么,告诉我,梅恩女士,敌人是谁?就算是怪物,也一定在我们之中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吧?”猫女直接问到,虽然这个问题很重要,但也是为了不让梅恩女士在治疗过程中昏睡过去——她可不敢保证,一旦梅恩女士睡下去,是否还能醒来,治疗装置给出的病人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比外表的,和她估计的,还要糟糕得多。

    “是近江。”梅恩女士说出了,在猫女内心有所猜测,却一直都拒绝承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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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 审时度势

    “是近江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猫女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没有半点违和感,说到底,近江的异常是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的,并不是说每个人和她相处时,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叛徒,亦或者是在心中存在某种叛逆感的人,但是,她在神秘事物上那举重若轻的言行举止,以及冷静中带着别样味道的气息,总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次元,乃至于如果假设自己就是普通人的范畴,那么,近江绝对不属于这个范畴。.』.

    要说对方是天才也罢,是疯狂科学家也罢,总而言之非是寻常人物。这种不寻常,就是异常的来源,就算是再信任也好,倘若她做出一些人情道德理性上,普通人都不会做出的选择,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反而,就如同猫女此时的感受一样,虽然不愿意将她列为中继器异变的第一嫌疑人,但从可信度更高的梅恩女士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由得这么想:啊,原来真的是近江呀。就是这么一种理所当然,顺其自然,自然而然的感觉,绝对谈不上愤怒或困惑。

    近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哪怕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总而言之,是她做出来的话,反而让人可以接受。

    即便如此,近江是叛徒这件事,仍旧会给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带来巨大的烦恼。正因为知道近江的人,都知晓其在神秘事物上的才能有多么惊人,所以才更觉得棘手。近江过去从未给网络球带来实际上不能解决的麻烦,但这一次,由近江起的这次异常,却真的给猫女一种正中要害,几乎没有解决办法的感觉。

    仅仅是感觉,从逻辑上来说,猫女还抱有一线希望,但是,梅恩女士之前也说了,近江就是个“怪物”,尽管没有亲身体验过梅恩女士之前的遭遇,但却似乎可以想象,那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很麻烦,很棘手,想要解决却无从下手,总觉得对方已经在起异变的第一时间,就堵住了己方挽回的机会——或许需要碰碰运气,但几率大概也在百分之一以下——就是这样让人感到无奈。

    “是近江啊……”猫女再次叹息。梅恩女士也在一旁苦笑,她的伤势很古怪,虽然从失去眼睛和下肢的程度来于重伤范畴,但却在拖延了如此长时间才得到治疗后,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身体机能下降,哪怕是失血量,在事的房间里残留有大量的痕迹,却在设备诊断时远没有最初估计的那么多,对身体的影响大概就像是一次健康献血的程度。

    不过,如果这是神秘事件里生的情况,反而让人觉得可以理解,也让人觉得至少还算是幸运吧。猫女和梅恩女士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留情了吗?”猫女向梅恩女士问到,“不过,让您受伤的是由常怀恩间接传达的资讯,所以才得以幸免于难吧。”

    “怎么说呢?我想自己大概无法做到,像常怀恩那样辨识出近江内部更深沉的本质。仅仅是自己对近江进行观测的话,是不可能受到这种伤害的。我们平时不就是正常地面对面交流吗?”梅恩女士的心情稳定下来,对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有了更强的承受力。猫女对此不觉得奇怪,毕竟梅恩女士可是预言末日的先知,也是网络球的创建者,虽然在经历中,没有特别接近那些古怪诡异的神秘事件,但作为某种意义上,“最接近末日”和“最经常和末日打交道”的人,其精神强度也绝非寻常人可以比较的。

    反过来说,能够让梅恩女士的精神都差一点崩溃的近江资讯,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就更是令人浮想联翩了。不过,如果没有亲眼见证,没有亲身体验过,猫女也无法想象出来,常怀恩最后送出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信息。

    “近江是怪物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可以接受。”猫女这么说着真心话,梅恩女士也无言地点点头。

    “但是,要解决问题的话,就要直面那样的怪物,我不觉得胜算很大……不,认真地说,就算近江不是怪物,而仅仅是以平时那种研究者的程度来针对我们,给人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猫女进一步说到,梅恩女士也仍旧默默地点头,认可这样的判断。

    即便是“正常的近江”,也让人不敢小视,在双方都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哪怕是三级魔纹使者,也没有一个认为自己的赢面过六成。虽然神秘专家肯定有战斗经验和战斗能力上的优势,可是,谁也不清楚近江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少带有神秘性的东西,和她战斗,简直就像是一个久经战火考验的战士,独自闯入一个远自身知识水平的高科技防护系统一样,明明知道那个可恶的科学家就在最深处,但对于能否突破这些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厉害的防护系统,直达最深处,很难抱有绝对的信心。

    猫女觉得,以自己和梅恩女士的身份,加上常怀恩可能在最后时刻留下的后手,在加上走火那边尚不明朗的可能性,己方要确认近江的位置,乃至于顺藤摸瓜,将其它从犯锁定,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确认并找到近江和其他从犯后,究竟该怎样才能解决对方,平息这次风波——倘若击败对方,在万一的情况下,也可以击杀对方,是行动的中心,那么,又应该做点怎样的准备,才能确保能够击败或击杀对方呢?现在可不是己方利用中继器的力量去压制敌人的情况,以伦敦中继器内部为战场,双方都没有主场优势,亦或者各占一半的主场优势,已经是假设中最理想的情况。

    猫女再一次细数人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肯定,除了自己和梅恩女士之外,还有谁是百分之百可以算做战斗力的。常怀恩已经被确认被干掉了,其他的工作人员全都不见踪影,诡异的情况让人觉得他们全都已经失陷于近江手中,走火状况不明,但却很可能因为他正在做的事情,被近江采用间接的方式限制住了。

    “……但是,中继器还在运转,虽然变得古怪,却没有崩溃的感觉。”猫女就像是从盲区中找到了一丝灵光,“或许可以认为,常怀恩并不是在寻常意义上被干掉的,反正他平时也不是正常的状态,所以,他这个时候,只是陷入了更加不正常的状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在一定程度上,仍旧保持着三柱的基础平衡,让中继器得以继续运转,而仅仅是改变了运转状态。”

    “常怀恩不是正常的攻击手段可以击败的。”梅恩女士也说出自己的想法:“五十一区中继器和伦敦中继器的碰撞所产生的冲击,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不至于让常怀恩崩溃。严格来说,从伦敦中继器的角度,去种冲击,应该是从外到内逐渐渗透进来的吧,要造成损伤,也应该是从最外围开始,但是,中继器本身没有出现结构性上的损伤,从身边的每个人的精神状态来开始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梅恩女士在这里顿了顿,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描述去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中继器这个能够同时以物质态和意识态的方式呈现,可以同时在内部构建一个封闭环境,并能整个儿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东西,本身就是难以描述的存在。在这样一个神秘存在的内部和外部,在极短的时间内生的神秘状况,到底是否应该按照自己的逻辑去解释,也让人很难把握。

    不过,猫女多少可以理解她的意思:常怀恩作为伦敦中继器的基础和核心,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竟然率先被干掉了,这绝非是正常的受损顺序——可以造成这种非正常伤害的渠道也绝对不多。

    “先,必须有足够强度的力量和神秘性;其次,必须拥有绕开所有防护措施的渠道。”猫女琢磨到:“根据常怀恩是否做出了防御,可以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敌人的力量直接碾压了常怀恩的防御,另一个就是,常怀恩根本没机会做出正确的防御。尽管常怀恩最后给出的信息中,近江很可能是敌袭的主力,近江本身也是很可怕的怪物,但我仍旧不觉得,她强到了可以直接击破常怀恩的程度——所以,我认为她肯定耍了一些手段。”

    “耍手段战胜了常怀恩……倒是很符合近江的风格。”梅恩女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至今为止,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所出现的,有可能干掉常怀恩的神秘力量,就只有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撞击产生的冲击。”

    “所以,常怀恩其实是被中继器撞击的冲击干掉的——近江所做的事情,就是让常怀恩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冲击……至少也是大部分的冲击。”猫女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那么,问题就来了,常怀恩承受冲击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是三柱之一,那么,怎样才能让他承受所有的冲击呢?”

    “在其它两柱无法挥作用的情况下。”梅恩女士不由得接着这么说到,但是,这个结论让她真想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最坏的情况,是玛索和级系都被近江控制……这样的……”猫女也为自己两人的推论震惊得接不下话来。这可真是最让人绝望的判断。

    “我要去找走火。如果他没有被近江控制住,而仅仅是被蒙在了鼓里,那么,我们或许还有机会。”猫女断然道,尽管她也找不出“走火没有被近江控制”的原因,正如同自己和梅恩女士两人至今还在自主行动一样,她也找不到一个可靠的理由。

    但是,既然还能行动,那么,就必须行动起来,必须去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既然已经生了这么多古怪的,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那么,在继续生更多让人措手不及,乃至于,让自己和敌人全都措手不及的状况,也是有可能的。那时,或许就是己方的机会。

    “梅恩女士,我需要你想办法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进行联系——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多。”猫女如此说到。

    “这种时候,任何事情只要还有一线可能,就只能去做了。”梅恩女士到不觉得这个要求是强人所难,说到底,如今自己所面对的事态,就已经足够强人所难了。

    地球和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的联系早就已经中断,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爆巨大冲突的情况下,更多的资讯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渠道外流,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倘若人类集体潜意识是以一种越常识距离的方式,勾连着每一个人,那么,“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去联络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个人”是理论上可以做到的事情。

    在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生碰撞之前,这种可能性还停留再理论上,但是,在撞击之后,或许就有奇迹生。反过来说,正因为中继器彼此间的撞击所产生的冲击会波及每个人,没有足够的神秘性保护的人就会陷入强烈的负面状态,就连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人员也无法幸免——这么推断也是可以的。所以,存在就算达成了联系,对方也无法给出回应的可能性。

    唯一让人有信心的,就是三仙岛了。换句话来说,猫女的提议虽然是联系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但其实可以视为联络拥有相当于中继器的神秘度的三仙岛以及三仙岛的实际控制者,网络球的同盟者,近江的爱人——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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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8 逆向而行

    梅恩女士意识到了猫女提议的重点,直白来说,倘若近江确实是造成如今伦敦中继器异状的元凶,并且中继器三柱之二的玛索和级系事实上失去了联系,尽管不能断定这两柱已经变成敌人,但是,必须预想不能借助两柱力量的局面,再加上身边的确没有其他工作人员的踪影,想要动大众进行反击也没有办法,那么,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失利的局面下,想要反转,就只能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去直击敌人的心脏——不去考虑中继器内部的人员,不去考虑这里还有哪些人可以成为帮手,又有哪些人已经成为敌人,挑出那些让自己不利的因素,最终剩下的核心,就是“近江”本身而已。..

    只要能够对近江构成影响,就算是做出了反击,在这样简单的逻辑下,去寻找最能达到这一标准的事物,最终答案也就只有高川这个人而已。高川的确不是网络球的人,但耳语者却和nog有密切关系,在中继器相互碰撞的影响下,拥有三仙岛的高川是最有脱身可能的战斗力。假设中继器的碰撞所产生的影响,哪怕在太空内也无法幸免,那么,拥有三仙岛的高川也最有可能趁势而起。

    让高川来处理近江的事情,在梅恩女士的判断中,也是十分靠谱的。

    在这一场可怕的灾变中,能够保持行动力的人,变成了决定性的因素。在猫女的眼中,拥有三仙岛的高川就是这样一个决定性因素。

    另一方面,哪怕伦敦中继器生了异变,也不能断定这次异变到底是因何而起,近江这么做到底带着怎样的想法,但是,猫女仍旧愿意去相信,或者说,不得不去相信,在过去哪些时日里所了解到的近江本人,并不是“坏人”,当时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志同道合的意志也并非虚假。

    “近江是造成现状的幕后黑手……如果事实如此,我并不觉得奇怪。”猫女对梅恩女士这么说到:“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没有可能,她这么做,也同样是为了阻止末日呢?有没有可能,仅仅是因为她日的角度,和我们有所不同,所以产生了不同的理念,走上了和我们不一样的道路呢?”

    “这个嘛……也不是没可能。我们当初接受近江,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很有才干。网络球本很就是一个志同道合者联合起来的神秘组织,我们的初心始终没有变过,我们彼此接纳——我不觉得近江是在心意上欺骗了所有人。”梅恩女士也附和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虽然她搞出了眼前这种让人痛心的局面,但却有可能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从感情来说,要接受这种可能性很勉强,但是,如果她是为了阻止末日,而做出了眼下的这些事情,我反而觉得可以理解。大概是因为,这么做很有疯狂科学家的风格吧。”猫女笑了笑,虽然嘴巴里说着勉强,但她的笑容却并没有那么勉强。

    “是的,近江为了达成目的,而牺牲所有人……她给人的感觉,的确有这样的冷酷。”梅恩女士也笑了笑,牵扯到痛处,又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很在意常怀恩最后留下的信息,‘近江是怪物’这样的信息……假设仅仅是为了达成目的而牺牲所有人,我不觉得会被常怀恩称之为怪物,他的内心可是很坚硬的,而且,从那个信息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些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也许这话由我这样不执行前线任务的老女人来说,没什么可信度,但是,我真的感到绝望和恐怖,那绝对不是正常的,不是用人的情感和道理来解释的东西。倘若那是近江,那么,这一次的事件,近江到底是以人的视角来对待,还是以非人的视角来对待呢?我觉得,两者所导致的结果会出现根本上的不同。”

    “……您说的对。虽然我尽量把近江想得好一些,但是,或许她其实比我们所猜测的还要更坏也说不定。”猫女有些踌躇:“但是,如果近江有这么糟糕,那么,就算高川带着三仙岛回来,恐怕也无法救急,就算高川和走火联手,我们这边也没有足够自信的胜算。”

    “是的,最好的情况,就是近江仍旧和我们拥有共通的目标,而高川也能够趁中继器对撞的影响,从和纳粹总部的对峙中抽身而出,在这个中继器完全落入近江手中之前,对我们进行救援。”梅恩女士已经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只能从这个假设上的最好情况出,因为,如果实际情况比这个假设更糟糕,那么,就不会只糟糕一点点,十有**会彻底崩盘。”这么说着,她顿了顿,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近江面对面谈谈。我们的敌人是末日真理教,是世界末日本身,也许这么说很残酷,哪怕到了现在,我也不想让近江站在对立面上,如果她觉得自己的做法,才是真正可以拯救世界的做法,那么,我愿意去聆听,去了解,去思考。”

    “在其他人都有可能已经被近江杀害的现在,也这么想?”猫女不由得确认到,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中,其实也存在同样的想法。当然,在常怀恩被干掉,三柱之二失去联系,其他人不见踪影,不知生死,走火状况不明的现在,要说对近江没有半点怨怼和愤怒,是绝对不可能的。在那些有可能已经在这次中继器异变中死亡的人员中,就存在猫女平时的至交好友,从个人情感上,说一句“绝对无法原谅近江”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然而,这些出自感性的怨怼和愤怒,都无法抵消对近江做处这种事情的疑惑,因为,近江也是一直以来的网络球核心,说到情分,难道自己和近江之间就没有吗?猫女自认是有的,自认是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近江的,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为什么近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近江这么做,同样是为了“击败末日真理教,阻止世界末日”这个网络球之所以成立的核心纲领,那么,哪怕感性上无法接受,猫女也想进一步知道,为什么必须做到眼下这般残酷的地步。她仍旧希望,近江还是有理由的。

    猫女终于明白了自己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希望近江能有一个“必须这么残酷,才能拯救世界”的理由;有一个“只要做了那么残酷的事情,就能真正拯救世界”的理由。她恩女士,那不太明亮的眼神中,有着她可以理解的深意。

    “如果就只有我们两人活了下来,那么,我也想问一问,为什么我们能够活下来。”梅恩女士说:“反过来说,我们能够活下来,真的是一种偶然吗?近江从不相信偶然,她也不会留下偶然,对她来说,正在生的一切都是必然,我们能够活着站在这里,进行这样的对话,说不定也是她所知道的必然。”

    “……原来如此。”猫女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梅恩女士的想法,因为,眼下的状况实在太古怪了,让人感到别扭,让人对“自己还活着”这一点感到不解,也不会觉得庆幸。对神秘专家来说,“幸运”是必须的,但是,抛开运气成分,“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偶然的”这样的认知也很重要。

    “可是,如果她真的要和我们见面,在我们说出这样的话时,就应该和我们见面了。”猫女进一步猜测到:“她想要我们做什么?或者说,她不想我们做什么?”

    “在无法和近江见面的时候,我们最终产生的想法是:暂时放弃玛索和级系,优先寻找走火,联络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通过这样的方式凑集有效的手牌。”梅恩女士说:“这很可能就是近江希望我们做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她想要我们来做这些事情,而不是她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呢?”猫女皱着眉头,说:“走火正在使用的设备都是近江制造的,走火在什么地方,是怎样的状态,理论上正是近江本人最为了解。至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那边,要说以近江的能力也完全无法联系上,我个人觉得不太可能,换句话来说,近江要联系那边,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更加容易。”

    “明明自己就能做到,还能做得更好的事情,反而要让已经形同敌人的人去做——这样的话,只能认为,近江确实因为一些缘故,不能亲自去做这些事情,乃至于,也许她有帮手,但也都不适合去做这些事情。”梅恩女士若有所思,“也许,在她的计划中,由我们两个去做这件事,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先知老女人加上一个不上不下的组织核心,是最好的人选?”猫女自嘲到,“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必须由我们去做的事情,也不是只有我们才能做好的事情。”

    “不要把我们两个说得那么不堪……至少,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你们既聪明又不愚蠢,信用不好也不坏,存在感也不高不低,也许‘不上不下’这个评价本身就是关键因素。”梅恩女士这么说到,但在猫女耳中,同样充满了自嘲的意味。

    “总之,如果您感觉好了点,我就要出了。”猫女决定不在这个地方纠结了,无论自己的想法如何,对近江有怎样的猜测,最终都需要行动起来。以她对近江的了解,一直都觉得,对方可不会主动给予自己两人解释——要说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近江正在注视着自己两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想要知道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情,就自己找过来吧。

    “没问题了。”梅恩女士活动了一下手臂,身体在治疗后轻松了许多,但是精神还是不济,下半身的残废也无法恢复,但是,既然有必须争分夺秒去做的事情,那就应该再努力一下,“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猫女,我能照顾好自己。”

    猫女找来一张电动轮椅,把梅恩女士抱上去,摆弄轮椅,直到确认她已经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如行动。两人感受着身边不断变化着的异常,中继器内部的构造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人了,幸好,过去十分熟悉的地方,并没有被直接摧毁,而是被陌生的事物包围分割,隐藏在角落里,让人觉得,这些熟悉的地方仍旧可以作为参照地标使用。

    猫女不确定自己是否招到走火,此时此刻,就连走火是不是还在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无法确定,她只是希望,自己身为神秘专家的直觉,可以在这样不利的状况下继续光热。

    梅恩女士是不管实事的先知,但却从来都不觉得,让自己去做实事,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从实干的角度出,她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确认自己十有**可以联络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不需要带有“是否可以完成”的疑问,而是一个必然如己所愿的事情。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顺利,自然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这正是近江想要自己做的事情。

    以梅恩女士对近江的了解,当计划的某一个阶段完成时,近江都会进行确认,这样严谨的态度,让梅恩女士觉得,能够通过这样的证明,将近江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这边,进而让自己获得与其交谈的机会。所以,她是这么认为的:自己在做的事情,也许不是能够决定胜负的事情,也不完全是对己方有利的事情,更从另一种角度上来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但是,自己做好这件事的结果,却有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就如同网络球在过去,利用末日预言的必然性,虽然无法直接扭转末日,却能够趁势而上,进行必要的积累,最终也做成了一些事情。现在自己所做的,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都只是在利用这种他人眼中的必然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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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9 罅隙之间

    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撞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能够被观测到的那些可怕的现象却无法转化成清晰的记忆。更新最快若要形容为“两座巍峨大山陡然崩塌”也无法尽述那真正的形态。原本两个中继器就不是站在一个角度就能观测到其全貌,而那不可描述的形状,也仿佛暗示着它们的本质。

    难以形容的庞然巨物在这一瞬间重叠、挤压、破碎、扭曲一系列代表“破坏”的概念伴随着那不可描述的状态变化深入观测这一幕的人们的心底,无论是隔着时间空间,还是隔着千山万水,仿佛这灾难性的景象都会浮现在心头,于是,空间、时间、感性和理性上的差异,也在这一瞬间变成零。

    义体高川目睹这可怕的景象,哪怕义体一直和宇宙外的三仙岛深入连接在一起,一时间也只感受到自己的思考和情感都陷入泥泞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又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是,明明觉得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法用语言和想法描述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眨眼之后,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气泡般的东西从两个中继器的碰撞中心溅出,就像是被碰撞中心处产生的冲击拍中,转瞬即逝,但和之前那似明非明的感觉不同,义体高川第一时间就在心头浮现了这个东西的真相:那正是另一个自己,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持有者,少年高川。

    当他意识到那是少年高川的时候,他便宛如从梦中惊醒,宛如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管线交错的空间,自己的身体嵌入了一个人形的凹槽,就如同一个巨大设备中的某个组件,这个巨大设备是由平台、悬浮在平台上的原盘,连接平台和远处的桥梁,以及平台和远处之间的深渊,再加上从深渊中升起的十二根粗大的图腾柱构成的自己嵌入其中,在他自己看来十分显眼,但无论从位置还是体积来说,都谈不上“最重要最核心”的感觉。

    毋宁这么形容: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不可或缺。

    当义体高川从那噩梦一样的景象中苏醒过来时,视网膜屏幕中的时间已经变成了无法解读的乱码,一时间让他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觉,但是,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一九九九年将要降临。但是,这种直觉虽然强烈,却仍旧有些暧昧,让他无法肯定,究竟是已经到了一九九九年,还是处于一九九八年末,就像是自己被卡在了“一九九八”和“一九九九”的凌晨零时,正处于那年末年初的交界线上。

    剧烈的痛苦紧随而来,在义体高川确认了脑子里的记忆时,一波无法描述的强烈冲击,顿时席卷了他的意识和身躯,进而沿着义体的连接进入了三仙岛。他的视网膜屏幕上弹出大量的警告框,提醒他如今整个三仙岛正在遭到袭击,但是,他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那可怕的冲击不仅仅让义体仿佛生锈冻僵,更让他的神智变得有些浑噩。无数疯狂的想法好似潮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就像是排挤了其他想法存在的空间,又有无数负面的情绪,让他好似堕入绝望的深渊。

    义体高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这些不以自己的意志而运转起来的想法,像是杂草一样坚韧,又像是顽石一样坚固,无论如何清理都来不及清理干净,无论如何去击打也无法破坏殆尽。

    义体高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这阻塞的,痛苦的,绝望的,疯狂的冲击撕咬着,撞出水面,又跌回水中,自己的一切就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支离破碎。每一次,他意图去收束自己的思想,去整理自己的心情,去回忆那可怕的一幕,如此可怕的摧残就会将自我席卷。

    义体高川所在的圆盘就像是电流过载一般溅起火花,继而,这些火花像是传染一样,遍及整个平台,沿着管线流入深渊中,又从深渊的深处蔓延到图腾柱上,横架在平台和另一边的桥梁也在勐烈的火花中变成灰白色,材质本身也呈现肉眼可见的风化感,就像是随时都会变成沙砾瓦解开来。

    然而,三仙岛并没有因此被摧垮,毋宁说,一种奇异的生命感伴随着破坏性的火花蔓延,也悄然在这一片濒临毁灭般的景象中苏生。那些原本就像是嵌在深渊内壁上的舱体闪烁着光芒,平时看起来像是星星,而此时却旺盛得宛如烛火,一环接着一环绕着平台变得明亮,那明亮的变化充满了律动感,像是在倾述,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呐喊。

    义体高川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大多数声音就像是恶鬼一样纠缠着自己,但是,仍旧有一部分声音像是在唿唤一个名字。那唿唤名字的声音更接近了,义体高川觉得发出声音的东西,正在以一种不可视的方式奔过来,然后,他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必须回应那些唿唤自己的声音。

    高川!高川!高川!

    义体高川的唿吸变得急促,在义体化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唿吸是如此地有真实感。与之相比,义体本身的感觉正在削弱,就像是“身体”这个概念正在变得模煳,而“灵魂”的概念正在凸显。他每一次唿吸,每一次聆听,每尝试做出一次回应,都觉得自己意识正在从那个自己熟悉的坚固牢笼中挣脱出来。

    义体高川突然觉得,自己仍旧在噩梦中。这一切就是噩梦,他明明感觉自己正睁大着眼睛,却有一个心声让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其实是紧闭着的。所以,自己必须清醒过来,自己必须睁开眼睛。

    平台上,悬浮的圆盘内,嵌入其中的人形义体剧烈挣扎,与其说挣扎,毋宁说,更像是被电击般抽搐着,因为那些像是电火花般的现象,正不断在肢体关节上迸溅出来,如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残忍地,从内到外击打这个躯壳。

    即便如此,嵌入深渊内壁中的舱体释放出来的光亮,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从深渊下方升起的十二根图腾柱上,那些奇特的图案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柱面上奔走,蔓延在柱体上的火花,就这么被这些生灵一样的图案吞噬了。

    高川听到的那些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宛如飓风一样唿啸过耳边,又仿佛无数的凶灵恶鬼撕扯着自己的声音中,有这么一个依稀的声音:

    “……现在,你是什么?”它如此问到。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高川!”

    言罢,他就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把眼睛睁开了。那熟悉的三仙岛球状核心的景象映入眼帘,他觉得自己好似站在很高的地方向下俯瞰,将原本不可能看到的位置也一览无遗。

    这个球状核心,以及球状核心中的自己,就像是怪物收集游戏中的大师球一样。他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这个大师球。

    然后,他有一种自己真的抓了过去的感觉。

    冰冷而黑暗的宇宙中,三仙岛就像是漂流的陨石,却有无数的火花从它表面溅射出来,就像是不久后便会毁坏。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有的船舰散落在它四周,宛如巨大的棺材,在惯性的漂移中,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突然间,三仙岛表面的火花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有数不清的管线破开三仙岛的外壳,它们从内脏涌出,扑向四面八方的船舰。

    这个三仙岛,就像是活过来的生物一般,开始“进食”。

    无数的管线就像是蛛网一样,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其他船舰困成一团,而这些船舰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里面的船员都死光了一般。当管线硬生生扎入船体内时,义体高川就直接“看到了”这些船舰内部的模样,他的视角在飞速奔驰,穿过各种管道,各种通道,各种房间,各种容器,一路上看到的人不是尸体,就是陷入昏迷。义体高川看到这些人,就从脑海中有了“集体潜意识重击”之类的认知。

    除了人之外,也有非人的东西,但是,大多数非人的东西,也都陷入和人类一样的境地。义体高川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的冲击,会波及这些明显非人的东西,自己的视角就进入了一处处看似机要密室的封闭环境中。之前三仙岛从未入侵到如此深入的地方,哪怕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最危急,不得不做出改变的时候,三仙岛也只是通过舰队内部网络,入侵过这些船舰系统的一部分那些真正藏匿着神秘事物的地方,始终都只有各个船舰的自己人才知晓,而这些人所在的地方,实际控制整艘船舰的系统核心,就如同三仙岛此时的球状核心一样的部分,也一直不为外人所知。

    但是,这一次,高川觉得三仙岛深入到的封闭环境,正是这些船舰的核心部分。在这里是否存放着神秘,尚不知晓,但是,这里一定保存有关于船舰本身所搭载的神秘的认知就如同在三仙岛球状核心部分,就能够看到的那些存放千万人命柴薪的舱体一样,这些信息本身就是暴露在外的。

    即便如此,义体高川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这些船舰所搭载的神秘。入侵各个船舰内部的管线,正在从更深层的角度,将三仙岛和这些船舰连成一个整体。义体高川不知道那些昏迷的人员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又是否存在没有昏迷的人士,也不否认,眼下三仙岛的行动有一种趁火打劫的不道德感,并且,这一切反应,就像是在回应自己的本能和直觉换句话来说,义体高川一直都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三仙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即便如此,即便将所有的错误,都归于自己身上,即便不是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反应,高川也仍旧觉得,有必要这么做。因为,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在中继器碰撞的冲击中受到强烈干扰的,不仅仅是己方,纳粹方面也是一片混乱。那些拱卫着与月球,看似无人机一样的不规则多面体飞行器,正如同他所观测到的其他人一样,已然陷入一种的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无法灵活移动的话,这些不规则多面体哪怕足够坚固,数量也极多,也无法真正构筑防线,它们现在就像是堆积在敌人基地周边的杂物一样。

    没有这些不规则多面体的阻拦,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能如同最好的预期那样,直击纳粹的月球总部那里的中继器,才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真正的攻击目标。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义体高川如此告诉自己。眼下的情况很明朗,纳粹的中继器无法保全自己所有的舰队,毋宁说,除了中继器内部的一切,外部的所有物资都已经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而中继器本身也处于承受冲击的后遗症中。

    他不寄望于纳粹的月球中继器在三仙岛发动攻击时仍旧处于无法全力运作的状态,纳粹的中继器在理论上不逊色于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哪怕是中继器撞击产生的冲击,也不可能真正让其受损,它们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在系色和桃乐丝的剧本中,五十一区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应验了被设定的结局,虽然少年高川的情况还是让人存有疑虑,但计划已经开始,第三个被破坏的中继器,就是纳粹的月球中继器。这一切进展,在“剧本”中有着必然的位置、顺序和方式。这次对整个末日幻境的结局进行书写的“剧本”,正是为了制作一个视为至今为止,最为宏大的,超乎想象的诱饵和陷阱系色和桃乐丝抛下诱饵,将那个无法观测的“病毒”以一种高川无法理解的方式引诱到陷阱中,让其呈现可以被己方观测到的形态,就如同给隐形人泼上颜料一般。

    尽管这个目标即便放着不管,似乎在末日到来时也会出现,但对系色和桃乐丝的计划成功率而言,重要的是不时它是否出现,而是必须让它在一个自己等人能够把握到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出现。这个目标是如此的可怕,始终无法观测到实际的物质性本体,但在其引发的现象中,尤其是意识表现中,表现出一定规律性,所以,“也许可以从意识态进行模煳定位”。并且,只有让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有胜利的可能性。

    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对三仙岛的运转,对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的处理,必须足够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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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 蜉蝣废墟深处

    亿万的不规则多面体在寂静的宇宙中铺成了一片银白色的沙漠,月球镶嵌在这片沙漠的中央,自身也是死寂的。.┡M而那挥舞着管线触手的三仙岛,是在这片冰冷和死寂中,最有活力的怪物,它就像是深海的大章鱼,用触手卷起鱼儿,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一艘艘船舰仿佛被注入了麻痹毒液,没有任何抵抗的表现。

    地球也只是在寂寞地转动着,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无法从太空中面上的生命,却能够从地球表面那清冷的色彩,感受到生命的凋零。一种森然怪异的死亡和停滞的气息,包裹了这个深蓝色的球体,一缕缕黑色的云烟从球体表面掠过,就像是有某种不详的存在,在球体内部吞吐。

    隔着这个地球,和月球的位置,以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位置,呈三角状的最后一个角落,在那个原本月球所在的轨道上,蜉蝣废墟出了哪怕是真空环境也无法阻隔的声音。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如果此时没有更多的外力进行干涉,宇宙联合试验舰队纳粹月球和蜉蝣废墟将会在惯性的驱使下,在一个确定的坐标上生碰撞,但是,不仅仅是纳粹月球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连蜉蝣废墟都没有完全被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下彻底被击沉,正如纳粹月球将会在中继器的重启下恢复过来,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也正在以三仙岛为核心进行运转,蜉蝣废墟深处那接驳着统治局遗址的地方,也正在生某种情况。

    义体高川无法直接观测蜉蝣废墟深处的变化,但是,那奇异的声音,不仅仅是被仪器设备检测到的,他本人也似乎直接聆听到了。那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又一次开始转动,又像是废弃的钢铁被折断,也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生命在出痛苦的呻吟。

    这个声音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无论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还是纳粹月球中继器,都似乎没有能力直接插手其中的变化。义体高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纳粹月球之前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想和蜉蝣废墟进行对接,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为中继器和统治局遗址的对接——为了阻止这种可能性,为了借此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黑巢才深入蜉蝣废墟之中,并且,哪怕在遭受最终兵器的拦截,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义体高川以“做梦”的方式探查过蜉蝣废墟,和黑巢的实际领导者席森神父有过因缘,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法解释,为什么席森神父和黑巢甘愿冒着和最终兵器生直接冲突的风险,也要深入蜉蝣废墟中。过去对统治局遗址的探索都证明了,统治局遗址中的确存在某些比当前的神秘更加神秘的东西,只要能够活下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但也正因为存在各种各样,各种意义上的收获,所以反而无法让人肯定,最终会得到什么。

    然而,席森神父和黑巢却肯定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并且,有一个确定的途径。已经有很多细节表明,他们以蜉蝣废墟为入口进入统治局并不是偶然,也不是不得已,而更像是“这么做更好”,甚至是“必须要这么做”。

    以特定的入口,穿过特定的路线,遭遇特定的敌人,寻找特定的事物,当然是为了完成一个特定的目标。席森神父和黑巢的行动有很强的针对性,即便不了解全部来龙去脉,也能让一个合格的神秘专家嗅到那些充满了疑虑的味道。

    义体高川不觉得席森神父和黑巢执行这次充满了针对性的行动是“不好的事情”,更直觉认为,他们的行动虽然充满了自主性,并不是为了nog,但却在过程和结果上,对nog一方产生更好的推动作用。局限一点说,无论席森神父和黑巢想要在蜉蝣废墟深处做什么,都会给纳粹和素体生命造成麻烦。

    然而,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下,已然深入蜉蝣废墟的黑巢不一定能够抵挡住统治局遗址和素体生命的异变。

    蜉蝣废墟和其深处的统治局遗址是否能够抵挡这种冲击,身在三仙岛内部的高川已经无法判断,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竭尽全力去完成。但是,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席森神父以及他队伍中的黑巢成员,包括统治局内部的原住民莎和畀等人,以及被置换的伦敦地区的幸存者,再加上网络球排出的魔法少女十字军,还有同样在执行某个计划的素体生命们,从蜉蝣废墟到统治局遗址这片区域里的所有活动生命体,都正在承受一种突如其来的震荡。

    那是无言的压力,恐怖和绝望,是从精神层面上的崩溃,是思维本质运动的异常,是任何对自我有所认知的生命,在自我层面上的暴走或死亡。无论是蜉蝣废墟还是统治局遗址中,都因为这种意识层面上的冲击,产生了物质层面上的变化,呈现出生命对“毁灭”的理解。在这一刻,意识态和物质态的表现变得浅显,在最表面化的观测中也格外的和谐统一,虽然没有人可以描述其细节,也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所见到的一幕,却能够直观产生这么一种印象:仿佛在这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自己感受到了物质和意识最深处的本质,而这个本质是相同的,物质和意识并不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而仅仅是某一种东西的不同表现形态。

    正因为可以深刻感受到这一点,所以,同样可以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冲击,不仅仅在摧毁自己和他人的意识,也在摧毁构成自己和他人,以及自己所生存的环境的物质构成。这样的破灭,彻底而本质,让人感到绝望,并在朦胧中感受到“末日”这个词汇的沉重——它并不仅仅是地球上的某一智慧生物群的灭绝,也不是地球表面的荒芜,更不是什么人造灾害和自然灾害的肆虐,而是更深层次更本质性的崩溃。

    越是能够感受到这一点,就越是恐怖,绝望,让人疯狂——不仅仅是人类,即便那些一直都像是完全由理性构成的素体生命,以及从理论上不存在情感,只以逻辑行动的死体兵,都在这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以不知道多么迅的度,变得无法想象的疯狂,但是,却没有人可以描述这种疯狂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不失去自我的前提下,观测到这股狂潮。

    亦或者说,在观测到的同时,自己也已经疯狂了。

    席森神父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肺腑升起,却又干呕着,吐不出任何东西,他只觉得自己一恍惚,就生了某些事情,但要去思考到底生了什么,就只感到那让人不由自主呕吐的恐惧和绝望。他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存在一种强烈的拒绝,拒绝去回忆自己在恍惚之前,自己所知晓的任何事情。

    并不是失忆,而是本能阻止自己去做“回忆”这个行为,但这样的认知也依旧是浅薄的,席森神父能够感受到更深沉的东西——拒绝回忆并不是因为过去的记忆会带来恐惧和绝望,而是为了阻止自己深入进行“思考”这个行为。单纯想一件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做到,但是,要针对性地去剖析已经生和即将生的某些事物,就不能缺少情报,而这些情报大多数都是以“记忆”的方式提供的。

    不能回忆,就无法提取所需的情报,也就无法深入思考。席森神父的本能在警告着他,此时此刻进行深入思考是一种何等可怕的事情。

    可是,不回忆,也不思考的话,就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是正确的,都无从知晓。

    席森神父举目四望,在统治局特有的风景中,从来没有一处废墟是眼前这般——不是建设好后被摧毁,也不是胡乱建设以至于格局混乱,亦或者构架不全,更像是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原本完好的建筑当成泥巴,紧紧捏在一起,结构上的扭曲,却并不妨碍基础的一致性,但却仍旧有太多的细节证明,这一个东西其实原本是两个东西。

    他没有个人影,在这片怪异的废墟里,自己就像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然后,他进一步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当他不由得再进一步琢磨的时候,那种强烈的呕吐感再次涌上来。他捂住嘴巴,但体内翻涌着,一种具备实体感的东西,猛然出现,沿着食道而上。

    席森神父再也按捺不住这强烈的异物感,大声作呕,一条鱿鱼般的怪东西,活生生的,挣扎般蠕动着,“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席森神父没有任何犹豫,上前一脚踩爆了鱿鱼的头部,神秘专家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鱿鱼般的怪物有着气球一样的触感,并没有它的外表那么坚韧,在死亡的时候,竟然还出尖叫声,从体内溢出大量深红色的液体,就像是血一样——席森神父也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血液”。

    竟然从自己的体内钻出了这么一个怪东西,席森神父也不禁生出鸡皮疙瘩来。又有什么记忆涌上来,他想到了素体生命,想到了末日真理教,想到了纳粹,想到了中继器,想到了献祭仪式……但是,只存在单词上的概念,并没有明确构成句子去描述一个清晰的信息。

    席森神父从来都没有此时那么渴望身边有一个可以进行情报沟通的同伴,但只要想起“同伴”这个词,就会伴随着“死亡”这个词的出现,,让他不禁想到,也许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许多同伴死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亦或者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人——席森神父十分清楚,自己仅仅是被警告,不应该深入思考,却并不意味着,自己完全不能思考。不能思考的话,就只会变成失去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但只要可以思考,就能通过思考进行某种目的性的行为——思考行为和目的性,将会成为他前进的指示。

    先,就像是本能一样,席森神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特殊的”这一点。此时此刻的自己不是特殊,这就意味着,存在复述宛如自己这般的人,他们可以进行一定意义的行动,进行具备一定目的性的行动,知晓一定程度的情报,乃至于,他们进行思考和行为的程度,比自己此时更快更强,也意味着,他们对现状有更好的认知和解决方法——这样的人,不一定全部都是敌人。

    “我需要帮助。”席森神父这么说着,仿佛遵循着某种吸引力般,向着某一个方向行去。大约过了百米的距离,他听到了铃声,就像是老旧的单调的阴森的电话铃声,但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铃声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这样的异常不会他的逻辑里单纯列为“不好的物事”,因为,这个铃声是熟悉的东西,让他在第一时间,就产生了这是“电话铃声”的印象,而不是将之误认为别的什么东西。

    “电话铃声响起”意味着“有什么人在尝试联络”——于是,证明了他人的存在,以及彼此进行联络行为,也是有意义的。

    席森神父在产生这样的逻辑时,也直觉知晓了“电话”在什么地方。他毫不迟疑,跨过废墟般的建筑,从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事物上剥落的残骸中,找到了“电话”——就和他听到电话铃声时,就产生的印象那般,那是一个老式的转盘电话,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形态。

    虽然外形是老式的转盘电话,但是,电话的主体没有线路,主体和听筒之间也没有线路连接。铃声还在响,席森神父顿了顿,就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喂?”

    “席森,我是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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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1 失控区域

    席森神父遇到了进入蜉蝣废墟以来最大的困境,那就是有一种潜在的恐怖正在阻止他思考。??他并不是无法打破本能的囚笼,也拥有不屈服于这些恐惧、疯狂和绝望的绝对信心,但是,在无法思考的情况下,无论是自身的求生本能还是神秘专家的直觉,都在出警告,他完全无法预见进行深入思考的行为后,会否出现让自己无法抵挡的恶果。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困苦都是按照阶梯状上升的话,那么只需要跨越当前阶梯的能力就足够了,可是,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的神秘,这种恶意足以将远人们承受能力的苦痛和死亡,一瞬间施加在人们身上。

    那是无处可逃,是无可回避,是当前的能力无法应对的厄运,也是导致神秘专家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席森神父总会诘问自己,自己害怕痛苦和死亡吗?答案往往是肯定的,他不觉得自己害怕。然而,他也并不愿意莫名其妙的遭遇自己不想要的痛苦和死亡,亦或者有所预见,却又不得不踏入那毁灭性的陷阱中。

    如今的思考行为,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炸药桶的火线,席森神父看不清这根火线所导致的爆,究竟会引怎样的效果,他仅仅是感受到了那无可名状的恐怖而已。

    即便无法像平时那样自如的思考,但是,身为神秘专家的经验、直觉和本能,仍旧让他能够在这样困难又诡异的时候,保证自己的行动不“行差踏错”——不,应该说,席森神父只能够这么行动,并相信引导自己行动的这些因素,都是正确的。

    莫名的电话,在废墟中响起,莫名的听筒中,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是莎。”

    “莎”是谁?当这样的疑问升起时,席森神父就不由得去思考,伴随着宛如眼睁睁一步步走向悬崖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莎”是谁。虽然这种“想起”的感觉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挖掘出关于目标的详尽资料,却让他下意识肯定了,这个叫做“莎”的说话人是自己人,而自己此时的困境,说不定要有她的帮助才能打破。

    “我现在有麻烦了。”席森神父开门见山地说到,他并非不想寒暄,但又觉得自己和对方谈不上分开多时,彼此的过去,就在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前的关系,都不需要做这样的寒暄,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提醒对方什么事情。

    “我知道,来自意识态的巨大冲击进入了安全网络。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但可以想象你的情况。”莎的声音充满了一种非人的,机械的,电子化的感觉,并不是人们平时说话时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每一个音节之间都拥有清晰且一致的间隔,很容易就让席森神父联想起科幻中的那些电子化人工智能程序。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下意识十分清楚,对方只是像人工智能,在本质上却远人工智能。

    “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思考行为的背后,那很恐怖。”席森神父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那是因为意识冲击还没有停息的缘故,而且,这种程度的冲击的确会引一些不妙的东西。”莎在话筒那边说。

    “不妙的东西?”席森神父觉得对方不用“情况”而用“东西”来描述,显得有些微妙。

    “恶魔从灰雾中产生,本身就是意识和物质的中间态。之前的意识冲击,很可能会产生特别的恶魔。”莎的声音在这里,就像是失去了节奏般,让人依稀可以感到其是拥有情绪的,但是,这些情绪中掺和了困惑。正是这种“困惑”让席森神父有些意外,正因为无法思考,所以,完全只能用“印象”去评估这个莎,而从印象上的“莎”来说,并不是会产生困惑的类型。与其说对方掌握的情报量足够,遭遇到的问题都能从这些情报中找出头绪,毋宁说,印象中的“莎”根本就不是会因为找不到头绪而感到困惑的类型。

    另一方面,谈及“恶魔”,莎本人无疑是相关知识和经验最丰富的存在。正因如此,才让席森神父难以想象,让莎也感到头疼的恶魔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莎说了,之前那般强度的意识冲击会产生可怕的恶魔,那么,席森神父更倾向于相信这个结论。

    “要我做什么吗?”席森神父环视周遭的废墟景象,有一种警示从他的心灵中滋生,来自于神秘专家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氛围的变化,他无法判断,这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最好快点,我这边有点不对劲了。”

    “我知道,你感受到的情况,正是安全网络正在遭到入侵的现象。”莎说:“因为意识冲击,灰雾和恶魔都在大量繁殖,这是素体生命乐见其成的状况,它们很快就会苏醒,我们会面临至今为止最被动的状况。”

    席森神父这时至少确认了三件事:一是,莎和安全网络有关。二是,莎和自己的确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而自己等人的对手就是恶魔和素体生命。三是,恶魔和素体生命密切相关,并且目前这种对自己等人不利的局面,却是对它们影响最,会让这些敌人壮大。

    敌人兴盛而我方衰竭,意识冲击带来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己方原定的计划或许已经无法取得理想的效果。

    “有什么新计划吗?”席森神父一边问询,同时有一种直觉,让他的目光投向左侧的方向,那里似乎生了什么情况,却无法用肉眼看清,也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那是很细微的,却很急促复杂且持续性的变化。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眼花,看到的事物有些迷蒙。

    “要恢复全部的安全网络已经做不到了,统治局部分区域已经完全失去联系,我们派出的人手在之前的意识冲击下,哪怕能够活下来,也无法如同素体生命那般迅地恢复意识,一旦素体生命率先恢复过来,完全可以预见我们的人手全军覆没的情况。所以,我打算只回收可控制区域的人手,将这些区域和失控区域完全隔断。我已经做过计算,这种做法最多能够确保三分之一的区域。”

    “也就是说,这一盘大蛋糕,我们必须抛下三分之二,才能确保自己的三分之一?”席森神父哪怕没能深入自己的记忆去进一步思考,但却完全可以听出这绝非是过去自己等人的算盘——预期的收入太低了,和自己的习惯并不相符,毋宁说,当前的状况已经有足够的细节表明,自己等人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而目前的结果却显然不尽如人意。

    尽如人意的结果,是不会让自己落入如此凄惨的境地的。连思考都无法深入进行,对任何智慧生命而言都是绝无仅有的悲剧。只要明了智慧,就没有人一辈子都想做蠢货。而现在却是自己不得不去做这么一个蠢货。

    “……我已经无法思考,如果这是你思考后做下的决定,那我也无法反对。”席森神父并非在谦虚,在自己无法思考的时候,能够思考的同伴就更显得可贵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不得已的蠢蛋,那么按照聪明人的指示作战,总比自以为是更可能有好结果。

    这个时候,废墟中的气氛有点紧绷起来——这是席森神父自己的感觉,但从肉眼所见来说,并没有那么巨大的变化。从左侧方向开始的异常变化,在他的感知中扩大,魔纹能的力量,似乎已经可以描绘这种异常的大体轮廓。就像是在水面敲响音叉时,即便音叉没有放置到水中,也仍旧可以引起涟漪。气压控制的能力,对大气的监控,正是这么一种涟漪。

    丝丝不详的味道,从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涟漪中冒出来,让视野变得更加朦胧,在那之后,席森神父确认了,那就是灰雾——灰色的雾气从虚空中浮现,它们似乎原本只是极度细小极度稀少的颗粒,连气压控制都无法分辨出来,但却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拥有了雾气的形状。

    席森神父不知道灰雾的本质是什么,却知晓它们不完全是物质,亦或者说,物质态只是它们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性状,当它们如此表现的时候,用解析物质的方式去解析它们,可以得到部分“它们是什么东西”的答案,但却无法得到“它们真正是什么东西”的答案,乃至于,仅从物质态去观测所得到的结果,会反过来影响对它们其他性征的认知。

    灰雾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存在,而当它抵达某个浓度,附和一定条件后,恶魔就会从中诞生。从过去所得到的情报进行总结,从灰雾中诞生恶魔的情况,其实是非常罕见的,大多数的灰雾只会引一些诡异的现象,而并不是构成更具实态生命性质的“恶魔”。另一方面,席森神父也并不为当前的情况感到恐惧,或者说,正因为眼下的情况是大量的灰雾,以及很可能出现的恶魔,说不定还有素体生命,但这些全都是自己了解,多次打过交道的存在,是自己认知过的东西,所以,不会觉得害怕。他甚至想起了爱德华神父,自己曾经的教父,那是一个能够变化九百九十九种恶魔形态的可怕家伙。

    “它们来了。”席森神父如此对听筒另一边的莎说到。

    “不要和它们纠缠,你所在的区域已经接近不可控的状态,素体生命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收割。我已经派畀过去了,但是,她不会进入失控区域。在她和你会合前,你必须自己前往最近的安全网络存在可控区域。”莎如此回答到。

    紧接着,一股电流般的刺激感从听筒处激,但席森神父不觉得这种刺激感是从耳朵处钻入体内的,而是从后颈处。他下意识摸了摸后劲,那里有不同于肌肤,显得十分坚硬的纹路,以及多个小孔。然后,他的记忆反馈到:那是义体的接口,而自己的身体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接受了义体化改造。

    这种改造让他想起高川,但是,自己的义体化和高川的义体化并不完全一致。

    尽管无法深入思考,但是,来自于战斗本能的驱动,当席森神父产生了自身义体化的意识时,义体就已经开始进入战斗状态。而来自于听筒的刺激感,也并非时电流,而是一种被加密过的情报,这些情报进入义体后就被解码并拆解,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一个个复杂的公式,与此同时,也让他觉得,这些公式从血管和神经,流入全身内在的每一个角落。

    自己无法思考,但是,这些公式可以思考,甚至可以这么说,仅就某个范围的逻辑层面上,这些公式会在更短的时间内,直接给出比起自己的思考更精确的结果。它们就像是一种思维模板,是辅助性的大脑,是寄宿在这个义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席森神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战斗能力上,比起原来的自己更弱,当然,倘若比起逆转战场的可能性,却是要弱了许多,因为,自己并不是用智慧去战斗的,更像是被既定的行为模式驱动的兵器。没有思考,就无法创造奇迹,思考的极限,决定了行为的上限,这是席森神父一直以来都相信着的理念。

    而且,公式化的行动无法脱出窠臼,一旦陷入拉锯战,就会因为缺乏创造力,而被敌人抓住行动中的破绽,导致必然的败亡。因此,席森神父一点都不想在这种不利的状态下和敌人纠缠。

    确认了从莎那边传递过来的情报中,已经标注了可行性的路线,席森神父就直接捏碎了话筒,踩碎电话,以自己的方式杜绝敌方可能存在的追踪。然后,空气在他的一念中,开始卷动起来。灰雾也开始不安地躁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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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2 席森神父的过去和未来

    漫长的道路向着无止尽的前方蔓延,一路上宛如树状的阶梯向四面八方辐射,倾倒的建筑,塌陷的平台,圆形方形梯形多面体管道,各式各样的形状就好似置身于积木堆中,光线不知从何处照来,抬头上望,只方的灯光宛如星空,似乎随时就会熄灭,朝下方眺望,也不知道那向下蔓延的阶梯和道路会通向何处,任何光景都昭示着“自己正在半途中”这般印象。.んM

    在可视范围内,也不知道到底是光线明亮的地方更多一些,还是阴影覆盖的敌方更多一些。在那光暗交错的斑驳中,迷蒙着沉重的雾气。这些灰色的雾气是如此的死气沉沉,却让人不希望它变得活泼,似乎有一种感觉在心底浮现,一旦这些雾气流动,就会出现诸多不详的物事。

    这就是席森神父眼中的景象,在这个不知道是统治局遗址第几区的环境里,只有三条路线,通往同一个出口,从那里才能脱出本区域。莎通过奇妙的网络传达到席森神父义体模块内的资讯正在以一种类似于地图知识的方式,在他的脑海中展开。席森神父十分清楚,自己的改造程度不如高川那么彻底,似乎在技术上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是,能够直接将资讯录入自己的大脑,仍旧是一件让人感到新奇的体验。

    他下意识摸向手腕,手镯状的最终兵器显得十分安静,却让他将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他开始沿着路线走,跨过不知材料的块状物,将管状物当作桥梁,跳过残骸断崖,空气托起他的身体,又化作以他为中心,向外流淌的风,只要被这风吹拂着,就能切身感受到,这并非是自然的风。这些风就像是席森神父更多的手臂,更多的眼睛,以一种包容的方式,俯瞰着自己周身的物事。

    任何造成气流变化的动静都会在席森神父的脑海中浮现,任何被气流掠过的物事都会被勾勒出轮廓,许许多多单纯用耳朵无法听到的声音和气味,被风送进席森神父的脑海中,转化为更加形象的画面。

    一直以来,在所有存在空气的地方,或者说,存在“气态物质”的地方,席森神父都会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凭借的就是气体对事物无孔不入的渗透。所谓的“大气控制”只是一个对其拥有的能表面化的描述而已,实际上,借助这种能力,席森神父能做的事情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还要多。无论是用于直接制造破坏性的攻击,还是用于行动上的辅助,都无往不利。

    能够如此彻底而熟练地运用自己的魔纹能,对能所能产生的现象有着深入的观察,进而撇开能的名字,去思考能现象背后更深入的东西,并最终能够得到一些成果——最后这一点,正是席森神父比大多数神秘专家都更强的原因。

    魔纹使者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见,要说和意识行走者相比,或许会多上一些,但也没有具体统计过,因此,哪怕在神秘专家的眼中,三级的魔纹使者就已经算是“传奇人物”了。三级半的魔纹,在许多人的眼中,已经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极限。就连席森神父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达到第四等级,而第四等级的魔纹又会产生怎样不可思议的神秘。

    与此同时,三级半的魔纹又是一个暧昧的强度,要说强大,当然也很强,但总有一种半吊子的感觉,席森神父过去就一直置身于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中,每一次使用能力,总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仿佛有一种暗示在提醒自己,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准。正因为世间不存在魔纹从三级到四级的确切升级方式,所以,席森神父才格外想要从统治局遗址中找到相关的信息。

    魔纹使者曾经是统治局安全网络系统的一部分,属于被俗称为“死体兵”的安全卫士的最上级。从这个角度来说,魔纹使者其实就是安全卫士,其最初的作用和死体兵没有太大的区别。另一方面,以死体兵那奇异的存在形态而言,素体生命都比魔纹使者更像是同一力量系统的存在,为什么如今的魔纹使者从形态上更偏向于人,一直都是让人感到不解的谜题。

    那些明显和统治局拥有密切关联的物事,那种外壳为构造体材质的特征是十分一致的,仅仅从这样的外表来判断,总会让人不禁去设想,也许是“魔纹”这么一种东西被人从统治局遗址里带出来后,才因为使用者自身的性质,而改变了形态,而在统治局尚且存在的时光中,“魔纹”并非是魔纹,而是另一种形象,所谓“魔纹使者”的安全卫士等级,在当时也更加偏向于死体兵和素体生命的形象。

    正因为有这样的假设,才有了席森神父后来的求证,尤其是在观测了高川的义体化形态后,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也许义体化才是成为更上级魔纹使者的途径。换句话来说,死体兵和素体生命所特有的构造体材质身躯,才是还原魔纹力量,完全挥其力量的形态。

    因此,席森神父一直都在统治局遗址中寻找相关的线索。其实,在他的猜测中,也许素体生命才是魔纹最好的载体,而本人也尝试去进行验证。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故事,并且,受限于自身的能力和可以动用的资源,能够做到的试验并不多——在这个方面,席森神父一直都认为,自己远不如教父爱德华神父那般精明和有耐***德华神父的恶魔变相,仅仅是数量就已经让人怀疑,到底是有怎样邪恶的智慧,才能够完成这种壮举。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靠自己是无法完成的,在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寻求他人的帮助就无可避免。无论是建立黑巢,还是深入统治局遗址寻找原住民,都是在这样的需求下所采取的行动——最初,也仅仅是这样的想法促成了席森神父的行动,而让他感到幸运的是,两者竟然都让他给办到了。

    在黑巢得到展的同时,也找到了一群试图重启统治局安全网络的原住民——起初只有“莎”和“畀”两人,但是,在因缘际会下,成功修复了一个区域的安全网络后,以这两人为核心聚集起来的原住民组成部落,继续以重启安全网络为责任,不断在统治局遗址中扩大。

    “莎”作为重启安全网络的核心工程人员,不仅本身具备统治局的知识,更在第一次重启安全网络的时候,得到了网络球最天才的研究人员“近江”的协助,两者之间的交流,和之后所做出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壮举,都让席森神父觉得,在保持黑巢独立性的前提下,能够帮助自己进行义体化改造的人选,就是“莎”本人。

    近江和莎的合作,席森神父一直都参与其中,经过观察,他更是知晓近江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网络球自身并不知晓的。在其他人的眼中,近江完全可以和网络球画上等号,但是,席森神父却一直都相信,近江拥有一定的独立性,也因此相信,近江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去完成一个和这种独立性匹配的目标,而这个目标或许会和网络球生冲突。

    正因为这种独立性所带来的矛盾性和可能性,席森神父近江和莎为的统治局原住民之间,存在一种复杂又隐秘的合作关系。三人唯一一次聚的机会,就只有第一次重启安全网络那时,当时高川也在场,但第一次重启安全网络后所生的事情,高川并没有参与,甚至在席森神父的感觉中,高川并不知晓。

    席森神父作为安全网络重启计划的实际参与者和见证者,自然对“莎”和“畀”所领导的部落群体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因此,哪怕在蜉蝣废墟出现,伦敦区域被置换的时候,他仍旧相信以“莎”和“畀”的能力,加上自己率领下的黑巢,以及潜伏暗处的近江,一定可以比任何阴谋都更快地完成统治局遗址内部整个安全网络的重启。而只要完成了安全网络的重启,就会天然占据统治局遗址范围内的优势,那些因为安全网络的疯狂而暴走,无法统合的统治局遗产,都会重新恢复到秩序状态,抵御任何来自于外部的入侵。

    在那无法想象的广阔范围,无穷无尽的死体兵,和周到严密的网络化安全保障系统面前,哪怕是素体生命全体出动,都无法再动摇自己等人的优势——尽管在传闻中,素体生命是让统治局衰落崩溃的罪魁祸,但是,从素体生命目前表现出来的特点和势力而言,实在无法让人相信,它们还有能力再重现当年的传闻。

    素体生命的数量太少了,分散在广阔的统治局区域,可谓是沧海一粟。正因如此,所以它们才如此渴求能够壮大自身族民数量的技术,和末日真理教纳粹等等神秘组织达成合作关系。席森神父的情报中,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实事。

    究竟是素体生命先完成自身数量的增殖,还是莎和畀率先完成安全网络的重启,对统治局遗址的归属而言,是最关键的问题。

    席森神父如此判断,也按照这样的判断行事,原本一切都如同计划中进行,宛如踩钢丝一般惊险,但己方确实有更大的胜算,然而,突然间,一次意识态的冲击就摧毁了全胜的可能性——席森神父虽然暂时无法思考,但是,莎的通话却让他下意识对整体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那些不去刻意回想的情报,仍旧会以一种朦胧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虽然觉得不甘心,但是,既然作为核心工程师的“莎”这么说了,那么事实大概就是如此:自己等人只能够确保三分之一的统治局区域,另外三分之二将被素体生命占领,而这些素体生命也将会以这三分之二的统治局区域为资本,完成它们最期待的人口增长——几乎所有的前置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席森神父感受到风向的变化,冥冥中有一种趋势正向着末日真理教的方向靠近,虽然他无法直接观测地球,和nog的通讯也已经中断,更无法联系上网络球和近江,却也因此似乎可以想象此时地球上的惨状。

    无法进入深入的思考,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宛如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的事态中找出破局的方法。

    席森神父此时最关心的,并不是此时自己周遭区域正在生的灰雾异变,哪怕出现恶魔,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尽管“三级半的魔纹使者也会出乎意料地被某种神秘轻易解决”的情况是理论上存在的,但是,相比起自己会不会在灰雾中遭遇这种命运般将摧毁自己的神秘力量,他更倾向于自己有可能死在如今局势向后展的某一事态中,例如死在一些自己知晓的可怕家伙手中。

    例如最终兵器,近江,还有高川……

    不,仔细想想,就算不那么深入思考,按照当前的情况,以及自身对末日真理教的了解,以及自身在末日真理教中的身份,会被当作“献祭仪式”的一个引导环节,反而才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合作,最终得到的收获,肯定是一种献祭仪式。一直以来的推测,都是“以献祭的方式,完成人到素体生命的转变”,但是,实际过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因为素体生命在传闻中,本就是统治局的原住民统治局的高压统治下,选择了和灰雾恶魔共生,经过时间的洗礼才出现的新形态生命体。理论上,它们应该拥有“如何将原住民和灰雾恶魔融合,进而制造出族人”的方法。献祭必然是在这个基础上,给它们带来某种改变,否则就是多余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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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