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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2 千万的认知

    高川觉得这位中将的到来是为了三仙岛的事情,虽然在协议中,自己将会是控制三仙岛的关键人物,但是,到底协议是如何谈成的,期间又产生了多少波折,以及商榷的各方又是如何博弈,这些事情都不是他所了解的——三仙岛是一个庞然大物,当亲自登岛之后,就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所有涉及三仙岛的事情都不会是小事,身为三仙岛的建设方,影响力在亚洲首屈一指的中央公国也不可能随意就将这个庞然大物交给非政府方的某个人,哪怕这个人是联合国宣传的英雄。

    三仙岛驻留在澳大利亚的这段时间,对纳粹攻势的震慑十分明显。敌人小心翼翼,避免和三仙岛产生直接冲突,这让他们在澳大利亚整个洲陆的侵攻都几乎陷入了停滞中。虽然澳大利亚也已经算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线,却堪称是这段时期最平静的前线。

    三仙岛的离去和归来,理所当然会造成各方面的影响。中央公国愿意提前履行协约,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权,任由接受之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这个人的义体经过调制,是目前为止和三仙岛适配最好的人,哪怕,他在国际上有着极高的荣誉声望,在他背后推动这些事情进展的势力也都格外强大,但中央公国仍旧有足够的,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推翻这些协议。

    高川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自己的来历经历,以及自己的人际关系,都已经经过中央公国有关部门的严格考核,而之前的协议自然是基于考核结果之上,但是,这种考核并不是仅仅看某段时间的资料就足够了。高川可以理解,中央公国至今仍旧在三仙岛相关事宜上抱有极度谨慎的态度——三仙岛实在太强大了,用老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国之重器”。

    国之重器,不假他人之手。这是中央公国自古以来代代相传的名言。在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说,即便是在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下,高川都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选中,成为控制三仙岛的核心人物,乃至于得到了中央公国的认可,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万分惊诧的事儿。

    其中的弯弯道道肯定是特殊中的特殊,让人细思极恐,高川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清其中的条理,他甚至认为,这里边有政治博弈,但是,也必然有其他的某种东西在起到主要的推动作用,正因为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推动了“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所以才更加让人感到一种不能深究的恐惧感。

    当这中将出现在面前时,高川倒是觉得他会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比起“让高川成为三仙岛的控制者”这种事情,“当高川完成和三仙岛的第一次连接后,需要对其再次进行一次资格复审”反而显得合情合理。

    只是,高川并不清楚,中将会用怎样的方式,通过怎样的标准来审视他。也许对方会包装出某种态度,也许会以本格的性情进行交往,然后通过第三者对高川的言行举止进行分析,也许已经有许多连高川自己都无法感应到的神秘力量开始角力——高川无法确信,中将所表达的态度会否是一种纯粹的善意。

    从严谨的角度去看待眼下已经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就落入阴谋论的陷阱里,但是,哪怕不是阴谋论,也仍旧会让人感到不安,因为,对方不仅仅是一个人类,更是有权利代表一个国家。高川所感到的压力,不是一个人类所带来的压力,而是一个人口十三亿,影响力辐射区域的人口更是超过了二十五亿的超级强国所带来的压力。

    若是换成病院现实的角度,那就至少是构成末日幻境的基础“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有将近半数,正在通过潜意识之间的联系,对单独一个高川人格进行施压。哪怕这种压力并不来自于主观刻意,但数量的差距天然就会带来巨大的压力。

    高川的脑硬体压制了各种负面情绪,让他可以清醒地去思考,自己感到不安的缘由。他观察中将的时候,让这名中将同样的本能有些不安,觉得这个传闻中的人仿佛不是在看着自己,亦或者说,仿佛在他的眼中,自己不是自己所认为的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他觉得,高川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仿佛在对他述说着一件可怕的事情,一旦自己明白了,所述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内容,恐怕就会发生一些极度可怕的情况。

    一种用语言难以描述的交锋,让中将明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却无法阻止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看来十分正常的对话,却会让气氛变得如此凝重,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十分注重细节,也没少观察高川的眼神,因此,他十分清楚,这种压力出现的时候,就是对方的眼神变得空洞的时候。虽然有许多研究高川的专家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一定的心理精神问题,但是,从资料上去理解的问题,和实际感受到的问题,似乎并不能划上等号。

    中将觉得,高川和他事先认为的不太一样,哪怕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精神病人,也绝对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精神病人——这个年轻人很危险,他的危险并不在于他有怎样的能力,其性格也谈不上多变,但是,他的精神问题,会让他在使用自己的力量时,产生一些意外的结果,这种意外性,是由他的精神问题带来的,而并非是性格和行动风格所决定的。

    将三仙岛交给这样的人,是正确的选择吗?中将不得不再次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哪怕他有一个相当高的军衔,但在对国家规划的影响力层面上,却并非是定鼎之人。严格来说,整个中央公国并不存在一言而决的情况,可那些有能力一同做出决定的人们,却不是每一个都能对每一件事都有细致入微的了解——正如自己在这里和这位联合国英雄见面之前,通过情报所了解的他,在实际见面后,反而会对那些情报生出疑问。

    不过,中将也十分清楚,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写一份报告而已,这份报告是否会起到决定性作用,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再看看吧。中将这么想到,毕竟,实际见面的时间才几分钟而已,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不能仅凭第一印象就下结论。

    高川回过神来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和护航舰队汇合了,从这个距离眺望三仙岛,隐约可以看到三个朦胧的轮廓。船舰上的探照灯撕裂了夜空,却无法企及三仙岛所在的黑暗中,那里的夜色和海浪,就好似制造了一片有型的迷雾,将三仙岛的主体遮掩。

    如果有之前就在三仙岛上工作的人于此时观测这三个岛屿的轮廓,就会深刻感觉到,它们已经和出发前的情况有所不同了。虽然无法描述到底都有些什么不同,可是,那让人不安的存在感,比起它们从澳大利亚起航的时候更加浓郁。

    “所以,小高,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中将平心静气地问到。

    “当然,我已经写了一份报告。”高川也平静地回答到。

    “报告?”中将有些疑惑:“把所有事情都写上去了?”

    “是的,所有的事情,我所经历过的,见到的,都没有隐瞒,不过,我仅仅是描述事实,不会做出判断。”高川说。

    “哦——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中将点点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当高川通过义体后颈的接口,将数据录入磁盘中,递交给他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听说,你平时也写日记?”

    “不,我平时不写日记。”高川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中将和他对视,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点什么,继而确认到:“从来不写?”

    “是的,从来不写。”高川说。

    中将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将磁盘插入笔记本电脑,调出高川的报告,仔细看了一遍,又说:“小高,你的报告写得跟日记一样,还说平时不写日记?”

    “报告是报告,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写报告……”高川顿了顿,觉得说“第一次”有些不妥,因为,在和网络球合作的日子里,他也用报告的形式简单和网络球人员进行沟通,但是,当时的报告无论在内容还是样式上,都和之前写的报告有很大差别,于是,他补充说明:“我是第一次写这种样子的报告,也许我是下意识想要当做日记来写吧。”

    “哦,下意识。”中将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小高,我看过一些资料,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在那些资料里,你真的有写日记的习惯。至少,在国内的时候,你就经常写。”他转过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摆在高川的面前:“就是这个样式,差别仅仅在于,你以前写的有一些是捏造的,没有发生的事情,但是,你现在写的,是确实已经发生的事情。”

    高川抬起目光,平静地和中将对视,问到:“你想说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中将顿了顿,用一种慎重的,假设的语气说:“如果你过去写的,和现在写的,都是事实,并假设你也确实真的是在以前就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么,现在否认自己有这个习惯的你和过去的你之间的差别,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一种情况:中继器对时间的影响,进而对一个人的变化,乃至于世界历史的影响。”

    “你是想说,我其实已经被世界线调整过了?”高川觉得可以这么理解。

    “是的,过去你所记录的都是事实,但是,在中继器对世界线进行干涉后,这些事实已经成为捏造的事实,而小高你也不再是过去那个爱写日记的高川了。”中将说。

    “你就只是想说这个?”高川有些诧异。中央公国可以猜测到中继器的世界线攻击模式,并不让人意外,从蛛丝马迹中,推论出曾经存在过的世界线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仍旧可以接受。不过,中将刻意提起这些东西,让高川觉得,他就像是想要证明“高川不是高川”这种哲学上的问题般。

    “哟,这么平静。”中将笑了笑,说:“看来小高你的心理素质不错呀。不过,既然小高你能理解,而且,可以接受这种事情,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说下去。”

    “在中继器可以对世界线造成影响的基础上,去假设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影响会遍及世界的每一个人,那么,一些可怕的情况就会发生。”中将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往下说:“我们需要确保一部分人不受到世界线变化的干扰。三仙岛可以做到这种事,但却需要引导,小高你可以决定三仙岛变成怎样,所以,国家需要你承担这份责任。”

    高川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在他开口答应之前,中将补充了一句:“至少一千万人。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下,也要确保岛上的一千万人可以避开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干扰。”

    高川将快要说出去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里,“一千万人”这个数字,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会让人三思而后行,高川十分清楚,所有涉及这个人数的决定,都将是十分困难而危险的。虽然不清楚中央公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哪怕对方恳求自己,自己真的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吗?中将说,这是一份责任,那么,这份责任又是何等沉重啊。

    “我们研究过了,必须确保一千万人在世界线变动后,仍旧保持自身是中央公国公民的认知,才能在中继器彻底改变世界的时候,确保中央公国仍旧存在。”中将如此说到。(未完待续。)

1653 千万的意志

    中将说的事情让高川有些毛骨悚然,要在三仙岛上安置一千万人,并在中继器进行世界线攻击的时候确保他们不会受到世界线变动的干扰,看上去仿佛是只需要让人上岛,再由自己对岛屿本身的机能进行控制,就能够完成。然而,哪怕曾经融入过三仙岛,高川也自认对三仙岛的了解还不如眼前的这名中将多。

    他说,他们研究过了。倘若他是代表中央公国政府说这种话,那就意味着,这些事情都是通过举国之力来完成的。无论在哪个国家,凡是举国之力去做的工作,以国家的力量去得出的结论,以国家的名义去督促的事情,都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至少,中将的说法,已经相当于表明,中继器在世界线层面上的打击,将会升级到从历史上消灭国家的程度,倘若这一千万人足以保护中央公国免受世界线上的消亡,那么,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做到的呢?

    换做是末日真理教的风格,那想必就是用整整一千万人进行献祭仪式——高川不希望中央公国会用类似的手段,可是,三仙岛虽然强大,但目前为止所蕴藏的实力,并没有引发出来,高川也十分清楚,自己融入三仙岛后,虽然战胜了黄色现象,但所发挥出的力量,对比起自己可以感受到的三仙岛的潜实力,仍旧只是沧海一粟。对比起中继器,三仙岛目前的情况,确实有所缺失。而中将的说法,就等于是在暗示,必须至少有一千万人在岛上进行运作,才有可能将三仙岛的潜在能力开发出来。

    高川不清楚一千万人到底进行怎样的运作,才能做到那样的事情,但想必绝对不是开船那般操弄一下设备就可以的。其中一旦涉及到神秘,就必然是以一种悲惨的结局收尾,至今为止,高川所遭遇过的神秘现象中,没有一个可以全身而退,即便是活着,也必然遭遇过不幸,是九死一生才能换来生机,甚至于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活下来——当神秘发生,大多数人都会死亡,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活下来,这些人最后都成了神秘专家,就仿佛有这么一种无形的命运,让他们成为推动故事的必须角色,这样的身份,才让他们得以存活。

    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待这一千万人,一旦他们是以神秘的方式运作三仙岛,那么,这一千万人能够活下一百人都算是侥幸,而高川心中十分清楚,倘若真的是某种命运,注定了某些人必须充当神秘故事中的重要角色,让他们得以存活,那么,这样幸存者将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

    一千万人死剩十个左右,这样的可能性达到百分之九十。

    在这个结论中,根本就不存在确保这一千万人不会受到世界线干扰的可能性,因为,他们绝对在被干涉之前,或者在被干涉的时候,就会以伸手不及掩耳的速度死去。哪怕用速掠进行光速移动,也绝对没办法救下这些人,因为,那简直就像是他们命中注定会死去一样。

    不接触神秘的人,当然可以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是,接触神秘的人,一次次目睹身边之人的死去,目睹到更多人的死去,而仅仅只有自己活下来。活下来的自己,又会一次次涉及到其他的神秘事件中,继续目睹他人的死去,又一次只有自己活下来——这样的经历重复个几十上百次,那就无法再用“幸运”或者“自己的能力更强”之类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了。

    高川就是在这样的“幸运”中,经历了一次次神秘事件,目睹一次次神秘事件,将这个世界推向末日的深渊,而在这一次次的遭遇中,他无法救下的人,也绝对比实际救下的人更多。哪怕没有过去那些高川的资讯,他也已经认知到了,自己肯定也会在某一次神秘事件中死掉,这不是幸运或不幸运的问题,而更像是“自己所扮演的故事角色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刻”。

    高川有好几次,就徘徊在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中,好几次踏入鬼门关,却因缘际会活了下来,就如同这次新泰坦尼克号的航行,遭遇十体最终兵器,若非少年高川的出现,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变动,让世界线产生变化,那么,死亡就几乎是既定的下场——而哪怕这次侥幸生还,高川也不觉得,真的是因为自己足够幸运。

    正如一个冥冥中的声音,于他的内心深处所述说:自己可以活下来,仅仅是因为,看似死亡的逼近,却仍旧只是一次险死还生的情节而已。自己这个高川,还没有在剧本中到达退场的时候,而究其根本,不正是因为少年高川还活着吗?

    义体的高川将要和少年的高川重新合为一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终将只剩下一个高川——这既是信念,也像是被那个无形无状的剧本所决定的命运。

    操作这个剧本的,表面上看来是病院现实里的安德医生团队,但实际上,是由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乃至于“病毒”,亦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在暗中活动的东西,彼此交错影响的结果。倘若这个“剧本”真的决定了末日幻境六十亿人格的动向和结局,那么,这个“剧本”绝对不会是安德医生团队所给出的那个简单而粗陋的版本。

    一千万人,在这样一种充满了恶意的命运剧本中,会有多少可能安然无恙?哪怕他们就呆在三仙岛上,不,应该说,正因为他们都将集中在三仙岛上,所以,才不可能安然无恙,因为,他们和其他民众不一样,进驻三仙岛并非为了保命,而是为了战斗。利用神秘的方法去运转三仙岛,以这样的方式去战斗。

    无论高川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千万人一旦登岛,除了死亡之外,不会有更好的下场。如果,仅仅是痛快地死掉的话,大概都可以说是幸运的吧。之前那些躲藏在三仙岛内的恐怖主义份子,已经明白昭示了无法痛快死掉,究竟是有多么悲惨。

    无论从哪个角度,高川都不觉得,这一千万人可以在卷入中继器等级的战斗时,确保不会大规模减员。所以,“让一千万人规避世界线的影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连商谈的前提都不具备。

    高川觉得,眼前这名中将不可能不了解这些事情,但是,到底是怎样的想法,让他决定这么做呢?更进一步说,如果中将所说,完全可以代表中央公国政府的决定,那么,这个国家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倘若“让一千万人规避世界线影响”的所说法只是个幌子,那么,隐藏在这一千万人背后的真实打算,又是怎样可怕的目的呢?

    一想到目的,就想到阴谋,一想到阴谋,就让高川不由得想到末日真理教。

    “你们想要把这一千万人献祭给三仙岛吗?”高川深吸了一口气,问到。

    “不,当然不会,小高,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中将说:“国家不允许草菅人命,何况是一千万人。他们只是去执行任务,而这个任务很重要,也很危险,但是,必须要有人来做这些事情。这不是愿意或不愿意,对己有利或无利的事情,而是责任——这就是战争,不要跟我说‘为什么你不上’之类的话,小高。”他盯着高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们的战斗,战火遍及全世界,谁也无法要求谁必须去舍命战斗,但是,无论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都必须有人踏上战场。这一千万人,全都是战士,国家的战士。”

    “一次性投入一千万人,这不是正常的战争。”高川倔强地和中将对视着,“你让我负起责任?我是很想,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你让这一千万人登岛参战,就将会有近千万人死去,甚至是全部人都死去。开门见山地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的确觉得你们是打算以这一千万人的死为前提,去做那些事情。”

    哪怕被高川用冰冷的目光瞪着,中将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他也不说话,就是这么沉默地和高川对视着。空气仿佛要凝固起来,让人呼吸困难。

    “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打算让这一千万人,以怎样的方式运作三仙岛?”高川在半晌后,用尖锐的语气对面前的中将说:“你来告诉我,这一千万人死不了。”

    “战士上了战场,又怎么可能不会死呢?你担心的情况确实存在,但这不是可以说服战士不去踏上战场,不用自己的生命去战斗,不去捍卫国家的理由。”中将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犹豫,“如果你认为,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指使一千万人去死,那么,我可以以身作则,证明没这回事。我可以上岛,成为这一千万人中的一员。”

    中将是认真的,高川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浮夸的色彩。可他所说的话,越是严肃而认真,就越是让高川感到不安。

    “请容我想一想。”高川决定停下话题,整理一下脑袋。

    “当然可以。”中将爽快地说:“大家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这段时间可以慢慢想,但是,我们拥有的时间不多了。小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你是否接受,这一千万人的事情都不可能推却。也许你觉得自己无法承担这一千万人的责任,但是,你必须让他们上岛,这不是我,也不是哪几个政府要员拍拍屁股想出的决定,而是国家和公民之间的义务和责任——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得上。”

    高川清楚,中将说的有一点没错,既然中央公国决定使用这一千万人,那么,无论他如何选择,对方都有办法让这一千万人登岛。而且,三仙岛本来就不是他的,而是中央公国转交给他使用,在协议中,他并没有抵制这种做法的权力。而且,他也并非反感有其他人登岛,也从未想过将三仙岛据为己有,而仅仅是为了那一千万人感到担忧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高川当然是想越少人牺牲就越好。

    然而,中将的暗示也不无道理,三仙岛是很特殊的存在,必须通过特殊的方式进行运作。高川也愿意相信,其实他们并不是带着心安理得的想法,让这一千万人上岛的。只是,无论理由是什么,客观事实上是否合情合理,当一千万人的死亡结局趋向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时,任何理由和客观,都不足以阻挡主观的动摇。

    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如今之所以抗拒这种事情,正是因为主观情绪在作祟——这种主观情绪就连脑硬体也无法压抑。

    哪怕自己的目标,曾经是要成为拯救全世界的英雄,而全世界的人口有好几十亿。但是,眼前的一千万比“全世界”更加真实,当这个数量切切实实摆在面前时,实在太过沉重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高川有些恳求地对中将说:“一定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由我一个人去完成的。”

    “小高……”中将盯着他,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办法的,小高,这场战争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想一个人全扛上,说难听点,就是自不量力。没有一千万人,哪怕有三仙岛,你也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不会因为你喜欢或不喜欢,愿意或不愿意就能该百年的客观事实。”顿了顿,又说:“你可以认为是我们残忍,想方设法用一千万人的性命去夺取胜利,可是这就是战争,不要说一千万,就算是一亿人,也是说填就填,因为,不填的话,死的就不止这一亿人了。我们的敌人掌握的中继器,就是如此的可怕,为了打败他们,我们就不得不做出巨大的牺牲。包括我在内,以及比我承担着更重要的国家职责的人,也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们不需要踏上战场,因为,我们早已经在战场上,在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干涉面前,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会是前线。也许一眨眼,我们就已经消失,而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我们会是以怎样的方式消失。”(未完待续。)

1654 行止

    直到在澳大利亚的某一个港口安顿下来,高川都在思考这一千万人的事情。中将虽然用委婉的语气述说,但高川知道,他所传达的意志不是“希望”,而是“要求”,乃至于是“命令”。当然,如果觉得“命令”不妥当,想要拒绝也没有问题,没有人限制谁必须怎么做,只是,必须做好承受“拒绝”所导致的种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如果拒绝在三仙岛上安置这一千万人,所带来的种种后果是可以想象的,哪怕有网络球的支持,也可以有多糟糕就想象得多糟糕。况且,高川不觉得,网络球会支持自己拒绝这个要求。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后,无论是网络球之类的神秘组织,还是各国政府,都对这次战争的人口损失做过初步估计,在“将会超过上亿人口死亡”的结论面前,倘若一千万人可以让战争的一方获得更大的优势,仅仅从理性的角度去考量,大概是谁都无法拒绝的吧。

    不,严重一点说,高川也有想过,倘若自己以不忍心看着一千万人死去的理由,拒绝安置这一千万人,而包括中央公国在内的当事人等也都没有追究责任。那么,以三仙岛不完全的战斗力去加入这场战争,最终导致的人员伤亡总数,会不会反而更大呢?

    高川以自己有选择的前提,对这一千万人所起到的作用进行评估,以他们将会全部死亡的前提,去对比不这么做将会导致的损失。理论上的数据,更倾向于中央公国政策决定的正确性,但是,这么一句话始终缭绕在高川心头:那些理论上将会随着时间扩大的损失,都实际还没有发生,而一千万人的死就近在眼前。

    明明战争结束后才能统计的数据,却放在眼前,以假设的方式,以一种冰冷的理论,去衡量眼前一千万人的性命是否“值得”,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而思考这个问题的自己,究竟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是怎样的思想标准,如同幽灵般纠缠在脑海中,让自己辗转反侧?

    高川想要说服的,仅仅是自己而已。

    这一天,他沉沉睡去,他觉得自己做了好些梦——对他来说,做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义体是不做梦的,梦境的产生更像是某种神秘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而神秘的带来,往往不会带来好的结果——然而,醒来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这也非同寻常,因为,过去的大多数梦境,往往在苏醒后也很清晰,哪怕不清晰也至少会剩下一个大体的轮廓,让自己明白,有某些重要的事物,正以梦的方式呈现其重要性。可这一次,他连梦的轮廓都不记得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做过好些梦”,有这么一种感觉罢了。

    义体不会坐立不安,那些扰人清梦的烦恼,总会在第一时间被脑硬体消除。高川觉得,自己做了好些梦却又完全记不起来梦境的轮廓,也同样是一种异常,但是,却很难利用过去的经验去判断,到底是何种事件的征兆。与这种可能存在的征兆相比,这种辗转反侧更像是和一般人一样,为了某些事情深深烦恼着,由此影响了睡眠——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其实高川对这种更像是一个普通人的体验,并不十分排斥。

    这种辗转反侧,睡不安眠的体验,并没有给高川带来太多的困扰,更无法影响他的状态。义体的生理状态同样会影响精神状态,脑硬体将所有负面情绪都清理一空后,高川的意志就和他的义体一样干净和强壮。

    即便如此,那些尚未想清楚的东西,仍旧会如同生命力旺盛的杂草般卷土重来,直到他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一定会有自己满意的答案呢?高川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愈加地苦恼起来。

    他将这些苦恼埋藏在心底,无论是行为还是表情,都不会让人瞧出自己正陷入烦恼之中。虽然向人倾述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深深明白一点,向人倾述是无法让自己找到答案的——也许有人会觉得好过一些,亦或者真的找到了答案,但自己却不是那样的人。

    沉默,思考,烦恼,没有结果,如此循环往复,在循环中经受更加诡异可怕离奇的考验,去感受他人的痛苦,这样的人生将会持续到自己死亡,然后,会有一个新的“高川”诞生,他会接替如今的自己,继续在沉默、思考,烦恼,在没有结果的循环往复中活下去,直到一个真正终结的来临。

    有时候,高川也会想,这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地狱呢?只要自己去思考,这个世界就总会有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烦恼而痛苦的选择。可是,不仅仅是自己,其他人也是这么生活的,他们会否去为这些痛苦而痛苦,为这些烦恼而烦恼,为这往复循环的一切感到不可救药呢?一定是有的吧,否则,末日真理教的教义,就不会延伸出众生皆苦的思想。而视“苦行为解脱”的爱德华神父,又会是以怎样的目光,去注视着自己和他人呢?

    爱德华神父……那个可怕的前末日真理教神父,在情报中,他已经前往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在少年高川明显已经取得胜利的现在,他也死掉了吗?和四天院伽椰子一样?

    高川眺望天空,试图去想象拉斯维加斯中继器里所发生的一切,然而,哪怕是一丁点都难以想象出来。

    真希望自己的苦恼,并非是没有意义的。高川这么想着,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因为,那些从假设出发的各种让人苦恼的选择,若只是进行哲思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必须针对已经事到临头的情况做出一个决定时,那么,再困难,再无法选择的决定,都必须做下。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做下决定,明明是这么哭闹着。做出决定,并不是因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自己,而仅仅是,事情不会因为自己做不做出一个决定就会停下来——中央公国的决定,是无所谓高川怎么想,拒绝不拒绝的,一千万人的转运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在天明之时就已经开始了。曾经离岛的人员中,有三分之一会重新登岛,而这个港口就是他们再次登岛的前站,随着天数的过去,将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从四面八方登上停留在近海处的三仙岛。

    这一次,入岛人员将会进行十分严格的身份排查,以杜绝那些恐怖主义份子的侥幸。其实,高川觉得,若非中央公国刻意放纵,否则之前那些恐怖主义份子也绝对不可能停留在岛上。中央公国的纵容,更像是将他们当成了一次性的试验品,亦或者是诱饵,总之,肯定不会是“业务疏忽”那么简单的理由。

    高川还要在澳大利亚停留好几天,或许还要回到中央公国,在两个地方,以联合国战争英雄的身份,进行一些政治性的社交类的活动和宣传。当然,和过去一样,他只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亮亮面,读一份或几份早已经有人准备好的演讲稿就行。而这些时间,三仙岛将会重新部署,当他再次以控制者的身份入驻时,三仙岛将会爆发出比之前的战斗更强的力量。

    三仙岛和黄色现象的战斗,不仅仅是它的第一次实战,也是一次检验成果的过程,只有经过这一次,中央公国才会承认三仙岛已经做好了加入战场的准备。中将告诉过高川,之前三仙岛在澳大利亚附近转悠,也的确只具备威吓的作用而已,当时的三仙岛根本就没有被列入正式的战斗序列当中。

    不过,当这一次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中将要处理一千万人登岛的相关事宜,这些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身份,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来到岛上,做随随便便的事情。他们的作用,是为了让三仙岛得以全力运转,虽然是类似于“船越大,所需要的船员就越多”之类的情况,但是,正常的船只,也不会倚靠船员的生命去提供动力。而要成为三仙岛的助力,而不是阻力,中央公国预谋的工程,必然会对这一千万人有严格的要求。

    中将要处理的问题绝不轻松,但是,正如他之前提到的那样,耳语者的众人已经被接到了澳大利亚,高川现在就要乘坐专车,去往耳语者下榻的地方。那里不是港口,而是前线,澳大利亚方面军和纳粹交战的前线,尽管这里的战斗是全世界的战场上最温和的地方,但是,高川仍旧忍不住去担心耳语者的众人,毕竟,在他离开之前,他们还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若非是耳语者的成员,她们本该会如同其他平民一样,进入更加安全的掩体中。

    咲夜、八景、白井、森野……还有谁?高川觉得耳语者并不只有这些人,对了,近江吗?不,不对。当他深入去回忆耳语者相关的人物和事情时,除了四个人的音容笑貌之外,其他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是有,又仿佛没有,就连记忆最清晰的四个人所做过的事情,都开始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在同一时间里,自己和他们似乎做了不同的事情,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同事情的记忆便混淆在了一起,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是因为世界线的变动吗?高川不由得想到,虽然自己看似没有收到影响,但实际上,影响早已经存在,仅仅是不具体到细节就不明显吗?

    黑色的轿车停在旅馆门外,见到高川,司机就喊了一声。高川暂时抛下沉积的思绪,快步上前,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就坐进车里。司机已经得到中将的吩咐,知道该将这个年轻人送到什么地方,尽管前线的战斗相对其他地方算不上激烈,但是,那里仍旧是前线,不是一般人愿意去和可以去的地方。从高川暂住了一晚的地方抵达耳语者所在的前线,需要通过二十多个哨卡,十余个被临时改建出来的营地。

    为了确保港口安全,这一带的军管十分严格,没有足够正确的手续,想要乱走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在车行途中,高川看到了许多人的尸体,不是军人,也不是纳粹,穿着和普通人一样,但却腐烂在道路两侧。对月球核打击计划失败后,地球环境一度十分恶劣,近些天才有好转的迹象,而在那些被辐射尘埃弥盖的日子里,连雨都是黑色的,这些穿戴平民衣物的尸体,哪怕是腐烂的时候,也和正常的尸体腐烂有所不同。

    “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人。”司机从后视镜上扫了高川一眼,见到他特别关注那些尸体,便说:“他们不相信政府的话,一定要和政府对着干,他们偷偷摸摸地干了,下场就是这样。但是,就算他们的下场被人们知道了,也还是会有许多人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教训。”

    “你的意思是,这里没有无辜者?”高川平静地问到。

    “无辜?”司机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哦,这个词语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只知道,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错误的时间往上跑。到目前为止,政府哪怕掩盖了许多问题,但是,在救助民众的问题上,仍旧是反应最迅速,出力最大,挽救生命最多的那一个。我不觉得,其他组织所采取的行动和所宣扬的理念,会比现在政府的更好。”

    “我没有说谁不好。”高川有些哀伤的情绪,“我只是觉得,可以再死少点人就好了。”

    “啊,是的,我也这么想。”司机点点头,说:“但是,我们都做不到,不是吗?这就是战争。”(未完待续。)

1655 夜路

    公路和铁路一同在窗外蔓延,高川看到许多工人在修筑什么。自从月球核打击计划实行之后,面对日益扩大的纳粹威胁,以及有可能愈加恶劣的环境变化,人们陆续撤往地下设施,不仅仅是战争扩大的欧美地区,即便是在纳粹暂时鞭长莫及的亚洲也同样做好了准备。地表的建筑被废弃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如今这些工人在地表修筑的当然不可能是民用设施,但是,因为工程尚未完工,被厚厚的钢架和遮布挡住,从建筑工地的外表完全想不出来那会是什么。

    为此,高川特意询问了司机。司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打岔了过去:“现在澳大利亚的后防线到处都在开工程,谁知道都是做些什么?反正都是些兼顾的房子,到时看看战争形势再决定如何使用吧。我们这些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地下,要在地表打击纳粹的话,地面上的基地就不能放弃。”

    这一带,铁路上的火车全都退化成了老旧的型号——或许只有外表如此——就仿佛时光倒流了一般,高川也很疑惑,为什么新式的火车不能使用呢?亦或者说,纳粹已经破坏了澳大利亚的交通线,导致必须要让这些老式火车重新服役以应急?

    欧洲地区,美洲地图,非洲地图,亚洲地图,澳大利亚,这五个大区在纳粹入侵后有相当一段时间被迫断开了联系。幸好联合国早有准备,联合nog进行通讯方面的修复,因为纳粹使用的不是正常的方法,所以,nog也派出了人员对他们使用的神秘力量进行侦测和破坏。直到现在,想要跨越洲际出行,对大多数人来说,仍旧是十分艰难的事情,哪怕是军队,也在评估后认为是得不偿失。

    如今洲际之间的联系,大多数只是隔空喊话而已,极少存在正式拜访,联合国之间的会议也完全是通过特殊的通讯网络进行。毕竟纳粹从月球降下时,已经破坏了几乎所有的卫星,究竟还存留多少颗卫星,属于极度严格的军事机密,哪怕是网络球也没有具体的情报。即便如此,如果没有中继器的建成,想要恢复通讯也必然要花费比现在多上几倍,几十倍的时间。

    通讯困难让情报的分享和扩散也受到遏制,说起澳大利亚的情况,网络球自然收集了一些,但是,借助手头拥有的资料,高川也很难对这里的情况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印象。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澳大利亚,对它的印象大致就是一个袋鼠的轮廓,听说过,这里有大片的草原和储量极大的矿上。如今真的来到这个地方,虽然仅仅是一个港口区,但仍旧感到十分新奇。

    司机载着高川,沿着公路线一路高速前行,渐渐有一些事物,让高川真切感受到了这里局面的困难:比起欧美地区的确要好上一点,但是,受损的情况依然严重,随处可见的景象,已经不是印象中那般自然、美好和先进,让人不禁产生倒退了几十年的错觉。距离战争爆发还不到一个季度,可是澳大利亚的变化,对比起高川过去对澳大利亚的印象,其中的差距是十分巨大的。

    这个时候,高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去前线需要开汽车了——铁路线上火车跑得比全速行驶的汽车还慢,也不知道是型号老旧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

    自己这边的车速还算是快的,于是就显得外界的一切变化都有一种迟钝的感觉,就好似垂死的人拖着老迈的腿,在参差泥泞的地上行走。高川觉得这类所见的一切,比起数据上受到兵灾还要严重的欧美地区还要颓废。

    最有生机的人,仍旧来自于军队。高川在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大量的军用运输车辆和自己擦肩而过。

    穿过长长的隧道,可以看到大片倒塌的建筑,越是靠近前线,这种倒塌的建筑就越多。

    司机说:“最近这段时间,地震特别多,我觉得是纳粹的攻击造成的,但是,实际到底如何,也没有个准信。地震的时候,呆在地下设施的人都要担惊受怕,确实也有过地下设施所在的地层发生断裂,结果那个地下设施里的人们十不存一的情况发生。另一方面,纳粹在澳大利亚的进攻性不是很强,所以,也有人希望可以重新回到地面上——他们觉得无论呆在地上还是地下,危及生命的危险都是存在的,因为总是出现地震,所以说不定地面上还更加安全一些。”

    “你觉得呢?”高川反问。

    “我?我觉得都行。”司机套出香烟,吸了一口,就烧了总长的三分之一,浓郁的烟雾很快就充斥在驾驶室中,不过,高川并不介意,“反正我就只有现在的工作,去哪里都是跟着工作跑。他们让我开车,我就开车,什么时候让我上战场打枪,我也不拒绝。要说哪里比较好,我倒是觉得,只要幸运,什么地方都好,倘若不幸,那就什么地方都不好——哪怕在地面上的死亡几率是百分之四十,地下是百分之五十,这种数字上的东西,根本无法决定一个人究竟是在哪里才能活下去,不是吗?该死的时候就会死了,不能死的时候,怎样都能活下来。”

    司机的想法很现实,不怎么激情,充满了一种虚无的命运感,这样的感觉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消极的,不可取的,但是,对神秘专家来说,却又是相当熟悉的论调,因为,大多数神秘专家在经历了一次次不可思议的生死之战后,都会产生类似的想法。

    每一次神秘事件都会要人命,每一次神秘事件都充满了不可知的情况,明明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为什么偏偏就只有自己总可以活下来呢?论到能力和素质,自己都不比其他人更强的情况下,又是什么决定了自己可以活下来,而其他人只能死掉呢?

    高川也一直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自己是神秘专家中的佼佼者,仅仅是因为在“剧本”中,自己尚未抵达终结的时候而已。

    经历的危险越多,经历的情况越是危险,这样的想法就越是强烈。

    因此,高川十分明白司机的感受。

    “人总不可能一直都是幸运的。”高川只是这么说到。

    “所以,别去想那些不幸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得过且过,但是,如果仅仅因为一个数字上的百分率就去做什么或不去做什么,就太可怜了。”司机这么说着,顿了顿,强调道:“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知道。”高川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车内的气氛都很沉默。

    耳语者众人所在的地方,需要开一整天的开车,才能在第二天的中午抵达,如果在正常的日子里,可以选择更快速的交通工具,例如火车和飞机什么的,但是,现在他们仅有一部车而已。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司机将车开到国道边的野地上,他说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更早的一个多小时里,两人连一辆车都没有碰到过。公路线上寂静无声,只有他们的身影随着光线向后移动。如今呆在这个地段,换做胆小的人,大概会生出一阵鸡皮疙瘩吧。这附近没有人烟,但车上已经准备了好些速食食物。

    司机打开车上的空调,对高川说:“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有人经过的。最近港口那边缺乏人手和材料,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运输。只要工程还没有停下,这些运输人员就会源源不断地前往那边。他们只能开车或坐火车,选择开车的人可不少。”

    “别是发生什么神秘事件就好了。”高川觉得眼下的场景有点儿像是公路恐怖片所描绘的那样:长长的公路一直延慢到肉眼可视的尽头,然后被夜色融化了,夜景是明亮的,却也是凄清的,公路上倘若有光,那也是一种让人感到恐惧的光,在光影中,仿佛有什么恶意的灵魂在跃跃欲动,窥视着自己。在平常的时候,这是让人夜不能寐的错觉,但一旦有神秘事件发生,这种感觉会变得更加真实也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你就是专家。”司机倒是表现得很大胆,他抽出一叠毯子,给自己盖了一张,递给高川一张,对他说:“我要睡了,有问题记得叫醒我。”说罢,对高川的任何回应都不理不睬,就这么闭起眼睛,也不知道究竟睡着了没有。

    也许是环境使然,也许是脑硬体和义体的功效,在这种时候,高川反而一点睡意都没有。义体虽然不需要毛毯保温,但是,他仍旧盖在身上。司机关闭了所有的车窗,冷气开得很重,普通人的身体不盖毯子的话,根本就受不了。

    对司机这种开空调盖毛毯的做法,高川觉得有些多余,但其实有不少人有这样的习惯。

    高川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哪怕义体一点都不觉得冷,可隔着车窗看向外景,景物就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灰色,让高川觉得有点儿像是灰雾。他没有离开车子,毕竟,如果真的是灰雾,那么,无论他是否离开,怪异现象都会上演,倘若不是灰雾,那就更没有必要离开车子。这里是澳大利亚,高川想的,仅仅是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会——精神和生理上的疲劳,脑硬体都能情理,可是,高川在一个人时候,注视着那朦胧的景色,会觉得这种疲劳已经深入骨髓,除非将自己烧成灰烬,否则就难以去除了一般。

    高川没有睡着,司机开了一整天的车,他必须睡眠,但总要有人守夜,哪怕司机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事,但有人守夜的话,他大概也会更开心吧。

    在寂静中,时间流淌着,许多心绪复又浮起,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过去有想过,现在也仍会想起来,有的已经做出决定,成为过去,有的还在徘徊,难以抉择,但无论是哪一种呢,它不会因为“变成了过去的既定事实”就一直沉没于记忆的最深处。它们就像是欧洲神秘学中的“骚扰虻”。

    真如司机所说,大概在他睡去的三个小时后,公路上陆续有车灯亮起,一批批车队路过,但没有人过来询问停靠在路边的高川和司机两人的情况。高川和司机的车子一直开着路灯,提醒他们这儿有人,但是,路过的车辆就好似午夜的幽灵,安安静静地过去了——车厢内的隔音做得太好,高川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直到午夜四点为止,这些过车车辆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都是正常的。可是,在黎明到来之前,那已经连夜光都仿佛全部消失了的黑暗中,传来了一种让高川感到异常的感觉。倘若是正常的身体,那么,这种异常感可以称之为躁动感或其他更加形象的感觉,但是,在义体里,就仅仅是一种和“正常”区别开来的警示而已。

    就如同痛觉一样,正常人体利用痛觉提醒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义体并没有痛觉,它将这种警告换成了另一种不疼,但一定可以感受到的知觉,以及十分强烈的数据信号提醒。这也是高川比起其他神秘专家有优势的地方,他可以在战斗中全力而安定地发挥实力,而大多数人却会受到实际影响,产生相当大的状态波动。

    现在,他感觉到了和前半夜都不一样的东西。他不觉得惊讶,因为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松开裹住身体的毛毯,隔着窗户眺望自己感到异常的方向:在自己必须乘车前往的方向,沿着这条漫长得肉眼看不到尽头的公路,有某种东西正在逼近。他没有看到那东西的实体,也无法估算其逼近的速度,一切都是从感觉出发。这种敏锐的感觉,无法确定怪异和自己的距离,也无法确定对方行进的速度,却能估测到它会在什么时候抵达近侧。(未完待续。)

1656 VV和W

    将那东西的靠近描述为“行进”也不尽然,因为在感觉中,那东西的接近并不是以线性的方式。高川十分清楚,怪异的到来,有时很难形容为“移动”或是“扩散”,总之,它就是在那里,然后,突然就会穿过自以为它无法立刻穿过距离,于眼前展现出一个更具实态的形象。这种形象也往往趋向于人们想象中的东西,也近似于神秘学中提到的东西,可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知道,那只是可理解的部分形态上的相似,并不意味着两者是一样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会是截然不同的本质。

    “什么东西!”司机猛然惊醒了,他表现得很敏锐,敏锐得有些不像是普通人。从苏醒到清醒,他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不知道,但看来你的预言不是很准。”高川倒是十分平静地调侃了一句,司机在几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出事。

    “啊,真是麻烦。”司机没什么害怕的神情,只是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普通人呀,高川先生应该有办法对付那东西吧?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你倒是很镇定。”高川说。

    “因为无论镇定还是不镇定,都不是我能搞定的事情。”司机耸耸肩说:“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只要够幸运,那么,再危险也能渡过,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否活下来,可不是由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决定的。”

    高川没有继续说话,义体检测到车内的温度正在上升。很快,就连司机也察觉到了,他检查了空调,没有问题,可温度的上升还在继续,很快就比预定温度还高了十渡。二十二摄氏度的车内空间,一下子就变成成了蒸笼,空气变得温闷,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司机意识到这不是正常现象,但也因此更不敢打开车门和车窗了。

    “该死的,该死的!”司机拼命想要关掉空调,但控制器似乎失灵了,他猛按了一阵,却是车灯陡然熄灭了,紧接着前窗的车刷也无故摆动起来,这些陡然的变化让司机有点儿不知所措,他的反应证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高川看到他回过头来,一副求助的眼神,便说:“没关系,车子还没有爆炸,不是吗?”

    高川平静淡然的气场安抚了司机的不安,但他的回答还是让对方不由得抱怨了几句:“你的意思是,车子等会就要爆炸了吗?”

    高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收音机自个儿发出声来:“……皮克顿……拿破仑的败北有迹可循……镇子……”听不清楚,只有一些单词断断续续,却很难凑成一句可以联系上下的话来,很快,收音机就像是失去了信号,仅仅发出沙沙的声响。

    司机用力拍了拍收音机,不管用,原本关闭得好好的器物自个儿动起来,但原本已经开启的器物却失效了一般。他吐着气,只觉得有一股烦躁让他迫不及待想要下车,可另一方面,他的谨慎告诉他,这个时候下车是危险的,他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天命观,让他无法在有一名神秘专家就坐在车内的情况下,就认为事情会很简单结束,而自己也会得到妥善保护——没什么不可能的,以悲观的看法,说不定自己首先下车就会遭遇不幸,当然,不下车也有可能遭遇不幸,几率在这里难以计算,即便计算出来了也无法让他相信。

    他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除了用拍打和说话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恐惧。他原本还没有多少恐惧,毕竟这条路他已经行过多次,哪怕是夜半也常有车辆经过,附近虽然像是荒野,但却非是只有自己这一车人。可是,当车内的异常越来越多的时候,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他耳边提醒着:他应该对此感到恐惧。

    “在这种时候感到恐惧才是正常的”——当这样的念头,好似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述说般响起,他便真的感到了恐惧,这和他想不想要感到恐惧毫无关系。亦或者说,他明明知道自己之前不曾恐惧,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产生恐惧很可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也有着想要停止恐惧的决心和想法,但那种恐惧的情绪仍旧不由自主地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滋生出来。

    司机似乎忘记了高川还在一旁,有点儿歇斯底里地按着喇叭。响声在寂静的夜晚穿出好远,可是始终没有人来观望一下,十分钟有好几辆车从他们跟前的公路经过,明明自己的车子开了前灯,自己还在拼命按喇叭,可路过的那些车辆就是视若无睹,让司机感到一阵寒心。他知道,这绝非是因为对方冷漠所致,而是因为出现了怪异的情况。

    是看不到自己,听不到声音,还是那些车辆根本就是怪异的一部分?司机心中想着,发泄后的手臂也停留在方向盘上。这个时候,车内的温度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度,这是高川的义体监测到的,温度在这个标准线上,虽然还在上升,但是速度已经放慢。

    高川一直不做声,眼睁睁看着司机仿佛已经遗忘了自己,只是自顾自做着挣扎。并非是高川不想帮忙,只不过,每一次神秘现象出现,都不太可能按照过去的经验来判断情势,他十分清楚,哪怕自己真的可以做点什么,要判断“自己应该做什么”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车内最大的危机,也不过是温度上升而已,那些设备失灵所造成的情况,虽然感觉上挺吓人,但却无法产生真正的生死危机。连锁判定一直在观测会导致车辆爆炸的情况,但暂时还没有观测到这种可能性的预兆。这也意味着,呆在车内,暂时只需要承受三十五度的高温就足够了,但出了车外,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却是无人可以知晓。

    司机很害怕,这点看得出来,但是这种害怕的程度无法杀死他,神智没有完全剥夺他的理智。他在神秘现象面前遇到了挫折,所以有些愤怒,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反过来说,此时的神秘时间对两人的影响,也就仅此而已。

    能让人丢掉性命的,绝对不是此时已经在车内体验到的状况。所以,高川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做,直到那个会让人死亡的瞬间来临。

    高川也还在观测那个没有实体的东西,那大概就是引发一系列怪异情况的源头,不过,肉眼和连锁判定都无法描述它的存在和移动,比起自己的感觉,高川找到了更好评估对方移动的方法,那就是司机的情绪变化——司机的恐惧不是一下子就高涨起来的,有许多潜在的小动作,向高川描述了这种情绪是如何一点点积累起来,又如何让人的动作和平时产生细微的差距。

    司机的情绪和行为变化就如同一个浮标,一点点昭示出那东西的移动。而且,这个浮标的精度有着难以置信的准确性,让人不得不怀疑,其实那东西是朝司机来的。

    不管是朝谁来的,只要呆在这辆车内就无法幸免。

    高川凝视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幕,那朦胧成一团的黑暗似乎开始卷动,就好似在真正的奶油中搅拌着奶油色的颜料,虽然颜色相近,很好的混成了一团,但是,材质的差异会让它们在搅拌中分出层次。

    这种层次便区分了自然的夜幕和融入夜幕中的不寻常的东西。

    司机用力**着,他也停下了徒劳的挣扎,只是隔着窗户望向那东西所在的地方——虽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感受到,它就在那里——它不是人类,不是人形,不是自然的造物,对它所产生的感受,刺激着司机的记忆,让他猛然有了一个想法。

    “它很像是……”司机不由得喃喃自语。

    “像什么?”高川追问到。

    司机自然而然地回答:“vv。”

    “vv?”高川不太明白。

    “女巫的一种称呼,哪怕在澳大利亚也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说了。”司机重复了一次“vv”,说:“写起来像是女巫的头一个字母w。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很流传这样的故事,之后我才明白,那个故事其实是有真实源头的,那就是w在正式成为字母之前,就是vv这两个符号,而在我小时候所听说的女巫文化里,它的意思是幻觉。”

    “幻觉?”高川说。

    “不,不仅仅是幻觉。总是就是这么一种寓意:有时你看到了w,但却是vv,vv和w有时是一样的,有时却是两种意义,有的人看到了w,而有的人看到的则是vv。”司机解释道。

    “就是一个符号指代多个意义?”高川问到。

    “不仅仅是这样,怎么说呢……”司机皱起眉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恐惧减少了许多,或许是为了寻找解释而从那怪异的东西身上转移了注意力吧,“当一个人把w看成是vv,亦或者相反,那一定是出于对方的心理状态和思想,他看到了自己认为的样子,但那个样子却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样子,只是一种出于自身的幻觉而已,但这种幻觉既然出于自身缘故,当然会对看到它的人带来影响。”

    “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女巫,是这种叫做vv的东西或现象?”高川继续提问:“在过去有类似的传说吗?”

    “和现在一样的?不,没有。”司机断然否认了:“我只是说,它让我联想到vv,但是,它应该不是vv。大概是我对小时候听到的恐怖传闻的印象太深刻了吧,但其实我对那些传闻,我说的是女巫的传闻,记得并不清楚。明白我的意思吗?高川先生。它让我想起了vv,但它到底是什么,这是由你解释的,不是吗?你才是专家。”

    高川笑了笑,当司机专注于解释他的话时,义体监测到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而那些骚动的器物也暂时恢复了正常。司机的脸上和小动作中,已经褪去了恐惧的色彩,高川觉得那个怪异到底是什么,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司机认为它是什么,并能够从自己的理解,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描绘。

    他认为那东西像是vv。那东西到底是不是vv无关紧要,重要的在于“他认为”和“像是”这两个结构所包含的意义。

    神秘现象很是奇特,有的时候,一个人尝试去认知,并不会形成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甚至有可能带来祸患,但有的时候却也可以让人逃过一劫。没有人可以界定其中的分界线,也就无法区分两者情况提前加以预防,而必须在当时情况下,用实际行动去检验——就如同现在,司机的行为有效了,于是,高川就让他的行动持续有效下去,直到或许在某一刻,这种效果突然消失。

    “是的,我是专家,所以,跟我再说说vv的事情吧。”高川决定不能直接对司机说“你必须继续聊这方面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样的话,因为,当他真正有意识去这么做的时候,也意味着他下意识还在以别的方式去思考正在逼近的怪异,反而有可能让眼下的效力失去作用。

    “你真的想知道?”司机紧盯着高川,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周遭的异常,高川看得出来,他对“向别人述说自己知道的怪谈”很有兴致,这可不是突然就有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高川很干脆地点点头,说:“我们换下位置,我来开车。”

    “行。”司机转过头,他看向深深的夜色,在车灯隐约找到,又似乎即将融入黑暗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存在,提醒着他这里存在某些异常,他越是盯着看,就越是被吸引过去,仿佛想要瞧出个究竟来。

    “那里有什么?”高川问。

    “一个……东西?是那个东西?”司机不确定地说。他觉得自己是突然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要讲述vv的故事,不正是因为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在恐惧某种东西的存在吗?当他记起来的时候,那种恐惧又隐隐滋生出来了。(未完待续。)

1657 女巫和洋馆

    司机又准备去看窗外,紧接着就听到高川说:“什么东西?”

    “vv。”司机打了个激灵,他被高川扯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换了位置,他有点儿昏神,喃喃说:“那是vv……”他的状态有点儿不对劲,就好似被催眠了一样,一个劲地说vv,但在高川看来,这反而是最正常不过的。不仅仅是那个怪异的东西在影响他,高川也在利用自己的能力引导着他的念头。高川不认为这是催眠,他只是让司机去想“应该想”的事情,他将司机此时此刻的思维设计成一个迷宫,利用意识行走的能力,让他徘徊在一种对外界刺激朦朦胧胧的状态中。

    司机一直想着vv和w,想着自己童年时代印象深刻的,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女巫传说。高川认为,正因为那个怪异的东西不是他想的这样,所以反而让笃信的他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那个怪异东西的影响。甚至于,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他这种陷入自我的想法会对那怪异的东西造成影响。

    高川不是很确定,但在过去的神秘事件中,当事人特别顽固的想法,下意识朦胧的念头,对神秘现象造成影响的情况确实不在少数——哪怕从病院现实去观测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解释的。

    暂时就这样吧,高川这么想着。换了座位的司机抱着头,他正陷入一种癔症的状态,不过,他越是去想vv和w,就越是无法摆脱现在的状况。

    “那是w。”高川说,一边说着,一边开启了汽车引擎。

    引擎发出迟钝的声音,就好似要报废了一样,没有立刻发动起来。但在熄火之后,车子反而用力向前腾了一步,霎那间又停下,就好似突然刹车一样。没有系上安全带的司机被晃得东倒西歪,差点儿就撞上了前方的置物箱。即便如此,司机仍旧纠结于vv和w,仿佛无暇分神去注意就摆在眼前的异常。

    “不!那是vv!”他用力地说,“那是女巫,它让我们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好吧,那我们折中一下,它或许是vv或许是w,也许同时是两者。”高川说。

    “但无论哪一个都是指女巫。”司机的声音刚落下,高川就觉得那车灯和荒野黑暗之间的轮廓清晰了一些。连锁判定也开始有了些许反应。高川觉得,那无形无状的东西,因为司机的话,正在变得有形有质。这一次,神秘现象的变化似乎被他猜中了,当然,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的情况,在神秘事件中也很常见。高川一点都不觉得被自己猜中变化,有什么该高兴的地方——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个怪异的东西发生变化之后,到底是变得单调了?还是变得复杂了?是变得相对于自己此时的能力而显得弱了?还是针对自己此时的能力进行强化了?

    仅仅说“变化”,并不意味着有好处。而神秘现象中的变化,带来坏处的次数总比带来好处的次数要多。

    “好吧,让我们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高川这么说着,再次扭转钥匙点火。

    这一次,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咆哮声,它终于启动了,车内的一切,包括温度和各种仪器,瞬间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但是,高川看到了,窗外层的玻璃蒙上了一层白霜,而在这个季节,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现象。神秘的力量比之前更强烈地笼罩四野,唯独车内显得正常,是唯一的避风港。

    高川猛踩油门,加速朝前方撞去。那怪异的东西就处于车灯和黑暗远处的交界线上,它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它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而无所谓具体的肢体。高川记得,那个方向不是它原来移动的方向,它就是在被注意到了之后,才一直在那里的,在那之前,可以感知到的它的移动,简直就像是电子云一样,陡然就出现在某一个方位上,还没来得及去确认,就已经存在于另一个方位上。

    不过,现在它呆在那里,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思,高川也不打算减速,就这么硬生生撞了过去。

    虽然车子和它之间的距离在缩短,但是,那种身处在光暗交界处的朦朦胧胧的感觉却没有变化,仿佛缩短的只是灯光。它不闪不避,仍由车子撞上,即便在和它交错的时候,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也没有变化,反而让高川觉得,是自己开车经过了光暗交界——明明这个光暗交界是车灯营造出来的。

    那个东西就像是帷幕一样,被车子撞上,又顺着车壳滑落到后方。那种覆盖和滑动的感觉极其强烈,就像是闯入了光暗交界后,就进入了它的肚子里。之后,车子又从它的****钻出,整个过程很短暂,却又一种被黏糊糊的东西挤压的感觉。

    眼前的夜色变得清澈起来,微弱的光线似乎在述说,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已经过去,黎明即将到来,这让夜色变得清澈的光线,就是从遥远之处升起的第一缕日光,只是因为天地太过广阔,才分薄了亮度和热度。

    高川抬头从后视镜看往身后,只见那个怪异的东西仍旧站在和车身一条直线上,有一种背对车子的感觉。车子之前真的是从它的身体穿过吧?高川这么想着。尽管看起来没有撞伤对方,但高川可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失望——他扫了一眼前方清澈的夜景,那已经是和撞上那个怪异的东西前,自己两人身处的荒野不太一样的荒野地区,空气也好,地质也好,植物也好,湿度和温度也好,全都有明显的区别,让人绝对不会觉得,之前和之后的是同一个地方。

    然后,在这片新的荒野上,车子的前方千米外,矗立着一栋充满了古老韵味的洋馆。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证明这次神秘事件还未结束。高川第一时间倒车,沿着来时的路线,再一次撞上那个怪异的东西,想要试试“倒退出去”。

    然而,这一次,那东西就真如幕布一样,彻底包裹了车体。它是如此庞大,从车顶一直拖到地上,车窗全被遮掩。高川再次调转车身,想利用惯性将这层幕布甩开,但是,它粘得是如此牢固。车内温度又开始上升,在义体的观测中,车内所有东西都处于一种不安定的状态,虽然它们还没有发生故障,但是,随时都会发生一些事情,更糟糕的是,发动机开始冒出火星。

    高川一拳捣烂车门,切割了遮掩车体的东西,那东西很脆弱,手感和声音就好似真的一块布料。之后,他抓起懵懂的司机速掠到车外。在几十米外站住脚时,车子就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变成了一团火球,在半米高的空中滚了几滚。若非高川眼明手快,飞溅出来的碎片就有好几块会直接贯穿司机的身体。

    那原本是怪异,却在第二次撞上后蒙住了车体的东西,也成为了燃烧物——熊熊大火因为它的存在更加激烈,无论触感还是视觉,它都像是一块真正的布料——而高川无法证明,它到底是不是一块布。它燃烧后变成的飞灰伴随着夜风卷起,洒落在四面八方,高川身手接住一点,这灰烬的手感很真实,根本就不像是过去那些怪异死亡后变成的灰烬。

    无论它此时显得多么正常,多么像是一块布料,但是,第一次撞上它的时候,就仿佛穿过了光暗的交界,来到一片新的荒野中,也是不争的事实。高川和司机就脚踏在这片不一样的土地上,月色和星光是如此的澄澈,却衬托得远处那孑然**的洋馆更加诡秘了。

    有一种怪诞的气氛,融入两人呼吸的空气中,被他们吸入,在血管里翻滚。

    司机的表情油然变得清醒了一些:“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你才是本地人。”高川说。

    司机正了正神,蹲下身体抓起一把土嗅了嗅,说:“不,我从来都没有到过这种地方,这里土地的味道是陌生的,风景也……”他当然注意到了洋馆,毕竟是如此的醒目,在此时此刻此景,它带给人的更多是不安,又让人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在等待自己,这就是一种命运,命中注定自己必然要走进那栋洋馆中——是的,没有理由,就是一种命运感。

    可是,司机不是神秘专家,他没有必要去相信自己的感觉。对于普通人而言,感觉也往往是错觉。高川觉得,司机正陷入一种错觉中,而这又是普通人在面对神秘事件时往往会出现的情况。他们所感到的“命运”,其实并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命运”,他们是无法感受到的。

    “我们也许应该过去看看。”司机一如高川所料般,喃喃自语着。

    “我们的车子毁了。”高川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提到车子的事情。

    然而,哪怕车子被炸毁是一件挺刺激的事儿,但在那栋洋馆的怪异吸引力下,司机对此无动于衷。他只是“哦”了一声,魔怔般盯着那栋洋馆,一言不发地向前方走去。他才走了几步,就被高川抓住手腕,他转过头时,目光有些呆滞。

    “你可以不去。”高川冷静地说。

    “不,不一样,之前我可以不去任何地方,但只有这一次——”司机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但声音中的意志却更加坚定:“我一定要去那里,我想看看……”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去那个洋馆。

    “为什么一定要去?你知道那是什么?”高川反问。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司机有些兴奋起来,“那是女巫的房子,传说中,她一年四季都会在洋馆的花园里沉眠,因为,她的灵魂或意志什么的,一直都在外面游荡。对她来说,外面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如同梦境。据说,无论是谁,只要可以唤醒她,就可以让她实现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那是传闻。”高川说。

    “但是,传闻就在眼前,我们所看到的,总不可能是错觉吧?”司机还是很兴奋,说:“你不也看到了吗?我们都看到了,它就在这里!”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高川仍旧紧抓着他的手腕。

    司机挣了好几下,都没有挣动,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让我去吧,就看一眼,我想见她。”

    “你有想让她实现的愿望?”高川追问到。

    这一次司机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到:“我想让我妹妹的眼睛好起来。前些时候,她的眼睛进了有辐射的尘埃,现在已经快要失去视力了。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就无法根治她的眼睛,但是,女巫的话一定能行。”

    他的意志很坚决,高川知道,就算用手铐锁住两人的手,他也会硬拖着自己向那边去——这种强烈的想要见到女巫,祈求其能为的意志,就好似信徒一样。也许,正是因为坚持着自己童年时代的传说故事,所以,才会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变得这般狂热吧。

    “……我明白了。”看着一步也不退让的司机,高川缓了口气,说:“我跟你一起去,反正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我们原来所在的地方。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里的问题才能出去。我们的车子没了,希望出去后,不会是被扔在荒郊野外里。”

    “放心吧,如果真的有女巫,一定不会变成那样。”司机对女巫的信心是如此的强烈,他仿佛是把自己口中的女巫当成了正义使者。可是,在高川所经历过的神秘事件中,这样的神秘角色往往都充当反派人物或大反派。

    女巫这个称呼让他不禁想到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尽管两者或许本质上不是一回事。如果是在传说和神秘学中有过记载的东西,往往会是以一种现象体现出来,而非是一个确实存在的实体人物。可是,这个洋馆的确让人觉得,正在经历一次传说中的大发现。

    高川放开了司机的手,说:“走吧,我们去洋馆。”

    司机笑起来,一马当先向洋馆行去。(未完待续。)

1658 荒野怪谈

    高川望向这片荒野的远方,地平线在视野的尽头和夜幕连成一片,让人觉得就好似穹幕拱顶从那边升起,又从另一边落下,有一种清晰的弧度感。夜色也远比之前的荒野更加清澈,明明让人觉得这光来自于即将升起的太阳,时间却似乎定格在这一刻,完全没有彻底放亮的节奏。点点的繁星和清冷的弯月,让这片天地愈发显得孤寂。

    地势相对平坦,几乎看不到起伏,就连丘陵都没有,所以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而那栋被司机认为是女巫居住之地的洋馆就耸立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目测距离有上千米,可仍旧在夜色下看得清晰,让人觉得不仅仅是轮廓,就连一些细节,只要睁大了眼睛去看就能看个清楚。

    这里已经不是之前的地域了,甚至可以说,是不相接的,毫不相干的地域。两者唯一的共通点,就在于它们都是荒野。放眼望去,碎石和泥块比草皮树木更多。杂草一丛丛地分隔开来,每一丛都高过人的膝盖,草色枯黄,一幅晚秋的凄清景象,而树木也是多枝少叶,整个树冠看起来光秃秃的,最高的树木也不过十几米而已,大多数只有三四米,树木和树木之间的间隔,比草丛和草丛之间还要远,大概是每隔一百米,才能大致看到一株吧。

    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不是很难闻,觉得有些像是自然草木和泥土的味道,但又会让人觉得,这种味道是异常的,而究竟是怎样的异常,却也完全说不上来。

    司机在前方兴致勃勃地走着,他的目光一直钉在那栋洋馆上,高川很难相信,这是一种正常的表现,哪怕听他说的话,他产生如此兴致的出发点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高川看到过太多狂热的人,而他们也从来自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的某些人或事物,乃至于一种思想。司机突如其来的兴致,让高川觉得,这就是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他本不应该如此,而是被一种神秘力量干涉了。

    在末日幻境里,能够干涉意识的力量虽然不多,但高川也已经遇到不少了。这其中并非每一种都是直接将“意识”当做一个**事物进行直接干涉,而是通过干涉生理运作来引导情绪,进而干涉思想。

    高川觉得,在自己呼吸的这片空气中,那说不清究竟是自然还是不自然的味道,很可能就有干涉人体生理的作用。

    说起来,这里的环境哪怕整体囫囵去看,只要清醒一点,就能轻易察觉到不对劲——它不仅仅是荒凉,而且,没有其他的声音。

    高川走在司机身后,已经留意了很久。出了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之外,荒野中理应存在的其他生物都好似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个虫子都没有。如此的寂静,本就实属怪异,可是在静美夜色的衬托下,这种怪异的寂静反而融入了景状中,成为构成这副凄清静美的夜下荒野的一部分。

    所以,若是沉浸在这份美丽的感受中,可能会觉察不到异常吧。

    高川有想过,这又是一片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因为他和司机来到这里的方式十分异常。他开车撞上了那个怪异的东西,结果穿透了它的身体,就来到这个地方——从过程而言,它更像是一扇门,或者说,它把自己变成了一扇门。

    在更早之前,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某种异类的生命,而不是一扇门。

    从生命到门的转变,只在撞上它的一刹那,这让高川不由得想起“有生命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所谓的瓦尔普吉斯之夜。然而,瓦尔普吉斯之夜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是中继器的前身,而这片荒野的特殊,又有什么原因呢?仅仅在于司机所说的“女巫就住在这里”?

    无论如何,在这片平坦的地势上,最为显眼,给人一种核心感觉的东西,就是那栋洋馆。高川已经尝试过,从那个怪异变成的“门”倒退回去,而事实证明这只是妄想,那东西就如同布片一样没有了——或许死了,或许没死,就如同蜕皮一样。总而言之,想要从原路返回,暂时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你还听说过女巫的什么故事?”高川问到。现在他觉得,目前所撞上的神秘事件,一开始很可能和“女巫”毫无干系,可是,当司机陷入魔怔中,念叨着女巫故事的时候,它便应和着,变成了像是女巫故事的情况。即便如此,高川十分清楚,它仍旧不会是女巫。

    女巫的故事严格来说,和其他国家的神秘学中记载的故事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神秘学的一部分,只不过从地域上来划分,是属于澳大利亚的怪谈。而从整个世界范围的角度来说,类似的故事其实有不少。

    所有的神秘现象,也许总显得和神秘学有一种蛛丝马迹的关系,但是,对这种关系的感受,完全只是当事人的错觉而已。神秘专家的亲身经历已经证明了,完全从神秘学的资料去解读神秘现象,下场就是走到死胡同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然而,就是死亡。

    笃信“神秘学和神秘现象之间存在深刻关系”的人,早已经尸骨无存。

    高川不希望司机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哪怕两人才刚刚认知,虽然两人情分有点儿疏远,但就算是陌生人,高川也会从善意的角度,不希望他遭遇不幸,何况两人好歹也是暂时结伴同行的同伴。他想要劝说司机不要相信女巫,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只用语言是不可能说服对方了。司机的状态让他听不进任何人对女巫故事的反驳,相反,这里的情况越是怪异,就越是让他觉得女巫是真实的,是女巫导致了眼前的一切。

    高川也不打算用意识行走去干涉他的想法,因为,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所认识的意识行走者多次警告过他,如果没有高深的经验和精湛的技巧,就不要强行去改变一个人的意识。大多数意识行走者对他人意识的干涉,也多是引导。“引导”是一种相对弱势的行动,引发的反弹不大,但是,对于想法已经纠结成一块的人而言,却显得力度不足。可即便如此,如果没有到不得已的情况,意识行走者的前辈们仍旧不鼓励去使用更强势的方法。

    对高川而言,自己的意识行走能力的体现,是一座“桥梁”,这些桥梁将人心和人心以最直接的方式牵连在一起,它的正确用法,当然不应该是用桥梁本身硬生生当做锤子使用。

    高川对司机的意识干涉一直都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发音,一个小动作,都在向司机传递某些信息,意图以这样的方式,削弱“女巫”对他带来的影响。司机的臆想和狂热,让那充当“门”的怪异东西变成有形有质,这么做的确解决了一些问题,但也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这些新的问题,已经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女巫的传说?嗯,嗯,让我想想——真高兴你也感兴趣,因为这是很久以前的传闻了,现在澳大利亚也没几个知道吧?我是说,自从我长大后,就没有听其他人说过这些事儿。”司机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阵,他像是对高川说话,但是,高川却觉得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就如同精神病院里的那些癔症的病人般,可他说了一大堆,全都是“为什么没有人谈论女巫”的话题,而不是“女巫的故事”。

    究竟还有没有女巫的故事?高川很是怀疑。从司机的描述来看,有关“vv”和“w”的传闻,的确有不少人知道,但是,关于这个传闻的源头“女巫”,却是一个只流传在小范围地域里的怪谈,是那种很偏门,不怎么让人感兴趣的传闻——甚至有可能只是司机小时候,从某人那儿听来时,由那个某人自己编造的。

    正因为原本的故事素材就很干瘪,所以,无论司机怎么热衷,都无法述说更多,可他又必须说点什么,所以,下意识去讲述那些勉强会出现“女巫”这个字眼的事情——这种下意识有可能还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干涉的结果。

    高川很快就放弃了和司机谈论女巫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了,走在前方的司机嘴里不停,声音却愈加模糊,稀里呼噜的,都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几乎让人以为他在念咒。可他的表情却又如此的兴奋,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走在他后边,落后大概一步距离的高川,虽然一度倾听他的声音,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就连义体都无法听清,脑硬体也无法从声音资讯中提取出的清晰内容——几乎可以认为,司机这种叽里咕噜说出来的话,完全没能讲述其脑内出现的内容,而就是一种单纯的发音而已。高川相信事实没这么简单,但既然连脑硬体都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大脑就更加听不懂了。

    这种情况让高川觉得有一种险恶围绕着他们两人。他沉默着跟上司机的脚步,而这种沉默,司机似乎全然无法注意到。

    看似只有千米远的洋馆,却一直走不到近处。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显示着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按照脚程计算,至少可以觉得洋馆已经很靠近了才对。可是,放眼望去,那个距离却让人觉得一点都没有缩短。高川往后看,却不由得毛骨悚然,因为在他的身后,有着明显的足迹留下,而且,不是两个人的足迹——这些足迹仿佛嵌在泥土里,又或者是被碎石摆成一个脚印的轮廓,亦或者是草丛被踩得大片大片地俯下,又或者是树枝在微风中陡然被遮断,以不自然的方式掉落一旁。

    这些不自然的动静,在他回头前完全没有感觉到,似乎在说,有什么东西正在隐晦地跟踪着自己两人。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或者说,它们的轮廓,无论肉眼还是连锁判定,都无法从荒野背景中筛滤出来。

    声音,气味,空气的流动感等等,在形成那诡异的足迹时,完全没有起到预警的作用。

    这个时候,高川有点儿觉得,那东西又进一步靠近了,似乎还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又似乎快要贴到后背上,有一种“倘若自己停住脚步,就会和身后的东西撞上”的感觉。

    于是,高川真的停下了脚步。

    他的手臂微微弯曲,整个人蓄势待发,就要发动攻击。可是,感觉中存在,并且在已经出现了确凿痕迹的那东西,却一下子就从感觉中消失了。

    夜风越来越强,高川凝视着草皮和树木,碎石和泥土,想要找出潜藏于其中的异常运动,可是,这一次,他仍旧没有收获。

    “怎么了?”司机终于也回头了,发现高川停留在原地张望,就不由得叫到。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高川实话实说。

    “有东西?什么东西?”司机环顾了一眼,说:“也许藏起来了,没关系,反正我们就快到了。”

    “你没有发现吗?我们和洋馆的距离一点儿都没缩……小……”高川一边说着,一边朝洋馆的方向看去,顿时虚声说不出话来,因为,洋馆真的就如同司机说的那样,已经到了百米外。明明在这几句话前,他所看到的洋馆,还是上千米的距离感。

    看来,这次的神秘事件真的是更契合司机的想法。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司机在这个故事里,就如同主角,而自己只是个配角而已。他推动着故事的进程,所以,故事的要素,那些最核心的神秘,将会围绕着他转动。

    不过,这也不是高川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未完待续。)

1659 领路人

    原本看似远在千米之外,自己两人无论走了多长时间,都无法拉近距离的洋馆,在司机说出“快要到了”这种话时,就陡然出现在百米外,司机对这种突兀的现象完全一副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的样子,让高川觉得是否在他的眼中,这个过程是另一种更为缓和的,契合正常人认知的方式——亦或者,司机已经彻底变得不正常。

    不正常的人看待不正常的现象,才会是自然而然的感觉。而司机会变得不正常,其实也早有征兆了,在这一路上,他的表情、说话和动作,根本就没有半点让高川觉得他还是正常人的地方。尤其是那喃喃自语,浑浊不清的,仿佛念咒一般的声音,司机本人似乎没有感觉,而在高川听来,却不由得联想到了末日真理教巫师特有的语言。

    女巫vv和巫师。

    司机陷入不正常而不自知的表现,以及那喃喃细语之声。

    如果这不是末日真理教在作祟,高川倒是要看看,还会是哪些人。但是,哪怕这次突兀的遭遇,真的是末日真理教搞的鬼,这个过程也散发出一股让高川感到和过去常见的末日真理教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能说完全不一样,但是,这片荒野上暧昧不清的时间感,荒凉而凄清的美感,经由时间洗涤的佗寂,在佗寂中又有一丝不那么自然的造物感——就如同空无一人的清晨,摘下路边小径上尚且挂着露珠的无名野花,插在一旁被人扔弃的木碗里,明明都是随手可得亦或者被人舍弃的物事,却以当事人的意识和美感组合出让人惊诧沉醉的景物。

    如果没有洋馆,可能会觉得这个荒野的成形会是一种自然的姿态,就如同瓦尔普吉斯之夜一样,但是,洋馆就矗立在自己面前,散发出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感,高川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自己所身处的地方,视为一个尚未有人开发的处女地。

    很有可能,是洋馆主人,也就是司机口中的女巫vv,创造了这片沉静的荒野。而这个主人很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即便如此,先不说高川并不害怕末日真理教的人们,仅仅就眼前荒野的韵味而言,高川有些怀疑,这个人在末日真理教之中的身份。

    高川的脑硬体重新将末日真理教的情报筛滤了一遍,其中有许多未解之谜,而最让自己在意的谜题,莫过于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了。尽管“末日真理教由三巨头构成”是神秘世界里众所周知的历史,但是,其实并没有太多考证流传下来,大家似乎都是口口相传,并且,也大都只是听闻“存在三巨头”这么一个大概情况,对于三巨头究竟是哪三个,没有一个准确而详实的认知。

    网络球之类的大型神秘组织中,对三巨头的资料都有很高的机密权限,高川十分清楚,哪怕有近江这层关系在,自己所了解的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些资料的保密性,以及流传于众人耳中的简略程度,让高川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某种意志刻意对这部分资料进行了封存——也许是现存的神秘组织,也许是末日真理教本身,亦或者,是知道详细情况的众人一起在隐瞒情报,以让某些真相于时间中淡去。

    如果这是刻意的,那么,如今的情况足以证明他们的成功。哪怕是高川,也仅仅是知道“末日真理教曾经有三巨头,后来分裂成三个部分:

    一是,玛尔琼斯家现今掌管的末日真理。

    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伪装失败而成功立足于月球的纳粹,以及最神秘的已经连名头都已经三是,不曾听闻的最后一个巨头,席森神父和他的教父兼老师兼领路人爱德华神父,似乎就是最后这个巨头的传承。

    三者虽然都宣称自己是末日真理,但是,仅就末日真理的解释和教义,却有着细节上的差异,这些细节差异让两者的理念分歧越来越大,这也是神秘世界里众人所推导的,原初末日真理教最终分裂的关键原因。这种分歧其实在历史上也并不罕见,几乎所有的宗教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分支的部分经由时间的洗礼,最终抹去了原始教义的痕迹,成为这个宗教的主体。

    玛尔琼斯家率领下的末日真理教,也就是如今最常说的末日真理教,发展出巫师这么一群战斗力主体,它本身所具备的思想其实十分契合末日幻境的时代潮流——末日不可避免,而且正在快步接近。可以说,在纳粹在主动或被迫前往月球之后,正是玛尔琼斯家的一家之言取代了曾经的三巨头多言堂,让末日真理教的思想和行动更加统一和有序化。

    除了纳粹之外的另一个巨头的消失,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因为它在思想上,被现今的末日真理教排挤的缘故。它被玛尔琼斯家以组织内部政治的手段渐渐打压,并且,没能在后继发展中得到更多的人才,于是,影响力就日渐消退,最终退出了神秘世界的正面舞台。

    但是,这个理由只是人们的推想而已,并不存在切实的证据。即便是和网络球有往来的席森神父,也从未正面谈及最后一个巨头的事情。

    正因为最后一个巨头太过神秘,无论是起源,过往和现今,都披着一层令人遐想的朦胧面纱,所以,仍旧有许多人认为,这最后的一个巨头,才是三巨头之中最强大的,最为符合“神秘组织”这个称谓意义的存在。认为它没有消亡,也没有真正退出舞台,只是比现今的任何一个神秘组织都要神秘,这个世界上的众多巧合其实都是它引导下的必然。

    当然,这么说的人,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席森神父被网络球怀疑是最后这一个巨头的传承者,其教父兼老师爱德华神父虽然在如今的末日真理教中占据高位,但是,正是他将这个“继承者”的身份传给席森神父的。而后继的神秘事件中,爱德华神父的背叛,席森神父的出走,都或多或少变成了可以证明这个猜想的蛛丝马迹。

    因为席森神父所秉持的末日真理思想,被视为“原教旨主义”,也就暗示了,如果这个“原教旨”既不是如今的末日真理,也不是如今的纳粹,那么,自然有可能就是最后一个巨头的思想。

    对于席森神父的原教旨主义,在网络球看来是相当温和的教义,也正是因为有不少人认同其观点,所以才有之后的种种合作。这个情况,似乎也暗示着,其实最后的这一个巨头的确没有消亡,而是更好地融入了当今的社会之中。

    在某种意义上,在高川的认知中,既然末日幻境里存在“末日真理教有三巨头”这样的说法,那么它的存在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而在这个基础上,去思考一下这个最神秘的巨头到底做了什么,就不禁让人感到异常。

    无论这个巨头将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多么薄弱,它也始终是末日真理的一部分,在玛尔琼斯家引导下的末日真理教以及扎根月球的纳粹都陆续掀起腥风血雨的情况下,末日步步紧逼的势态,任何一个神秘专家都能清晰感受到。身为末日真理的一部分,最后的巨头不可能如同人们所感觉的那样,完全没有动静——哪怕前台上已经有席森神父和爱德华神父这两个疑似它的继承者也已经开始行动,但对比起另外两个巨头,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过于隐秘。

    并非说,一定要大张旗鼓,才能被视为“有所行动”,只是,当隐秘行动到了一定程度,所产生的影响力也绝对不符合“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在席森神父和爱德华神父的行动,这个最后的巨头也必然会产生更多的行动,不是过去,就是现在,哪怕是未来,也绝对不远。

    神秘专家的经验无数次告诉过高川,末日幻境里的神秘事件从来没有孤立的,在人们可以看到和无法看到的地方,以可以感受到的时间和空间的方式,以及无法产生真切感受的时间和空间的跨度,每一次的神秘事件都在同时和更多的神秘时间产生联系,形成一张极度复杂的连锁网络。而从病院现实去看待这些神秘事件的连锁反应,也多少可以和末日症候群的恶化联系起来。

    这种神秘事件和神秘事件之间固然存在的联系,让这一次“女巫vv”事件也不存在孤立的可能性——从这个角度出发,高川始终认为,自己和司机的遭遇,绝对不是什么偶然。哪怕司机真的是这次神秘事件的主角,自己存在于这个地方,也绝对不是被无辜牵连。

    一种来自于神秘,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和自己存在某种关联的事物,正在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表象,和自己产生一种更为直接的接触。高川相信,洋馆里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它都有目的,甚至可以说蓄谋已久,眼下看似的突兀,都起源于过去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些经历累积起来,为这次接触创造了条件,仅仅是,在产生这种直接接触之前,自己无法对其中的联系生出感应,无法对这样的趋势形成认知。

    那朦胧的,必然的,暧昧的,分不清是恶意还是善意的意志,主宰着这片荒野,高川觉得,洋馆里的东西,其气质也必然和这片游离于自然和超自然的寂静荒野之夜有着非同寻常的一致性。眼前的景色是美的,哪怕让人犹豫,产生质疑,但是,冲击着内心的美感,让人无可置疑。

    对高川来说,“美”就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和谐,比“丑”这种表面上更具备冲击性的感观,更具备可怕的侵蚀能力。他甚至可以对散发着这种力量的存在进行一个初步判断:对方一定是意识行走者,而且,是自己目前所见识过的意识行走者中最强的批次。

    对司机来说,或许眼前的接触,是一次意外,是一种可能性,是愿望的达成,也是许愿的开始,是让内心悸动的偶然遭遇,亦或者是命中注定的渊源。但是,高川自己的认知,却是自己受到了邀请——是的,不是围困,虽然神秘,可能充满恶意,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对方想要和自己两人见面,无论原因是哪一个,都必然和另一个有所牵连,自己二人不存在“无关者”。

    从一开始,高川就不觉得,自己两人存在无法接近洋馆的可能。不过,当他们站在洋馆宽敞外院的大门外时,还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尽管远远就能看到洋馆的轮廓,甚至在当下的环境中,可以看清一部分细节,但是,来到如此近的距离看到它后,仍旧觉得它和自己想象的有很多不同——说不上究竟有哪些不同,只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如同同一个事物,第一次看到时是一个印象,在间隔一段时间后,第二次看到时,虽然觉得熟悉,却觉得有许多地方改变了,却难以述说,究竟是事物的改变,还是自己的改变。

    这里的一切,和荒野的一切交相辉映,都是如此的暧昧,安定却不确定。

    洋馆外院的门墙刻满了时光的斑驳,刚刚长出的新藤和刚刚枯萎的老藤交织在一起,从墙壁一直爬到大门上,虽然没有倒刺,却纠结着,宛如锁链将大门封死,似乎在告诉两人,这里其实是一个废馆。不过,无论是高川还是司机,都不觉得这里真的是一栋废馆。

    洋馆外表告诉他们的,和他们自己固有的印象,交织着,冲突着,造就认知上的游移不定,这让两人都有些犹豫——哪怕高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脑硬体也在严格管理着情绪,本不应该存在犹豫。(未完待续。)

1660 领路人2

    近处看,洋馆告诉人们,它是这般样子。然而,在更早之前,从千米外看,洋馆所告诉人们的,又是另一种样子,明明在外观结构上不存在变化,却因为观察者自身的主观认知产生差异性。在极短时间内的不同印象,极大地冲击着高川和司机的想象。这里藤蔓纠结,但肯定不是什么废弃的馆所,想要打开大门,不是翻墙进入,就得先铲除这些藤蔓。这让他们有些犹豫。

    两人所犹豫的东西并不相同。

    在洋馆是女巫住地的前提下,司机觉得无论是清除藤蔓还是翻墙而入,都是一种不道德的入侵行为,怕引来洋馆主人的不满。他对确对女巫的故事燃起了熊熊的好奇心,但却也因此忌惮着故事中女巫所带来的种种厄运和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传奇的冒险之中,注视的是只属于少数人的宝物,虽然他不是神秘专家,但是,女巫vv的故事之稀罕,甚至就连见识多广的神秘专家也鲜有听闻——这次,是他第一次向他人讲述童年时偶然听到的故事,并亲身经历着这么一个故事。

    是的,司机认为,眼前的一切,都在证明女巫vv的存在。

    “……要不我们先找找门铃?”司机这么问到,只换来高川的白眼。

    “我倒是觉得放在那边的斧头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也许是主人刻意提示我们用它。”高川指了指门内一侧,用视线可以看到的角落里,嵌在半截树桩上的斧头。清冷的夜光下,斧头竟然给人一种寒光流动的感觉,没有半点腐朽,围绕着树桩,还有多条被劈砍成条状却没有收拾的木柴。

    高川觉得,斧头的样子明显和这个宛如废弃般的庭院模样不太相符,仿佛是借由这种不相符凸显自身的存在——它或它的主人想让来访者使用它,当然,首先得把它弄出门外才行。

    “你在开玩笑吗?”司机瞪大了眼睛,“要拿那把斧头就非得进去不可,既然都进去了,又何必再用斧头?”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总有一些古古怪怪的小伎俩。”高川平静地回视他,说:“只要你愿意,我有一百种方法从外面拿走那把斧头。”

    “不,还是算了吧。不管是什么技巧,总觉得用斧头劈门不是什么好事——”司机断然拒绝了,“换做是我肯定要生气。我可不想惹怒一个女巫,我还希望她能帮帮我的儿子。”

    高川点点头,至少这样的想法还算是正常的。他差点儿觉得,司机拒绝的理由会是更匪夷所思。

    司机来到这里,不是带着单纯探访传闻真相的心理,而是抱着祈愿的心态。这种情况下,他能有多恭谨,就会做得多恭谨。

    “为了儿子啊……”高川突然有些犹豫,他起先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似乎之前的对话,让他产生某种想法,对什么情况有些质疑,但问题在于,一时间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总之,内情就是从刚才的对话联想到的,是灵光一闪,差一点点没有捕捉到。

    另一方面,这种犹豫的产生,也加重了洋馆的可疑性,乃至于进一步验证着高川的猜测:洋馆主人在意识干涉层面的造诣,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

    高川也不想以太过粗暴的方式打开某个不知名,但的确怪异且强大的东西的住所,无论它是不是女巫,亦或者是不是人类。

    “小心点。”高川不由得对司机说:“我感觉到了,在这里的任何想法,都会带来某种反馈。”

    “当然。”司机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那可是女巫,女巫都会读心术。”

    “可没有读心这么简单。”高川说着,但也知道,眼下的司机早就被对方的力量干扰了,不可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虽然司机看起来像是“主角”,但另一方面,他也像是“领路人”——带领高川来到这里面见主人的领路人,而司机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领路人”。

    “好吧,让我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呆在外面猜测也不是事儿。”高川再次看了一眼空荡荒芜的庭院内里,遂将目光落在藤蔓上,他伸手摸了摸,植物特有的触感十分真实,这些藤蔓可以明确分辨出新旧来,新枝和老枝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纠缠打结,让人觉得如果不是人为引导,它绝对不会长成这副样子。

    “它动了吗?”司机突然问。

    “什么?”高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想问什么?

    “它可能是女巫的宠物。你看,就像是故事里说的那样,它看似死气沉沉,但其实只是它的伪装,真正的它又聪明又敏锐,还会吃人。”这么说着,司机倒退了两步,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高川和藤蔓,就像是把自己想象的当真了。

    “那只是故事。”高川说,就想一口气将藤蔓拽下来。反正他的力气够大,而且,也觉得这么做不比用斧头劈砍,亦或者用脚踹,亦或者火烧和翻墙而入更加礼貌——当然,他心里觉得,如果换做自己是洋馆主人,也许会有少许不舒服,但也不会太在意。

    不过,在他那么做之前,就被司机看穿了。这个男人用力喊到:“别动!”

    在高川如言停下后,他连忙解释:“你伤害了它,它会如同毒蛇一样咬你。”

    “哦,我知道了。”高川听他这么一说,反手用力一扯,就将一大片藤蔓从铁门上扯了下来,可下一瞬间,抓在他手中的藤蔓倏然变成了毒蛇,而仍旧盘踞在铁门上的藤蔓也一口气朝他席卷过来。

    “天啊!”司机的反应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然后他就看到高川仍由毒蛇咬在自己的手臂上,仍由藤蔓卷住他的身体,而这个身材高挺的年轻人,以更粗暴的方式向后退,一边撕扯身上的异物。本来觉得会很危险,十分难缠,肯定力量极大的藤蔓和毒蛇,就好似棉线一样,轻易就被扯断了。被扯烂的藤蔓和毒蛇,一掉落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枯萎下去。

    司机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事情这么轻易就被解决了。

    可是,对高川来说,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情况。首先,义体的力量从来都没有标注过一个明确的数值,但绝对是在所有神秘专家中都属于拔尖的批次。之后,司机提醒过他“藤蔓会反击”,在他的经验中,倘若司机不这么说,说不定不会出事,但是,当司机这么说了之后,十有**会变成确有其事。

    换一个角度,可以把这种情况当做一个小小的“预言”,那么,当它发生的时候,只要有所准备,基本都能应对过去——当然,不是百分之百。只是,高川对现况进行过评估,认为至少在这个阶段,还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出乎意料的杀伤力。

    “这样就清净了。”高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被清理出门面的大铁门,原本还有一些藤蔓盘踞在上边,但是,在被高川清除了一批后,剩下的也如同规避风险般往两侧缩去。在连锁判定中,它们的源头是在庭院里一处难以注意的角落。

    “没,没事吧?”司机还有些胆颤心惊。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庭院深处的洋馆,那里门窗紧闭,却在视线移开的一瞬间,恍惚觉得有一闪而过的光照亮了一处房间,而一个人的剪影就映照在窗户上,让人悚然而惊。

    他差一点儿就要叫出来。不过,仍旧死死压抑住了心中的恐惧,对高川说:“我看到它了。”

    “女巫?”高川也扫了一眼洋馆,但他看到的洋馆同样门窗紧闭,没有半点生物的气息,甚至于根本没有打理过,窗台也落满了尘埃。

    “是的,它……”司机咽了咽唾沫,说:“它就在里面,好像是个女的。”

    “女巫当然是女的。”高川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如此说到。

    “不,女巫只是一个统称。”司机解释起来:“就我所知,女巫并没有明确性别。是不是很奇怪?”

    “啊,是有点。”高川虽然也这么觉得,但是,这个世界上奇妙古怪的事情多的是,用一个有着强烈性征的词语,例如“女巫”,来表示某一类存在,而不刻意强调其性别,无论在故事还是在现实里,都是存在的。

    在末日幻境里,人的语言词汇由意识产生,当意识可以直接呈现力量的时候,语言词汇自然也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神秘学中,这样的情况叫做“真言”和“真名”。无论何时,对神秘专家来说,暴露自己的真名就和暴露自己的神秘力量一样,是一个慎之又慎,但总是难以彻底防范的事情。

    “女巫”也好,vv也好,w也好,三者合一的时候,高川相信,它拥有某种神秘力量,而无论是述说还是记录,都会产生一些看不到的影响。尤其在对方还是一个格外强大的意识行走者的时候,就越是体现得深刻。

    这个时候,高川又犹豫了,他又仿佛想到了一件事,这次犹豫的东西和之前犹豫的东西是同一回事,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妥呢?这种突如其来,灵光一闪的迟疑,让他没有立刻推开大门,反而转身拉着司机离开到远一些的地方。

    大概有二三十米。

    司机一头雾水,就问到:“这是要做什么?”

    “问你一件事。”高川这么说到,他猛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了,那个灵光一闪的念头,仿佛冲破了层层迷障,一跃到他的脑子里,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同时也为之感到棘手,“你是认为女巫在这里,所以才想来的吧?”

    “当然。”司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爽快地回答到。

    “为什么想要见女巫?”高川再次确认。

    “当然是为了我的妻子。”司机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的妻子在不久前,眼睛被有辐射的尘埃弄伤了,我不想她就这么一辈子过着黑漆漆的日子,什么都看不到。”

    “不!”高川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共告诉了我三次,可是,每一次都不一样。”

    司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反问道:“你倒是给我说说,有哪里不一样?”

    “最先的时候,你是说妹妹,然后,就变成了女儿,紧接着,又变成了儿子,现在则是妻子。”高川平静而冷酷地盯着司机,说:“再问你一次,你是为了谁去见女巫?”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那些了?我没有妹妹,也没有女儿,没有儿子,更没有结婚。”司机完全不是在作假般,用一脸气愤的表情说:“我不会用自己的亲人开玩笑,我来这里见女巫,是为了我的姐姐!”

    高川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仔细观察了司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处是违心的表现,仿佛他也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又多么的混乱,仿佛在他的认知中,他所说出的人物关系一直都是确定无疑。

    高川隐约明白了,一种神秘力量干涉着司机的意识,而司机所说的“理由”,或许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到的。无论是妹妹、女儿、儿子、妻子还是姐姐,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其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司机要有一个“前往洋馆的理由”。他在这个被赋予的理由的督促下,将高川带到了这栋洋馆前。

    高川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有点儿觉得,主角的身份正渐渐从这个司机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身为“领路人”的司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如果他被认为是不再被需要,就有可能被杀死——高川不介意司机那混乱的意识,他想方设法寻找一个可以帮助他的方法,当然,最后的办法,就是去见洋馆主人。

    高川用力推开庭院的大铁门,这一次,他再没有半点犹豫。(未完待续。)

1661 此间人家

    庭院不深,距离洋馆门厅只有近百米,但横向的宽度却一眼望不到头,除了有更多不知道其功能的建筑挡住了视线外,清澈夜色下也仿佛有一层黯淡的纱布遮掩了那一带,乃至于就连荒野上的光线也似乎比这里更亮。即便看不清庭院里的事物,但却没让高川产生那种神秘事件中常有的仿佛暗中埋伏着魑魅魍魉的感觉。这里是昏暗,阴暗,可以用任何词语去形容,而绝对无法用上那些表现亮度的词汇,可却并非是贬意。

    这里哪怕被形容为阴森,也是一种干净的阴冷森然,也不寒冷,仿佛被某种庞大的无形之物拥抱着,可以感受到柔软的部分。

    高川觉得这样的氛围,越发体现出女性的细腻——这么判断总该是没错的,尽管司机说过“女巫不一定是女性”,但居住在这里的,哪怕不是女巫,也应该是女性。高川这么想的时候,目光掠过的地方又隐约浮现了一些充满了女性色彩的事物,尽管男性也可以细腻,甚至可以使用一些外表看来稍微柔美化的物事,可是,从咲夜、八景、玛索、近江、桃乐丝、系色等等女性身上学到的东西,一直目睹和感受到的,她们在“女性”上所体现出来的特质,让高川在判断对方究竟是女性还是女性化的男人上,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触。

    视网膜屏幕不断将空间分隔,选定参照物后制定坐标,将自己两人定位在一个极度精确的位置上,同时连锁判定也在勾勒那些肉眼所看不到的地方。庭院的大致轮廓就以三维透视的方式呈现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上,让他不需要真的去到那些地方,也能精确判断某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布置。没有敌人,感觉不到敌意,最让人在意的,是某种神秘力量对意识的干涉。

    这种意识干涉不仅作用在司机身上,对高川而言也有效果——若非没有效果,他觉得自己本该可以更早察觉到司机提及亲人时的前后矛盾。现在他怀疑,这个司机很可能已经没有了亲人。说什么妹妹、妻子、女儿、儿子等等,都只是自以为的假想罢了。

    司机并不自知,也没有强烈的意识去认知,他只是浑浑噩噩地接受了这么一个设定:在这个设定里,他之所以对女巫的故事感兴趣,是因为他必须肩负起家庭的责任。

    无论如何,一个愿意为自己的家人冒险的男人,是不会让高川反感的。哪怕有了如此负面的猜测,高川也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提醒他,先不提说了之后,司机会不会清醒过来,但是,他一定会十分痛苦吧。亲人可以作假,但是,想要如何对待亲人的感情,却不会有假。

    高川在司机打量四周的时候,有过如何让他清醒过来的盘算,不过,在那之前,先得确保他的安全。在司机浑然不觉的时候,高川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有什么发现吗?”高川问,虽然他不觉得司机会有新的发现,但是,如果司机真的有了新发现,那么,哪怕这个发现只是他的一种错觉,都有可能被呈现出来,变成真假不分的情况。这样的猜测,是根据司机之前和这片环境的交互反馈体现做出的,司机是“领路人”,但也不仅仅只是“领路”而已。

    “没有。”司机微微泛起苦意,“我觉得这里很正常,就是一个废弃的普通洋馆,可是,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不正常的情况了。我不认为,在不寻常的环境中,会有一个无论什么方面都很正常的东西。”

    “反正对方是女巫的话,让你看不出破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回反倒是高川去安慰他。

    “嗯,说的不错。”司机的视线转回正前方的洋馆门厅,“我只是希望不要太危险……”顿了顿,提议到:“我们进去吧。”

    高川点点头,和司机一起越过中央喷泉——喷泉已经干涸了,池壁长满青苔,雕像底座是石材制成,已经有了明显的损毁处,那些裂纹和缺口让它好似随时会崩塌一般——空气开始传来荒野上所没有的气味,不难闻,但却很难让人产生好感。这种气味仿佛若隐若现地排斥着两人,他们没有停留,司机率先加快了脚步。

    在高大的厅门前,司机却怎么都找不到门铃之类的呼叫器,不得已,他只能砰砰砰地用拳头锤着这扇大门。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司机都快要放弃了,高川才听到门后传来动静,可是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上,由义体部件和连锁判定能力共同构成,实时更新的三维影像却没有显示出任何活动的物体。不一会,高川甚至可以感觉到,门后那东西的靠近了,观测上仍旧是一片空白——又是幽灵?他不禁这么想着。他习惯于把自己看不到,但却可以感觉到的活动物体称为幽灵,尽管这样的称呼其实无法正确描述这种神秘现象。

    “有东西来了。”高川拉了司机一把,让他退后几步。高川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司机刚退开,木质而厚实的大门立刻渗出血来。无论是高川嗅到的,还是视网膜屏幕上的判断,都让他断定这是人血。这些血液沿着木质纹理流动,将一个复杂的图案勾勒出来,之后又燃烧起来。于是,厅门开始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司机吓了一跳,但还是紧张地接住那红色的液体,确认到:“没错,是血!人血!”然后又说了一句:“不愧是女巫住的地方。”

    对普通人来说,女巫本就是神秘的存在,她所在的地方,充满了负面意义的不可思议,反倒是让人容易接受的事情。

    “有东西出来了。”高川弄不清这些血是什么,用血来表现某种神秘性的情况,在过往的经历中还是挺常见的,而最为危险的,自然是伴随着江的出现而产生的类似血液的红色现象。在高川的内心中,黄色现象更多是暗示lcl,而红色现象往往代表了一种人类意识最深处的恐惧。

    眼前大门上的血色,毫无疑问让高川更进一步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方很可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近似于最终兵器的存在。

    血色的蔓延很迅速,不是涂满整个门面,而仅仅是将木质纹理更深刻地体现出来,这些纹理所构成的复杂图案,虽然看起来很像是魔法阵,但实际上有没有意义,高川无从得知。

    储蓄,转化,开启……利用神秘学上的知识牵强附会这些纹理图案,高川对其意义进行猜想,并用脑硬体将之记录下来。

    司机在一旁吞了吞唾沫,他似乎这才产生恐惧。或者说,这个时候突然上涨的恐惧,才堪堪压过想要见到女巫的热切心态。

    浅黑色,宛如薄纱一样的雾气从门缝中渗出。高川和司机已经退到了台阶下方。

    然后,门打开了。

    门后依旧阴暗,看不清东西,隐约觉得有个女人站在那里,但是,轮廓也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中,恍恍惚惚看不清楚。

    高川沉默着,司机也没有说话。

    紧绷的空气让人觉得,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

    然后,那个女人的轮廓又迈前一步,整个人就一下子褪去了那朦胧的薄纱,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个女仆,朴素保守的黑色长裙几乎和鞋面接触,但是,鞋子却是高跟式样,有着时尚而明亮的色彩,长裙外又围着白色的围裙,衣物包裹得紧实,进而凸显了这个女仆远在平均水准之上的身材。当司机抬起头,想要看她的脸时,自己的脸反而刷成了青白色。

    高川的视线也从女仆的****抬上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完全具体五官的脸,好似衣物摆架的模特人偶,虽然隐隐可以看出五官的轮廓,但却因为没有更具体的东西,所以,让人觉得很恐怖。更甚者,连暴露在外的肌肤也缺乏生物的柔软和色泽,反而有一种无机物的坚硬感。

    她不是人类。

    有这个认知的,不仅仅是司机。

    但是,她是会动的,而且,没有敌意,想是出来迎接客人。她似乎不需要理会客人为何来访,又似乎知道客人为何来访,她开门的速度,让人觉得,她并非是一直等待这里的看门人,而仅仅是习惯于有人拜访的情况,而显得不疾不徐。

    司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他认为这里住的是女巫,也仿佛觉得不能在这种时候开口询问。

    高川也仍旧沉默着。

    女仆侧身摆手,微微鞠躬,做出“贵客请进”的姿势。这一次,两人都看出来了,她的一举一动的确有一些机械感。

    司机和高川互视一眼,他下定了决心,说:“我一定要进去,高川先生。”

    “知道了,那就一起吧。”高川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两人走进厅门,在眼睛适应门内的光暗前,重新变得模糊的女仆关闭了大门,发出吱呀和嘭的一声,在声音回荡的同时,她已经不见踪影。回音愈发显得这个厅堂是如此宽敞,两人打量着厅内的摆设,反而意外的没有发现太多奢华的物事,说它空旷是必然的,因为,除了一张巨大的地毯外,这里甚至连供人休息的桌椅都没有,装饰品更不用说了。抬头就能看到裸露的房梁,却意外的有一种粗犷的美感。

    大弧度的楼梯连接着二楼,高川觉得自己两人若想找到点什么,就必须上去。

    司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没有犹豫,他在寻找女仆未果后,就迈步朝楼体行去。高川连忙追上去,这个时候的司机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仿佛刚看到血色的大门和非人的女仆时,所暴露出来的恐惧,已经被他扔到脑后了。

    司机没有说话,走得很快,让高川觉得他仿佛知道该去哪里。他真的熟悉这栋洋馆吗?高川觉得不是,而仅仅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意识力量正以更大的强度干涉着司机的意识。

    相比起一楼厅室的空旷,二楼倒是遍布房间,只有一条走廊横在所有可见的房门外。仅仅从外表,看不出哪一个房间的重要性更大,但是,司机仍旧轻车熟路般,将高川带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前。这个房间的位置,油然让高川生出一种即视感。很快,一段印象浮现脑海:在病院现实里,高川所住的病房,同样是在走廊的尽头。

    越是打量眼前的房间,高川就越是觉得,它像极了高川还是人形的时候,所居住的那个工房一样病房。

    是根据高川们的经历来设计的吗?高川这么想到。如此一来,对方很可能对病院现实有一定的了解。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做到这种事情?高川在病院现实时确认过,这么多年来,能够接入和脱离末日幻境,拥有这般自由性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只有高川一个。

    那么,眼前的感觉,又如何解释?

    带着疑问,他先司机一步,推开了房门。房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两人走进去,看到的却不是一个和门相衬的小房间,而是一个相当于厅室的大房间。

    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身穿哥特式的蕾丝边礼裙,侧坐在看起来十分昂贵的华美木椅上,轻轻啜着杯中红茶。她不像女仆那般充满了非人的特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调又不近人情的哥特女孩,淡茶色的遮阳伞就搁在茶桌上,稍显得不羁。

    若要说美丽,她自然是美丽的,不是青涩的美,虽然只是十四五岁的相貌和身材,却让人觉得她已经是盛开的花朵,当然,如果化成画,她的周遭还要点缀更多的花朵。高川觉得,应该是郁金香吧,各种颜色的的郁金香。

    若要说她就是女巫,在感觉上也是可以接受的,尽管她的外表和想象中的女巫不太一样,但是,周遭漂浮着的神秘气息,让人一见到她,就觉得她是一种不正常的存在。(未完待续。)

1662 最古老的意识行走者

    和所有的郁金香相衬的女孩,无论是白色,黑色,金色,红色,都仿佛分别可以衬托出她不同的一面,但却偏偏无法用单独一种颜色的花朵去描述她的气质。那身黑白相间的哥特礼裙,以及那深深的眼影,便就勾勒出对她的第一印象。要说妆容,高川觉得自己所见到的女性当中,她也算是最浓的一个。即便如此,也不让人觉得,她的美丽是利用化妆修饰出来的——有这么一种深沉的,如同时间积淀般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浸其中,挖掘在那内在深藏的秘密,与此同时,又会对自己将要挖掘出的东西感到深深恐惧。

    就像是——

    “一旦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就一定会后悔。”司机如此说到,高川看到他在颤抖,身体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他脸上流露出的恐惧是之前所未出现过的,即便如此,那发软得几乎看似就要跌倒的双脚仍旧强硬地支撑身体。高川总觉得他知道更多的东西,在他那深藏恐惧的眼神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光芒,高川之所以可以察觉,正是因为他太熟悉这种光芒了。

    就如同末日真理教的教徒在向着自己所遵循的真理祈祷那般的光芒。

    这光芒所产生的力量在吃撑着这个男人不至于摔倒,亦或者掉头就跑。

    “vv还是w?”高川重新将目光转回哥特女孩身上。

    哥特女孩优雅地放下茶杯,拿起餐盘边的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至少高川感觉不到,就好似只是一个普通人被打扰了进餐般,微微有些不快。不过,高川觉得她是不可能产生那种情绪的,或许不能将眼前的女孩当做“人类”来看待,人类固有的情绪、习性和本能,真的体现在她的行为和表情上吗?就如同她的妆容一样,高川有些觉得,这个女孩所有像是人类的细节,都仅仅是将自己伪装成人类而已。

    说到底,倘若这片荒野和这个洋馆就是她的领地,而她也的确就是引导两人前来拜访的主人,那么,高川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位主人的猜测,全都可以暂时归纳在她的身上。

    这是一个或许活了许多年的怪物。

    被司机用灼热的眼神盯着,哥特女孩不疾不徐地说:“没想到,最后带给我惊喜的,竟然会是你。我的第三位信使。”

    信使?司机有些迷惑,闷头沉思,但是,高川总觉得他一定会想起什么——关于信使,关于他来到这里的原因等等——女孩的说法,已经证明了这次遭遇绝对不是什么孤立事件。她之所以用了“惊喜”这个词汇,高川觉得指的就是自己。他不由得想,难道没有这位司机做引子,我和她就永远都不可能碰面吗?

    这么说有点儿让人难以相信,高川觉得如果她的身份真如自己所想,那么,自己和她的见面就是迟早的事情,并不需要这么一个“领路人”。

    现在,司机也没有时间去纠结对方是不是女巫了。高川看得出他的脑子一团乱,但至少并没有生命危险。高川想要进行意识行走,不过,在这个不明底细的对手面前,在对她的身份和能力有所猜测的情况下,贸然使用自己的能力,有时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说到底,这个哥特女孩到底是谁?高川想要她口中说的一个更加真切的答案。

    “你是谁?”高川冷静地问到。

    “我就是我。”哥特女孩反问道:“但是,这么说的话,你们大概是不好理解吧。那么,你们是怎么称呼我的呢?”

    “女巫?vv?w?”高川举了几个例子。

    “啊,都行,因为我当初就是这么对信使说的。”哥特女孩的笑容有一种被时光洗涤的端庄,这副年轻娇小的面容上,露出这般笑容,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我来到澳大利亚定居,便将女巫的故事告诉了三个信使,当他们逐一长大,我便成为了女巫。但说到底,其实并没有女巫这样的东西,我既不是vv,也不是w,即便如此,你们仍旧可以用这个故事里的称呼来记录我的存在。”

    她说得拐弯抹角,显得富有深意。高川觉得这是因为,她使用的是意识行走的力量——称呼决定认知,让存在意义浮现,从某种意义上,倘若某件事物没有一个固定的概念,亦或者有概念却没有称呼,那么,它的存在就很难被人所认知。在意识行走者的世界里,不被认知在很多时候,都等同于“不存在”,尽管这种等同不是完全正确,也不是全部都是如此。

    “你需要他人的认知才能维持自己?”高川直白地问到。

    哥特女孩也不生气,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空间回荡:“被人认知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之一,至少要有一个观测者,自我才能存在,哪怕这个观测者就是自己。所以,是的,我需要他人的认知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但是,因为我自己也能观测自己,所以,就算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认知我,没有人知道我,我也不会消失,只是很难在和其他人发生接触。那时,我和其他人就像是分别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里。”

    “你不喜欢那样?”高川问。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不过,在更多的时候,我的确讨厌被人打扰。所以,我只限定了三个信使来维持认知,而不是更多人——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会将我见的人带来,就如同现在这样。”哥特女孩微微点头,看向司机,对这个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男人说:“你看,哪怕是信使,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也无法维持对我的认知。而他们对我的认知,仅仅是通过一个编撰出来的故事传说来维持的。”

    “虽然你很坦白,但是,我仍旧不知道你是谁,想做什么。”高川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你,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更彻底地回答,你到底是谁?”这么说着,他后腿一步,落后司机半个身位,司机对两人的对答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个坏了线的玩偶。

    “你已经有猜测了,不是吗?高川。”哥特女孩说:“和你猜想的差不多。”

    “你能看到我的内心?”高川记得司机曾经说过,女巫可以透视人心。

    “不,但我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的思维和行动充满了规律。”哥特女孩说:“就如同你会在开战之前,密切关注敌人的动作,推断敌人的想法,对我而言,这不是为了战斗才刻意去做,而是一种习惯,我看到你,本能就会得出结论。”

    “你是末日真理教的人。”高川用确定的语气说到。

    “是的,我是末日真理教的人,更确切地说,我就是末日真理教。”哥特女孩说,但她这么顺着话来说,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儿弄虚作假。

    “末日真理教有三巨头,哪怕你只是其中一个,也无法代表末日真理教。”高川的戒备更露骨了,“你是想要对付我们?”

    “对付?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哥特女孩平静地微笑着,“我已经不做头儿很多年了。”

    在她这般说的时间里,高川仅剩的一点安全感也消失了。眼前的这个笑容里存在极为强烈的固执感,让高川相信,她一定会让自己做点什么,倘若自己不做,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来到这个荒野,进入这栋洋馆,司机更是连自己扮演什么角色都不是很清楚的信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再自己这边。

    “为什么让他带我过来?”高川问到。

    “很好,让我想想,因为太久没有对人说了,我自己也思考了许久,所以思路有些杂乱。”哥特女孩顿了顿,才说:“干脆,我们从头说起吧。说说末日真理教,说说我为什么要成立末日真理教,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高川点点头,无可无不可。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哥特女孩要说的事情,一定会让自己大吃一惊。

    “这个世界并不总是眼前这个样子,这你应该十分清楚吧,高川先生。”哥特女孩说:“除了世界线会因为原因跳动之外,世界本身也会在一定时候分解重组。”

    “你是说,世界末日和创世纪?”高川说。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高川先生应该可以理解的,这个世界的末日和再诞,到底进行了多少次,我不太了解,但绝对不会是一次两次。”哥特女孩用深意的目光和高川对视着:“虽然世界线发生跳动,世界的重组,都会有许多和上一次世界雷同的人物,但是,他们其实也是不同的。在这个意义上,这个世界的末日不仅仅存在,而且还可以理解为一种十分快速的新陈代谢机制。每一次世界诞生,都会比想象中更快地迎来末日,这就是真理。”

    “末日真理,万物都会死亡,但万物也会重生,这个循环是有意义的,而无法被人类的智慧所理解的。”高川没有反驳,只是如此述说着,末日真理教的教义中常常提起的说法,“血肉如草木,荣耀如昙花,草会枯萎,花会凋零,然而死亡并非终结,一如真理永远长存。”

    “有人认为,这是自然界的循环。但是,当放大到以整个世界为核心,并且在短则一两年,长则也不会超过一百年的时间,就会循环一次的话,怎么想,都很难冠上自然抉择的名头吧?”哥特女孩这么说着,让高川的额头微微有些汗渍,他有些明白,眼前的女孩给他的感觉总有些怪异了,她似乎已经倚靠自己的力量,深入到末日幻境的运行机制中,多少理解了末日幻境的事实——虽然人们总觉得这个世界存在了千百年,有着悠久的历史,但那些悠久历史的记忆和资料,其实全都是不存在的——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历史就是这么久远,自己的组织就是这么成立的时候,它便会以这样的认知而仅存于人们可以认知到的范围内。

    不是历史让人发展,而是虚假历史从一开始就被灌输在人类社会之中。

    “人们会从亿万年前开始计算地球的生命周期,五千年是东方古老国度所骄傲的文明历程,而所有人都相信,在亿万年之后,人类仍旧会活着,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壮的存在。”哥特女孩说:“但现实是,我们所处世界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有那么一种资讯,在我们观测到世界之前,就已经存在,这些资讯是我们认知这个世界的基础,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些资讯,我们就不会看到眼前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世界的模样大概是一片黑暗吧。那么,这些资讯来自于哪里呢?为了揭开这个谜底,我开始了意识行走,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行走。”

    顿了顿,她对高川说:“我大概是最古老的意识行走者吧。”

    最古老的意识行走者察觉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在轮椅人之前,就已经开始深入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试图在那里验证自己的想法。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要些什么,说到底,她所看到的世界,已经旷阔到了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所无法理解的地步。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仍旧存在天然可以理解她的人。

    那是高川。

    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曾经无数次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来回,在这个过程中,自我人格不断崩溃又不断再生,即便如此,认知却保存了下来。他可以理解,末日幻境不是“星球寿命”,而是“病人寿命”,就如同哥特女孩所说的,一种外部的力量,由始至终地干涉着末日幻境中的人们对世界的认知,这种干涉贯穿世界末日和再诞,亦或者可以看做是“世界之所以是眼前这个样子”的根源。(未完待续。)

1663 新世纪福音

    哥特女孩来历不明,却自承是最古老的意识行走者之一。高川相信她的话,因为她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不是正常情况下可以得到的。在观测世界的角度上,高川和她有一定的共鸣。即便如此,高川仍旧无法更加准确直观地感受到她的力量。她是暧昧的,难明的,看似人形却近乎无可名状的,是这么一种神秘的存在——若说神秘性和战斗力,高川也相信她绝对是目前末日幻境中最难缠的角色之一。

    不需要实际战斗去了解,高川就能从那朦胧的感受中,体味那飘忽不定的强大。

    一如高川所猜测的那样,哥特女孩的确是和末日真理教有着密切关系的存在,换个角度来看,既然她已经经历过多次末日幻境,并深入这个悲哀的轮回,觉察到这个世界的末日本质,那么,当一个末日幻境形成的时候,她的存在自然很有可能天然具备某种很古老的背景——正如同末日幻境的历史是一个“假象”般,她的存在感也将深入到这个假象的背景中。

    例如,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之一,而且是最初的创建者之一。

    哥特女孩娓娓道来的述说,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她在很久很久以前,以自己所经历的时光为标尺,在某一个末日幻境中,在那个世界的神秘专家们觉察到了末日的征兆时,她和一些神秘专家共同寻找末日的起源。在那个时候,她到底想些什么呢?究竟是承认末日真理,还是一如现在的网络球那般,有着更加积极的想法呢?高川并不清楚,而她也未曾解释。

    她仅仅是述说着自己看到的东西。

    “我行走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然后就看到了它。”哥特女孩皱起眉头,声音严肃而凝重,“一个大概不是人类的东西。哪怕是我也无法解释,它到底是什么,是精神现象?是意识产物?会不会可以有物质?亦或者是一种能量?一种势态?总而言之,它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却是一个异物。”

    “但是,你既然无法认知它,也就无法驱除或消灭它。”高川说:“你认为,那就是影响人类认知的外部资讯源头的体现。”

    “是的。”哥特女孩点点头,“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怪物中的怪物。”

    高川知道,网络球也知道,这个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不仅仅来历不明,而其存在于人类的潜意识中,这种存在性已经足以影响到这个世界人们的言行举止和思维方式。以“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范围而言,它对人类的影响力是隐性而又广泛的。正因为它是异常的东西,所以,人类就必然要承受由它的存在所带来的苦楚。

    对神秘专家,尤其对意识行走者而言,这是浅显又理所当然的结论。

    “如果把全人类看做一个整体,那么,这个怪物就相当于病毒,是恶性的肿瘤,它每一次膨胀,都会压迫人们的精神,每一次壮大都会让人类的精神产生恶性的变异。这些精神上的痛苦,是发自潜意识的,没有人可以躲避,所以,人们永远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人类也如同一个个细胞,一次次世界的灭亡和再生,就如同新陈代谢,只是,倘若正常的新陈代谢是纯粹的生理活动,那么,由这个怪物的存在所引发的新陈代谢就相当于是恶性的精神压迫影响到了生理活动,导致生理活动朝恶性的趋势发展。”哥特女孩这般说到。

    司机似乎已经回过神来,他没有什么表示,脸上满是懵懂,他可以听懂这句话的内容,却不明白眼前的哥特女孩到底是想说些什么。要较真去迎合她的说法,当然也是可以的,但对他而言,就是胡吹一气,却根本无法相信其中的内容。

    不过,相对于司机的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高川却是明明白白。哥特女孩所说的东西,与现在的情况而言,不仅仅包括了网络球已经认知到的情况,也符合了病院现实中安德医生所提出的“人类补完计划”,只不过,同样是由精神去影响生理,以达到一个异常的标准,由“人类潜意识中的怪物”所造成的变化,却是恶性的,而并非是安德医生所想要的良性反应。

    反过来说,如果无法控制在末日幻境中观测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无法消除它本身以及它的存在所造成的影响,“人类补完计划”就不可能按照安德医生所想的方向发展。反过来说,既然安德医生执着于“人类补完计划”,那么,这个计划的结果,完全可以视为进一步加重了这个怪物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恶性影响。

    哥特少女说,这个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是“病毒”,是“肿瘤”,是世界末日的源头。这个说法在高川看来很有亲切感,因为,“病毒”本来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苦痛根源。

    两个“病毒”虽然在表达的意义上不完全相同,但倘若将这个末日幻境中所能观测到的怪物,视为病院现实中所产生的“病毒”认知的表现,那么,两者的关系将会比想象的更加紧密和直接。

    这些情况,是网络球的轮椅人证明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之后,高川就已经开始考虑过的——如果直接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杀死这个怪物,那么,整个末日幻境是否会有好的变化,而这种好的变化又是否可以反馈到病院现实角度的观测上?

    网络球和哥特少女在观测到这个怪物后,都认为它就是世界末日,以及人类末日的根源,再差也是最核心的根源之一。但是,在处理方式上,双方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网络球很积极地寻求杀死这个怪物的方法。而哥特少女却因此创建了末日真理教,成为了每一次新的末日幻境产生时,都会存在于“历史”中的三巨头。

    可是,高川仍旧无法判断,她以三巨头身份存在于历史中的末日幻境到底经历了多少次,也无法追述在她的存在性被如此铭刻在末日幻境中之前,她又到底是何许模样。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经历了多次人格的死亡和再生,哪怕经历过目前为止所有的末日幻境,也难以保存那过于巨量的资讯。在他有限的记忆、印象和认知中,他是第一次认知到,末日幻境的创始人之一,三巨头之一的存在,原来是眼前这副模样。

    这个哥特女孩在虚假的“厉害”中拥有不可思议的背景,但对高川而言,自己和她也才刚刚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哪怕相信她所说的话,也很难从感观上表达出对这种虚假而厚重的“历史”的尊重。

    “你不想杀死那个怪物吗?”高川虽然感到意外,但情绪还是很平静。对方的话会让司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难以理解,但对高川来说,她仍旧没有透露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到底是什么人?高川想要的答案,不是“末日真理教的创始人”,不是“最古老的意识行走者”,而是别的可以让高川自己更直观去进行推测和判断的信息。

    高川十分清楚,既然对方已经存在了那么久,还如此了解末日幻境,却又避居于这个与世隔绝的荒野中,一定不是想要安然度过晚年。

    “不,我无法杀死它。”哥特女孩摇摇头,说:“也不是想要找人一起对付它,在我看来,它是无解的,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

    “可是,你既然引导我们来到这里,和我们谈起这些事情,绝对不会只是想要说故事吧。”高川肯定地说。

    “是的,请不要急,还有的是时间,我会一一跟你说明。”哥特女孩如此说到,顿了顿,又说:“当我意识到,因为那个怪物的存在,末日将无法避免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是玛尔琼斯家的先祖和一个名为九头蛇的组织的头领。他们从我这里知道了那个怪物的存在,而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用其他方法确定,世界末日是不可避免的了。为了应对末日,我们成立了末日真理教。”

    “然后,每一次末日轮回,当新世界诞生后,你都会自动成为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之一。”高川补充到:“那么,在你之前,末日真理教是否存在呢?”

    “也许。”特哥女孩说:“也许末日真理教本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而并不是我和其他一些人创建出来的,我们只是找到了它,加入了它。

    “然而,你们还是分开了,每一次轮回都会变成这样吗?”高川继续问到。

    “并非如此,我们分开并不是因为末日真理是否存在的问题,而在于如何对待的态度上。”哥特女孩回答道。

    于是,一个个新的名字,其所包含的意义,以及对末日真理教的认知变化,徐徐在我的脑海中展开。

    因为对待末日的态度而不同,才产生了分歧的末日真理教。虽然总体称为末日真理教,其实在早起有着自己的分支名称,分别是:哥特女孩的“新世纪福音”、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九头蛇的“死海使徒”。在这个公开的称呼后面,是基于三种不同态度,分别以三个巨头为核心,进行思考和行动的分支。

    新世纪福音编撰了最初的教典,倡导用温和的态度去等待末日降临,视其为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命运,而这个命运是不可更改的,也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最终平等。它认为,末日是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的规律,就如同四季气候变化一样,促成了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诞生、成长和结束,以及新一轮的诞生、成长和结束。将这种规律视为悲观的命运论,其实是十分不妥当的,因为,末日实际上已经成为人类所不可缺乏的一部分,阻止它,就如同失去阳光,失去水分一样,只会让人们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机会都不复存在。所以,末日为真理。

    而哥特少女简单述说的原典内容,哪怕是从病院现实的角度进行观测,也是颇为有道理——构成末日幻境的核心基础,正是那些变成了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末日幻境不也会不复存在吗?倘若末日幻境的人们认为自己生存在一个真实而客观的世界里,那么,首先就必须确保,这个真实而客观的世界是存在的,而自己的存在,也必须是真实而客观的,而不是什么幸福的或悲惨的。

    高川一直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倘若真实而客观的,也是悲惨而无法逃脱的,那么,人们是否有必要如此轮回下去呢?这个想法的源头,正是因为,假设自己可以解决“病毒”,那么,活着还有人形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也许是可以拯救回来的吧,而已经变成lcl这么一种稳定液态的病人,又将会变得如何呢?这些lcl之所以“活着”,能够支持如此多的“人格”,是否源于“病毒”的存在呢?

    解决了“病毒”,于是,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所观测到的末日幻境就失去存在基础,最终也将意味着lcl的解体和人格的最终消亡,这样的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川可以理解哥特女孩所讲述的末日真理原典教义——末日是世界存在和人类存在的基础,而进一步,也可以推断出哥特女孩对待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态度,她必然是认为,那个怪物已经成为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不可缺少一部分了。

    的确,那个怪物是异常的,是压迫性的,可一旦拔除它,会不会直接导致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的崩溃呢?哥特女孩有着这样的思考,所以没有采取网络球那般积极的态度。

    “就如同房梁一样,去除了房梁,屋子就会倒塌,而腐朽的房梁看起来让房子摇摇欲坠,但毕竟还没有倒塌。想要替换房梁,首先就必须准备好支撑房子的替代物,确保足够的安全措施。”哥特少女如此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她的形容倒是很接地气,这一次,就连懵懵懂懂的司机也似乎理解了。(未完待续。)

1664 新约和死海

    末日真理教的原教在网络球中提到过许多次,但却没什么人清楚具体是怎样的内容。在有记载的历史中,末日真理教的发展壮大有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这个教义原典。哪怕至今末日真理教已经不复当初,三巨头已然分裂,玛尔琼斯家和纳粹各行其是,但在其行动纲领上仍旧可以隐约看到原典的影子。

    就席森神父的经历来看,末日真理教的原教旨教徒其实并没有被彻底当成是邪教来看待,哪怕到了现今的时代亦是如此。只是伴随着玛尔琼斯家和纳粹的行动越来越激烈,对末日真理教的打击便从两者扩散到了更多不那么保持激进态度的人。

    换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末日真理教的原教是一种相对温和的主张,所以才在末日趋势和日益激烈的斗争中衰落下来。

    提出原教主义的三巨头之一,眼前的哥特女孩,似乎也对原教的衰落没有特别的意见。她不知何时隐居到澳大利亚,常年保持着一副旁观者的态度,而其它有意见的人拿她毫无办法。如今这个荒原和洋馆是极为明显、广阔且稳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几乎是高川所见识过的人为制造临时对冲空间中,对冲程度最为平缓的一个。

    无法肯定它是不是强大,但论到隐秘性,却绝对无法反驳。如果没有“领路人”,高川自认绝对找不到,感应不到,更来不到这个地方。

    然而,“领路人”是存在的。

    哥特女孩哪怕在位置上远离了末日真理教,她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这个世界,更从未离开过现今的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高川记得十分清楚,她之前说过:她制造了三个信使,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司机,而身为信使的人却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信使。

    而哥特女孩制造信使的方法也有所透露,初听起来很是怪诞,但是,倘若代入她观察世界的角度,去看待她所使用的方法,却又觉得似乎可以理解。

    她观察末日幻境的角度和方法,让高川觉得她此时的离群索居实属必然,却又让高川有强烈的共鸣性。

    正因为如此,高川愿意安静聆听她的想法。自己被“领路人”带至此处,不可能天真认为仅仅是一次兴趣使然的偶然遭遇,哥特女孩必然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她所讲述的末日真理教的过去,让高川不再以看待“邪教成员”的目光去看待她。

    高川也觉得,这正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说正事,而是将过去娓娓道来的原因。

    无论是用科学进行心理引导,还是用神秘进行意识干涉,在哥特少女的一举一动中,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就算是同样具备一定的心理学知识和意识行走能力的高川,也很难保证自己完全不受到影响。

    “听起来很有道理嘛。原来末日真理教的教义是这个样子,和印象里完全不同。”司机摸了摸后脑勺,他看起来接触过末日真理教。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末日真理教在世界范围内的规模是如此之大,影响力是如此之强,神秘却不隐秘,作为和军方和政府都有关系的人,知道乃至于遭遇过末日真理教,并不值得惊讶。

    在全世界范围内,所有知道末日真理教而非是末日真理教成员的人,多会对这个神秘组织产生排斥感,虽然这种情况,让外行人看来,足以削弱末日真理教的势力。但实际上,当末日渐渐逼近的时候,更符合这个世界本质的末日真理教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可谓是无法扭转的心理变化——之前越是排斥末日真理教,在接纳了它之后,反而会对末日真理变得更加狂热。

    仅仅从教义和思考方式而言,这个原典的确是温和的,但是,一旦接受了原典,同样意味着在思想上成为了末日真理教的教徒,随之产生的身份和立场的变化也是必然的。末日真理教三巨头各自**发展出的组织,无论加入哪一个,都是末日真理教,因为三个理念不同的神秘组织结合起来,才是完全意义上的末日真理教。

    哥特女孩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有着独到的理解,也就意味着,现今的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同样知道这份情报,哪怕自身也思考过,但结果必然掺杂着哥特女孩的理解。他们的行为和理念不一致,但却在最核心的思想上,实属一个源头的不同分支。

    另外,哥特女孩的理解,也和网络球的理解不同,甚至可以说更加谨慎。相比起她的谨慎和默认的态度,网络球就显得更加年轻了一些了,而或许这时所感受到的“年轻”,是网络球所不可避免的,毕竟它的成立要远远晚于末日真理教,对末日幻境和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探索和认知,也没有充分的时间来积累。

    将不属于人类的怪物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排出。就如同将“病毒”从人体中排出。但是,当这个怪物在整个意识链态中处于一个必不可少的位置,那么,是否意味着对末日症候群患者而言,“病毒”也已经变得不可或缺了呢?

    正如哥特少女所形容的那样:“一个房子的梁柱腐朽了,这是让房子倒塌的核心原因,但是,在阻止房子倒塌前,是否有新的支柱,暂时去维持房子的坚挺呢?

    高川不由得想,自己,桃乐丝和系色,以及网络球等,准备好了替代物吗?说到底,他其实连什么东西可以做为“支撑房子不倒塌的房梁替代物”都不清楚——可是,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有一种感觉,其实自己是知道的,什么是最好的替代物。

    也许,另一个自己,少年的高川,知道得更清楚一些?这个念头不由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不,或许,如果没有“江”的话,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也完全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情的。哥特女孩所说的这些东西,哪怕在病院现实中也没有考虑过的先例——他们一心扑在如何找到“病毒”,研制血清的工作上。

    高川不是觉得病院现实的做法有什么错误,反而,哪怕自己身为病人时的生活是如此的痛苦,但这份痛苦并不是病院的研究人员施加的,而多是病痛本身。从高川的记忆来看,虽然咲夜、八景、玛索、桃乐丝和系色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哪怕是保持这个样子,也算是病院的研究人员努力的结果——倘若没有病院,大概包括高川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毫无疑问地死掉吧。

    高川想得很清楚,病院现实里的研究必然有不人道的地方,但是,自己的所有行动,都非是为了“复仇”。他根本就没有复仇的对象。他并没有受到人为的折磨和歧视,也没有实际意义上不共戴天的仇人,病院对他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他自愿的——为了让咲夜、八景、玛索、桃乐丝和系色在病危当时可以活下去,他以契约合同的方式自愿成为了病院的实验体,以最快的速度临时制造出压制病情的药物,尽管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怨恨的地方。

    自己所战斗的对象,一直都是“病毒”,是“病痛”,是会置人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症,是这么一个让人精神崩溃的命运而已。

    在末日幻境中,倘若以哥特女孩所注视的角度,去理解她编撰的末日真理原典,也确实可以感受到,她所要抗争的,同样是这么一种理论上几乎无望逃脱的命运。

    “我还记得,玛尔琼斯家当时的家主是那么的年轻而幼稚,九头蛇的首领又是那么的强欲而固执,但是,他们全都接受了这个末日真理,哪怕他们看不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他们也有足够的思考,去确认这个原典的正确性和必要性。”哥特女孩的面容仍旧是十四五岁,声音也没有半点沙哑,但是叹气声中却充满了一种悲怀的迟暮感,“于是我们三人成立了最初的末日真理教,在最开始的时候,新世纪福音就是精英团队的象征。只是,创始人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渐渐死去,他们用死亡验证了末日真理,而末日的怪物也在蛊惑人心,玛尔琼斯家和九头蛇都认为,只有新世纪福音已经不足以完善这个末日真理的思想和行为的机制,于是,分别按照自己的理念,创建了新约末日真理和死海使徒。”

    “也就是说,现在的末日真理,其实是新约末日真理?”高川虽然反问着,口气却是肯定的,“你们的理念到底有什么不同?”

    “很简单,大部分在于对待末日的主动性上。”哥特女孩说:“如果说,原典提倡正式和接受末日真理,是一种被动的想法和行为。那么,新约就是主动创造末日,以争取更有主动性的死后复还;而死海使徒则是认为末日真理会让人产生冲动,他们遵循末日冲动,以古朴的方式回归原初,并试图从这个过程中,理解末日的源头,理清末日的机制。”

    “除了你之外,其他两个都无法看到末日的根源。”高川理解了,“这才是你们产生分歧的原因,而那个根源无法付诸于语言和文字,也就无法通过人类传达信息的方式,让他们得以理解。”

    “是的,自己所知道的,无法传达于人,人和人虽然是联系在一起的,但隔阂却又如此之深,哪怕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这是何等的庆幸,又是何等的悲哀。”哥特少女盯着高川,说到:“当你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不断深入再深入,那么,会在一个阶段,看到那个怪物,而那里到底是不是最深处,我相信没有人知晓,因为,没有一个意识行走者可以超过那个极限,那里全部被那个怪物填满了,谁也不清楚在它下方还有什么,亦或者还有没有下方。”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我虽然拥有意识行走能力,却不是你这样高明的使用者。”高川开门见山地说到。他觉得,哥特少女解释了这么多,正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说出这句话。

    “你有可能性。高川先生。”哥特少女的眼睛泛起奇异的光辉,她的凝视让高川觉得灵魂几乎要被穿透了,“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潜得越深越久,就越是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而当那些奇怪的东西也变得不出奇的时候,新的罕见的奇异的东西就会浮现。这些东西的数量会越来越少,但是,有一天,我注意到了,一个独特的,也许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东西。那是你,高川,你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映射是存在的,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若即若离,有着和他人截然不同的频率,就好似被一层膜覆盖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上升,时而下沉。”

    这么说着,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让房间充满了一股怪诞,压抑,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的气息:“每一次,每一次,当我注意到你的不同后,每一次世界轮回,我都会特别关注你,而你也证明了你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当其他人在意识本质上,因为世界的再诞而重组的时候,你却几乎没有半点变化。虽然在物质态的世界里,你会有不同的人格,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表现出来的特点,却是相同的。”

    “你不是吗?”高川的表情仍旧沉稳,但是,他知道,这次交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也不希望和这个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之一干架。

    “不,每一次轮回,我都是不同的,只是我能认知到自己的不同,而其他人没办法。”哥特女孩舒展身体,向椅背躺下,仿佛在回忆什么般,眼神一片空冥,“而你才是一直相同的那一个,却无法让人看清更进一步的东西。”(未完待续。)

1665 新创世纪

    哥特女孩究竟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看到了什么?高川不太清楚,但有一点他已经明白了,她坚信自己的与众不同,而这种与众不同正是让她所认为的达成目标的希望所在。而且,哥特女孩所说的话总是让高川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情况,觉得她像是在暗示什么,他察觉到,对方看到的东西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多,只是,当她观测到那些现象的时候,对现象背后的本质又有多深入的理解呢?是否已经察觉到病院现实的存在,并能够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反过头来,再对末日幻境进行观测呢?

    高川想着,倘若,她可以用某种无法想象的方式,同时从两个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那么,她在某种意义上,就真的和自己是同类人了。

    高川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类似哥特女孩这般,可以如此深入到不同视角中,去观测末日幻境的神秘专家。而且,假设她的自述没有虚假,那么,她到底存在了多久?观测了多久?而在这些观测和行动,不断的尝试和失败中,又积累了什么?这些问题都让人感到恐怖。

    很少有人可以一辈子都不曾失败过一次,大多数人失败了可以重来,但终究受限于寿命,而无法将人生的经验继续积累下去。眼前这个哥特女孩形象的神秘专家,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已经完全可以视为人形怪物的存在,许久以来,定然失败过无数次,也见识过太多莫名的,无法理解的情况,在神秘的世界里,她所见识和体会到的成功和失败,也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多——包括高川自己,因为人格不断死亡和诞生的缘故,每一次都相当于重头来过,因此,那些旧有的东西都难以保存下来。哪怕是作为特殊情况而存在的义体高川自己,也没能全部统合过去那些高川的记忆,而仅仅是拥有“印象”而已。

    能够将所有高川的记忆和经验统合起来的,只有超级高川。

    然而,眼前的怪物,却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以他人所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不断经历着末日幻境的末日和重生,从一次次轮回中,在一次次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潜中,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变化,挖掘着这个世界的本质。末日无法消灭她,时光无法消灭她,失败无法消灭她,在这般十四五岁女孩的外表下,那些隐藏的东西到底发酵了多久?已经变成了什么?或许,她的内在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质变。

    她的强大,仅由她的讲述,就能让人窥见一二。如果相信她的讲述,那就必须考虑这么一个问题:连这般强大的她所无法完成,而迫切需要帮忙的事情,高川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是轻松美好的事情。

    “那么,你想做什么?”高川抓住了司机的手,随时准备着速掠。

    “我想让你带我去看看,只有你能看到的世界。”哥特女孩没有太多的动作,她已经将杯子放回茶几上,靠着椅背,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下,她的身体完全处于一种静止状态,不仅仅是没有动作,更是仿佛连细胞的活动都是停止的,她就像是死了一样僵硬,但是,声音还在发出,这是高川第一次实际观测到她的异常,在这之前,她的细节状态都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司机的肌肉同样很僵硬,他几乎是因为这硬直的肌肉才能站着,否则早就软倒下来了。随着哥特女孩的讲述,被称呼为“信使”的他对于这里所发生的异常,有着连高川都无法比拟的敏锐。可是,哪怕脸上的恐惧一直没有消退,但另一方面,某些灼热的情绪也同样茁壮成长。

    他一直都很期待见到女巫,就如同孩子都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高川十分清楚这一点,他用手牢牢拉住司机,防止这个男人陡然陷入莫名的情绪中,从而做出危险的行为。

    “是女巫,真的是女巫。”司机悄声对高川说:“和我听过的故事一模一样,她神通广大,哪怕世界末日到了,也能安然无事,还能够操纵人心。你说她到底活了多久?她刚才的确有说过,是她成立了末日真理教吧?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了,而末日真理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她会不会是看不下去,所以打算帮我们一把?”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美好吗?”高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司机有些尴尬,喏喏辩解道:“如果她是敌人的话,我们只会更吃亏吧?是朋友还是敌人,这种事情可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我会稍微想得好一些。”顿了顿,又问到:“高川先生,你完全不怕吗?”

    “是有点可怕。”高川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以及那种不愿意将其视为末日真理教的一员,而将她放在敌对的立场上的心情,“但是,她也有只凭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一直以来,高川所遇到的极为危险的情况,往往都是神秘现象,而并非是特定的个体。因而,那些真正让高川感到恐惧的个体,都会被他归类——末日真理教最隐秘的三巨头,已经算是这样的个体,按照感觉,高川将她放在和最终兵器一样的高度。

    两人只听到哥特少女用徜徉的叹息般的声音说:“我没能让其他人看到我所看到的世界,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看到,你所能看到的世界。”这么说着,她的声音变成了呢喃:“我做过一个梦,当我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黄色的大海,而我也仿佛变成了大海中的一滴水。我以一滴水的角度去观察着这片大海,这片黄色的大海是由巨人崩溃形成的,而我们则从化成海水的巨人的尸骸中诞生。我看到了,你上浮,从这片大海里复归巨人的样子,又下沉,变成了和这片黄色大海不同的颜色。在这片黄色大海的外面,在海的深处,到底都有些什么?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梦想着,要去看看。”

    伴随着她的呢喃,高川似乎听到了咕噜噜的液体流淌的声音,感觉到了一种置身于水中的漂浮感,他仿佛也变成了这水的一部分,流经不同的地方,然后在某一刻猛然醒来。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后已经湿迹淋漓,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汗水,还是真的浸泡在别的什么水中。

    可是,他可以想象,哥特少女所说的,那宛如史前神话般的故事,到底暗示了什么。倘若用“lcl”代替“黄色的大海”,用“末日症候群患者”代替“巨人”,用“承载着人格的lcl”代替“一滴水”,那么,哥特少女所看到的,不正是“已经变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所能观测到病院现实”的模样吗?

    在理论上,存在于lcl中的人格是无法直接观测到lcl,也无法透过lcl去观测病院,就如同人类在正常情况下,无法直接观测到自我意识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被这个**所承载,在这个世界中,作为既然存在的一部分进行运转,并和其他方面的进行交互。

    高川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们就像是在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蛋壳里,我们就是蛋黄和蛋清,乃至于蛋壳的一部分,我们共同构成了这颗蛋,但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一颗蛋,这颗蛋的总轮廓又是何种模样,而它又被盛放在什么地方,盛放它的外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高川不由得想:在一个严密得无以复加的系统里,当每一个事物的存在都是必然而必须的,每一个事物即时所处的状态也都是必然而必须的,在这么一个看似有冗余,可以犯错的世界里,其实那些冗余和错误都有必然而必须的意义时,作为其中一个极其微小的个体的人类,究竟能够对这个系统了解到什么地步呢?应该是局限于“完成自己的功用”这个范围吧。

    一个人的成长,究竟是一种挣脱束缚的行为,还是一种宏观上被规划好的,必然达到的,严格得不允许任何变化的,而对整个世界系统有着非凡且必须的意义的行为呢?在人们看似有几率改变的一生中,他是否真的存在改变的可能性,而不仅仅只有一个几率的数字呢?

    是否在世界这么一个复杂而严谨的系统中,某个人一定是会变成“某种特定的人”呢?而不以人类自身的意志为转移呢?

    既然“病毒”已经深入末日症候群患者体内,是导致末日幻境的根源,那么,作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一员,只是“lcl中的一个人格”的哥特少女,又是为什么可以做到那样的观测?而她的观测对末日幻境,乃至于对“病毒”而言,是一个严谨而复杂的系统运作中,所必不可少的成份吗?

    如果必须把“病毒”视为“末日幻境”最不可或缺的核心部分,那么,普通人、神秘专家、特殊的某些人,例如眼前的这位哥特少女,他们在“末日幻境”中所能观测到的各种特殊情况,对“病毒”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绝对,要对付“病毒”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已经贯穿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存在,仿佛成为了其存在形式的一部分,离开了它,末日症候群患者究竟是被治愈,还是彻底崩溃,连lcl都做不了呢?

    高川不禁有一种错觉,眼前的哥特少女,仿佛就是为了让自己了解到这一点而存在的。她能看到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东西通过她的思想系统,得出一个迷惘的结论。而如今,她便轻易地将这个疑问抛了过来。

    这些疑问正试图动摇自己解决“病毒”的意志。这些疑问正把以前那些看起来不错的想法,变成看起来很糟糕,不成熟的想法。如果解决了这些疑问,一定又会有新的疑问产生吧。也许会就这样反复着,让人永远找不到一个“最佳最合适的方法和时机”,永远都处于一种“最后一刻才会发现的,相对错误和糟糕的情况”。

    “我知道了,你想去外面。”高川凝视着仿佛已经睡去的哥特少女说到:“但我可以告诉你,外面的情况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好,你的疑问哪怕在外面也不会得到解答,你也不会如你如今觉得的这般强壮。你能做的事情,一定会比在这里可以做的事情更少。你会品尝到真正的绝望,比这个世界的末日到来更深刻的绝望。”

    “我已经存在很久了,久到我可以将生命和希望当做筹码,去看看过去自己从未看过的景象。”哥特女孩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她明明就坐在两人面前,却让人觉得她已经离开了,“我会帮你,高川,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因为,当你来到这里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所做的一切,无论你是否自愿,都将达成我的目标。”

    “这是女巫预言?”高川沉静地问到。

    “不,这是必然。”这么说着,声音渐渐淡去。

    高川和司机两人又等了许久,也不见椅子上的哥特少女有什么动静,她就像是死亡了一般,垂头依偎在宽大得座椅里,像是在聆听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司机上前一步,仿佛想要近距离看看她,却为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那是很响亮的开门声。

    一侧的门打开了,可两人都不清楚,那到底通往什么地方。紧接着,又有脚步声传来,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好似有人排队走过,这些人已经穿过那扇门,罗列在两人的两旁,可是,两人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除了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声音辨析他们的位置,而在脚步停下后,房间中仍旧维持那高雅和空旷的感觉,仿佛只有自己两个活人。(未完待续。)

1666 夜不能寐

    哥特少女消失了,高川和司机就是这么觉得的,尽管她就倚靠在巨大的沙发椅上,红茶也仍旧热气腾腾,但仿佛躺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躯壳,一个人形的器具,她的灵魂,她的存在感,已经伴随着她的声音远去。房间又安静下来,司机想要确认眼前的少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到一连串脚步声传来,就好似有人排队走过,这些人已经穿过那扇门,罗列在两人的两旁,可是,两人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除了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声音辨析他们的位置。

    房间明明富丽堂皇,充满了高雅的气息,却格外的空旷和宁静,仿佛那脚步声也仅仅是为了衬托这种氛围的存在。高川转头四顾,只见到墙壁上装饰成现代灯具,却其实是用烛火的壁灯陡然全部熄灭,房间便陷入一种清澈的暗色中,荒野那带着微光的夜色,从正对门的大窗投进来,让人觉得仿佛只要向前走就能回到荒野中。

    这是何等幽暗静美又开阔的厅堂,然而,无论是高川还是司机都清楚记得,这里可不是门厅。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房间似乎比刚才大了许多,而且……”司机喃喃自语,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层落的高度和他印象中有极大的差别。

    挑高的天花板,扩容的房间,亮度和颜色的变幻,以及莫名的声响,让人觉得自己在一秒前所在的地方,和如今所在的地方,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那数人的脚步声已经停下,最后的印象,是这些看不见的“幽灵”罗列在两侧,就仿佛恭候两人离开。仅仅凭借印象,高川和司机都能估摸出它们站在哪个位置,然而,无论使用眼睛去看,还是亲身走过去触摸,那一带就仿佛真的只是空气而已。

    一时间,司机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虽然觉得这里的感觉像是在“送客”,但是,他还没有完成来到这里时,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并不是无缘无故才来到这里的,他坚信之前的哥特少女就是女巫,所以,无论是对方那诡秘的说话方式,还是称呼自己为信使,哪怕是言语中透露出一些古怪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信息,他都能够接受。并且,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女巫的形象。他也不否认自己在看到对方时,就被那怪诞的气息,以及心中执着快要得偿所愿的满足感所击垮。

    然而,当这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尚未知道,这个女巫到底叫什么。尽管对方说过,用女巫故事里的名字,那充满暗示意义vv和w来称呼她也未尝不可,而且,名字并不重要。但司机想,既然她是存在的,既然是她编撰了女巫的故事,让自己这个不知所谓的“信使”知晓这个故事,那么,在这之前,她应该有一个原本的名字吧。

    除此之外,“见到女巫就能祈求她帮忙实现一个愿望”这么一个宛如童话的传闻,是他坚持来到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可现在,他甚至连提出这个愿望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司机带着一丝祈求的神色看向高川:“高川先生,你觉得如何?”

    “你还想要她实现愿望吗?”高川平静地和他对视,说:“其实我也有一些朋友,他们或许能够帮助你,你的亲人——无论是妹妹、姐姐、妻子或女儿——只要还没有死掉,只是被辐射伤害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虽然这么说,但是,司机作为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刻意制造出来的“信使”,哪怕他对此没有足够的自知,也不可避免他身上发生了许多异常的情况。高川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亲人,而万一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些亲人时,又会对他的心理产生多大的冲击。

    意识行走者改变和捏造他人的意识,让他人对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事物信以为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高川在网络球中看到过案例,有意识行走者为了隐秘行事,让一个孤身流浪汉觉得自己每天辛苦度日,是为了养育已经分离多年的妻女,最终,当这位意识行走者放走这个孤身流浪汉后,这位可怜的流浪汉总算是察觉到,支撑自己多年生活的动力,其实是虚假的,不存在的,于是,他死了。

    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物理性自杀,意识行走者并没有伤害他的精神意识,他睡了下去,然后就没有醒来——大家都认为,是他自己在梦中杀死了自己的意识。

    不想活了,于是,睡上一觉,就会死去。这是高川所看到过的自杀案例中,最为温和也最为残酷的安乐死。但是,高川不确定,这么死掉的流浪汉,是否真的得到了安乐。

    在高川的眼中,司机正处于一个诡异而危险的境地,他的求生动力在知晓女巫的存在后,正渐渐变得单一化,就仿佛见到女巫,拜托对方实现自己的愿望,是自己毕生的追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在正常人眼里,这是很不健康的想法,对于每一个正常人而言,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和动力,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结合体,是生理和精神相互作用,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理由的。

    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让其中一个因素失去,也不至于让求生的**坍塌,而单一化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既是固执坚强的,也是十分脆弱的,就好似钻石一样,足够坚硬,但却缺乏韧性。

    任何想法很纯粹很单一的人,都是强大、危险也同时是脆弱的,就如同眼前的司机一样。

    “不用了。高川先生,我想留下来。”司机恳切地看着高川,说:“我知道,女巫还没有离开,也并非是催促我们离开。目前看来,她还是很好说话,她对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都知根知底,却又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也许我们可以得到她的帮助。这样会死很少人。”

    “这不是你想要留下来的理由。”高川一针见血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司机沉默了一下,才说:“高川先生,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有没有幻想过,自己听过的童话都是实际存在的呢?我有过。”

    “……我明白了。”高川点点头,不再劝说,“既然你这么希望,我们就留下来好了。”然后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但是时间还在走动,他无法肯定,这是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还是外界的时间流速,也许,在这里,时间根本没有意义。

    “四十八小时。”他补充到:“四十八小时内,如果她仍旧没有音讯,那么,我就会强制带你离开。你是我的司机,工作是将我送达目的地,你应该负起责任。”

    司机开怀地笑起来,用力点点头说:“我会负责的。”说罢,他又看了看两侧,之前那看不见的幽灵停下来时所站的地方,现在也仍旧看不到它们,但他就是觉得,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就好似训练有素的仆人一样,等待着两人的决定。

    于是,两人在看不见的恭迎下,离开了这个模样大变的房间。当他们跨出门口时,却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并非只是跨过了一扇门,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有许多门槛主动从自己脚下掠过,高川猛然回头去看身后,只见身后的一切正飞速远去,明明自己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事物正在远离自己的移动感十分惊人。

    当一切运动感都停止时,女巫的房间已经消失了,而自己和司机正位于一个新的房间中。这里的摆设都在告诉两人,这是一间双人的卧室。风格和女巫的房间一致,幽暗,华贵,宁静而开阔,烛火不需要人去点燃,就沿着一条细细的槽,一路点缀了墙壁。墙壁有着粗糙的石质纹理,却装饰着现代精密平滑的家装用品,足够躺上四个人的大床一共有两个,分两侧放置,彼此间隔足有十米。

    如此巨大的空间感,愈发让人觉得不知如何自处。哪怕见识过豪宅,高川也仍旧可以感受到这种情绪的生气,随后又被脑硬体压制,这里仍旧漂浮着一股神秘的味道,神秘力量无时无刻影响着整个荒野和洋馆,这才是那种不知如何自处的感觉的真正由来。

    而见到了这两张大床,司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疲惫,他似乎被无形的丝线操弄着的木偶,也不理会依旧站在一旁的高川,摇摇晃晃走到床前,连衣物都不脱,整个人就倒下去,呼呼大睡起来。

    高川当然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情况,但他也暂时不觉得司机受到了伤害——他只是睡觉,正常地睡着了而已,尽管过程有些诡异,但仅从视网膜屏幕上和感觉上所得到的结果而言,并不存在异常的生理变化。

    至于司机会在梦中看到什么,高川也不打算去知道,哪怕他这个时候,就可以用意识行走的能力,走入司机的梦中。

    高川坐在床上,用力向下压了压,虽然床垫很柔软,但却莫名让他有一种“床下有什么东西的感觉”,于是他俯身看向床底。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那里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疑神疑鬼的感觉,可是,身为神秘专家,他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虽然司机可能会觉得,哥特少女虽然是女巫,却是个好说话的人,从末日真理教的原教义来看,她的性格也算温和,更重要的是,她有事求人,无论是交易,还是拉她入伙对付纳粹,都有很大的几率。但是,高川和他的看法不一样,在这个末日幻境里,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一个可以透过末日幻境观测到病院现实的人,会是怎样的想法了——哪怕哥特少女并没有实际观测到病院现实,但也就仅仅隔着一层膜而已,她将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的分隔现象,看做是一场创世神话的梦境,并笃信这个梦境的真实性。她提出的要求,从高川的角度来看,几乎不可能完成——如何才能让已经崩溃成lcl的人,挣脱人格和人格之间,精神和精神之间的精密联系,并重新构建出**,以此在病院现实里“复苏”呢?

    实际上,这也是同样已经崩溃为lcl的高川,想要成为超级高川,所需要面对的难题。仅仅是在末日幻境中变成超级高川,没有太大的意义,不从自己可以观测到的世界角度,都获得行动的基础,那么,自己对世界的改变,都将是片面的,充满了遗憾的。

    超级高川计划是最初高川发起,实际经由桃乐丝和系色完善出来的计划,而且,并不是一个稳定的计划,根据末日幻境的变化,以及病院现实里的实际情况,计划的细节部分总是随时都处于调整状态。而高川自己虽然是执行者,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正是因为这些细节复杂而多变的缘故。在这个计划里,究竟如何才能让高川重新在病院现实中获得**,桃乐丝的解释,仅仅是“借助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高川可以理解的部分,也仅仅是想象一下“反转人类补完计划”这一情况而已,究竟怎么才能做到,是一概不知的,因为,这其中似乎涉及了所谓的“大一统理论”。

    哪怕有桃乐丝和系色的帮助,超级高川计划都举步维艰,而在其中腾出让哥特少女回归病院现实的资源,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高川双手抱在脑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仅仅是因为脑硬体和义体让他不需要睡眠,也在于从哥特少女那里得到的信息,太过于让人惊讶的缘故。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反过来,从末日幻境观测病院现实——在过去,他都觉得这只是一种想象而已,而如今,实例就在眼前。(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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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1999年将出现恐怖大王,末日即将降临。
17岁的高二学生高川追查校内学生失踪事件,无意中被卷入末日幻境,成为红衣怪客口中“阻止末日”的天选者。
末日流勇者斗恶龙。
限制级末日症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限制级末日症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