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7 巢2
ky3000pro的魔方系统比过去更有效率,在相同时间内可以展开的体积也更大。s2机关从冥冥中吞吐着弥漫在这个至深之夜的神秘性,以最大功率转化为这把武器的神秘性。这是超越当前人智的过程,没有人可以观测到,也无法去究其原理,那运动着的物事就好似隔着千山万水,潜伏在深深的水底,一旦去感受它,就只觉得自己宛如在做梦一般。
即便如此,ky3000pro在某时某刻某个地点某种环境乃至于所有会影响到它运作的因素下,其最终展开的形态和面积在他人的观测中也是不一样的。在高川眼下所身处的这个至深之夜,乃至于将范围收缩为“此时此刻的村庄”,最终这把武器成型的模样,就是一个如同堡垒般的巢状物——它的外形是无规则的多边形,材质从质感上完全分辨不出是金属还是非金属,光状的回路隐藏在外壳的缝隙中,只有惊鸿一瞥的光流过,但数量多了,就好似千万道流星在巢**的表面奔驰。大量的发射孔让整体结构显得蓬松,但实际却坚固无比,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反射口,每一处都处于高川的脑硬体控制下。
在这个巢**的核心处拥有恰好容纳高川和小女孩的空间,再难以挤下第三人了。可怕的数据流经由接驳高川后颈接口的纤维输入脑硬体,经过处理后再反馈到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哪怕身处在巢**的中心,四面八方被厚实坚硬的铜墙铁壁包围着,高川仍旧可以“听”到声音,“看”到图像,甚至可以“嗅”到气味,“感受”到许许多多无法通过五官直接进行处理的信息。
怪异的狂潮蜂拥而来,而他觉得自己就隐藏在碉堡中,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开火,开火,开火!
他已经预感到了,不,应该说,在不少神秘事件中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事件结束之前,怪异是无法根绝的。这个至深之夜的神秘性,以及眼前怪异们的举动,也大致验证了他的经验。怪异的狂潮会不断诞生,以可怕的数量吞没这里,面临这个困境的人,可以逃跑,然而,在一个内部封闭的环境中,又能跑到哪去呢?也可以战斗,但是,只要击杀效率无法跟上怪异滋生的效率,迟早也会被吞噬殆尽。
反过来说,想要破解这一困境,最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比怪异滋生的源头更持久,比怪异的滋生更有效率地去杀死它们,仅仅是拥有速掠超能的高川,理论上虽然也可以做到,但却仅仅是理论上的推断,而在实际中,ky系列正是为了弥补这种理论和实际的差异,才被高川选择的武器。
小女孩安静下来了,她看不到怪异,虽然在怪异狂潮开始之时,她也多少感受到了什么,然而,在这个巢**的内部,狭窄又黑暗,却因为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感觉不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充斥着一种万物皆虚的安宁和平静。对于许多人而言,被长期困在狭窄又黑暗的环境中,是会滋生出大量的负面情绪吧,但是,对少数人而言,却是最理想的安息之地。哪怕是小孩子,也有过“特别喜欢躲进狭窄黑暗又无人的箱子里”的经历。
于是,小女孩的呼吸变得舒缓,她蜷缩在地上,五官完全松懈下来,然后,就这样睡着了。高川只是用视网膜屏幕隔着黑暗观测了一下她的身体数据,就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巢**外的战斗中。
怪异狂潮虽然是一个让人可以联想具体情状的称呼,但是,哪怕是当事人的高川,也无法通过视网膜屏幕观测出这些怪异的具体形象——哪怕是凝视其中一个个体也做不到——哪怕将它们的动静进行定格,也无法将某个怪异从它身旁的一群怪异中分隔出来看待,“它们是**”的直观感受,不过是一种错觉,在视线难以注意到,以及根本就无法透视去注意的地方,它们连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体积,将自身的一部分捏成其它形状,而它总体上来说,究竟是什么样子?
高川无法形容,它有时像是一张大网,有时又像是一堆藕断丝连的灰色云朵,有时是聚众而起的军队,有时又是一盘散沙,但无论是哪一种,攻击的强度都没有削弱。它们前赴后继,在距离巢**还有二十米的时候,迎来了密集火力的扫射——上下左右前后,围绕着巢**形成一个球形的区域,便是巢**那数不清的发射口维持的死亡线。
这些怪异不会真正死亡,却会在凶猛的炮火下打散,各式各样的现象,在怪异被击中后陡然爆裂,有火,有风、有雷鸣和闪电,也有腐蚀性的气体,乃至于质量高于其他弹药好几个层次,却维持相同体积的不知名物体。几乎人类所能认知到的现象,都要在这场烟花宴会般的战斗中一一过场。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以往弹药消耗和储备的数据早已经被取消了,哪怕是最初版本的ky3000,一旦被高川展开到这种程度,其神秘性至少也会变成无限弹药。
随心所欲的弹药类型,在同一时间的发射数量下,已经到了连脑硬体也无法一一指定的地步。炮火所产生的现象,所赋予的杀伤力,已经完全随机化,以某一个范围内的怪异为指标,也许某些弹药的效果会为其中一部分怪异带来增益效果,但在绝对数量上保持削减趋势,脑硬体就不会特地做出调整。
怪异不断被打散,但从规模上来说却不见减少,新的怪异填补进来,并不是从常规意义上的“后方”,而就是在怪异狂潮之中。和高川预想的一样,它们诞生的效率出奇的高,在这种前赴后继中,怪异们已经从二十米外推进到距离巢**的十米处,而看似不同形状但却实际彼此相连的怪异们所释放出来的力量,也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方式触及了巢**——高川亲身体验到了,它们在接近到十米后才释放的攻击,是多么的古怪。
常见的物理现象自然是无法伤害巢**的外壳,但是,那些稀罕到了连高川都从未在神秘学资料和科学资料中看到过的情况,却接二连三地侵蚀进来。视网膜屏幕上对巢**损伤度的数据化呈现,几乎全都是归类于这些根本没见识过,无法形容,乃至于无法观测,仅能从“结果”上说明自己被攻击的现象。
唯一的好消息是,哪怕是这些无法认知,无法理解,无法观测,观测到了也无法形容的现象,并没有一个可以直接穿透巢**外壳,攻击到高川和小女孩所在的内核处。仅就这一点,就让高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眼下这个嵌套层村庄的神秘性的确比老猎人进行狩猎的地方更高了,但却仍旧没有超过ky3000pro如此展开后所具备的神秘性。
更高的神秘性会直接越过任何华丽恐怖的表象去压制低级的神秘性。
虽然是无法理解,无法认知,无法观测,无法形容的攻击,仅仅就形态上,颇具有不可名状的神秘感,单纯以观测和感受而言,的确会让人产生“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现象穿透防御层,直接击中自己”的想法,但在更深的本质上,却并不具备这种可能性,所以,将之形容为“花俏”也是可以的——它让人觉得可以做到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它实际可以做到的事情,而它也无法从意识层面上,将“他人认为它可以做到的事情”转化为对他人直接的干涉。
不……也许这么评价太苛刻了。高川想到,也许对自己是无效,但是,说不定对付弱一点的神秘专家,就能体现处效果来。再怎么说,至深之夜都是触及人类集体潜意识的神秘,在其内部诞生的怪异,要说没有一点干涉精神意识的能力,肯定是不可能的。
高川自身的神秘性,义体和脑硬体的强度,再加上超展开的ky3000pro,就是一堵堵坚固程度递增的防御壁。恐怕这些怪异们原本有效的攻击,都切实落在了义体上,只是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就直接被义体所具备的神秘性给驱散了,以至于处于高度运作的脑硬体,把这部分信息视为垃圾信息,直接删除或大幅降低处理的优先级吧。
脑硬体和高川的大脑是从末日幻境中的物质层面上直连在一起的,但经由高川找回情绪的行为,它已经从最初的密不可分,变成了拥有一定的分离性。高川已经无法在被动接受信息的情况下,得到脑硬体所有的反馈,而他也只会在特殊情况下,才去全功率运转脑硬体,乃至于在超负荷的条件下,去获取完全反馈的信息,借此提升自身的战斗能力。
高川十分清楚,全功率乃至于超负荷运作脑硬体是十分危险的行为。虽然义体大致上可以承受,但他的身体可没有全部都换成义体,那剩下百分之四十的原生血肉零件,是让他认为自己还不完全是一个“机器人”的标志,而这些血肉在超负荷作用下,只会逐渐崩溃。
一旦血肉完全崩溃,高川虽然不至于死亡,不,宽松一点说,义体本身就有针对性的策略,而会在那个时候执行,进而会在结果上,将高川的战斗能力再度提升。但是那样一来,战斗结束之后,高川就会彻底失去血肉部分,完成全身义体化——整个过程,几乎是再现了网络球所推想的,统治局遗址中那些素体生命的诞生过程。唯一的差别是,最初的素体生命诞生,使用的力量是“恶魔”,而高川所使用的是“增殖性的构造体”而已。
高川以个人那微薄的感性,尽可能避开这样的结果。也因此,脑硬体完全处于一种不完全透明的半自动化执行状态。高川所做的事情,和他早就清楚的那样,不过是做下“开火”和“停火”的指令而已。
怪异狂潮推进到五米的距离,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终于弹出了验证预想的数据:狂潮的面积开始缩减,但在范围内的个体增强,却没有达到可以抵挡巢**的攻击强度,亦或是打破巢**防御层的程度。怪异们当然是在变强,但是,如果这种强化不超过某种界限的话,对高川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高川之巢的性能,还能变得更强。
“增加百分之十的出力。”高川如此说到。
——出力提升百分之十,巢形态崩溃的时间预计为二十四小时后。
“已经没有二十四小时了。”高川平静地说。
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一直都在以抵达澳大利亚的一刻进行正常时间计数,虽然有的神秘事件中,这种计数也会被干涉,进行变得不准确,但在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确定时间的情况下,仍旧有必要将这唯一的计时视为标准,视其为对自身所处的环境进行判断的重要参考因素。假设在至深之夜中,正常世界的计时依旧准确,那么,躲进这里的人,以及至深之夜外部的人,在行动和判断上是同步且即时的。如此一来,在至深之夜拖得越久,来自至深之夜以外的压力也会变大——高川进入至深之夜的现在,其他人可没有歇着,谁也不清楚,在这看起来有限的时间里,会突然发生什么大转折。
而隐藏在至深之夜中,带走了宿营地之人的幕后黑手,理所当然会在高川的进度被拖延的时候,一边观察高川的情况,一边跟外界进行互动。无论他们想做什么,“让他们获得了时间”本身就是最危险的情况之一。高川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强行撕裂前方的阻挡——这些怪异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已经是一堵麻烦的屏障了,更何况它们当然不可能在高川前进的时候什么都不做。
所以,高川没有太多的“二十四小时”。(未完待续。)
1698 孤独者教堂
出力提升百分之十的巢**眨眼间就将周遭十米范围内的怪异清空,尽管怪异还在源源不绝地滋生出来,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怪异浪潮终于被遏制了。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怪异补充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它们被清理的速度。最显而易见的,莫过于在总体观测下的怪异浪潮体积,已经开始一丝丝地缩减。高川还可以感受到,被镇压在水井下方的怪物在挣扎,在咆哮,试图从内部对巢**施加压力,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在高川的手中,ky3000pro的神秘性足以加成到这个至深之夜目前出现过的怪异都无法抵抗的程度,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歼灭这些怪异根本就不需要维持出力二十四小时。
当怪异浪潮的损失达到一个界限后,体积范围上的消退就更加明显了。高川站在安静幽暗的巢**核心处,利用数据传输观测着这一切。充满了神秘感的矩阵流光在四周的墙壁上流淌,又沿着数据线蔓延到他的义体上,就像是一片片古怪又充满了某种逻辑理性的纹身。汇聚在脑硬体中的资讯在经过处理后传达其他作业部分,这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但高川却从可以听到原生大脑中传递来的,仿佛在补完这幅场景的电子音。
伴随着战斗进程的加速,所有本该是在脑海中成形的画面,全都变成了数字、字母、形象文字和大量的乱码,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川无法理解的东西,哪怕是过去无往不利的直觉也无法分辨它们到底在讲述什么,但正是这些“看不懂”的东西,才是神秘的本意——虽然无法理解,但它确实在产生作用,构成运动,形成现象,并干涉眼前所见到的物事。
怪异浪潮在耗损达到第二个界限后,便如同退潮一般回流到后方的街巷中。原本枪炮轰鸣,战况升温的谷场一下子就降温到了冰点。突如其来的死寂取代了喧嚣的让人恐惧的声音,巢**的发射口还在滴溜溜地转动,就如同天地间只剩下了这般声响。
矩阵流光在巢**表面奔窜,它们就仿佛是锐利的刀锋,让巢**表壳开始以它们的轨迹开始分解。魔方系统开始重组,分解而成的块状物彼此重叠,巨大的体积也像是被压缩了一般,重新收纳成行李箱的大小。高川抓住ky3000pro的提手,轻轻摇了摇在身旁地面躺下,仿佛睡着了般的小女孩。就在两人身旁不远处,水井中传来不详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明显在远去,高川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水井下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它识趣而退的话,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毕竟,在这个至深之夜里,怪异是完全无法根除的,眼下杀死了这头水井下的怪物,也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如果其他怪异都如此知情知趣,在高川所过之处纷纷避让的话,高川也不会轻易就找它们的麻烦。
被摇醒的小女孩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问:“我睡着了?”
“是的。”高川说。虽然之前才经过一场规模宏大的歼灭战,但对看不见怪异的小女孩而言,前后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高川不再阻止她靠近井边了。
“八音盒就在下面。”小女孩仿佛强调般说到,但是她趴在井边,看起来却是有些犯难,因为要从满是井水的井下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时村庄已经没有巢**炮火制造的光亮,再度陷入一种让人不安的黑暗中,甚至于让人觉得比之前还要更加黑暗。小女孩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环境,但是,对于高川而言,这毫无疑问是至深之夜的某种变化,也同时意味着躲藏在这里的幕后黑手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帮帮我。”小女孩用恳求的目光看向高川。
“你还能听到那个声音?”高川再度确认到。
小女孩点点头。
“好,我帮你。”高川一直都觉得,“小女孩”和“八音盒”所构成的事件具备某种特殊的意义,这并不是可以直接越过的事件。
高川再次用连锁判定确认了下方的动静,没有更多犹豫,纵身跃入井中。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像是某个人在歌唱,又像是八音盒发出的清脆声响,然而高川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在井外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听到这个声音,所以才觉得是在井里发出,然而,在神秘事件里,不会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高川在井水中根本感受不到浮力,他就像是掉入了虚空中,一直往下落,当他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井外的时候,上方已经不存在什么井口了。那是漆黑的一片,如同通往无限蔓延的远方。
高川觉得,这一次很可能又会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嵌套层中,这个至深之夜到底有多少嵌套层?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深入,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那一层中,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谁也没办法提前知道自己选择的结果。高川选择了帮小女孩打捞八音盒,那么,如今的情况就是他必然承受的。
这谈不上好或是不好,虽然自己觉得不需要下来如此深处,但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地方。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而帮助女孩的行为却实际是在帮助自己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高川平静地等待下落的减缓——他可不觉得,这里的神秘性足够支持一个“没有底部的深井”。
突如其来阻力还很小,但是在下落过程中,无疑是十分明显的变化,然后,高川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某种轻薄脆弱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他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连锁判定也没有任何反馈,感受性是唯一证明自己还存在的东西。也正是这种感受性,十分敏锐地对干涉自身的任何情况作出反映。
方向陡然改变,下坠的趋势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前冲的趋势,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手忙脚乱,但对于习惯于自身速掠特性的高川而言,这种趋势的改变就像是速掠将作用于自身的外力全都改变为同一矢量方向的推力,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义体和脑硬体已经高效率地完成了调整。
高川抬起ky3000pro,用如同巨型行李箱一样的武器挡在身前充当盾牌。一扇窗户陡然呈现于他眼前,毫无征兆,他就这么撞了上去。一阵撞得粉碎的巨响,玻璃和木头的碎片开始飞溅,原本是一片黑暗的眼前,清晰而复杂的画面挤入高川的视野中。
哪怕身体还在半空,四溅的碎片才刚刚从身上飞旋而去,高川就已经确认了,自己最终闯入的是一个教堂般的巨大空间,足以容纳百人的座椅在台前罗列,分成左中右三列,百分之九十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没有特立独行的气质,也没有不同寻常的服饰,就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前,那些形形色色进入教堂作祷告的普通人一样,这些人周身都是浓郁的“世界和平”的味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第三次世界大战早让普通人的生存环境恶化到难以在地面生活的地步,无论是社会风气和行为习惯,各地的人们早就有了和过去那安宁的日子截然不同的变化。
然而,高川眼前的这些人,就像是时光停留在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前般。
更让他确定这不是寻常情况的证据,就在于这些人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窗户被撞得粉碎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飞身而入的高川,各自在自己位置上冥思着,祷告着,一种教堂仪式特有的肃穆环绕在他们周遭,让他们对异物的闯入默然不闻。
高川落在地上,玻璃和木头的碎片撒了一地,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一次人声更加清晰,更加富有人味,让人觉得是现场的演唱,而八音盒的旋律却和歌声格格不入,虽然清脆,但和人声交织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别扭。
高川抬起头,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听到的声音——歌唱者也好,八音盒也好,就在教堂前方。不过,这一次,他没再觉得歌唱者和“江”有关系。同样是歌声,内容也好,旋律也好,给人的感觉也好,都没有小女孩歌唱时带来的感觉。说到歌曲的内容,高川也完全听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歌唱者仿佛用着异国他乡的语言和腔调,尽管新奇又怪诞,却完全不让高川觉得是神秘性极高的情况。
另一方面,仿佛是在伴奏,但在高川听来,却是在打搅歌唱者的八音盒就放在台桌上,被那歌唱者深情地凝视着。
尽管弥漫在教堂中的两种旋律格格不入,甚至让高川觉得刺耳又混乱,但坐在长椅上的人们却完全没有任何反感的行为,只是安静又沉默地聆听着,又或者是对这声音充耳不闻。
高川的连锁判定在眨眼间就扫描了所有人,脑硬体也在瞬息间就将结果呈现在于视网膜屏幕上。九十多名看似教众的人中,自己熟悉的一群却是在正中央的一列座椅上,那是耳语者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由此推断靠近她们四周落座的人们,正是宿营地的一伙人。当然,除了耳语者之外的其他人,高川都不认识。如此一来,分居两侧的那些教众,虽然看似普通人,却给人一种挟持宿营地众人的感觉。
要说找到宿营地众人是好事,那么,这个结果倒是证明了高川选择替小女孩打捞八音盒的正确性——而这个正确的事儿,以高川的经验来说,必须做下去。现在除了要带走宿营地众人外,他还得拿走八音盒才行。
而眼前的景象可想而知,无论是要带走宿营地的人,还是拿走八音盒,都会引发一系列诡异的变化。麻烦还不仅如此,宿营地众人那同周遭人等一模一样的重而不闻身外事的表情,似乎在告诉高川,他要带走众人可没有这么简单。
在高川打量四周情况的同时,被他撞碎的窗户玻璃和木头碎片宛如时光倒流般,倒腾回窗格上,变回它还是正常时的模样。玻璃外看不见任何东西,悠远的黑暗包裹着教堂,让它看起来就是这个地方唯一的有形建筑。
自己在这里是孤独的。虽然高川一直都孤单作战,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些许情绪传达的孤独感却比以往更加浓重。明明认知的人就在面前,其他人看起来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普通人,可是,当那被脑硬体削减的孤独情绪滋生出来时,就好似浇灌了充足营养的野草,不受遏制地滋长起来。高川也因此第一时间确认到,这里存在一种更加明显,更加具备侵略性的精神意识层面的神秘力量。仅就这种力量的表现,就足以证明这个嵌套层的神秘度的确要比上一层更大。
虽然脑硬体也无法完全清理这种名为孤独的负面情绪,但是高川却完全没有任何动摇。比之更加浓重的绝望,他都已经体验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情绪是他自己亲自拿回来的,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情绪,哪怕是负面的,也多少可以称之为“享受”。
品尝着这种如野草般滋生的孤独感,高川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了。
可是,他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类。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教堂中所有可以观测到的存在,都以数据形式,构成了一张极度复杂的评估算式。他是看不懂算式的,但是,他需要的只是结果——自己该如何出手。
因为,仅仅是杀光眼前教徒,或许是不够的,甚至于,没有准备充分的杀戮,只会让敌人的阴谋得逞。要知道,末日真理教最擅长利用他人和自己人的死亡进行献祭仪式了。(未完待续。)
1699 羔羊之歌
高川不愿意杀人,在末日幻境中杀人没有多大的意义,这里的人都只是生病了,无论杀死他们多少次,都无法让他们变得正常过来。他们的脑子里有太多和维持人类社会秩序的道理格格不入的东西,他们屈服于这些思想,屈从于这样的意志,但这又不能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他们身上。在那毫无道理的,超越人智的疯狂面前,高川并不觉得每个人都有能力保护自己——他在末日幻境里从未见过一个正常人,包括他自己,也包括他所爱着的那些人们。
这里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地狱,而人们堕入其中,并不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姻缘机会才从受害者变成了犯人。起因不是从他们自身开始的,而是“病毒”捣毁了一切。首先是人生病了,于是将这病态传染给了他人。倘若说,对待这些人需要像是对待中世纪的黑死病患者一样,先要把患者都杀死,根除间接传染源的话,那么杀死他们也谈不上是错误,但高川却不能因此觉得杀死病患者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正义的,并为此沾沾自喜。
更何况,末日症候群患者和黑死病患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杀了他们并不能根除间接传染源。
高川也从来不对自己施加在这些人——包括那些非人常识的无恶不作的纳粹份子——身上的暴力感到欣喜,有人会觉得这是自己强大的证明,但对高川来说,这仅仅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比他们还要特殊的病患者,但也仍旧只是一个重度的病患者而已。
自己强大吗?不,自己只是一个病人,一个从**到精神都深度感染了绝症,却无法找到半点方法去根治自身的弱者而已。
高川就是这般,用着平等的目光,去注视身边的所有人,并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深深哀伤。
杀死末日真理教,杀死纳粹,杀死顽固不化的教徒,杀死精神上有违人道思想的恶徒……高川杀了很多人,“高川”也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高川多少也有些疲倦了,新人格的诞生若只是不断重复着实验和失败,那么,无论重构人格多少次,也只会让绝望积累得越来越沉重。
在高川的生命中,高兴的比重只在所有情绪中占据着极小的份额,并且大多数是集中在“遭遇神秘的最初”。在这条分界线之前,普普通通的高兴是很正常的,很自然的,几乎可以说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得到的愉悦。而在分界线之后,起初还是有些刺激吧,但很快悲惨的事情就会迎面袭来,让他整个人宛如陷入泥潭之中,只有“自己所爱的人还活着,还生活在一个平稳的环境中,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点,能够稍稍给予他一些慰藉。
然而,这些他所爱的人,能够给予他慰藉,不至于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包括自己,所有人都没救了”,而坐视末日到来的人们,就坐在这个神秘的教堂中,遭遇着古里古怪又充满了不详的事情。高川是为之愤怒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可以感受到,这种愤怒也无法掩盖的悲伤——这些凶手,这些觉得自己在做正确事情的人们,以一种顽固的可怕的执着的意志去做着可怕事情的人们,自身也不过是受害者而已。
加害者的一方,最终也会死去,被害者的一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救赎。还有什么比知道了这一点还要更让人感到悲痛和愤怒的事情吗?
这种悲痛和愤怒,也根本就不是针对这些人的呀。高川已经一体化的部分,完全挤不出一滴泪水来。冰冷的数据流动在他的脑硬体中,将最理智的答案输送给原生大脑,将最苍白的只攸关于战斗,无关乎感性和哲学的东西以数字、图案、曲线和乱码呈现于视网膜屏幕中。他所看到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冰冷,而他内心的世界,却如同岩浆一样翻滚。
教堂中格格不入的歌声和八音盒的声音让人烦躁,静静聆听的人们更加古怪,整栋建筑被破坏的地方都恢复如初,外界那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似乎在述说着一种深沉而孤独的绝望。高川注视着这一切,然后无视了这一切,提着ky3000pro大步走向布告台。
歌唱者是一个女人,有着让人联想到“疯狂”的酒红色乱发,身材胖到如同酒桶一般,她的声音虽然谈不上难听,但也不算是多么动人,而她的旋律和八音盒的旋律纠缠在一起,只让人想要将她的嘴巴封上。但高川不打算针对她,他要的只是八音盒而已,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在拿走八音盒之后,不,包括在去拿八音盒的这个过程中,他已经准备好去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麻烦。
如果这里的教徒们什么都不做,那么,高川就会直接拿走八音盒,带走宿营地的人——以耳语者众人为中心,还有许多人坐在中间一列的长椅上,到底有多少是宿营地的人,高川也不清楚,但是,只要情况允许,他可以带走所有人,再一一甄别。
问题只有两个:一,有没有人阻拦。二,如何脱离教堂,回到正常的世界。
高川以神秘专家特有的经验和直觉,已经做出了判断:去拿走八音盒,这个过程和结果,会给他一个答案。
杀光所有人,从来都只是下下之策,就如同在欧美地区,他杀死了那么多的纳粹一样。哪怕没有一合之敌,也的确从纳粹手中救下了不少人,但是,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做法,只不过是让被救者苟延残喘而已,又有多少人,在他离开战场后就死掉了呢?
第三次世界大战,从一开始就不会以“高川杀死了多少纳粹”为转折点。从结果来看,他这个“世界英雄”的份量,其实是很低很低的。
如果无法阻止“病毒”,那么,末日结局就是必然,而无论包括神秘组织和国家政府付出了多少心血,做出了多少努力。而想要阻止“病毒”,首先就要找到“病毒”——高川一直都很清楚,这才是自己行动的核心,其余的都不过是旁枝末节,而借助这些旁枝末节去找出“病毒”的线索,这又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工作。
假设“高川”所遭遇的神秘事件,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冥冥中有着深刻联系的,那么,找出这种联系,是否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病毒”呢?这是对“高川、系色和桃乐丝”这个组合所产生的,一连串看似和“病毒”无关,只纠结于末日幻境中种种矛盾的行动,做出最简单的解释。但实际上,高川自己也十分清楚,整个过程是何等的复杂,提取样本,观测数据,确定公式,找出可能性,最终把握那一闪的灵光,将碎片化的近似于了无痕迹的东西,从那深深的未知中找出来,又要消耗多长的时间,付出多大的代价。
最基础的代价,便是如果系色没有变成系色中枢,如果桃乐丝没有变成超级桃乐丝,如果高川不是特殊的病患者,那么,如此沉重又模糊不清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无从展开。
哪怕在末日幻境中,也有着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无法观测到的东西吧,例如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例如新世纪福音的哥特少女,但是,“高川”就是最好的切入点,从未见过的,一知半解的东西,都会在高川身上和周边呈现出来。
就如同现在的情况,对系色和桃乐丝而言,也会是上佳的材料:它涉及到了至深之夜,涉及到了新世纪复印,涉及到了又一种病态的现象,从受害者向周边更多人——包括对高川——辐射的影响,对整个末日幻境的末日局势也有着潜在的影响。
坚硬的义体能够适应更具有毁灭性的环境,运作效率极高的脑硬体如实地记载一切,然后以莫名的方式解析和传递,这才是它们被安装在高川身上的初衷。
高川自身,就是最好的观测工具。
他观测着一切,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思想,去注视着所有的受害者和加害者。他毫无畏惧地凝视着忘我歌唱的肥胖女人,就如同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般,将手伸向八音盒。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八音盒的一刻,歌唱者发出尖锐的高音,空气都泛起波澜,扩散的力量让四面的窗户全都碎裂,向外飞溅。而后方左右两列座椅上的教徒们,也在同一时间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吟唱着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和声,那音调、旋律和词句一一向人述说着,一个不可名状的异常存在的故事——哪怕听不懂,也能直接让人感受到,就是在述说这个故事,宛如在讲述史诗,宛如在赞美邪神,宛如在发出忏悔,宛如在惩罚自己和整个世界,宛如在引导那未曾见过又无比宏大的东西降临于世间。
那是——
“恐怖大王?还是安格鲁?”高川在听到他们的歌声时,就想到了这两个名字,但是,对他而言,这两个名字替换成“病毒”和“江”也是分毫不差的。正因为末日幻境中流传着的末日预言有着这两个核心角色的名字,而自己所遭遇的末日中,“病毒”和“江”也同样具备其它任何一样事物都不具备的本质性恐怖。所以,才会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他所遭遇的一次次事件,包括不久前小女孩唱的歌谣,也仿佛暗示着这种藕断丝连的痕迹。
歌唱者释放的神秘力量无法对义体产生任何伤害,而其他教徒的和声,也无法让高川感到那熟悉的恐怖。高川的手,抓住了八音盒,轻轻将盖子关上,于是,八音盒的旋律就这么停止了。回荡在教堂中的歌声旋律变得单纯起来,在必将接踵而来的情况发生之前,高川已经展开速掠,将耳语者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带到教堂门前。
一次可以带上两人,带上四人需要一次往返,花费的时间不到一秒,但是,就像是经过了计算一样,当高川想要再度折返,带上更多人的时候,异变已经发生了。坐在中间的一伙人,生生在他的眼前扭曲成了巨大头颅的非人模样,人类的身躯和四肢,变成了章鱼般触须般的模样,而那巨大的头颅,既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只有看似口腔的器官蠕动着,喷出蓝色的液体,然后,它们也开始发声。
歌唱者高亢的独唱,教徒们低浑的和声,以及变异者的非人器官所发出的绝非常人可以聆听到的旋律,交织在教堂中,怪诞而神圣,而高川的经验和直觉,也让他不认为,这是杀死了他们就能终止的仪式。从一开始,一切都经过重重计算,自己这边的反应,自然也是被充分计算在内——对上末日真理教的时候,高川还从未见到过他们的计划完全脱轨的情况,哪怕自己这边,包括网络球在内也同样拥有高智商的人物,还拥有先知,也无法彻底破坏他们的计划。
不过,高川见过的大都是血腥的,遍地死者的献祭仪式,而眼下的仪式完全利用“声音”和“旋律”,却是显得独特,但是,仅就高川自己感觉上的效果而言,最终会诞生的东西,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些血腥的仪式。在假设这些人都是新世纪福音的前提下,高川倒是深深感受到了,新世纪福音和玛尔琼斯家领导下的末日真理教有所不同的又一方面。
但无论是血腥的杀戮也好,是死者的献祭也好,是怪诞而神圣的歌声也好,无论形式如何,所造成的结果仍旧是相同的。
谁也无法阻止,那仿佛是被召唤出的可怕怪异的降临。
教堂的钟声响起,九声之后,连同教徒们的歌声一同停下。整个教堂彻底陷入一种正酝酿着什么的不详中。高川和耳语者的四人就站在教堂大门处,就连高川也不知道,门外会是什么,也许会是出口,也许会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本想着,只要确认了四人暂且安全,就可以在这里稍微停留一下,或许可以找出答案的蛛丝马迹,确认后再离开,贸然打开门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可是,当所有声音都停歇后,在高川即将有所行动时,教堂大门从外面被敲响了。(未完待续。)
1700 我和身后的我
钟声从教堂外传来,九声之后,教徒们的歌声停下,如同声音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一般,死寂的空气开始让人感到不安。高川从窗口向外望,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带走的耳语者四人,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都脸带茫然,双目无神,就像是丢了魂儿,而他也无法肯定,当自己推门出去,自己这些人看到的将会是回归的通路,亦或者是坠入黑暗中,去往这个至深之夜更深的嵌套层中。
但是,歌声已经停止,无论这些教徒想做什么,他们显然都已经完成了。如果仅仅从这个结果来说,在更早之前就杀死他们,让他们无法歌唱,真的可以停止他们想做的事情吗?换做其他人或许会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但从高川的经验和直觉来说,他只认为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哪怕不用歌声,用大量的死亡也是可以献祭的,尽管眼前的教徒选择了歌声,显得他们似乎和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有所不同,但是,当他们无法歌唱的时候,谁又能肯定,他们会不会做出和末日真理教相同的事情呢?
说到底,即便假设这些教徒是新世纪福音,新世纪福音也仍旧是曾经的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
在精神病人面前,没有多少人可以推断这些病人的逻辑,而在宗教化的疯子面前,也绝对不要妄想他们只会用和谐的方法去做事。高川早已经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过这一点。所以,在面对这些疯狂的人时,当他们显然已经完成了某种准备的时候,首先推定“自身没有阻止他们的办法”,亦或者“自己所想到的任何解决手段都会成为他们的助力”,并在这个推定前提下,仍旧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可以预见的概率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无用功。这正是高川在大多数情况下的选择。
高川很平静,敌人的行动方式有些出乎意料,但本质上仍旧没有脱离一群疯狂教徒所会做的事情。
他知道怪异要来了。这一次的神秘性,将会大过前几轮交锋的时的神秘性。但是,这种神秘性的深入,也定然暗示了幕后黑手想要借此达成的目的——神秘性越高,就越能从神秘事件和所诞生的怪异本身,去猜测其所代表的意义,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道理是通用的,直到神秘性的强度和高度达到某一个临界点,超出之后,便是彻底无法理解,完全无法判断的情况了。
不过,高川并不觉得,即将要发生的异常,其神秘性可以达到让自己连“想象其意义”都做不到的程度。
高川的目光从停止歌唱的教徒们身上收回来。包括那个肥胖的女主唱在内,他们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就如同木偶用尽了动力,在重新上发条之前,已经不会动弹,他们的活力是如此的薄弱,甚至让人觉得他们的灵魂和生命是不是全部都燃烧在歌唱中。
除了耳语者四人之外的其他疑似宿营地中人,全都在歌声中扭曲,眼下看来也没有救了,他们的外形已经彻底异变为大头的怪异生物模样,那充满了粘液的肌肤几乎连衣服都挂不住,而衣服下面的也不再是人类的身体。高川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他们的衣装下,阴影特别浓,特别深,有着别样的神秘感,就算是连锁判定也无法窥视。
不过,这些扭曲异变的家伙,和其他教徒一样,耷拉着头,如同一具尸体。
高川转过身体,就要去打开教堂的大门,他原本想要找几个知情者问话,但这些教徒连机会都没有给他。就如同末日真理教一样,对于自身的死亡,他们也毫无畏惧,而是带着必然的,欣喜的,虔诚的,真理般的信念去接受了。这些连自身的死亡和痛苦,连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和痛苦,都能坦然接受,都能欣然看待的狂信徒,不会给任何被他们当作目标的对象留下太多的东西。
高川的手还没有搭上门把手,他突然感受到外面有人——这个感觉来得是如此突然,就好似对方凭空出现在门的另一边,而那里,真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吗?
突如其来的不详感,异样感,有一种开门就会看到让自己疯狂的东西的感觉。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恐惧,高川没有从来者身上——他可以直觉感受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人”——感受到半点恐惧。反而是对方,似乎也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这扇门。
于是,高川猛然握住门把手,用力拧开了,可下一刻,门外之人掉头就跑,在高川彻底打开门,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那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而门的外面,既不是村庄,也不是更另类的区域,那对称的景象,竟然就是另一个教堂。
那是和高川所在的教堂一模一样,宛如镜中倒影般的教堂,这扇看向通往外界的正门,同时充当着两边大门的职责。从一个教堂出去,立刻就会进去另一边的教堂,高川看得十分清楚,对面那一模一样的教堂中,同样坐着大量的教徒,一模一样的桌台后,同样站着肥胖的女歌手,而桌子上也同样留下了八音盒被取走的痕迹。
就连被扭曲异化的宿营地之人,也同样是这边教堂中的样子。有着巨大的脑袋,黏糊糊的肌肤,让人无法相信,他们曾经是一个人类。
不过,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就只有自己身边的这群。
高川猜测着,之前突然感觉到的,出现在门背面的“人”到底是谁。他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也许那个人就是自己。
是另一个高川,不,或者可以这么说,是和“高川”十分相似,有某种渊源的家伙。他试图从那边打开门,就如同自己试图从这边打开门一样。只是,自己终究没有感到恐惧,而对面的家伙却很可能感受到了什么,提前逃走了。
又是只剩下了自己一行人。高川环视着周遭,除了自己之外,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的状态不怎么好,但仍旧可以说还活着,但之外的其他人,那些本该都是敌人的人们,全都断线木偶般没了生息,只剩下一具具不详装饰品般的人形躯壳。高川的脑硬体已经完成评估,在这些人身上观测到的数据,全都降低到了完全可以算是“死人”的程度。
但是,他们真的死了吗?高川可不会这么贸然就下决定。不过,好消息就是,至少目前他们不会成为拦截自己等人的主力了。
为了确认这一点,高川掏出八音盒,打开盖子将旋律放出。直到旋律重复一次,也没有让高川找到半点可疑的动静。
于是,高川收起八音盒,对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说:“我们走吧。”
四人仍旧是那副丢了魂般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应。高川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心情,但他此时却完全生不出任何情绪,要说悲伤,他早就悲伤过了,那份为这世界所有人而去感受到的伤痛从来都没有愈合的时候,让他无法再去感受到更大的伤害。要说绝望,他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面对,在战胜病痛和病毒之前,围绕着他的永远都是绝望、恐惧和痛苦。
自己所爱的人变成这幅模样——但是,对“高川”来说,她们其实一直都是这幅模样,无论在末日幻境里表现得多么像是一个正常人,病院现实里的她们都仍旧是人格破碎的模样,就如她们此时一样。
眼下和以往的不同,仅仅在于,她们的表现统一了:都是病入膏盲的样子。
在这个至深之夜里,可怕的人物在探索着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联系,如此一来,咲夜和八景她们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就不是难以接受,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有着病院现实的她们做参照,所以,高川仍旧会对她们说话,因为,他十分清楚,她们并没有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哪怕是病院现实里,人格破碎的咲夜和八景,也会宛如臆症般去做事情。在这里的两人,绝对不会比病院现实里的她们更糟糕了。
一如高川所想,当他迈步走进大门对面的教堂中,身后的四人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就如同她们仍旧知道,自己被嘱咐要做什么一样。一种朦胧的既视感浮现在高川的眼前,他似乎看到了幻觉,身穿病人服的咲夜、八景和玛索,在诡异而昏暗的房间里,蹲聚在一起,玩着某种纸牌游戏,但那纸牌上并不是寻常可见的纸牌图案……他很快就清醒过来,那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过去的某个高川,不,十有**是少年高川的记忆吧。
幻觉总是突如其来,带给自己一些似是而非的资讯,当这些幻觉产生的时候,高川总是会对记忆中的另一些事情感到模糊,而他却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记忆变得模糊了。
这种感觉谈不上舒服,哪怕脑硬体也无法阻止的幻觉,每每提醒着高川,自己就是一个将死的病人。
高川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周围的情况上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原来的教堂里转了个身,而不是从那边走进这边,因为两边教堂太过相似了。一秒内,高川已经完成速掠,将这个教堂搜索了一遍,同样的格局,同样的摆设,同样的人物,同样的状态,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剩下正门仿佛通向外面——但是,高川正是从那里进来的。
即便如此,也仍旧只能选择正门。
在神秘事件中,假如来来回回就只有一个明显的“出入口”,那么,选择这么一个相同的“出入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从这个“唯一的出入口”进去出来,却会通向不同的地方。
高川也算是经验丰富,并不对眼下这怪异的处境感到疑惑。
当他又回到正门前,正准备开门时,一种才刚刚出现过的感觉又出现了——门后再次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一个“人”,他同样伸出手,正打算打开这扇门,而高川顿住的同时,对方也停下了下来。高川隔着门,无法透视的目光凝聚在门后,他想象着那人的模样,毕竟,同样的情况发生了两次,已经足以构成暗示了。
他甚至可以肯定,对方也在这么试图看清自己这边的情况,想象着自己这边的样子。
是“我”吗?另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我”?高川如此想到。
他正打算猛然推开大门,一看究竟,却陡然有一种强大的阻力从内心诞生,那不是恐惧,而仅仅是阻止自己去看门后的那人——不,这么形容似乎有点不恰当,更准确来说,是不应该以这样一种“回头”的意义去看。
于是,高川在一瞬间,就理解了自己做法,在这个神秘教堂中的意义:无论自己是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出口,才想要从原来的大门出去,都算是“回头”。
而“回头”毫无疑问,正是这个教堂中所弥漫的某种神秘性关键词。在神秘学中,有关“回头就会发生不幸事情”的描述实在太多了。如果,在这里也有着“不能回头”的限制,对熟悉神秘学的高川而言,倒也算是一种朴实而怀旧的设定。
高川遵循自身的直觉,重新转过身,背对着大门。下一刻,他感到门被那人推开了。那人凝视过来,但视线却仿佛穿透了自己,只将前方教堂中的景色揽入眼帘中。高川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人的存在感,但是,那人却仿佛察觉不到高川的存在。
高川有点儿熟悉,这似乎正可以代入到自己打开教堂大门时的情形。对自己而言,曾经同样在这边教堂的那人,不也在自己开门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未完待续。)
1701 伪物高川
门后的是另一个自己,门前的也是另一个自己,此时此刻的自己即将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同时,也被另一个自己观测着。这是高川油然而生的感觉,但这却并不是眼下最让人惊异的情况。对他这样一个富有经验的神秘专家来说,“不能回头”这个规则才是最麻烦的。
假设不回头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包括好的和坏的——那么,自然也意味着在一个限制重重的环境中,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如果自己永远都不“回头”,不去做那些会让“另一个自己”做出额外行为的事情,那么,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会在“教堂”和“另一个镜像般的教堂”里徘徊呢?高川也有着这样的考虑。在这里所发生的怪异情况,所让人感受到的某种异样的气息,所观测到的那些怪诞现象,都明确让人感受到,这里固有一套规则,没有人揭示这个规则,但却足以让亲身经历这些异常之事的人在自己的脑海中将之勾勒出来。
没有人会告诉高川,他想的对不对,是不是想多了,亦或者想少了,还是想偏了。只有高川去决定自己的想法的正确与否——无论是否摇摆不定,最终都必须在自己想到的几种选择中做出决定,而在他做出决定之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先辈,没有警句,没有足够的线索,也没有绝对的参照物,去告诉他这么做的结果。
高川对自己所做过的种种选择只分成两种:一是在紧迫的情况下,二是在不紧迫的情况下。
现在的情况似乎属于第二种。
他已经转过身体,背对着大门。他可以感受到门另一边的“人”抓住了门把手,一副随时都会开门的感觉。等待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的一两秒,却在怪诞而寂静的气氛中,显得尤其漫长。然后,一如他所想的那样,门还是被另一侧的“人”推开了,明亮的光线从缓缓敞开的门缝中涌进来——教堂内无论何时都充满了光亮,和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是两个世界,而门的两侧都是相同的教堂,可即便如此,高川仍旧觉得,从门的另一处涌进来的光,要比自己所在的教堂的光亮更富有亮度和色彩。
高光压倒了低光,在地板上形成了影子——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看到的情景,就在高川的眼前上演着。
光的挣扎和倾轧,影子就在两者之间滋生,在交界处蔓延。高川一直都觉得,当光和光重叠的时候,只会让影子更加淡薄,可他此时却看到,这些影子的颜色正在变得愈加深重。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种幻觉:自己所在教堂的光,从门后倾泻而来的另一个教堂的光,以及在这两种本应一样,却实际在亮度和色彩上有着轻重浅浓差异的光之间滋生的不自然的影子,全都有了生命般扭曲起来。
高川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不确定这一幕是自己用眼睛看到的,还是用连所判定观测到的,亦或者是脑硬体产生的资讯以形象且动态的方式呈现在视网膜屏幕上,再或者仅仅是大脑受到神秘力量的侵袭,而非自然产生的某种幻觉。
他只是本能倾向于,这是一种幻觉。
门的影子,烛台的影子,垂吊饰品的影子,长椅的影子,桌台的影子,仿佛死了灵魂般,形同木偶的人们的影子,以及就站在门后,仿佛在打量自己这边的教堂的那“人”的影子,疯狂地从蔓延着的,越来越深浓的影子中分裂出来——它们似乎是有自己生命的,只是在之前,要不就是没有成形的环境,要不就是成形的时候被迫挤成毫无特色的一团,如今一个个轮廓划分出来,便让教堂中的影子世界变得丰富多彩,也更加的怪诞绝伦,犹如群无乱舞,足以让一个正常人感到惶恐不安,以为自己释放出了什么可怕的恶魔。
大门彻底打开了,高川听着它发出“咿呀”的沉重声音,随后就感到另一边的那“人”的目光直接穿透了自己,在自己所在的教堂的长椅和桌台巡视着。高川觉得“它”没有看到自己,甚至于也没有看到自己所看到的光在挣扎,阴影扩散,宛如群无乱舞的怪诞景象。
“它”平静得就如同只看到了最寻常的东西,就如同自己之前那般。高川不由得想,当初的自己没有看到门后的“人”,只觉得那“人”似乎跑掉了,是否事实就如同现在这般,对方仅仅是“转了个身”,就进入了一个让开门的自己无法观测的异常空间里呢?
不,或许还不能说是“另一个空间”,而仅仅是“看得到”和“看不到”,以及“看到了什么”的差别。在同样的环境中,自己和另外的“人”只观测到了自己可以观测到的东西,但却可以感受到更大范围的东西,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犹如鬼魅的情况。
高川很想回头,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他虽然猜测是自己,但如果真的是自己,一旦彼此对上了眼,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在神秘学中,这个结局一般都不太好。
这一次高川没有犹豫太久,在那“人”一如之前的自己那般决定过来的时候——如果“人”走进来,高川没有移动的话,这条路线肯定会让这“人”和高川的位置重叠——在重叠之前,高川已经拿出八音盒,掀开了盖子。
八音盒的旋律响起,那“人”似乎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吓了一跳,即将和高川重叠的身影停下来。高川凝视着自己的身下,他只是要做出“改变”,但是,却无法确定“改变”是否可行,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而当旋律响起的时候,高川看到了其中一个结果:自己原本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的,自己的影子,仿佛之前都没有般,而如今正在迅速成形,好似被挤出来一样,向着教堂内其他事物的影子去往的方向蔓延。
转眼之间,高川的影子就变成了一个瘦长的轮廓。但在位置和颜色上,却和身后之“人”的影子区分开来。
高川不知道那“人”是否注意到了影子的变化,是否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是可以看到的,而且也必然看到,必然会因为看到的这种变化,做出必然的心理活动——倘若,那“人”就是另一个自己的话,他会想什么,会做什么,对熟悉“自己”的高川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有半点掩饰。
但是,与之相对的,高川却十分肯定一点:哪怕转过头去看到的就是另一个自己,那也不是真正而完全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甚至于,这种“自己和自己的关系”连“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的关系都及不上。
“高川”的人格向来是“死后再生”,犹如“新陈代谢”,而并非是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那般单纯而频繁的“分裂”,当高川认知到自己是“义体高川”的同时,还能观测到另一个“少年高川”,就已经是足够异常的情况了,而“少年高川”的出现也是涉及到了“江”的结果。可是眼下的这个可能存在的“另一个自己”,无论有多大的来头,支撑它存在的神秘性也绝对达不到“江”的程度。
这里是至深之夜,却又不是拉斯维加斯的至深之夜,这里有可能沟通一部分病院现实的资讯,从而成为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之间灰色而暧昧的交界,但却也不可能真正达到过去的某个高川从病院现实进入末日幻境的过程中,受到“江”狙击时所滞留的中间环境,乃至于,远远不及拉斯维加斯的至深之夜所具备的病院现实的资讯。
这些差距都决定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所可能见到的“另一个自己”也必然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的程度,也许足以称之为“伪物”吧。
先是伪物的“江”,然后是伪物的“高川”吗?高川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想法。
八音盒的旋律在教堂中回荡,排除其他的神秘,如果背后那“人”也拥有连锁判定,就必然可以通过这种明显的运动扩展自己的观测范围。不仅仅是高川自己,就连同样背对着“它”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也能观测到。高川不愿意“回头”,但是,若是由对方选择站在自己面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它”会观测到吗?八音盒的旋律,以及由这声音勾勒出来的更多的轮廓。高川如此想着,而身后的那“人”终于也有了动作。“它”笔直穿过了高川所在的位置,就如同彼此之间都只是一道幻影。“它”站在高川的跟前,背对着高川。高川这个时候仍旧看不到“它”,却能够通过感受性去在脑海中勾勒它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姿势,每一个表情。
就像是幻觉在脑海中滋生,高川看到“它”徐徐转过身来——有些犹豫,但还是这么做了高川没有去做的事情——而这个转身的幻觉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充实起来,那已经不是只在高川脑海中勾勒的景象,而是他的肉眼也可以看到的景象。这个“人”就像是从虚无中诞生,从空气中走出,当他完成转身,就已经充满了最真切的存在感。
高川的目光从脚下抬起,和他的目光碰在一起。高川的眼神是平静的,但高川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异,疑惑和戒备。高川立刻意识到,双方对自身处境的了解,对神秘变化的剖析,乃至于对藏匿在神秘背后的某些信息的推理,存在质量上的差距。
高川打量着他:他是一个十**岁的年轻人,相貌比少年高川老成一些,但又比自己这个义体高川稚嫩。但是五官、身材和气息的确让人觉得,那就是十**岁的“高川”,哪怕是高川自己,也很难从外表上找出“对方不是自己”的细节。
但即便如此,高川对“高川”到底是什么,有过太过深刻的认知,他拥有过去的高川们留下的资讯,又有着少年高川这个切实存在的参照物。在如此巨量的数据和如此独特的参照物面前,眼前这个“高川”的确只是伪物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高川恍惚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一个印象,就像是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从幻觉中臆想出这么一个“事实”:在病院现实中的高川lcl化后,依旧进行的某些和“特殊实验体高川”有关的实验,正是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至深之夜”的关键成因,而眼下这个复制的至深之夜虽然弱化了,但却仍旧从本质上接近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至深之夜”,所以,引发了类似的效果,才有了眼前这个伪物的高川。
——病院现实
——阮黎医生
——至深之夜
——高川复制体
从来都没有过的印象,正在高川的脑海中膨胀,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是浓郁,既视感也就越是强烈。
病院现实中曾经有一个医生未能完成的试验项目,阮黎医生对其进行了再构成。新的试验在旧的试验理论上成立,最终,这个研究项目的代号,仍旧维持着那名医生当初所起的名字“至深之夜”。
在这个试验中,尝试利用药物对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进行基因等级的刺激。实验体名为“高川复制体”,但并非克隆产物,而只是在究“病毒”共性侵蚀试验下的副产物的试验样本。在阮黎医生接手后,进一步利用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的理论去刺激实验体精神层面上的变化。
这个实验一直持续到现在,并已经完全处于超级桃乐丝的监管下。
以上全都是高川陡然产生的想法,若换做是一个普通人,大概会认为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然而,高川对自己的幻觉,自己突然的臆想,全都抱着谨慎的态度。(未完待续。)
1702 世界介入接口
至深之夜和病院现实的“高川复制体”实验有关,高川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印象,他十分清楚,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突如其来的感觉和想法,就像是自己“在过去的某一时刻对这件事有所听闻”一样。阮黎医生和超级桃乐丝似乎是这个实验的关键人物,而她们的研究成果在末日幻境中以至深之夜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到了现在,则被人通过复制“至深之夜”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高川复制体——亦即是眼前的伪物。
假设以上印象化的信息不全是臆想,不全是幻觉,不全是精神病症的爆发,那么,多少可以解释围绕至深之夜所产生的种种现象和情况。
与此同时,高川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印象化信息”的不断产生,有了更深刻的猜想——这或许正意味着“高川”重新成为一个的脚步正在加快。
这个过程似乎是被动加速的,并不是自己一直不按下脑硬体中那个格式化的开关,就能够避免的。当初人格程序的执行,因为义体高川自身的某些念想,而在中途停止。但现在看来,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停止,而仅仅是数字上的停止而已。
从义体高川诞生之后,一直停滞的超级高川计划的脚步就已经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人格的格式化和复合性调整,记忆经验资讯的整理和再录入,**的分析和重构,精神的统一和强化……如今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高川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深刻理解到了自身必然的变化而有所波动。他自认知到并决定承载自己作为义体高川诞生的与生俱来的使命后,就时刻准备接受这一切。
他十分清楚,义体高川就和其他高川有一个小小的区别:义体高川的诞生比任何高川的诞生,更有着人为的目的性。义体高川,就是为了实现“高川”到“超级高川”变化的中间产物。
高川那平静的眼神,在对面的伪物“高川”眼中,有着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因为完全无法理解,但又可以感受得到,所以才让他感到恐惧。
然后,哪怕这种恐惧仿佛无止境地攀升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也无法让他的目光从眼前这个相似之人的身上这边挪开。不!不是这样的!这个“高川”凝视着眼前的义体高川,情绪沸腾起来,他一瞬间就用感性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是相似,而是根本就不一样,虽然相貌存在无比相似的地方,但是,在本质上却存在一种让自己感到绝望的差距。
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差距,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灵魂、人格、意识和身体都摇摇欲坠,仿佛在全力否定着自己就是“高川”的认知。
但是,如果自己不是“高川”,那自己是什么?
在义体高川的眼中,这个大概是高川复制体映射的伪物“高川”很不稳定,不仅仅是在连所判定中,他的身体部分活动比之正常人有一种“松散”的感觉,而且,他的眼中有着太多的迷惘,有着太多高川对自身进行的观测和认知时所不会出现的问题。仿佛在他的面前,义体高川是另一种无法描述的,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模样:那到底是什么模样?义体高川不明白。
“我是高川,你是谁?”义体高川这么向着眼前的“高川”问到。
伪物的“高川”张开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就已经彻底被恐惧和绝望吞没了。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瓦解成灰色的雾气。在这片人形的雾气彻底消散之前,八音盒的旋律陡然走调,一种充满了神秘学中经典怪诞场景描述的气息,发散在这个教堂中。
走调的声音,沙沙的底噪,错乱的视觉现象,幻觉陡然出现,在仔细去瞧的时候却已经无影无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让人感到不安,却找不到具体的问题。
高川一瞬间就发动速掠,拉着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背对着洞开的大门冲入身后的教堂中。
而就在他脱离的刹那间,原先他所在的教堂开始解体。从墙壁到窗户,从地面到天花板,从长椅到桌子,从人偶一般停滞的教徒们到已经变成灰雾的伪物高川人形,构成教堂的所有可见物质都像是打碎了的玻璃,碎片落下后露出外边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也让人觉得,是那黑暗从豁口中涌了进来,若非敞开的大门这一边还有一座教堂,而这座教堂里的光通过大门扩散到正在瓦解的教堂里,正在瓦解的教堂或许会彻底被黑暗吞噬吧。
即便如此,高川仍旧看到了奇异的景象:正在瓦解的教堂中,包括烛台灯具释放的光芒,也好似被硬化成某种半透明的物质,然后一片片碎裂。紧接着,所有让人觉得有“光”的地方,这些肉眼可以观测到的“光”全都硬化并碎裂了。
虽然“光”也碎裂了,但是,在这些光的碎片消失前,物体瓦解所成的灰雾被衬托得越来越浓厚,那色泽不断朝着外界的黑暗靠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黑得那么彻底,进而让人可以用肉眼直接区分出哪里是灰雾,哪里是真正的黑暗。
整个教堂包括内部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非人者,轮廓全部崩解,只剩下一团不断蠕动的灰雾,灰雾中藏匿着光的碎片,就如同一群萤火虫点缀在黯淡却透明的幕布中。高川站在大门边上,在门外,黑暗包围了那团巨大的灰雾,他有一种感觉,这团灰雾还要发生某种变化。
伪物高川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而当他出现的时候,他背后所蕴藏的某些意义,就成为了他人蠢蠢欲动的理由。对许多人而言,伪物高川的存在必然是证明了一些东西,并且,这些人或许会希望借助他的存在,而去完成更多的想法。
就如同新世纪福音的最初和最终的领导者,那个哥特女孩一样。她清楚告诉过高川,她到底想要什么,伪物高川的存在毫无疑问是她寻获的一条重要线索。高川从一开始就假设,这个至深之夜是她的一种实验,而伪物高川的出现,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她有所斩获的证明。
在高川所做出的,关于现况背后的状况的所有假设都成立的前提下,伪物高川正是在身为特殊实验体的高川本人崩溃成lcl后,同时保有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中两个身份的替代实验体。也许在某些实验中,承受能力没有高川本体那么强,但是,病院现实里的研究可以对高川复制体进行重复制造,去弥补他们自身对实验的承受能力的缺失,以确保大部分涉及到“特殊实验体高川”的实验可以继续下去。
而伪物高川当前所具备的特性,也毫无疑问是哥特少女所需要的。伪物高川就像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之间的接口,是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具备可行性的模型。哥特少女想要立足于末日幻境,反向于病院现实重构身躯,那么,弄清楚伪物高川在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之间的表现形式、构成本质和转化机制,并通过他作为接口,制造出一个可以在病院现实活动的伪物哥特少女,并以此获得新的身躯,在高川想来,或许并不是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从这个想法出发,“高川复制体”这个实验为什么一直都在持续,并最终似乎转由超级桃乐丝在背后控制,其理由也是高川可以想象的——如果在病院现实里没有身体的话,就算在末日幻境中变成了超级高川也没有任何意义。而超级高川的身体素质,仅仅从数据上而言,是高川本体肉身所无法企及的高度。高川原本的**不仅孱弱,且堪称是病入膏盲,也同时具备一个“人类的极限”。
所以,在高川原有身体崩溃之后,重新构建一个能够契合新人格,更能体现出“超级高川”这一称呼的**,不就是理所当然必须去做的事情吗?
而高川复制体本身,不正是可以看作是构成“新身体”的过程中的一种尝试吗?
历经诸多绝望的强韧精神,重新格式化并整合多人格资讯的人格,加载到病院现实方面经过反复实验而调制到非人的,完全契合高川的新躯体。丰富的经验,深刻的认知……从无形的精神层面到有形的物质层面,全都焕然一新,如同精密仪器一样配套的,如同加了航天级润滑油般顺畅的高川,对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都完全适应,并且在任何一处都还是病人,但却暂时不能算是“病入膏盲”的高川,就是完全匹配“超级”之名的高川。
超级桃乐丝从来都没有对高川述说过完整的超级高川计划,但是高川有一种感觉,高川复制体的资讯弥补了最后一块拼图,让他依稀看到了整个计划的轮廓。
这个计划,对哥特少女而言也是具有极大启发性的。
虽然至今为止,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因素,让高川复制体出现在此时此地,但他既然出现了,就绝对不会被轻易放弃。伪物高川的形态崩溃了,但是,也只是瓦解成灰雾,并没有真正消失,在这个被人掌控的至深之夜里,幕后黑手也绝对不会放任他就这样“消失”。
整个教堂的瓦解,甚至可以视为在谨慎的态度下,对这个难得的实验产物进行封存的手段。
高川也完全没有想过,明明是为疑似伪物“江”的小女孩找到八音盒,试图以此为契机,寻找到宿营地众人,最终却会演变成眼下针对伪物高川的状况。
不,不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结果,伪物“江”和伪物高川都由新世纪福音人为产生的话,不正意味着哥特少女正一步步实践自己的计划,并且,已经收获了预期的成果吗?
高川不由得感到,宿营地众人被挟持,乃至于自己的追击,一连串的事情发展过程,就像促使发酵的催化剂一样。
肯定有什么自己所不清楚的契机被哥特少女掌握了,新世纪福音才能布置下如此艰深晦涩的计谋,一步步让看似不想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并产生她所需要的结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行事风格,真不愧曾经是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
正如高川所想,整个教堂崩溃而成的灰雾,正在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蛋状物,就如同内部在孕育着什么。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仿佛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的空虚中,正传来有某物正在蠕动的感觉。高川仔细体会了一下,将“蠕动”的形容词更换为“游动”。
是的,在黑暗中,那个不清楚体积多大,不清楚轮廓如何,只单纯散发出“它就存在于那里”这种存在感的东西,在不知道多深的地方游动。高川所在的仅剩的教堂,从大门处向外望,已经是悬浮在这片黑暗中的唯一落脚点。即便是高川,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跌落黑暗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哪怕认为自己可以抵挡那些难以想象的危机,但是,他的身边还有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四人可都只是普通人罢了。在世界线变动多次的现在,哪怕是曾经获得过神秘力量的白井,也已经再次成为凡人一个。
掉落黑暗中,哪怕只会做一场噩梦,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承受的。高川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赌一把这片黑暗所代表的意义,会不会干涉到自己这些人的精神层面,因为,几乎没有赢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老老实实呆在教堂中,观测外界发生的变化,随机应变,水来土掩,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尽管被动,但是,高川却还有一张王牌还没有打出来——伪物高川的出现,可不仅仅是对哥特少女有利。(未完待续。)
1703 稍露狰容
灰雾巨蛋悬浮在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存在感从黑暗深处探了出来。没有人可以说清它究竟来自于哪个方向,也没有人可以说清它的移动轨迹,同样也没有人可以说清究竟是它的哪个部分“探”了出来。高川也只是觉得,如今可以感受到的那个巨大存在,只不过是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而已——至于比例到底是多少,也同样无法说清。
如此的庞然大物天然就拥有让人窒息的压力,高川觉得黑暗中仅存的,自己和耳语者成员所在的这座教堂也在瑟瑟发抖,仿佛只要那个庞然大物稍微有个大一点的动作,这座教堂就会如同之前的那座教堂般瞬间解体。这个时候,高川也稍微意识到了,这个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或许根本就不属于新世纪福音,而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突然闯入的第三者。
问题在于,这片黑暗到底算是什么?如此的无边无际,要说是物质,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里可不是宇宙。高川十分清楚,在末日幻境中,人所无法深刻去认知到,仅仅是常识认为存在的东西,的确存在,却又不是严谨的。例如“宇宙”,这是只有在仰望星空,参与科研观测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所能理解的存在。这也意味着,在末日幻境中,不会有人飞出宇宙,也不会有人去测量自己无法认知的宇宙数值,乃至于所有涉及理论的东西,也只在人们“知道”的时候才会存在。
简而言之,理论上,在末日幻境中,末日症候群患者无法理解,没有相关常识,没有进一步认知的东西,是客观不存在的。
与之相对的矛盾就在于,这些本应该不存在的东西,又的确存在着,被人称之为神秘。
这样的矛盾也证明了,在以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为基础构架的这个世界中,存在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眼前的这片无限的黑暗,自然无法从客观物质的视角去认知,而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更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高川在神秘专家固有的逻辑中,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一层层潜入这个至深之夜的嵌套层时,也是从物质层面向精神层面过渡的过程,自己所在的地方,自己对自身的观测,虽然习惯性以物质性的视角去认知,但自己所观测到的东西,其实早就不是物质了,而是偏向于精神层面的现象。
所以,我现在其实是在某种意识态世界中吗?高川如此想着,而那个庞然大物的狰狞一角,更是让他有了进一步的猜测:也许,自己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
如果将人类集体潜意识比喻成大海,那么,下潜得越深就越是危险,高川用感知描绘着这个无形无状的黑暗怪兽,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它不可能出现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表层,理由很简单,越是靠近表层,它对全人类的意识的影响就越大。倘若它就在表层,那么人类的集体行为应该更多更明显得呈现出它所具备的特质来。
“不,它就在表层。”一个声音陡然从高川身后响起。
高川猛然回头,只见到新世纪福音的首领,那位诡秘绝伦的哥特少女依旧那身哥特风的裙装打扮,提着猩红色的阳伞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的靠背上。但与其说,那细细的靠背托着她,倒不如说是她漂浮在那里,轻轻挨着靠背,在她的身后,那些歌唱结束后,就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人偶般的教徒们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全身花白——包括他们的头发、衣服、肌肤——整个轮廓就像是用白灰捏成的,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表现。
高川完全没有注意到哥特少女是何处出现的,也没有发现这些教徒是何时变成了这副白灰的模样,明明他时刻用连锁判定监控着周遭的动静。就像是代表了“过程”的那一帧完全消失了。
哥特少女的目光从门外的黑暗中收回来,再次落在高川的脸上。高川只觉得脑硬体的效率陡然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哥特少女脸上的表情——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他从最初就不确定,这个诡异的不知道是否还是人类的存在,是否还拥有人类的表情。
哥特少女的嘴角微微弯起,放在其他人身上完全可以说是“笑容”吧,但是,高川却无法得出“她在笑”的结论。说到底,这副微笑的模样虽然不是作假,但放在她的身上,和她那怪异的存在感相比较,就显得无比矛盾。
仅仅从外表而言,这么一个美丽的少女在微笑,应该会让人感到轻松愉悦吧。但是,高川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受,脑硬体的效率降低也绝非仅仅是一个形容,且效率降低的原因,也绝对不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脑硬体作为保护、观测和收容高川所接受到的资讯的一个重要部件,会影响到其工作效率的,除了寥寥几个人的命令外,就只有神秘力量而已,而且,还必须是神秘性极高的力量。
哥特少女仅仅是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其自身神秘性的发散,就已经开始干涉了脑硬体的运转——这是高川理性得出的结论,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高川并不觉得她的存在感和神秘性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这里是至深之夜,倘若是她的地盘上……有着地利之便,所以神秘性大幅度强化了吗?高川不得不这么想。
“你做了合作者不应该做的事情。”高川虽然知道无用,但还是这么说到。
“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更好地合作。”哥特少女的目光从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的脸上一一越过,又对高川说:“我只是认为,你应该知道真正的她们是什么样子。但是,你似乎早就知道了,真正的她们就是这个样子。”
高川自然明白哥特少女说的是什么。正如他之前猜想的那样,咲夜和八景等四人此时的表现,并不是“被夺走了灵魂”,“被干涉了精神”之类的原因,而仅仅是,她们的人格正在表现出“病院现实里的精神病人”所特有的某些病态。
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在人格分裂后,并不总是都在活跃的,其精神状态也并不会一直处于狂躁状态。
像是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人,人格在实验中完全破碎,虽然没有变成lcl,但身体大脑已经无法重组人格,而已经碎裂的人格,其碎片却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掉落在末日幻境中,并自行成长起来——这是形象一点的说法,实际理论上,即便是安德医生的团队也没能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像是白森和森野两人,假如他们已经变成了lcl,那眼前的他们大概表现的就是他们在lcl状态下所分裂出去的那些不活跃的人格。
而哥特少女的说法,在高川听来,就像是在说:只承认“病院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也只有处于那个真正现实中的状态,才是最真实的状态。所以,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四人此时的模样,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而一直以来在末日幻境中活跃的他们,其实都是虚假的表现。
高川不可能承认这一点,因为,那意味着,病院现实里的咲夜、八景和玛索永远都不会再有恢复正常的机会:如果她们在末日幻境中所表现出来的人格是虚假的,是不应该被病院现实中的她们所接受的,那么,病院现实里的她们就只能永远都处于那种人格破碎的状态了。
如此一来,自己和其他高川在末日幻境中努力找寻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试图整合所有末日幻境中所出现过的咲夜、八景和玛索的人格精神资讯,并以“人类补完计划”的理论为构架,尝试反向灌输回病院现实的她们的身体中,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病院现实里的咲夜、八景和玛索还能够自我诞生新的人格,那么,放弃末日幻境里的人格资讯也不是什么坏事,但问题就在于,为了让末日症候群晚期的她们可以活下来,为此高川主动配合病院里的研究人员,在技术完全不成熟的情况下,做了饮鸠止渴般的实验。最终,她们的身体确实活了下来,而人格上却相当于“死”了。病院现实里的她们,即不正常,更不完整,只是柴火烧尽后剩下的余灰。
那样的她们才是“真实”的,末日幻境中活泼乱跳,有着自己的思绪、情感和人格的她们,都是“虚假”的?开什么玩笑!高川越是愤怒,就越是悲伤,这些愤怒和悲伤,都并不仅仅针对眼前的哥特少女,而是针对包括自己,包括这个末日幻境中自己认识和不认识的所有人。
“你总是如此悲伤吗?你总是在愤怒之中,高川。”哥特少女说到,“我其实无法理解,为什么你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这样,在你的眼中,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吗?”
“是的,没有任何差别。你、我、其他人,包括现在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都是一样的。”高川的声音愈发地平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我也是虚假的,真正的我,真正的你,真正的其他人,也都跟这几位耳语者如今的情况一样吗?”哥特少女如此说到。
“我并不觉得,在人格、精神、意识这些层面上,有什么虚假和真实之分。”高川说:“只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的区别。”
“……看来你所知道的东西果然很多。”哥特少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自己说了这么多,做了那么多,仅仅是为了让高川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我上一次不择手段做事的时间已经过去很远了,但现在却不得不再次做这些让人反感的事情,真是失礼了。”
这么说着,她挥了挥猩红色的洋伞,高川身旁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便身体一软,纷纷倒在地上。在高川的感知和视网膜屏幕呈现的数据中,四人的生命活动仍旧保持正常,他预感到,自己所熟悉的她们要回来了。显然,眼前的哥特少女对高川所说感到满足,所以用了某种方式对四人进行了干涉。
高川是无法做到这种事情的,他原本只打算将四人带回网络球,利用近江的技术,人格保存装置的可能性,亦或者本质为精神统合装置的中继器进行治疗,他有理由相信,在人格精神问题的处理上,没有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做不到的事情。毕竟,那是在末日幻境中才存在,并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病毒”也在关注的东西。
正是在近江的帮助下,高川已经利用两枚人格保存装置对咲夜和八景进行处理,无论她们如今的人格状态如何麻烦,要回溯到人格保存装置所保存的人格状态也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唯一棘手一点的,也就是白井和森野了,因为缺乏人格保存装置,而无法对两人进行先期处理,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彻底无法恢复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不过,既然哥特少女没有把事做绝,而仅仅是将耳语者众人视为筹码,那么,在自己于她的心中完全失去价值之前,四人的安危自然有最低限度的保障。这是高川的想法,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种想法的正确性。
在哥特少女眼中,高川是特殊而珍贵的,就如同他在病院现实中,身为“特殊实验体”的价值。哪怕现在就有一个伪物高川落入了她的手中,也无法掩盖原版高川的价值。
“你想知道的东西,只要我可以回答的,我都会回答,不需要做这种事情。”高川对哥特少女说。
“不,我不需要聆听你想说的话。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方法让你说出一部分事情,再通过我的方式进行判断。”哥特少女也同样开门见山地说。(未完待续。)
1704 稍露狰容2
高川不打算欺骗任何人,只是在有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而保持沉默。对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又无法观测到病院现实的人述说病院现实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对渴望世界末日的人述说病院现实的事情,又对谁有益呢?少年高川将自己的冒险写进了故事里,而义体高川却将这些故事保存在自己的脑硬体中。
拒绝向哥特少女透露太多自己所知,是高川一个人的决定,他也同样明白明白,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做法或许正是宿营地被新世纪福音袭击的原因之一。即便如此,哪怕看到了宿营地的人因此死去,看到了耳语者的众人因此变得浑浑噩噩,高川感到悲伤和痛苦,却没有觉得当初的自己应该做出不同的选择。
倘若这是自己的选择,让自己必须承载的结果,那么,就承受吧。
先不说这一切无法挽回的话,高川会是如何的痛苦,但是,在做出选择之前,清楚这一切都有机会挽回,也是他做出决定的原因之一。
末日幻境里没有几个人可以像“高川”这般历经多个轮回,同时从不同角度观测着世界,哪怕是哥特少女因为自身的特殊,而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同样已经经过了多个末日幻境,她也没能如同“高川”这般深刻地去感受病院现实的存在。
高川既不赞同她的思想,也不赞同她的行径,末日真理对他而言只是麻烦,是一种扭曲,是病态的表现,他之所以为末日真理的教徒们感到痛苦和悲伤,仅仅是因为他们和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而他们的扭曲和病态,也并非是他们原本想要如此,“病毒”改变了一切。高川的想法,贯彻在他的每一个情绪和行为上的细节,在善于观察者如哥特少女面前,这是无法掩饰的。
哪怕经历上存在相似的地方,哪怕需要但是,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和哥特少女之间存在太多差异,除非思想改变,否则两人并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说,无论之前之后相处的时候如何和谐,都无法改变两人彼此之间是敌人的事实。而想要改变思想,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存在尤其不对等的难度。要从正常的思想变成末日真理的思想,只需要稍微动摇一下就行了,而想要从末日真理变得正常,说实话,高川还从未看到有谁能做到。
这就像是绝症一样,要换上绝症,只需要感染相关病毒就好,但是,要根除绝症,如果真的那么容易,那便不叫做绝症了。
高川坦然注视着哥特少女,并不为眼下的困境而动摇:事先所做出的关于新世纪福音带来的影响的种种推断,此时此刻已经一一验证,他没能救下宿营地的人,也没有保护好耳语者的众人,更勿论如今陷入至深之夜的其他人了。他想做许许多多很好的事情,但是,结果在他的面前,总是十分残酷。
无论是接受这种残酷,还是对抗这种残酷,都是一件让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事情。然而,高川已经在这样的悲伤、痛苦和绝望中,挣扎了不知道多少个人格。
当过去的“高川”们所留下的资讯,全都以记忆、印象、感觉亦或者其他种种意识层面的方式,归入到义体高川的脑子里时,他所体会到的那些悲伤、绝望和痛苦,也将是“高川”们的总和。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没有崩溃吗?
他没有崩溃,还在战斗,这是他一直坚持的事情。正因为还在坚持,还在思考,所以,这又是悲壮的,是骄傲的,是平静的。
超级桃乐丝说过,排除掉“江”的因素,他已经在“强度”上超过了少年高川。他从未想过这个结论是不是正确,是不是一种安慰或鼓励,但他十分清楚一点,自己很强,强到哪怕是“病毒”立刻就出现在眼前,哪怕下一瞬间,自己就会被那莫名的恐惧摧毁,自己也能够在人格崩溃之前,在那亿亿万分之一秒内,拔出自己心中的刀剑斩向对方。
所以,敌人哪怕强大如哥特少女,在他面前施展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也无法让他的精神出现超过极限的波动。能够让他情绪沸腾的,就只有在向那让人绝望的一切亮出刀剑的一刻。义体高川是所有高川中最接近超级高川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另一方面,尽管高川觉得哥特少女对耳语者所做的事情是对他的下马威,但实际却并非如此。哥特少女比他所认为的,还要更加自我。一个真正强大的意识行走者在情报获取上能够做到怎样的程度?高川一直以来只能想象,按照自己的亲身体验去揣测,如今,哥特少女用自己的方式,向他稍稍揭示了底线。
“不,我不需要聆听你想说的话。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方法让你说出一部分事情,再通过我的方式进行判断。”哥特少女也同样开门见山地说:“人类是很善于撒谎的生命,也会因为各种因素,将自己真正的所知遗忘或篡改。但没有关系,我很久以前就不去听其他什么人用嘴巴说的话了,我是意识行走者,我无数次在人类潜意识中观测人们的意识,他们自以为隐藏在心中,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就是彻底的失去了,但是,哪怕他们的大脑真的连这些记忆都没有保留,但在很早之前,当这些人第一次遇到某种事物,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物的时候,这些意识资讯就已经经过他们的个体意识,备份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坐标,以确定那个资讯对应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位置——所以,高川,我需要的,仅仅是从你对我的话产生意识活动的时候,去锁定这个坐标而已。你究竟说什么,亦或者什么都不说,对我而言都并不重要。”
顿了顿,她如此形容到:我会让人说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
真是可怕呀,高川想着,但是,也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
高川不认为,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炫耀她的强大,想用话语让他屈服,亦或者想要继续拿已经宛如空壳版的耳语者众人,对他进行威胁。
既然情况的发展已经逐一验证了最初的推断,那么,耳语者的情况自然也有转机。如今耳语者众人的模样,并不符合哥特少女表露出来的合作想法。
哥特少女从椅背上跳出来,立于距离地面一尺的空气上,她的身形就像是影像画面受到了干扰般,十分地不稳定,仿佛是勉强才能维持这么一个轮廓,高川只听到她说到:“无论你是刻意掩饰,还是自然遗忘,亦或者连自己都不清楚,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在一个强大的意识行走者面前,对意识上锁是毫无意义的。”
高川沉默着,他并不打算去反驳,因为,无论他说了多少,亦或者她说了多少,如果各自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这些话语便是毫无意义的。
“你的时间要到了。”高川按照直觉说。尽管这个至深之夜明摆着是新世纪福音的实验,但哥特少女需要的似乎是“出乎意料的变化”,而不是“事事掌握在手心”。她需要一些特别的,不受她控制的变化,去证明一些可能性。
高川相信,可能是伪物江的小女孩,以及确实是伪物高川的存在,都是她想要,却又无法肯定这个至深之夜会出现的变化。如今,这个变化出现了。她的形象在这里变得不稳定,也就是可以理解的情况。
哥特少女也许并不像是她此时表现的那么轻松,高川不知道她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抓住这个变化,但很显然,她必然付出了什么。
“不,勉勉强强还能维持。”哥特少女如此回答到,目光再次落回门外的黑暗中,那个无形无状的庞然大物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才刚刚触碰到灰雾巨蛋,它似乎要将巨蛋抓起来,但是,它的行动之所以如此迟缓,抓起巨蛋的动作如此的艰涩,自然是因为有另一种力量在干涉它。
高川不仅仅是神秘专家,也有过意识行走的经验,在一个神秘事件中,在一个意识态的世界里,在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不同寻常的状况,都能够用最少的线索去推断导致其发生的可能性。如果这个庞然大物的怪异并非新世纪福音的产物,那么,在这个至深之夜,它和哥特少女便是天然对立的立场。
它也同样是一个变化,但是,对哥特少女而言,似乎又不是那么突然的,意想不到的存在。
“所以,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你说过,它处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表层。”高川稍稍疑惑地问到:“它对人类的影响一定很大。”
“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无法逃过它的影响,你在这里感受到的它也不是它真正的样子,同样也不是它真正的本质,而仅仅是你对它的一种感受性,让它的一部分呈现出这样的表现形式。”哥特少女平静又深意地说:“你下意识描绘了它,不过,其实每个人在遇到它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去描绘它,但是,它的真面目当然不是人们所描绘的那个样子。”
“它到底是什么?”高川以同样平静的声音追问到。
“是情绪。”哥特少女说:“它是一种情绪的表现,亦或者是很多种情绪的综合概念的表现。只要人类还拥有情绪,它就永远存在,永远会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表层活动。所有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人都很容易遇到它,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真面目到底是何种模样。因为,它表现为何种形象,是由观测者自身决定的。正如现在,其实我看到的它,和你看到的它,无论是感受到的样子,还是目视到的样子都不相同,同时,它自然也不是真的就是这副模样。你可以感觉到吧,高川先生,自己所感受或注视到的,仅仅是一部分,更庞大的更本质的更真实的部分就在那无止境的黑暗中。”
“对这样的东西,你也可以进行干涉吗?”高川知道哥特少女很强,但是,很难想象,她到底有多强,其极限到底可以做到怎样的事情。
“意识行走者的一切,只存在于意识这个概念中。所有的有意识者,在理论上都无法逃过意识行走者的干涉。倘若所有的有意识者从意识深处是相互关联的,那么,意识行走者天然就能利用这张网络去做任何事情。”哥特少女就像是在陈述事实般说着:“情绪只是人类意识的一个表面常态构成部分而已,在大多数情况下,它是无拘无束的,但是——”
这么顿了顿,她抬起洋伞,伞尖指向了那个无形无状,仿佛就是无限黑暗本身,但却可以从感觉上描绘出某种轮廓的“庞然大物”。
高川根本感觉不到哥特少女做了什么,只能从情况变化上认定她肯定做了什么。那个“庞然大物”抓住灰雾巨蛋的部分传来“僵硬”的感觉,然后,就如同玻璃一样“碎裂”了——无论是僵硬还是碎裂,也都并不是可以观测到的现象,而仅仅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觉而已。
无限的黑暗在眼睛的注视下没有任何变化,连锁判定也好,视网膜屏幕上的数据也好,一切都如常运动着,可高川偏偏又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出现在黑暗中,释放出巨大的吸力,将那个“庞然大物”一口气给吸了进去。
——简直就像是黑洞一样。
高川如此想到。哥特少女表现出来的力量,足以让他深刻感受到,在一个表现形式偏向意识态或完全就是意识态的世界里,仅凭自己力量,根本就不会是她的对手。这个新世纪福音的唯一领袖,其真正的对手,起码也是最终兵器那种等级的怪物。亦或者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高川仅仅从感觉去判断,她也比网络球里那位同样可以进行人类集体潜意识深潜的轮椅人更加强大。(未完待续。)
1705 高川意识陷阱
高川完全不理解哥特少女究竟做了什么,只觉得那无形无状的怪物完全没有挣扎之力。明明从感觉上来说,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庞大,但是,这种“庞大”所带来的压倒性的力量感一下子就变成了虚幻。被那同样只能感觉到,而无法目视的漩涡吞噬后,高川仍旧可以感受到那个怪物的存在,但是,从距离感而言,已经是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了。从不知道多深的黑暗中,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就像是万千人在说话,也像是只有某一个东西在蠕动。
高川突然感到恐惧,哪怕是那个被哥特少女称为“情绪”的怪异出现时,也没有带来这种恐惧——针对不同的源头所产生的恐惧的滋味是不一样的,此时传达进高川心中的恐惧感,和“病毒”不一样,和“江”不一样,和弱上好几筹的那些神秘专家、怪异生命和神秘事件本身都不一样。这种恐惧不是单一的源头,而是多个相似的源头,汇聚在一起。这种恐惧感并不是一直高扬而压抑的,它有着复杂却和谐的频率,就像是一首旋律。
高川猛然想起来了,它像是八音盒的旋律,但在尝试去“聆听”得更清楚时,却又有一种渐渐变调的感觉。变调的旋律,愈发让人在脑海中回荡在教堂中听到的歌声——不,勿宁说,在这个至深之夜中出现的八音盒旋律和歌声,其实就是仿照这种恐惧的旋律改编而成。
虽然这是一种恐惧,好似爬虫一样,缓缓在脑皮层中蠕动,仿佛随时都会伸出口器,刺穿大脑,吸食脑髓,但是,却同样有一种麻痹感让人无法激烈地去排斥,去抗拒,甚至于,也会产生别样的快感,让人不由得沉溺在这份扭曲中。
高川的脑硬体和自身的意志,让他不至于受到这种程度的侵蚀,但是,他同样无法彻底驱走仿佛在脑海中扎根的这种旋律般的恐惧感。这个旋律,就像是持续的幻觉一样,频繁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它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在他去想别的事情的时候,在他尝试将注意力转移的时候。
如果要说这个怪物的消失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许如今的情况就是吧。总而言之,换做是一个普通人,势必要发疯不可。
在高川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种代表了“恐惧感”的旋律也悄然退下。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哥特少女喃喃自语着。
“你消灭了它?”高川问。
“不,它是无法消灭的,我只是削弱了它的影响力。”哥特少女说。
“这种做法会对全人类都有影响?”高川继续问到。
“是的。”哥特少女又一次凝视着高川的双眼,“你感觉到了什么?”
高川沉默,但是,哪怕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仅仅是沉默本身,就已经足以让哥特少女找到正确的答案。
“啊——原来是这样。”哥特少女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那平稳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丝丝动摇。高川觉得她并非盯着自己,而是盯着一个更加广袤的世界,只听到她说:“你的意识竟然是和人类集体潜意识并行的。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意识行走者难以打开你的意识大门,你也无法进行意识行走,才是正常的。如今你却拥有了意识行走的力量,而我能够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如此轻易的观测到你,这才是最不正常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接连说了好几个“原来如此”,显然她从人类潜意识中找到了太多的资讯。然后,她如此对高川说到:“你也同样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不,从一开始,你就是被刻意仿造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制造的怪物。你,真的是高川吗?现在的你和我曾经见过的过去的那些你有着本质的区别。”
“是的,我是高川。毫无疑问。”高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答:“高川的人格,高川的思想,高川命运和责任,高川的未来,延续着这一切的我,不是高川又是什么呢?我是不是高川,和生命的表现形式完全没有关系。对高川而言,在作为高川而存在之前到底是什么,在成为高川之后又变成了什么,是无关紧要的。高川一直都在改变,高川也从没有改变,高川就存在于改变和不改变的矛盾统一之处。”
“我讨厌太过于哲学的东西。”哥特少女轻轻挥动洋伞,那吸走了情绪怪物的黑洞裂成一个巨大的口子,将那孤独的灰雾巨蛋也吞了下去。
“正好相反,我还是挺喜欢的。”高川如此说到,因为,没有哲学,他就会被那无比可怕的悲伤、痛苦和绝望击倒。
“那么,我们还是少见点面比较好。”哥特少女说着,从高川身旁走过,就要走进门外的黑暗中。
“等等。”高川抓住了她的肩膀,然而,手中的触感却是一阵空虚——他明明抓住了什么,却觉得什么都没有抓住,这明明有质量,可以触碰的身体,却仿佛是不存在的。这样矛盾的感觉,让高川感到无比的别扭,就像是有一根刺扎在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拔除。而这矛盾的感觉在下一瞬间,就放大了无数倍,从内心传递到身体,从感觉演变为如有实质的力量,高川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整个人向后摔飞在长椅中。
这种程度的攻击并没有给义体造成任何损伤,也没有让脑硬体在运转效率上失常,说到底,在这个明显倾向于意识态,就仿佛是一场梦般的地方,自己所感觉到的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意识的投影,还是实质存在的物质,让人难以辨认。即便如此,高川那百分之四十的血肉部分,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质,扭曲,变成看起来仍旧是血肉,但在感官上仿佛已经是别的某种活物。这血肉的活物长出一根根触手,将高川自个儿捆束起来。
这种行动上的禁锢在高川看来仅仅是小事,但是,之前那种矛盾的冲击感,哪怕在实质化释放后,也仍旧有一小部分顽固地残留在他的内心中,有一种难以释怀,因此无法敞开手脚,释放出所有力量的拘束感。
高川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攻击,哪怕在对抗别的意识行走者时……不,正如哥特少女所说,大多数意识行走者是无法对他进行干涉的,因为他的意识不仅是“自我封闭”,而且相对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位置关系”也和其他人不一样。这种种不一样的地方,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特地为义体高川量身打造的防御体系,既让他从理论上不可能获得意识行走的能力,也让意识行走者难以进入他的意识中。
然而,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在哥特少女面前,高川已经渐渐意识到,他的意识防御层已经出现漏洞,也许对大多数意识行走者来说,仍旧兼顾,但哥特少女之前对他意识的窥探,以及刚才那古怪的攻击,已经足以证明,他的防御在她已然失效。
高川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种意识防御层会出现这些漏洞——因为,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虽然用特殊的手段,对他的意识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位置关系”进行了调整,但是,连接他的个人意识和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东西,并不仅仅是“人类”这个概念,还有“病毒”。
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既然存在着非人的怪物,那么,不是人类的东西,就有可能也被牵连到人类集体潜意识当中,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因为,所谓的“人类集体潜意识”,已经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了,在“病毒”的作用下,或许从基础构成上,也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人类”。
“……病态恶化吗?”高川从长椅上挣扎站起,在意识层面袭来的干扰不仅让他觉得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还让他觉得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失衡了。哪怕是维持站立姿势,其实也是从生理到精神的极为复杂的配合,一旦这种配合出现差错,站立也会得十分困难。哥特少女释放的无形攻击效果,持续存在着,若非脑硬体和百分之六十的义体足以接管这副身躯,否则,恐怕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高川刻意发出的声音和说出的词句,让哥特少女在门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你说了很有意思的东西……让我再看看……”哥特少女这么说着,却眉头一皱,“这是什么东西?”
高川不知道她以“病态恶化”这个关键词,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检索到了什么,但显然无法满足她的探究心。
本来,仅仅是“病态恶化”的话,相关的东西在人类潜意识中要多少有多少,要找到特定的东西,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但哥特少女是不同寻常的,她肯定有办法继续筛滤,最终只剩下和“高川”有关的东西。
即便高川无法理解,无法观测她到底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既然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将他调整成眼下的这个样子,植入了包括脑硬体和义体在内的种种东西,并在意识层面上布置了防御手段,那么,当这个防御层产生变化,被他人入侵的时候,她们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哥特少女的意识行走能力虽然很强,但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也不弱,不可能出现一方压倒性胜利的情况。
义体高川的身体和意识,原本就预想过,有可能演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的情况——于是,为了抓住主动权而特地对这个战场进行调整,设想是将之变成一个针对“病毒”的陷阱。
哪怕眼下的地方是新世纪福音复制的至深之夜,可以说是哥特少女的主场,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一旦她如此肆意地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接入高川意识,不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战场吗?
无论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如今在忙什么,她们之前是否可以找到哥特少女,如今,在伪物江和伪物高川都已经出现,至深之夜明显和病院现实产生了十分密切的关联,高川意识被入侵的情况下,有着太多的“坐标”,足以让她们通过事先预备好的种种机关去锁定高川所在的位置。
只要哥特少女不断深入高川意识,就一定会遇到“陷阱”。
倘若说近江是一个“陷阱”,针对是以“江”这个姿态显现的“病毒”。
那么,义体高川就是另一个“陷阱”,针对的是特殊情况下,“病毒”以本来面目入侵高川意识的可能情况——当然,相对于“病毒”那不可预测的力量,这个陷阱的份量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用来对付其他弱于“病毒”的东西,却就不是微不足道了。
这些情况,有一些是超级桃乐丝透露过的信息,有一些是高川经过情报收集和逻辑推理,最终得出的结论,但结合所有这些可能性,“高川意识陷阱”存在,且十分强力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哥特少女的意识行走,以及她收集情报的方式,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风格,然而,这种风格所导致的行为方式,在脑硬体的对比推断中,触发这个极大可能存在的“高川意识陷阱”的可能性也同样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才是高川在哥特少女的地盘上对抗哥特少女的手段所在。他的沉默,他的行为,他每一次注视的眼光,每一次的说话,每一次在姿态上的表现,都是为了打出这张牌做铺垫。也许不需要打出这张牌,但是,最终的结果,仍旧证明了这些准备的必要性。
“这是……陷阱?”哥特少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惊愕。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呢。”高川沉声道。(未完待续。)
1706 女巫vv的诞生
哥特少女自身的力量很强大,这点毋庸置疑,新世纪福音潜伏已久,所积蓄的力量也很强大,这也毋庸置疑,但是,当她一个人踏入高川意识陷阱中时,所要面对的,同样不是“高川”一个人的力量。“高川”能够活到现在,能够如此强大,也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能力。
“高川”自己只是一个弱小的病患者而已,让他体现出“强大”的,是他的意志,是“病毒”引发的病变,是病院现实中诸多专家呕心沥血的研究,也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坚持不懈的谋划和调制改造——如此多的心血,如此多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理论,如此多的投入,如此在绝望的悬崖中奋力一搏的意志,汇聚在“高川”身上,才出现了如今的义体高川,未来的超级高川。
让哥特少女也为之惊愕的“陷阱”,正是这种在绝望压迫下进行反击的集体力量的体现。
“新世纪福音?女巫vv?无所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呢。”高川沉声道,脑硬体驱动这义体部分,将那些变异,不和谐的,不平衡的血肉一块块撕扯下来,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当他主动截断了原生大脑的资讯传输,完全只用脑硬体进行运作的时候,那些原本还能轻微波动的情绪和杂思,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的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干净”,这种“干净”也迅速反馈到他周边的现象上。
教堂内诡异而深沉的色彩,那些宛如失去灵魂般的教徒,明眼看不出异常却能让人嗅到异常味道的风景,玻璃、木头、椅子、烛火,乃至于在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交错的光和影,就好似被“冲刷”了一遍,开始浮现清澈透明的感觉。这个偏向于意识态的教堂一如高川所想的那般,其构成并不仅仅是新世纪福音之人的意识。
用最简单的方式去形容,至深之夜中的人们会碰到怪异,可以看作是因为至深之夜对这些人开发了接口,而他们无法躲开这些怪异之事,也可以视为他们无法自主关闭这个接口。存在于至深之夜某个嵌套层的教堂,自然也是用着这个通用的接口,高川自己也在进入至深之夜的时候,就已经被动接驳了这个接口,而高川此时所做的事情,就是“骇入这个接口”,他不知道怎么做,但是,脑硬体知道怎么做,超级桃乐丝身为“末日幻境的超级骇客”也绝对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
哥特少女,亦或者说,女巫vv,在浮现惊愕的表情时,就已经给了高川一个信号:她触发了高川意识陷阱,超级桃乐丝自然会在最短时间内捕捉到这边的坐标。于是,高川关闭自身的大脑控制权,释放了脑硬体的控制权,将自己的义体和脑硬体变成“远程终端”之类的设备,交由超级桃乐丝控制。
一个可以锁定的坐标。
一个触发通道的开关。
一个固有且效率足够的载体。
满足这三个需求后,哪怕是哥特少女也无法阻止超级桃乐丝的降临。因为,超级桃乐丝并非直接降临于这个至深之夜,而是降临在义体高川身上——以神秘学的方式,这就是所谓的“神降”。但是,这个技术构想却来自于“江”曾经多次降临在少年高川身上的情况。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看来,少年高川正是“江”精心培育的载体,而义体高川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调制为类似的载体了。
教堂变得“清澈”,不仅是“教堂”这部分区域的异常正在被超级桃乐丝干涉,也是高川的自我意识跌落,让他的意识对这个教堂区域的干涉达到最低点,最终反馈回视网膜屏幕的结果。
这种“清澈”的景象,只在高川的眼前,亦或者说,只在他的感受中存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站在大门前的哥特少女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紧接着,高川所能看到的,所能感受到的“世界”就如同电视画面被关闭般,倏然一片黑暗。
这种黑暗和教堂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模一样,但高川知道,两者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前者倾向于个人的意识,而后者则倾向于人类集体潜意识。
高川在下坠,这种经历,这种感受,这种虚不受力又仿佛无穷无尽的下坠感,仍旧会让他产生恐惧感,但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惧感。伴随着恐惧而如杂草般滋生的情绪和思绪,是如此的旺盛且澎湃,和有脑硬体抑制时的淡薄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是高川最能深刻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也是最能深刻感受到自己作为高川的本质的时候。
在黑暗的坠落中,没有脑硬体,没有义体,没有外在的约束,只剩下完全的自我。高川完全不知晓自己的身体会变得怎样,是不是被超级桃乐丝操控着,和哥特少女打得不可开交,但是,他却可以清晰感受到,其实这片本应完全属于自己的黑暗中,并不仅仅只有自己。
在黑暗的最深处,存在某种让人心悸的东西,而在更接近自己的某一处,也有着不太融洽的东西。高川无法判断,自我意识坠落的这片黑暗,到底处于自我潜意识的那个深度,而在深不见底的下方,是否就是所谓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他只是觉得,那个让人感到恐惧的,处于黑暗最深处的东西,一定是“江”,亦或者说,是“病毒”。
“江”更多是在少年高川身上呈现其存在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只关注少年高川一个人。同理,“病毒”自然也是如此,在高川的想象中,它每时每刻都以一种超然的视角,以本能的方式关注着每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生理和意识活动。
他在初步确定了自己的情况后,果断发动了意识行走,一条“桥梁”瞬间将从他的脚下蔓延,横贯黑暗虚空,直达那个肉眼无法看到的,但在感觉上不太融洽的地方。当他踏足“桥梁”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手脚,他第一次在这种黑暗坠落的自我意识世界里观测到这般明确的自我形象的出现。不存在具体的距离感,也不存在具体的时间感,高川沿着桥梁奔驰而去,这是他在这种黑暗坠落的状态下,第一次可以自主行动,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得到的意识行走能力,这种象征以心传心的“桥梁”形态,其实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准备的。
高川在几步后,就再次感受到了速掠能力的存在——他的速掠和少年高川不一样,是依靠脑硬体和义体才存在的——在释放并转移了脑硬体和义体的权限,无法感觉到脑硬体和义体的前提下,仍旧可以感受到速掠能力的存在,在他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直以来,高川虽然可以在非自我意识的意识态世界里使用速掠,却难以在这种黑暗坠落的自我意识世界里使用速掠,如今的变化,或许也是“桥梁”带来的。
“桥梁”不仅仅是一个通道,也是一种特别的环境,高川不由得联想到了少年高川的速掠——据说少年高川在使用速掠超能的时候,会开启一个特别的只有他自己可以感知到的高速通道,这个通道会排除所有的外在环境影响,从而让少年高川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高速奔驰。
“桥梁”的本质和作用似乎比高川过去所认为的还要复杂。不过,能够连接超出正常观测的坐标,能够让高川在自我意识的黑暗坠落中显现形体,能够使用速掠,仅仅是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两种能力,高川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
高川进入速掠状态后,立刻就有光芒在他的眼前出现,并迅速壮大。在不知道是多长时间,又仿佛仅仅是一瞬间,高川便闯入这片光芒中。
似曾相识的风景涌入高川的视野,在他想起到底是哪里的景色前,他已经看到了超级桃乐丝和哥特少女。这是一片独院的建筑,只有四层的楼房用红砖和水泥铺成,很有些年头的感觉,楼下的院子很宽敞,草坪没怎么修剪,有一株大树,树枝上是无人却摇荡的秋千。高川嗅到的空气味道,那充满了泥土草木气息的湿润清凉的感觉,那红色、绿色和灰白色交织的色块,风吹拂在肌肤上的感觉,以及细碎的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的声响,都让他油然生出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十三岁左右体格纤,身穿病号服,细面容被长发遮掩,让人隐约感到不详的超级桃乐丝;以及十四五岁如同郁金香般高雅典美却同时也诡异森然的哥特少女。仿佛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人站在草坪上对峙着。高川的到来也没有让她们的注意力有所偏移。
高川没有擅自接近两人,他已经想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地方,正是“陷阱”在他观测中的体现——它的外表在高川眼中是这样,但是,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就是截然不同的。在他的感受中,这是一个温和、宁静又熟悉的地方,但在其他人,例如哥特少女的感受中,必然有着让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危险。和面对高川的时候不一样,提着洋伞的哥特少女迎向超级桃乐丝的目光,仍谁都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戒备。
“……我观测过很多个你,桃乐丝。”哥特少女似乎已经和桃乐丝说过了什么话,高川只听到了后面的部分:“作为网络球仿造最终兵器的作品,这一次,你的能力倒是超乎我的意料。不过,别忘了,你能够被网络球启动,我们也在背后推了一把。”
虽然仅仅是听到了这一句,但高川立刻就明白了,哥特少女对桃乐丝的认知仍旧停留在末日幻境中,而对桃乐丝在病院现实中的身份毫不知情,甚至于,没有将她和病院现实联系起来。哥特少女在末日幻境的不断轮回中,选择了“高川”作为观察点,进而确认了“高川”的特殊性。然而,却同时又被“高川”的特殊性迷惑了,而没有注意到诸如系色和桃乐丝这般特殊的存在。
如果仅仅是觉得“桃乐丝只是最终兵器的仿制品”,那么,哥特少女在这场战斗中将会落入下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发展了。
“……”桃乐丝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充满穿透力的目光仿佛可以洞穿哥特少女的形象,直达她的本质所在,之后,在哥特少女微微变色的神情中说到:“很巧,我也已经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存在,但在理论上是成立的。因为你本身的特殊性,即便是我,也无法用正常的方法检索到。不过,正因为检索不到,才证明你是无法被检索的那几种特例之一。”
“检索?真是奇妙的用词。你是通过中继器对人类集体潜意识进行操作吗?那的确是难以找到我的。”哥特少女的表情平静下来,“我虽然同样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却没有固定的自我意识坐标。”
“不,没有固定的自我意识坐标只是表现,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个体意识。”桃乐丝说。
“没有个体意识?”哥特少女的口气有些不满,“你在说什么蠢话?”即便是这么说的时候,她也仍旧没有太多激动的情绪。
“嗯?原来你对自我的认知,还没有到达这一步吗?”桃乐丝仿佛是确认了什么般,点点头,说:“也对,倘若你的自我认知深入到这个层面,也许自身存在就会崩溃吧。”
在高川眼中,一向智珠在握的哥特少女,脸上第一次浮现了疑惑。
“你是什么意思?”她诘问到。
“哪怕这个世界毁灭了,你也仍旧可以仿佛幽灵般或者,直到世界重组才回归这个世界。与此同时,无论世界重组了多少次,你都无法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拥有一个确定的位置,但同时你又能比任何人都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天然就具备这般能力的你,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仍旧算是人类——这样的你为什么如此特殊?”桃乐丝平静地说:“因为,在一定意义上,你不是‘一个’人,而是‘多个’人。构成你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格,而是许许多多人格碎片的聚合形象。”(未完待续。)
1707 克星
在不知道是高川意识层面的哪一个角落,幻化出来的“陷阱”呈现为一栋古朴的建筑和庭院,就连高川也已经无法回忆,但那似曾相识的朦胧感,总让他去猜想着眼前所见的真相。庭院下深深的草坪,许久未曾修剪的枝叶,如伞撑开的大树和树杈上系着的秋千,仿佛有人走在鹅卵石铺设的过道上,仿佛仍旧可以嗅到红砖、水泥和木头散发出来的,那沉重、压抑却时而也有乐趣的味道。
尽管眼前的景物有着深沉而冷掉的多种色彩,但在高川最直接的感触中,却是“灰色”的。就如同绿色,是灰绿色,白色,也是灰白色。
距离高川不远的地方,那棵系着秋千的大树下,两个少女模样的“人”在对峙。仅仅从外表来看,称之为少女,称之为人,大致都是不错的,但排除外表而窥探其内置,常规意义上的少女的成份,常规意义上的人的成份,又在两者身上占据多少的比例呢?
漫长的时光,扭曲的情感,挣扎的愿望……两者也拥有不少相似之处,她们都注视过太多死亡,而试图从死亡线上振作起来,去追寻一个自己渴望的真实。
病人般的桃乐丝;郁金香般的哥特少女。
高川体验过两者各自的能力,简单去评价她们的强大,高川觉得自己无法做到。不过,无论感性还是理性上,高川都觉得桃乐丝占据上风。
双方的交锋,在高川的面前,是以对话的方式展开的,但在高川来到这里之前,她们或许已经从某些肉眼无法注视,感知难以触及的方式和层面,进行过一段激烈的争斗。因为,高川听到的时候,桃乐丝已经在揭示哥特少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与其说,这是桃乐丝在向哥特少女宣告胜利,高川倒是觉得,这其实是在对他说话。
在世界不断毁灭重组的过程中,在人们死亡又复苏的过程中,在人格的分裂和崩溃中,在某些更特殊的情况下,不堪重负而崩解的人格,有一部分彻底消失,但仍旧有一部分残渣在消失前彼此吸引,聚合在一起,伴随着时间流失不断吸收更多的人格残渣而扩大,在某种契机下,从这堆人格残渣中复苏了一个意识,这就是哥特少女最初的意识形态——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一开始其实并不具备一个明确的自我概念,也没有稳定的人格,乃至于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去观测,也只会被那些残渣所遮蔽。虽然这种状态可以带来一些优势,但在一些情况中,又并非是优点,哥特少女最终意识到,自己想要成为的,不是一个从残渣中诞生的“鬼魂”,而是更加真实的,更能表现自身存在性的存在方式,所以才传播了女巫vv的传说,将自我形象固定住。
但是,在神秘大行其道,而末日接踵而至的世道中,完全将自身的形象固定,将自己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位置固定,却是十分危险的。组建新世纪福音最初就是固定自身概念的一种尝试,但之后,哥特少女见证过末日幻境的毁灭和重构,见识过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这些体验让她选择了一种更能适应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于是女巫vv的传说虽然传播了,却没有扩散,而是构成了“三信使”的认知系统,并以“三信使”为核心,重新对维系自身存在方式的新世纪福音进行调整。
“在某种意义上,你就是三信使,就是新世纪福音,新世纪福音所引发的一切现象,你都可以随时存在于其中,而无论这个现象是在何时何处产生。反过来说,如果彻底摧毁新世纪福音和三信使,你将会重新变成一个飘渺无所安居的幽灵。”桃乐丝如此说到。
“说得很好,但没什么用。就算你用中继器从时间因果的源头上根除了新世纪福音和三信使,也不可能真正杀死我。”哥特少女平静又仿佛有些忧郁地说:“你以为中继器是多久前才出现的?它能干涉的,仅仅是这一次的世界而已,而我在它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个世界不断轮回,每一次虽然都有陌生的新人出现,但也有一些人一直都存在。中继器就连这些一直存在的角色也无法彻底杀死。”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中继器本来就是无法杀死任何人的,它所造成的种种现象,也不是依靠杀戮完成的。在这个世界里,想要真正杀死某个人也极为困难。”桃乐丝意有所指地说。她稍稍抬起下巴,被长发遮住的前额下,露出一个碧翠色的眸子,也许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她的眼睛,只因为她身为仿造的最终兵器,整个人的特殊之处足以遮掩这颗眼睛的异常,但在此时此刻,这颗眼球的异常却渐渐浓烈到了让人不自觉将注意力全部投入进去的程度。
哥特少女的身体僵硬了一两秒,猛然打开洋伞,伞沿稍稍向前垂低,挡在两人的视线之间。
“是我小看你了,桃乐丝。虽然我一直都有注视你,而你在每一次世界轮回中,都扮演着相似的角色,但是……或许在更早之前,我就应该和你见面的。”哥特少女如此说到。
“不,如果你永远都不主动现身,不和高川有所牵扯,或许我永远都无法察觉到你吧。”桃乐丝平静地说:“那样对你才是一件好事。”
“好事?”哥特少女没有被伞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轻蔑的笑容:“如果连中继器都无法杀死我,你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不是我能做什么,而是和我,和高川发生牵扯的话,可是会遇到不得了的恐怖东西呢。”桃乐丝的笑容也渐渐有了几分狰狞,“在这个世界上,要真正杀死一个人,绝非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哪怕是我们这样已经有些超出人类常识的存在,也仍旧难以做到。但是,有东西可以真正做到这种事,如果运气不好,被它完全吃掉的人,在下一次世界轮回中将不复存在。很不巧,据我所知,它可是一直都在注视我和高川的。”
虽然桃乐丝说得笼统,不知道“病毒”和“江”的人或许很难猜测话中的真意,但是,对高川而言,这些全非谎言,而是自己等人必须面对的最迫切的情况。在病院现实里已经有不少lcl彻底变成了清水,其中所保存的人格也已经不复存在,相对于末日幻境而言,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吧。首次lcl变成清水的情况,是在一次尝试性的对“江”发起的袭击中,之后,哪怕再没有主动对“江”发起这种直接的攻击,lcl变成清水的情况也屡有发生。
经过不断的研究,大家已经确认,这就是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最终下场——第一阶段,从正常人变成精神病人;第二阶段,人体结构彻底崩溃,形成lcl这么一种稳定的有机液态结构;第三阶段,lcl的有机结构被破坏,最终变成一滩无机的清水。
而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看来,这个过程,无疑就是“病毒”进食的过程。高川深受这种理解的影响。
“……恐怖的东西?”哥特少女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惧色,“相比起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的怪物还要可怕吗?亦或者……其实我们所说的,就是同一种东西?”
“无法确定,但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一直都在调查,但哪怕不是同一种东西,也无可否认,目前无法找到解决它们的方法。”桃乐丝这么说着,气势反而向内收了收,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女巫,不管你想做什么,看起来都无法绕过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的怪物,而既然和我们牵扯上了,那么,也会被盯着我们的那个怪物盯上,无论它们是不是同一个,但是,即便只有一个,一旦遭遇上了,也不是你一个可以对付的。”
“的确如此。”哥特少女似乎知道桃乐丝想说什么,“所以,必须谨慎行事。我也不打算多树敌人。”
“我们这边也希望暂时抛下分歧。”桃乐丝说:“我带来了网络球的善意,希望可以将黑巢的良好关系维系下去。”
“哦……只是黑巢吗?”哥特少女微笑着,“真有网络球的风格呢,但却不让人讨厌。”顿了顿,应承到:“可以,就以黑巢为纽带,达成合作关系吧,既然你们这么有心,想必黑巢重回nog的办法也已经准备好了吧。”
“那是当然,网络球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桃乐丝十分干脆地说到。
“如果合作不成,也已经有所准备?”哥特少女说。
“你觉得呢?女巫vv。”桃乐丝反问到。
“用事实证明吧。”哥特少女这么说着,手中的洋伞旋转起来,一片异常的风景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外辐射,更深沉更浑浊的黑暗如同咆哮的洪流,一点点将灰色、压抑却仍旧有条理的庭院风景吞噬,然而,尽管黑暗洪流给人无法阻挡的感觉,但在实际效果上,却没有感觉中那么大的冲击力,只能说是举步维艰。
一阵飓风扑面而来,高川分不清这风的来向到底是哪个方向,只是觉得无论自己转向何处,它都是扑面而来。风吹动桃乐丝那长得宛如裙子的病人服,吹动遮掩大半张脸的长发,那异常的翠色眸子渐渐释放出巨大的存在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取代了桃乐丝的人形印象,只让人觉得,她的真面目,其实就是那颗小小的,碧翠色瞳孔的眼球。
哥特少女愕然注视着那颗眼球,就连没有被那眼球直视的高川,也难以将自己的视线从那颗眼球上转移。眼下的所有风景,在这般强制性的注视下,其存在感也变得微不足道。无法形容的异常感从眼球中满溢出来,庭院、建筑、浑浊的黑暗等等所有可视之物,在那异常庞大的,无法形容的感觉面前,都仿佛被缩小了般……不,或许应该形容为,是那颗眼球变大了。
明明在上一瞬间还只是正常眼球大小,但却在下一瞬间,它便变成了星球,超越了星系,人所注视的地方,仅仅是它体表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高川可以直观感受到那无以言喻的体积和质量所释放出来的巨大压迫,倘若这是幻觉,也让人觉得自己会被这虚假的体积和质量压死。
“人类补完计划——”高川只想到了这个名字,那是通过精神反馈来影响人类**的理论,安德医生从正面的角度,去阐述过自己的计划:用健全而强壮的精神反响影响人类身体的成长,以造成异变的方式去弥补缺陷,以完成一个足以和健全强壮之精神匹配的健全强壮之身体。在无法观测到“病毒”,无法捕捉末日症候群患者从**到精神层面的异化规律的情况下,安德医生寄望于通过改造人类的精神,去跨越**生理上那难以捉摸的病态,达成病患者的自我修复和补完。
也因此,安德医生才格外关注末日幻境,将系色改造为系色中枢,去监控末日幻境中病患者的人格精神的变化,并将相关情况转化为自身可以尝试去解析的数据形式。尽管,这些数据有太多的乱码,但根据“高川”的亲身体验,病院现实中的多项研究,都是基于这些数据进行的,而“高川”可以进行多次调制,这些数据给予研究者们的提示也功不可没。
桃乐丝拥有这套理论,并能够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形态,这一点都不奇怪。高川十分清楚,哪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它对目标的精神干涉,也足以达到其在病院现实的物质形态变化的程度——这已经不是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或者认定眼前的景象都是虚假,就能避免的了。仅仅在末日幻境中体现的坚定意志,在从末日幻境到病院现实的双重干涉下,在两个世界中同时针对精神和物质载体的影响下,也会变得后继无力。(未完待续。)
1708 二次完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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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从末日幻境的意识层面去影响哥特少女,也从病院现实的lcl层面去影响她。
高川直觉知道,这就是对付哥特少女最好的方法——倘若哥特少女真如桃乐丝所说,是从一大堆破碎人格的残渣中诞生出来的人格意识,那么,她的存在形态甚至比之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lcl和她之间的承载性和适应性,绝对没有正常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那么高。简单来说,她所体现出来的种种不可思议,很可能正是这种“不匹配”的表现。
倘若说末日症候群患者崩溃为lcl后,他们的人格,以及之后陆续分裂出来的人格,就如同这片lcl湖泊中土生土长的鱼群,那么,从人格崩解的残渣上诞生的哥特少女,就像是失去了土生土长的湖泊,跳入其他湖泊中的鱼,也许这条鱼很强壮,lcl的稳定结构,也让生存环境的共性大大增强,但是,或许在极深极细微,例如深入到集体潜意识层面后,仍旧会有一些瑕疵,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去调整。
反过来说,在她完全所有的调整,彻底变成土生土长的鱼群一般之前,这些瑕疵既可以是她与众不同的底气所在,也可以是她的弱点。
更何况,哥特少女本身想要保留自身的特质,而不打算彻底变成土生土长的鱼群——因此才成为女巫vv。
选择以这种方式生存的她,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这种可以直接从病院现实层面对lcl物质进行干涉的存在,或许正可谓是她的克星。
那宛如幻觉般,突然间就变得无比巨大,笼罩了整个天幕的眼球,正是这种双重影响的表现,仅仅破除这个幻觉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的本质并不在这个现象上——反过来说,倘若无法从lcl层面入手去对抗超级桃乐丝的影响力,那么,这个幻觉自然也无法破除。倘若哥特少女在意识行走的能力上达到了“人类补完计划”理论上的水准,那么,她在末日幻境中对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操作,自然也可以反馈到lcl层面,并促成某些在病院现实也可以观测到的变化,但事实上,正是因为她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要和“高川”联手,不是吗?
她只是在一种似梦非梦的境界中,将末日幻境上升到病院现实的过程,视为一种“创世神话”而已,她仅仅是认为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复制这种神话,所以想要利用在这个梦境中,所观测到“高川”而已。
黄色的大海乃至巨人解体而成,而形如“高川”的巨人,在这片大海中上浮,这大概说的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崩溃,以及过去的“高川”们回归病院现实的境况吧。
哥特少女以高川不知其法,也无法理解的手段,制造出深沉的黑暗,试图吞噬这片高川似曾相识的风景,但是,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布置在高川深层潜意识中的“陷阱”,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全都是无法直接观测到的。这些陷阱所针对的对象,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长久以来所了解的“江”,是片面的“病毒”,是为了对抗自己竭尽全力所想象的可怕敌人而存在。哥特少女很强,但绝对不可能达到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所想象出来的“江”的程度。
黑暗汹涌澎湃,却在吞噬风景的时候举步维艰,正是力有不逮的证明。哥特少女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高川想,也许这是她第一次碰到除“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之外的可怕对手吧,她或许在过去,一直都在胜利,哪怕面对“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怪物”也能因为可以直觉感受到它的不可力敌而远远避开,但是,桃乐丝在末日幻境的身份却掩盖了她在病院现实的身份,从而让哥特少女做出错误的判断。
桃乐丝,仅从末日幻境中看来的最终兵器仿制品,也远比哥特少女所想的更加强大。在高川的印象中,她在某个末日幻境中,甚至拥有和“江”针锋相对的时候,比其它最终兵器还要更胜一筹。“江”的血色左眼,“桃乐丝”的碧色右眼,代表着相似却又矛盾,宛如阴阳相吸的意义。
而这个意义,完全是由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强行附加的。因为,她们可不是“江”的投影。
尽管在好几次实验性的冲突中,“桃乐丝”都占据下风,但不可否认,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研究进度一直紧跟着“江”成长的步伐。无论末日幻境轮回了多少次,无论有多少末日症候群患者崩溃,无论“病毒”如何活跃,无论末日如何步步进逼,“桃乐丝”总是会站在最前线,对这一切进行观测、试探,然后增进自身。若非她们的形态已经完全异化,无法自由活动,她们的精力也无法完全投入到“战斗”方面,否则,她们在末日幻境中的投影,说不定比“高川”还要强大吧。
高川一直无条件信任着她们,不仅仅是愿意相信她们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性,也相信她们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最及时的行动。
就如同眼下这般。
哥特少女的目光转向高川,高川也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着。高川不打算逃,也不打算躲。
“原来这就是陷阱。”哥特少女呢喃般说着,面无表情地将洋伞收回,伴随她的动作,那试图吞噬庭院风景的黑暗便如被压扁的橡胶球一样回弹,这股巨大的张力和弹性,与其说是收回哥特少女体内,不如说是直接撞在她的身上。下一眨眼,哥特少女的身体就开始瓦解,变成沙子,变成灰烬,变成风中的尘埃,随着风向刮去。
高川下意识摊开手臂挡在自己面前,那风吹拂到他的身上,立刻让他感受到被无数针尖洞穿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从义体和血肉传来的,也无法被脑硬体截断,而就像是从灵魂中迸发出来,在意识中尖叫。虽然痛苦,但又无法晕厥,也无法通过制造别的感觉,亦或者转移注意力去削弱这种痛苦,只能生生承受着仿佛灵魂已经变成筛子的痛苦和恐惧。
普通人肯定是无法承受的,神秘专家的意志力能够撑得多久?也没有对比。不过,对高川而言,这种痛苦和恐惧相对于过去冒险中所见识的那一幕幕让人绝望的场景,却又并不是最痛苦和恐惧的一种。巨大如有实质的力量让高川的脚踝嵌入草地,硬拖着他向后犁出两条长长的沟壑。
但是——
“仅此而已。”高川深吸一口气,将那携带着哥特少女力量的风,深深吸入肺中,在这个自身潜意识的世界里,他那坚硬得可怕的自我,呈现在这个人形的躯壳上,便是一种震荡的力量——看似脏器,却其实根本就不是脏器的体内空间,那些被恶风凶狠刮扫的地方,有一种节奏正在响起。像是呼吸的声音,像是心跳的声音,像是胃和大肠蠕动的声音,像是某种湿哒哒粘腻腻的音乐,但下一刻,就像是大鼓被擂动,是雷电在轰鸣,是钢铁一样的筋条和骨头相互碰撞,有火星溅射出来。
这些感性上的形容,在下一瞬间,便化作可以观测到的火焰,从高川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出。转眼间,高川便成了火人,火色的头发,火色的身体,火色的衣装,以及那随风摆荡的火色围巾。一种灼热的情感,就好似深埋在地下几千万年的岩浆,在偶然的碰撞中被激发。高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感性,正如他此时的形象——宛如火在烧。
那充满了恶意的风好似被火焰强行从高川的毛孔中挤出,连自身也被点燃了,发出更加剧烈的,宛如尖叫般的颤音。燃烧的风,亦或者说,伴随火焰一起上升的气流,在高川的上方形成了一个虚幻而庞大的面孔,可那绝对不是哥特少女的相貌。
在天空那无法言喻的巨大眼球的注视下,哥特少女从那张虚幻而庞大的面孔的嘴里跃出,在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里,伞尖即将洞穿高川的脑袋。然后,在这看似千钧一发之际,被高川用手掌牢牢抓住了。高川连头都没有摆一下,也没有任何后退和闪避的想法,他只是抬起目光,对上哥特少女那完全没有波动的眼睛。
“速度,可是我最擅长的。”高川这么说到。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的身形已经转到少女身后,周身的火焰也赶不上他的速度,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新月一样的弧光在高川和少女之间绽放,随后就掠过了凝固般的少女身体。哥特少女的轮廓在下一瞬间便图崩瓦解,然而,风又吹起来,将那些不断崩解,细小到了难以观测的灰烬卷走。
与此同时,火焰的人形弹起来,随风疾走。无论风刮向哪里,火焰都紧随其后,哪怕风向四面八方散开,火焰也以更加可怕的速度,以绕道的方式构成一张复杂的轨迹巨网,阻止那风吹向更远的地方——就在这片庭院中,如同意识变化般迅速,乃至于超过意识变化的速度,风和火焰纠缠在一起,砸碎了地面,烧尽了草皮和树木,点燃了每一个房间,却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这股风,让它无法吹到庭院之外。
宁静而压抑的风景静静地燃烧,跳跃的火光,就是这里最温暖、最明亮也最活泼的东西,它就像是突如其来的败笔,将原来灰色而和谐的风景完全撕裂,让人觉得惨不忍睹。但是,对高川而言,哪怕是这般惨不忍睹的风景,也远比那和谐却充满了灰色和压抑的风景,更加的畅快。
在高居天穹的眼球注视下,高川仿佛就是永不熄灭的火焰,当风景全被点燃后,升腾的热力连空间都开始扭曲,就连风都被迫回到地面上,一个打转,再次变回哥特少女的形态。
火焰紧随其后,砸在她的身旁,泥土飞溅,随后露出高川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陷阱!”哥特少女重复着这句话,语气有了波动。
——不完全燃烧。
当高川的脑海中浮现这个形容时,突然浮现一种既视感。而这种既视感,又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
他想起了少年高川。
他仿佛看到了病院现实中,那个病弱身体的自燃。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倔强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时空的思念。
他依稀间好似看到了模糊的景象,那让他觉得是病院现实的风景。
那沉默、压抑而狭窄的世界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然后,一团火点燃了这一切。
——不。
“这是完全燃烧。”高川如此回答到。
这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得不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对抗“江”,对抗“病毒”而存在的手段。
“无法理解。”哥特少女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高挂空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做的眼球,说到:“它应该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吧。”
“我也无法理解,但它一定有它的理由。”高川回答到,没有任何的犹豫,充满了信任,“我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只有我自己的战斗。而这个陷阱的假想敌也从来都不是你。”
“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的怪物?”哥特少女伸出手,洋伞就在她的手中,就好似从未离开过,她冷笑一声,说:“你们是打算直接将它拖进这里,然后用这种方式击败它吗?你们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她。”高川斩钉截铁地说到:“也许会这么做,也许不会,这个陷阱不是我制作的,不是我能看穿的,也不是我能理解的。但我决定去相信。”
“相信吗?”哥特少女的表情收敛起来,变回一如既往地平静,“真是蠢货,你就祈祷这份信任能让你活久一些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09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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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川也当然希望可以活得更久点,但他并不天真,当对手是那种无法理解的东西时,想要赢得最终的胜利,不付出可怕的代价是没办法做到的。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不会活太久,但在另一种意义上,“高川”将会一直活下去,传承自从前那一个个高川人格的梦想从未止步,他也不允许自己只为了区区一个当下的自我人格就苟延残喘下去。
自己作为义体高川,自诞生起便有使命,这不是被强迫接受的使命,而本就是自己身为“高川”而愿意且必须去贯彻的使命。大概所有坚持自我人格唯一的人,都是无法理解的吧,眼下的哥特少女虽然是从众多人格残渣中诞生出来的自我意志,但看起来也无法理解“高川”。对他们而言,唯一自我的死亡,便意味着比肉体死亡还要彻底的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高川”是不一样的,从不断的人格死亡、诞生和传承中,一直存活下来的“高川”和他们有着不同的观测世界和观测自我的方式。
在哥特少女不以为然的讽刺中,高川保持沉默。他不打算知晓哥特少女究竟是如何看待“高川”的,也不打算去理解她的想法,更不打算去改变她的认知。高川作为“高川”而存在,对于高川自身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种理所当然不需要外人去评述,也不需要让他人觉得这是正确的。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确与否的事情。
而仅仅是,“高川”就是这么存在着,生活着,思考着。
如同人形火炬般熊熊燃烧的高川只是这么向哥特少女问到:“还要继续吗?”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那沸腾的情绪就好似没有终点,如果战斗持续,他也必然会燃烧下去,直到构成自身的一切都烧成灰烬,又从灰烬烧成虚无,然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也许高居于天上的桃乐丝之眼会在变成那样之前,就阻止高川这么做吧,说到底,这个陷阱,这种背水一战,歇斯底里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为“病毒”和“江”之外的任何人或非人准备的。
在这个末日幻境中,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做了种种布置,但从高川自身的感受来说,这些布置还不完善,即便单单说起眼下的陷阱和战斗方式,也只能算是一个雏形而已,用来对付“病毒”和“江”,胜算大概在千分之一以下吧。毕竟,现在的高川还不是理想状态下,最终意义上的高川。
“不需要了,虽然这个陷阱也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但大体上是怎样,我也已经知晓。”哥特少女如此说到,“听我奉劝,不要以为这个陷阱可以阻止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那个怪物,如果你们主动找死,我这边也会很苦恼。尤其是你,高川先生,我希望你可以在我的计划完成前,老老实实活下来。”
“这可不是绑架耳语者的人该说的话。”高川略微讥讽了一句。
“绑架?随你怎么说,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对耳语者做什么。”哥特少女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我只是要确保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使用你所拥有的力量而已。如果你没有了三仙岛,亦或者在使用的时候受到约束,很可能就会让我的计划失败。”
果然如锉刀等人所说,她的目的就在于,强行让高川和中央公国产生罅隙,进而让高川以更加中立的单一势力重新登上舞台。但也正如这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哪怕是和中央公国政府的关系变得冷淡,高川也不打算将三仙岛交还,这股庞大的力量,是对付少年高川乃至于他背后的“江”所不可或缺之物。
“我明白了。”高川的回答没有多少犹豫。顿了顿,他又说:“至深之夜还要持续下去吗?我希望可以让那些无辜人离开。”
“无辜人?”哥特少女平静地说:“会被至深之夜选中本来就谈不上无辜。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们自身内心的映射。你想说他们是普通人?是好人?好不好人我不知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早就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高川有些愕然,只听到哥特少女继续说到:“我不知道你在至深之夜里看到了什么,但你想要和以前一样去拯救他们,只是白忙活而已,他们不过是一群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幽灵。他们所体现出来的,让你所感受到的物性,不过是只在这个至深之夜里才会出现的假象。”
“包括那个女孩?”高川想起了疑似伪物“江”的女孩,以及那不怎么强力的高川复制体。
“不,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需要调查……”哥特少女说着,再次挥动手中的洋伞,这一次那吞噬性的黑暗没有出现,仅仅是高川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高川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推进无边的黑暗,他觉得自己又在下坠。当高川意识到自己站在哪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村庄的街巷里。这里正是至深之夜,但却不知道是在哪一個层落。高川相信,如果桃乐丝想阻止哥特少女,那么,哥特少女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那个陷阱,而现在,她已经和自己离开了。
桃乐丝和她,网络球和黑巢,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大概离开了至深之夜,就能听到这样的消息吧。高川这么想着,扫了一眼视网膜屏幕上的联络系统,信号仍旧处于被屏蔽的状态。高川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同样没有找到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四人,不知道他们是仍旧停留在那个教堂中,亦或者已经被送出至深之夜,但在这个时候,却已经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安危了。
宿营地被袭击的原委已经弄清,耳语者众人也已经被找到,虽然想要救出至深之夜里的人们,但他们的情况特殊,似乎早就没有了挽回的可能,尽管无法直观判断类似年轻夫妇等人究竟是活着还是如哥特少女而言,已经不算是“活人”,但是,当哥特少女那么说了之后,高川也对这里的人们之异常有朦胧的感觉。
至深之夜有太多的秘密,高川觉得自己大致是无法弄清楚了。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他从口袋里取出八音盒,再一次打开它的盖子。那莫名而宁静的旋律流淌出来,点缀着周遭阴森恐怖的夜色。村庄中仍旧徘徊着大量的怪异,却仿佛无法听到八音盒的声音,也就没有聚集过来。
高川想履行承诺,将八音盒交给那个女孩,而无论她到底是怎样的异常,又是否和“江”有关。高川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眼下所在之处,隐约和之前村庄有些许差异。他只是想起了,女孩对八音盒声音的敏感性,当初她也是顺着声音,自然而然地从至深之夜的一个嵌套层进入另一个嵌套层,如今,或许她也能够凭借这种敏感性和出入如常的特质,出现在自己身边。
当八音盒的旋律重复了一遍,高川便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下意识转过身体,就看到在阴暗浑浊的夜色下,那个小小的身体就站在三米外。她很安静,明明地上有影子,却仍旧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幽灵。小女孩的脸已经看不清了,无论高川是用肉眼、用视网膜屏幕还是用连锁判定去观测,那张脸都被一层浓浓的阴影所覆盖,五官的轮廓中只留下嘴唇,她的四肢,从膝盖到脚底,从肘部到指尖的部分,也同样涂上了一层阴影,而让人觉得,将要和这浑浊阴暗的夜色融为一体。和最初看到她时的感觉不同,如今的她,让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活人还是死者,亦或者是在一种由生到死的过程中。
这让她更像是一个幽灵了。
即便如此,高川仍旧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小女孩。
“这是你的八音盒。”高川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小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年轻的夫妇和老猎人又是否发生了更多的事情。他没有询问更多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好奇心,只是在心中,为那早已经发生过,而自己无法挽回的事情叹息着——哪怕,他根本就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他将手中的八音盒递了过去。旋律已经开始了第三遍,在奏完前,小女孩抓住了八音盒,将那盖子合上了。
旋律被截断后,空气中漂浮着异常、晦涩却又比之前稍稍温暖的气息。就是在这般不同寻常的寂静中,小女孩那仅存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高川面前。
高川的脑硬体运作起来,逐一驱散从他心中滋生出的情绪。高川平静地走上斜坡,回到原本点燃篝火的屋子里,但是,既然这里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村庄,高川自然也没有在里面找到年轻夫妇和老猎人,篝火也是不存在的,屋顶上也没有破洞。高川走进房间,和之前一样,从高处眺望着村里那回字交错的巷道,只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寻找离开至深之夜的方法了。
之后,高川重新捡来木料,在房间里点燃篝火。他独自一人坐在篝火边,凝视着跳跃的焰苗,心中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情绪,但顷刻间就被脑硬体驱散。他完成了任务。虽然还有种种谜团,有着让人放心不下,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密,有着想要帮助但却或许已经无法帮助的人,但是,他仍旧完成了任务。仅以自己进入至深之夜的目标而言,结果本应该是让人满意的,只是,他本以为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无论如何,高川都不会被这样的情绪所迷惑,也不会带着这样的心情停留在原地。他将身上的风衣紧了紧,虽然义体不惧风寒,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是一种预演,将“病毒”替代进来后,他便会感受到那深深的绝望和寒意。
就在这种寂静、扭曲、惆怅、绝望又寒冷的夜里,高川在篝火边闭上眼睛。黑幕落下,将他的心灵包围起来,让他沉沉睡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无论是上升的,还是坠落的,无论是光怪陆离的,还是潜伏蠕动着的,都仿佛自己远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穿过倾斜腐烂的窗框,在他的身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篝火早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地的灰烬,他摸了摸,连余温都没有留下。而且,从视网膜屏幕上的信息来看,更像是从来都没有点燃篝火一样——这个房间就好似许久都没有人来过,只留下他一个人的痕迹。
高川走出房间,走出房子,走在坡道上,只见村庄的模样也和自己上一次在白天抵达村庄时所看到的模样有着许多的差别,除了建筑的轮廓和方位保持一致性外,那些不同之处简直让人觉得,自己前后两次在白天看到的村庄是不同的村庄。
要说哪一个更有真实感,其实高川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一次,自己肯定可以离开村庄了。
这么想着,视网膜屏幕上的通讯信号已经呈现接通的状态。
是来自中央公国驻澳大利亚政治部的联络,他打开通讯,说到:“我是高川。”这么说着,速掠已经展开,向着三仙岛的坐标急驰而去。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联络被接入进来,有网络球的,有nog的,有锉刀等私人身份的,和中央公国不同,他们虽然同样围绕这次失去联系展开问询,但询问的都是关于新世纪福音的事情,而中央公国的关注重点则在宿营地的情况上。来自中央公国政府的问询,虽然显得波澜不惊,但高川却觉得,发展不会超出预计,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回三仙岛,否则就会面临更多的阻碍。他想要在中央公国做出意料中的决定前,将那些还有余地的情况,全都变成既成事实,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同样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10 亚极峰会
比高川进入至深之夜更早,时间追溯到三信使之一的“司机”觉醒到耳语者临时的宿营地被袭击的这一段时刻。中央公国东南沿海一带,原日本特区,如今的中央公国十一区,原本是由四个大岛和数个小岛构成的岛屿群,大四岛分别是:北海道、四国、本州和九州。中央公国的三仙岛计划正是抽离了日本四岛中的九州岛,将之改造为三仙岛之“方丈岛”。日本列岛因为九州岛上的大动作而一度陷入频繁且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中,直到方丈岛的岛基完全建成,才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在官方记录中,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今,以“蓬莱”、“金鳖”和“方丈”组成的三仙岛已经远离大陆,前往更前线的澳大利亚,和思想、行为、能力和生理结构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敌人作战,试图将敌人拒于国门之外。政府当局的这种想法是否天真,自有他人评述,而当初提出三仙岛计划的人们,也并没有在三仙岛离开后就停止自己的行动。
中央公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历史底蕴和人文思想的深度,让这个国家无论改换了怎样的政体,无论如何去吸收国外的精神和文化,都无法动摇这个国家的人们对本国神秘学的坚持,哪怕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相信任何神秘学,但大体上,这种“不相信”的程度仅仅是“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暧昧态度罢了。哪怕在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神秘的情况下,也仍旧有太多人抱持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
中央公国的神秘学看似分成三个庞大的体系,但体系内部可谓是博杂精深,甚至于三大体系在某些思想哲学上,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他,完全将一个体系单独拿出来看待,是无法透彻理解这个体系的。在中央公国,所有有兴趣研究本土神秘学的人,都会将三个体系摆在一起对比辩证,试图从足够细微的角度,将这三个体系进行拆解和精研,然而,哪怕是极有天赋又肯努力之人,想要从理论角度弄清楚三大体系,也必须花上数十年的时间。中央公国的神秘学,深度牵扯到中央公国的哲学、文化学和风俗学,而受到中央公国在历史地位上的影响,整个亚洲地区的文化圈都被这些中央公国的人文辐射,并在本土加以异化,这些异化的人文回馈到中央公国后又进一步加深了中央公国人文的多样化,和人文密切相关的神秘学,自然也免不了变得更加光怪陆离。
无论内在如何复杂,外在的表现,都是以三大体系为主的中央公国神秘学,有着比海外之国所想的更加隐晦深沉的灵魂。那是思想,是魄力,是面临绝境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在末日步步逼进的今天,三仙岛计划应运而生,但是,倘若三仙岛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坚固的轮廓和国外神秘专家眼中“极为强大”的能量,那么,三仙岛自然也不可能成为中央公国的杀手锏。
提出并执行三仙岛计划的组织,是中央公国的“有关部门”和一个简称为“亚极”全称不明,实体为亚太文化圈神秘侧的共同体。但是,“亚极”并不是欧美神秘专家所熟悉的那种神秘组织,“亚极”虽然有神秘侧的力量,但其组织却是以被中央公国文化辐射的整个亚洲文化圈为基础和纽带,神秘学仅仅是这个庞大的,看似松散,但其内部存在无比紧密的人文纽带的共同体的一小部分而已,所有关于神秘方面的动作,也都来不会以“神秘”的名头行事,而是以“文化”的名义。因此,欧美地区的神秘组织无法观测中央公国的神秘学组织,乃至于无法观测到大部分亚洲地区的神秘组织。
在亚极和中央公国的有关部门紧密合作之后,所有事关“神秘”的情况,都会被“亚太文化”这一存在感更加强烈的名义覆盖。这让欧美方面的神秘专家难以摸清中央公国方面所掌握的“神秘”的底细。他们既然不清楚中央公国的“神秘”是如何的程度,自然也就无法真正理解三仙岛的能耐,也无法理解中央公国方面对三仙岛的态度。
虽然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压力下,联合国在催促中央公国登场的同时,也在勾心斗角,试图让三仙岛从中央公国的控制下**出来,但是,在经过了利益交换后,中央公国竟然真的转移了三仙岛的控制权,反而让人感到莫名惊诧——他们本以为会更加艰难,亦或者中央公国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中央公国花费巨大代价,建设了三仙岛,然后,将三仙岛交给了一个名义上的大人物——这个叫做高川的年轻人,在国外战场战无不胜,被赋予“世界英雄”的荣誉,但这个名头显然不应该是中央公国将三仙岛交给他的原因。甚至于,从欧美国家的角度,完全没想过,中央公国竟然从更早之前,就没有打算以国家政府的力量把持三仙岛。
将这么一个国之重器交给一个年轻的小毛头,哪怕对方在战场上表现突出,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头,也仍旧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事情。
从后继情报来看,中央公国做出这个决定的时间在比他们所想的更早。为了让高川和三仙岛的适应性达到最佳,委托了网络球对高川进行全方位的调整,如今那个年轻人百分之六十的部分被义体化。而事实上,中央公国竟然不是让高川在本国接受调整,而是委托扎根伦敦的神秘组织网络球,也是难以事先想到的情况。
当然,如果要说理由的话,知道当时各国处境的人,都能说出一大堆看似有道理的理由。但这毫无意义,在欧美的国家政府来看,中央公国的决定是不可理喻的,是疯狂的,简直就像是上帝在说“我开了个玩笑,所以世界就末日了”。
但是,在考虑中央公国并不是在发神经,而是深思熟虑的可能性后,这些国家政府无法否认,从国家计划层面上看问题和处理问题,中央公国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观测点和方向。他们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到这么一个事实:中央公国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最强国之一,而现在他们需要这个强国下场,才能战胜从历史坟墓中爬出来的,宛如凶灵恶鬼的纳粹们。
对于这些国家的想法,中央公国自然知之颇深,但他们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在三仙岛离开,被高川接管,乃至于之后在澳大利亚发生了一系列扑朔迷离的神秘事件的情况下,亚极和中央公国有关部门却没有国外神秘专家所想的那般陷入被动。
毕竟,将三仙岛的权限转移到高川身上,本就不是受到什么压力和威胁,也不是受制于“拯救世界”的使命感。中央公国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清晰,对这次的世界末日也有着属于自己文化的理解,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一场可以“尽量减少损失”的战争。
说得严重一点,在他们的判断中,伴随着末日脚步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严酷到了,包括本国在内的全世界,无论如何都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地步,与这种惨重的代价相比,即便高川自私地拿走了三仙岛所造成的损失,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反过来说,哪怕高川拿走了三仙岛,只要他还在使用三仙岛,并能够很好地使用三仙岛,同样可以完美地推进他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重点并不在三仙岛的归属上,也不在于高川是个怎样的人,哪怕中央公国对高川也时刻进行着严密的监视和深度的研究,也会尽力去争取高川的好感,但高川的立场对中央公国并没有太大意义。而不出身并成长于中央公国,也没有在中央公国政府占据一定高度的人,是无法拥有这种视角的。
因此,欧美国家的政府也好,神秘组织也好,乃至于网络球、nog、末日真理教、纳粹、高川个人和耳语者等等,都无法真正看明白中央公国一系列动作和决策的用意和目标。
坐落在中央公国东南沿海某处,外表仅仅是一个现代摩天大楼的建筑中,亚极和有关部门的代表并没有刻意用商人、军人或政府职员之类的身份掩饰自己,他们的打扮,他们的气质,他们的言行举止,只能让人泛泛联想到“精英人士”这么一个词语,而无法真正去区分他们和其他的精英人士有什么差别。这个时候,这些人各自拿到了一份情报。
“司机,三信使,女巫vv和新世纪福音?”一人说:“终于出来了,末日真理教的最后一个巨头。”
“为什么不是九头蛇,而是三巨头呢?”另一个人仿佛说笑话般调侃着,“对了,我儿子对我说过,说是三巨头的时候,往往都会有四个,第四个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明明年纪都比我们大了,还扮嫩啊。”又一个人嘟囔着,“而且下手还真快,竟然一口气就端掉了那个宿营地……我记得文清的小表弟在那里吧,没有被干掉?”
“他见机得快,用文清给的符跑掉了。”有人翻了翻后附的参考资料,说:“找到了这里,他进入了一个叫做至深之夜的洞天环境,差一点就没能回来。”
“啊,我看到了,被打得很惨呢。明明都是些看起来不强的脏物,和文清比起来好弱啊。”有人没什么同情心地哈哈一笑。
“说起来,文清和晚晴怎样了?他们夫妇俩不是参加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攻略行动吗?你看,这里都写着,女巫vv的三信使‘爱德华神父’和‘四天院伽椰子’都已经不在中继器里了。”
“嗯嗯,既然爱德华神父和四天院伽椰子那种程度的家伙都能回来,文清夫妇俩也应该没问题。”
“……你们就不能看看报告最后的署名表吗?文清和晚晴的名字就在里面啊。监控那什么三信使的司机的一直都是他们夫妇俩好不好,他们一早就觉得那个司机不对劲了,还打了报告上来,你们难道一眼都不看的吗?”
“那时候不还只是猜疑嘛,我们要实事求是,有了证据才好说话,你看,现在证据有了,也没有浪费,对不?”
“好了好了,大家既然看过了,就说说自己的想法。这个新世纪福音打得真是好主意,竟然用高川的名义去袭击宿营地……耳语者的那些小姑娘看来是没什么危险了,其他人……就算殉职吧,加一级荣誉。”一个在这群人中并不怎么起眼的女人敲了敲桌子,说到。
“死者的处理按照老样子就行了。”其他人也纷纷同意。
“高川的情况嘛……我是不觉得他会优先选择背弃国家,但是,被人架上梁山了啊。所以说,毛头小子的警惕性还不够强啊。”有人发话了,“其实,高川这个小子到底怎么选择,和我们的计划关系不大吧?”
“是不大,我们有两手准备,两手都很硬。新世纪福音做事格局太小家子气了,说实话,我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那个女巫vv,她要是敢放自己的人马到内地,我这个本地人就有一百种方法教她重新做人。”另一人一口吹牛逼的口吻说。
“吹,你就吹。人家可是意识行走者,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层面去干涉人类行为,这个格局还不大?”有人讥讽到:“说不定她现在就在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看你吹牛逼呢。”
“我说你们怎么老是歪楼?现在要谈论的事情,可不是直接针对女巫vv这个人。”有人又敲了敲桌子,提醒到。
“啊,我说,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也是觉得新世纪福音挺小家子气的,所以,我们处理的话,一是不理它们,二是给它们一个好看,没有妥协的选项,对吧?”另一人说到。(未完待续。)
1711 亚极峰会2
中国东南沿海一带某处,统御整个亚洲区域包括神秘学在内相关人文哲学领域之事物的庞大组织“亚极”一如既往召开会议。自从三仙岛计划开始以来,在这里召开的会议已经不下万次。所谓的“三仙岛计划”也并不仅仅是将“三仙岛”制造出来就结束,如何运用三仙岛达成目标,更重要的是,要达成怎样的目标,这些都需要各方不断的思考和博弈。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贯彻一个人的意志,但却可以用磋商和妥协的方式,迂回去制造一个接近自身目标的过程,去描绘一个让他人认可的前景。
三仙岛计划以“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五十年”和“一百年”的时间长度对阶段性目标进行规划,而今年正巧又是一个五年计划的尾声,其将要达成的,是对“五十年计划”的筹备,而最终目标自然是指向“百年大计”。
倘若说纳粹的回归是联合国最顶尖的国家都有所准备,那么,新世纪福音在这个时候重回世间,无疑是出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即便如此,在一个五年计划达成既定目标,并完成了五十年计划的筹备的前提下,对亚极众人而言,新世纪福音已经不算是最直接的,最重要的敌人。通过非常规的手段,他们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就已经对新世纪福音的结构,以及其中重要人物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并完成了对其领袖的初步评估,这个效率倘若让其他神秘组织知晓,必然惊为天人。
网络球也算是擅长情报的收集和管理,他们和各国政府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五十一区则是依托于美利坚政府,是政府某个部门的下属机构,但是,亚极是不一样的,它本身不是一个**的神秘组织机构,和政府的关系也不是“合作”和“下属”,而是其本身就是政府核心机能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更是亚洲地区精神文化保存和发展领域的管理者。它的声音,就是中央公国乃至于整个亚洲地区的声音。
如此存在的亚极,有着单独政府,单独神秘组织,亦或者政府和神秘组织的“联合”所不具备的强大动员能力,它们的触手无形无状,就存在于对亚洲文化的认同感之中。如果从意识态的层面去看,那么,虽然不算是“人类集体潜意识”这么一个巨大的概念,但却绝对算得上“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偏向于亚洲文化”这一略小部分。
仅仅是以个人能力行走于人类潜意识之中的任何人,亦或者,哪怕可以用神秘组织的力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干涉,都无法和亚极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所占据的份量比拟。这不仅仅是质的差距,更是量的差距。而这份无论哪一个神秘专家,哥特少女一样的单体怪物,以及号称全球神秘组织联合的nog全都无法比拟的质量,正是三仙岛计划的底气,也是“三仙岛”被认为足以抗衡中继器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非成为亚极的一部分,不,应该说,从现有存在的层面,包括人和非人,尚未出现一个可以证明自身足以理解亚极的大角色。因为,要理解并完全观测亚极,就必须深刻理解包括中央公国在内所有亚洲地区数千年发展出来的各种人文哲学。然而,这些人文哲学的数量和深度,实在太过可怕了,乃至于历史和今天,虽然都会有人去尝试,却没有人敢于放言,自己已经做到博学通晓。
亚极从意识态层面去观测,就是如此恐怖的东西,而其表面的亚极,也就是如今做在这里商讨事务的代表们,虽然不能完全掌握这种深度的恐怖,但仅仅是调动一部分,就已经足以让任何神秘组织都感到敬畏。
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所以,对新世纪福音的挑衅和伎俩,完全没有高川等人所想的那般纠结或如临大敌。他们甚至可以仅就哥特少女的“气魄”进行调侃,而无视她所展现的种种神秘、地位和威能。在三仙岛已经完成的现在,哪怕是中继器就在眼前,他们也不会惧怕,唯一会让他们有所顾虑的,也就是许多情报中都透露出来的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而已。
他们有办法去肯定末日到来的必然性,而目前所发生的一切糟糕情况,其背后推动的力量在他们的眼中,却并没有达到足以“毁灭世界”的程度,如此一来,必然存在一些隐藏的东西,会在某个时刻,某种程度上,进一步增强末日的趋势——这个东西,就眼下的情报来说,也就只有所谓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这一个了。
在末日必然到来的前提下,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怪物”也就理所当然是无法避开,无法镇压,无法提前人干扰的存在——而亚极目前所有的试探,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因此,不断因循事物发展而做出调整的三仙岛计划,最核心的目标之一,自然也是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
和这个怪物发生碰撞是必然的趋势,那么,在趋势发展成结果之前,亚极必须准备好足够的筹码。他们可以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政府机构或神秘组织合作,但却不依赖,亦或者说,不信任这些政府机构和神秘组织。他们的决定,由始至终都是“自力更生”,他们已经做好了艰苦前行的准备。
在如此的先天条件和精神觉悟下,新世纪福音的所作所为,或许在其他人眼中会引发巨大的麻烦,但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我真是不知道这些鬼佬是怎么想的,打着他人的名义干坏事,还想着可以推脱干净?”一人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方法总是有用,我们还怎么发展?让我怎么去对手下人解释?他们引起的问题不是表面问题,我认为必须从严处理。”
“从严处理的话,高川那边我觉得是没问题,但是,欧美的nog那边或许会有别的想法——我倒是觉得,他们已经做好和新世纪福音苟合的准备了。”一个口气大大咧咧的女人如此说到,“而且,报告上不是注明了吗?新世纪福音的动作,在大方向上和我们保持一致的可能性很大。我本人是不太聪明,但这个判断,可是成百上千的聪明人做出的判断,我觉得应该重视一下。”
“不主动,不被动,不肯定,不否定,不承诺,不背弃承诺。”另一人说着暧昧的短句,这便是他的态度。
“嗯,我觉得还是让他们看看我们做事的气魄也好,免得新世纪福音觉得我们疲弱,就跑来这边闹事,我们是不怕,但也麻烦,对不?”又有人插口到
“新世纪福音不就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以壮声色嘛,他们怎么也是半个世纪没露头了,现在露头了自然要把招牌打响。所以,他们先踩了高川的名,又想踩我们的名。其他人也在一旁看笑话呢。”有人平静地说:“高川带走三仙岛,和我国关系产生裂痕,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但是,我觉得要争这一口气。”
“嗯……但是,做得太过也不好,政策上,我们不能让其他人觉得我们太过强势。”一个女人摸着无名指的翠玉扳指,缓缓说到:“让高川知道,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继续三仙岛的工作,让高川视察一遍。新世纪福音不就是想要离间高川和国家的关系吗?他们觉得耳语者对高川的影响力很大,但是,他们却忘记了,对高川那样的人而言,一千万人的影响力同样很大。”
“哦,这样吗?也行。我们可是拿着一千万名军人的性命在做事,高川既然接过了三仙岛,那么他当然也必须承载这一千万条性命的重量。当一千万名我**人的命摆在高川面前时,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子有没有胆量接过去。”很快就有数人认可了翠玉扳指女人的处理意向,然后在短短的一分钟内,这个处理意向便转交给处理具体事务的人员。
一封以神秘力量发出的信息,穿过了层层封锁,在高川脱离至深之夜前就抵达了三仙岛驻扎的澳大利亚干码头区。负责处理千万人迁移三仙岛之事务的中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头到尾仔细审阅了三遍,然后又让秘书处拿来整理过的最新情报,在三十分钟的查询和思考后,中将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身体也放松下来,靠在宽大松软的椅背上。
站在一旁同样研究许久的副官和政治委员主管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个小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中将从上衣口袋掏出抽了一半的雪茄,剪掉烧口后,重新点燃了,就是一阵吞云吐雾。
“他才二十几岁……按照正常的入学年龄,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呢。”政治委员主管拿着纸杯,倒了半杯白开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到:“我们早就告诉他了,三仙岛可是攸关一千万人性命的大事。”
“其实吧,也许当时往重一点说,或许效果更好。”副官插口到。
“不,不,你不明白,话说得太重,就没有真实感了。”政治委员主管淡笑着说:“我觉得,就算只有一千万人,也让小高有些慌了。”
“但是,一千万人不是作假的。我们也是要上岛的,必须让小高明白,包括我们在内的一千万人的性命有怎样的意义,否则他胡搞乱搞,吃苦的也是我们,对不?”中将吐了一口烟,说:“上峰给出的意见你们也看了,老胡,你可是政委,改造思想,统一精神,你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你得帮帮小高,免得这么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就被敌人用那种下三烂的手段给诈了。”
副官也将赞同的目光投向政治委员主管。
“这容易嘛。”政治委员主管老胡无可无不可地说:“小高交游广阔,肯定有人提醒他这是怎样的一个阴谋,但肯定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以小高的想法,肯定是想方设法从宿营地着手,但敌人准备得那么充分,他肯定要失败,他失败了,心里也不会太平静,最后肯定会急急往我们这边赶。他不是体制内的人,不明白体制内的处理方式,所以想法也会比较倾向于自身属于被动的一方,我们就要扭转这样的想法,让他知道,他才是主动的一方。”
“怎么扭转?”副官好奇地问。
“好好招待他,让他亲眼看看,一千万人是如何装进三仙岛的,我们又是如何被装进三仙岛的,而我们这些人在这个三仙岛上又将会是怎样的生存方式。”政治委员主管平静地说:“小高亲眼看到了,了解了,明白了,那就没事了。这个小年轻看起来很理智,但其实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他会知道的,我们这一千万人的重量,以及他到底掌握着怎样的主动权,而在他的背后,国家是如何地支撑着他。”
中将和副官面面相觑,两人嘀咕琢磨了一阵,却又不由得赞同政治委员主管的话,在确定高川会得到三仙岛的权限后,这个老胡就一直在研究高川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他给出了一个答案:高川是一个看似理性如机器人,但其实内心深处感情丰富,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年轻人,而且,排除掉他的神秘,仅仅从其人性去看待,他也仅仅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外冷内热的年轻人在中央公国多吗?当然多,实在太多了,多得让看起来十分特殊的高川,一下子就变得平常起来。
中将和副官相信着政委的眼光和能力,也会因为他的话,去相信高川就是这么一个人。
也因为这份信任,他们有了足够的信心,去解决即将到来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