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2 濒临绝境
成千上万枚不同作用方式产生杀伤力的弹头从文蛛背上的发射口抛出,又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向十体最终兵器落下。而在它们击中目标之前,文蛛就已经速掠到了距离最近的最终兵器跟前。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三分之二的准星分布在其他九个最终兵器身上,仅仅是为了牵制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零点一秒或者零点零一秒——在这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他要对自己选定的目标进行主攻。
所有的攻击都必须足够快,足够猛烈,高川十分清楚,最终兵器的特性会让它飞速适应战斗的强度,倘若攻击强度的上升是以一种坡度的方式,那等待自己的就是一场拉锯战。其实,哪怕是以高幅度阶梯的方式陡然提升攻击强度,也很难达成比“零点零一秒”这一时间更长的压制,过去的最终兵器对目标强度的参照和同步快得惊人,总能在形成僵持后,将目标拉入自己最擅长的局面形成压制。
过去对最终兵器这一让人头疼的特性毫无办法,如今也无法想出什么别致的战术。
高川虽然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压制恐惧对行动的影响,却无法从根本上拉开自己和对手的差距。问题是很实际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觉得还好,就一定是还好。高川早就明白,自己身处的境地是何等的让人绝望,但他有必须去战斗的理由。
文蛛开始旋转,巨大的体积和质量,是一个最终兵器个体的十多倍,高川觉得倘若还有什么过去没有尝试过的突破点,那就是在体积和质量上。反而是速度,早已经被多次证明,在最终兵器面前是没有太大效果的。
科学理论中最质朴的质能公式,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是救命稻草一样。当速度无可避免地处于近乎同步的状态下,只要最终兵器无法提升自己的质量,那么,至少在这种科学性的质能效应上,文蛛具备更大的优势。最终兵器想要拉近这个优势,就必须从其他角度,通过难以理解的神秘力量避开质能效应的作用。
高川无法断定最终兵器能不能做到,或者说,他更倾向于,最终兵器是有这种手段的。但是,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而自己也能做到的办法。
当如雨的弹头落下,将最后一片冰层也卷入爆炸中时,可怕的漩涡也以冰山所在之处未中心,迅速扩展到远超出原来冰山体积的范围。新泰坦尼克号已经被卷入漩涡中,加速靠近交战中心,破碎的冰块被先一步卷入漩涡中,让大船避免了撞上冰山而沉船的这个黑色笑话般的命运,但是,如果无法逃离漩涡,被卷入中心后沉船也是唯一的下场。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直接被文蛛和最终兵器的交战波及,在途中就葬身鱼腹。
不过,那也是许多秒后的事情了。在高速的战斗中,任何以“秒”为单位的计时都可谓是“漫长”。
在海面环境产生如此重大的变化前,文蛛就已经和选中的第一体最终兵器短兵相接。一对大螯,六只节肢,坚固而庞大的身躯,都化作直接碰撞的武器。高川意图就这么蛮横地撞上去,禁锢对方,进行肉搏。然而,最终兵器却只用了比他预期更短的时间,就同步了文蛛的速度,在双方的肢体产生实际接触之前就开始后撤。
哪怕两者之间最短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厘米,但在运动速度和方向完全一直的情况下,这一厘米就仿佛是不可逾越的天渊。不,这个距离还是在缩短的,因为高川仍旧在提升文蛛的速度,而这种提升在速掠的作用下几乎可以说是永无止尽,这让文蛛在同一时间,总是会比最终兵器快上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一点加速度,不足以在零点一秒内弥补这一厘米的差距。
当爆炸产生的冲击从文蛛身上席卷而过,漫天都是冰层白色的屑沫和烟雾时,高川知道自己必须再找机会了。视网膜屏幕中一直被锁定着的其他九个最终兵器已经消失,下一次再观测到它们时,它们铁定已经不会还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那么,它们在哪?
在接近自己?还是在接近别的区域?亦或者在接近新泰坦尼克号?
在问题出现答案之前,高川必须做出推断或猜测,并拿出行动。
在高川的意识驱动下,文蛛收回所有的肢体,蜷曲成球状,身上的发射口再次拼合成尖刺,宛如被动防御的刺猬。它仅以惯性,如同滚球一样的笔直朝逃离的目标砸去。被选定为目标,并加固锁定的最终兵器也同一时间钻入海水中,和这个带刺的滚球擦身而过。
只有在这个时候,高川才敢让文蛛变回原来的昆虫形态。高川的操作下,它就如同打滑般落入水中,巨大的质能切开漩涡表面,让漩涡的流动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巨大的风浪扑向天空,足足有一百米高,距离这股浪潮只剩下不到百米远的新泰坦尼克号,就如同即将陷入巨浪中的小舢板,有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
文蛛牢牢站在水面上,继续沿着漩涡的内壁滑行,更多的弹药倾泄出来,瞬间就将漩涡弥盖。更多的爆炸即将产生,而这些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在高川的预估中,应该可以将这个巨大的漩涡给撕碎。如此一来,也算是帮了那变得诡异安静的大船一把。
高川觉得,如果自己还可能有一点胜算,那么,大致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而在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
无论是实际需要还是任务需要,船内的神秘专家只要还活着,就必须进行支援。虽然说,大船此时的安静,让人感受到莫名异常,但要说船内的所有神秘专家都和末日真理教同归于尽了,高川也是不着怎么相信的。
这些复杂的判断和行为,也同样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完成了。
即便如此,当十体最终兵器的标识重新浮现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时,高川毫无惊讶地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包围而来。
这些最终兵器从水中跃起,占据了文蛛的上下左右前后。
它们的行动模式和行动目标,仍旧显得十分暧昧。高川有的时候,也不太清楚它们到底有没有思想,有的话又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可以从最终兵器的行为模式中,解读出它们的心理特征,但这并不意味着,高川觉得它们是没有灵智的,机械般的死物。
好好想想,再仔细好好想想。高川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在想好之前,同时出现的十体最终兵器手中都抓着一杆造型独特的枪矛状物体——就像是用两支长枪并列,用力拧在一起,长柄以螺旋状结合,在柄端延伸出两个枪头,而枪头本身也是螺旋状的,足足有柄部的三分之一长短。
十体最终兵器做出了投射的姿势,好似狩猎般将文蛛围在中心。
文蛛的反应和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在它将反应付之行动的第一个动作时,这种围猎投射的姿势就已经完成了,当第二个动作产生时,螺旋长枪已经离开最终兵器的手,第三个动作产生时,文蛛已经距离最接近的最终兵器不足十米,然而,螺旋长枪和它之间的距离更近,仿佛就在咫尺之间。
在高川的观测中,自己落入下风的整个过程是极为简单的,虽然也许最终兵器用上了十分高深的神秘,但正因为无法观测到作用的过程,而只能观测到结果,所以,从结果反推过程,就只是:自己在一瞬间失去了敌人的行踪,而在敌人出现时,就已经陷入困境了——如此简单的情况。
高川的脑硬体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义体和文蛛的结合更是武装到了牙齿,无论是观测能力,还是速掠能力,都处于最极端的状态。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并不弱小,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可即便如此,自己仍旧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置身于一个近乎绝境的地步。
这十体最终兵器制胜的手段和优势,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可不是区区一个“和目标素质保持同步”的特性就能做到的。
如果只是达到“没有哪一个方面弱于目标”的程度,那么和目标僵持周旋就无可避免。过去和最终兵器交手的经验,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其他神秘专家遗留的,都能够证明这一点。
可眼下的处境根本就不是什么僵持,只有在全方面拥有凌驾于目标的能力,亦或者,在某一个方面的优势,达到了目标的其他优势都无法弥补的程度,才会让情势变得如此严峻。
这编号一到十的最终兵器,真的和过去自己所见识过的最终兵器都不一样。它们的特性,要远超“同步”的程度,亦或者说,它们直接越过对目标展现能力的观测,一瞬间就激增到了目标可以承受的极限,并进一步超过了这个极限。它们针对的不是目标施展出来的能力,而直接就是目标的最强状态。
——相对强?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从高川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却有一种强烈不知从何说起的即视感,让他觉得这个自觉得荒谬的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就仿佛自己曾经在近期的某时某刻,见识过比眼前的猜测更直接的“相对强”的体现。
那似乎是……
来自于另一个自己,少年高川的体会。
是在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时候?
高川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理解为什么桃乐丝和系色都认为,曾经的少年高川是“最强的高川”。因为,少年高川也曾经面对过这十体最终兵器,虽然结局是死亡。与之相比,此时面对同样境况的自己实在想不出来,当时的少年高川到底是如何与这些怪物周旋了那么长的时间。
是实力?是运气?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如今义体化的高川似乎都不具备。
就在这从反应到行动,只允许完成几个动作,连零点零零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高川陷入绝境,无数的想法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淌过。在他放大的瞳孔中,似乎那十支飞驰的螺旋长枪和自己之间,距离文蛛的“咫尺”间隔已经消失了,文蛛厚重装甲的间隔也消失了,虽然物理上存在着,但感觉上,什么阻拦都不存在,下一瞬间,就会将自己贯穿。
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哪怕脑硬体在超负荷运作,高川也仍旧感到那发自内心的,包含了恐惧的情感是如此的浓烈,难以抑制。
这绝对不是他曾经预料过的战况——也许就死亡结局而言,也算是在意料情理之中,但是如此迅速地迎来这个结局,超出自己极限的挣扎,就仿佛是空气一样,连一秒都无法延长,如此地毫无抗衡之力,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然而,对这一刻的高川而言,这就是事实。
残酷的事情,和病人固有的处境一样让人绝望。
失败了吗?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可是,虽然有着巨大的包含了极端恐惧在内的情绪在心中涌动,但高川仍旧没有闭上眼睛。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绝对不能说,自己可以坦然接受这个死亡。这样的失败,是残酷而客观的,是无论接受不接受,都似乎已经不会改变。所以,自己才更要在最后一刻,注视着失败的自己。
当一个高川在沉默中死去,新的高川就会从这片灰烬中站起来——此时,留在高川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如同过去每一个死亡的高川一样,将这份失败的信息深深烙印下来,传递下去,让下一个高川可以感受到,无论是即视感还是直觉,这份情报,或许将会成为扭转类似失败的根基。
少年高川是被它们杀死的,义体的高川也是被它们杀死的。那么,之后的高川,倘若能接受到这份信息的话,请一定要记住,敌人是何等的可怕。但却不是为让你们感到害怕而退缩,而是为了在这份恐惧和绝望的教训中,寻找胜利的可能性。
时间不多了。
高川没有闭上眼睛,螺旋长枪已经刺穿了文蛛的外壳,距离贯穿自己仅剩下一个指头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未完待续。)
1623 生死线的归来者
高川没有闭上眼睛,但却有一种闭上眼睛的感觉。◎頂點小說,
形容一下闭上眼睛的感觉吧。
闭着眼睛的时候,世界就好似有一张厚重的黑幕拉下,这个速度在普通状态下就真正是一眨眼,但是,在此时高川的感知中,这道帘幕的拉下是如此缓慢,仿佛足足用了十秒,就真的如同一场戏剧结束,场景被徐徐合上,灯光却没有亮起,让人有一种“第二个场景”已经开始布置,只等待着大幕拉开。被形容为“黑幕”或许也不太恰当,虽然感性来说,“闭眼等同于黑暗”这个印象是没有错的,但实际上仍旧可以看到有一片片的颜色在晃动,宛如牛奶一样流动,和调色盘里的色彩一样浓厚,仿佛黑色只是这些颜色彻底混淆成一团时才会呈现,但是,这些颜色是运动的,不会在混淆成黑色之后就变成石头。
颜色的变幻,让人有一种很客观的感觉,例如会觉得眼帘其实也没有那么厚实,根本无法阻挡光线的穿透。
高川觉得自己是睁着眼睛的,却看到了这样的色彩,这样的黑幕,而螺旋长枪明明是从四面八方射来,自己却仿佛同样可以从三百六十度去观测到每一根螺旋长枪。
然后,紧随这些景象而来的,是一种光。
高川所看到的光不是这些由色彩带来的光感,而是一种更加明确的,刺眼的,哪怕是闭眼后的黑幕也会被焚烧掉的光亮。
就好似核爆炸时,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哪怕闭上眼睛也无法消除的光。
十体最终兵器投射出十根螺旋长枪,有着即便是速掠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躲开的速度。虽然螺旋长枪从四面八方射来,但它们之间的空隙甚至要比枪林弹雨中更大,偏偏高川在一个即时的最高速度下,有一种来不及躲开的感觉——就好似它射出的速度值,正好卡在高川在未来零点零几秒的加速度上。
义体的加速不具备参照能力,而是由自身所承受的外在压力所转化,虽然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外力,加速就没有止境,但是,反过来说,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外力,这种线性上升的加速能力是完全可以被针对的——高川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这不是意识到就能解决的问题,哪怕表面上看起来是可以人工升级的“科技产物”,但义体也好,能力也好,完全就是神秘产物。在神秘研究方面最有发言权的近江,也没有提供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高川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努力”和“意志”去做到。
这个世界上,明明知道弱点,却无法更正这个弱点的情况,多得数不胜数。高川只能够通过更严密的行动计划去侧面弥补这个弱点,而无法真正让它变成没有。
在遇到这十体最终兵器前,那些从侧面弥补速掠弱点的方法都是有效的,但是,十体最终兵器的特性是如此的惊人,和过去所收集到的最终兵器的资料都有不太一致的地方。高川没有做好准备,无论有多么坚强的意志,使用了多少手段,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敌人的情报宛如一团迷雾,直到短兵相接之前,也无法事先预测敌人到底是如何的诡秘和强大。
仅仅是“十体最终兵器曾经杀死了少年高川”这个仿佛即视感般的感觉,相对于战斗所需要的情报量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除了让高川知道自己九死一生之外毫无作用。
不,倘若就眼下的结果而言,九死一生都还太过于轻佻。
高川觉得自己要死了,仿佛死亡才是正常的结果。他也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唯一让他固执地睁着眼睛,还顽固地坚持最后一丝希望,并无视了脑硬体在视网膜屏幕上呈现的种种警告和预告,倔强地去分辨自己所看到的,所感觉到的,所想到的,所产生的每一种现象和事物等等这些挣扎行为的,就是那已经彻底变成本能的使命感和永不放弃的那一口气。
自己没有选择失败,失败也不是自己没有竭尽全力,这种仿佛命中注定的失败,让高川既坦然却又不认为自己必须坦然。
所以,在观测到了又一次超乎预想的情况发生时,他笑了。
高川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光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产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正因为如此,它才是神秘的,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至少对高川而言是这样。这无比刺眼的光亮绝对不是十体最终兵器的致命攻击产生的效果,高川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但他就是知道。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基于“神秘不可预测”的神秘专家观念的直觉。
在神秘事件中,哪怕一切都仿佛有所脉络,但具体细节总是充满意外。无数的神秘专家在意外中死去,但有时也会有人因为这些意外存活下来。
高川此时此刻,就觉得眼下发生的变化,可真是一场救命的意外。至于意外产生的因素,到底是刻意还是偶然,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陡然绽放的光亮,让近在咫尺的螺旋长矛从他的观测中消失了——究竟是无法观测,还是真的消失了?高川无法判断,但是,在这种时候,他放弃了脑硬体那模棱两可的判断,而将所有的行动压在在了后一种。
蛛丝弹射出去。
就在蛛丝成功弹出,自身却没有迎来被贯穿的感觉时,那强烈的死亡预感就进一步降低了。文蛛在高川的控制下,按照在生死一瞬之前所观测到的景象,向着最有可能突破十体最终兵器的包围圈的方向冲去。
没有任何阻拦,视网膜屏幕上显示的数据,已经是距离原来所在处几百米外。那刺眼的光亮这才开始减弱,在肉眼恢复可视能力前,新的资讯已经通过其他的观测途径,源源不绝地汇聚在脑硬体中,构成一个较为清晰直观的即时图像。
十根螺旋长矛穿透了一个人形的轮廓——那是高川若还在原地,就必然会被贯穿的位置,包括大脑、五官,脏腑和四肢,哪怕不立刻死亡,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彻底丧失活动能力,而这段无法活动的时间只要超过了零点零一秒,就会被更多的攻击淹没。
结果肯定是十死无生的。
从数据来看,这十根螺旋长矛所产生的贯穿力,就算是曾经见识过的最坚硬的素体生命也无法抵挡,已经达到完整发挥的临界兵器的水准。
在穿透那实际不存在的人形轮廓后,十根螺旋长矛开始解体,很快就在海水中失去了踪影。而之前那强烈又不可思议的光亮,除了在那一瞬间遮蔽了十根螺旋长矛外,没有产生其他的效果。但很显然,螺旋长矛在光亮中的消失,绝对不仅仅是“观测不到”这么简单。
或许是通过“观测不到”的现象来产生短时间内的“不存在”效果?
在这个末日幻境中,的确存在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神秘,其中就包括所有已经开发的中继器。
那么,是nog伦敦总部或五十一区方面动用了中继器吗?高川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不由得这么想到。尽管他一直都认为,双方的中继器光是牵制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中继器就够吃力了,几乎没可能腾出额外的效能。
当高川终于恢复肉眼视力后,看到的情况,和脑硬体借助资讯情报在脑海中模拟出来的景象差不多。
冰面已经被彻底摧毁,没有半点残留,海面的波涛也一如既往的汹涌,却不像是承受了更多冲击的现象。巨大的漩涡消失了,新泰坦尼克号劫后余生,宛如钢铁的尸体般随波逐流,并没有重演撞上冰山的惨剧。而视网膜屏幕中的景象,就锁定在这艘安静的大船上。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下雨,似乎是云层太过厚实的缘故,雷声十分沉闷。
船身每一次起伏,都会拍打着海面,掀起细密的水沫,而它下方仿佛永远都是一片腾空而起的巨浪。
风雨交加中,那个身穿深红色风衣,戴着乌鸦面具的男性站在船头甲板上,稳当地就仿佛双脚和甲板牢牢粘在了一起。看身形并不算高,也谈不上强壮,让人觉得有些苗条修长,而在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稍显青涩的脸时,就更让人有一种明确的感觉——这是一个尚未成年或刚刚成年,却仍旧可以让人习惯性称为少年,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人物。
即便外表如此,但他站在那里,却有一种镇压着大船,乃至于船下的波涛之所以在起伏,也是为之沉浮的感觉。
这个少年长得和高川是如此之像,毋宁说,他就是高川,只是比义体化的高川更年幼一些。但也仅仅是外表上的年幼而已,无法让人觉得其在能力上也有不成熟的一面——是的,仅仅就能力而言,他绝对不弱于这片海域里的哪个人或非人。
一个真正的战士。
一个强大的战士。
一个疯狂的战士。
这样的气质绝对不是用外表年龄可以遮掩的。
“少年的高川……另一个我,另一个高川。”义体高川坐在文蛛的驾驶舱中,盯着那个身影,出神地自言自语着。虽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对方,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打开了所有的观测部件。他的脑海中,仿佛回响着一个声音,他听不清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但他既不抗拒,也不激动,仿佛在情绪起伏的背后,有一条坚硬而冰冷的丝线,永远都不会波动,也永远都不会断裂。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到底是如何获救的。
尽管关于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攻略战报还没有到达义体高川手中,但是,既然少年高川也来到了这个战场上,就证明他之前猜测的关于中继器的结论是正确的。只是,救下自己的,并不是nog或五十一区的中继器,而是拉斯维加斯的中继器——那台中继器眼下恐怕已经被这个少年高川消化了。
义体高川深吸了一口气,将惊险一瞬,生死反转所产生的种种情绪,重新纳入脑硬体的掌控中。
数据报告和各种临场建议源源不绝地从视网膜屏幕中弹出。但是,义体高川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将之扫进了回收站。
无论是十体最终兵器,还是再次出现在地球上的少年高川,目前所收集到的数据都无法让脑硬体做出正确的判断,不稳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逻辑思考所得出的结论,甚至连确保防御都做不到。
在这个时候,暂且还是回到直觉的判断上吧。
少年高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也许有无数种答案,每一个答案也都具备一定的真实性,但是,对义体高川而言,十体最终兵器的出现就是最为确定的答案。十体最终兵器曾经杀死过少年高川,就仿佛是“历史”一样,虽然不存在于这个末日幻境中,却深深烙印在义体高川的印象中。
那么,少年高川是以复仇者的角度降临的吗?义体高川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义体高川一直都觉得,少年高川本身就充满了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他的意志和目标毋庸置疑是很清晰的,但是,除了这两者之外的让他有别于其他高川的标签都很模糊。
文蛛踩踏在水波上,十体最终兵器陆续聚集在一起,就站在文蛛的正对面,而少年高川所占据的新泰坦尼克号则构成了三角形的第三个顶点。战场的味道没有半点削弱,反而像是愈加绷紧的弓弦。
少年高川将乌鸦面具挪至脑后,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哪怕他和十体最终兵器对视着,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表面体现。他站得笔直,毫无畏惧,但是,眼神中也并没有对这十体最终兵器的出现产生惊讶——亦或者说,他来到这里,本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未完待续。)
1624 极速杀手
高川总算是逃出生天,少年高川的出现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无论如何,敌人是十体最终兵器的话,多一个高川,而且还是曾经和十体最终兵器有过交手经验的高川,也算是一件好事。哪怕是在自己陷入绝境之前,高川也很难想象单凭自己可以战胜这些敌人的场景——站在对面的怪物,可不是一两个,而是整整十个!
高川、另一个高川、十个最终病体,立足于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氛围絮绕在他们身边,仿佛除了三者之外的任何事物,都有些存在感不足。
高川想要对少年高川说点什么,但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嘘寒问暖?不需要。表示友情?不需要。缔结盟约?不需要。两个高川都知道,也明白对方知道,彼此终将成为一体,亦或者说,彼此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两个。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也只有如此,才能够去面对那贯穿于自己生命中,贯穿于自己所观测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世界之中的,那只存在模糊概念的怪物。
而眼前的十体最终兵器,也只不过是那个最终最强最不可理喻最无法理解的怪物,在观测下的某种侧面表象而已——它们以这样的形态,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和场景中出现,必然遵循着某种规律,而自己却完全弄不明白这种规律,只觉得这些规律涉及到了自己所能观测到的所有人和事,以及暂时没能观测到,但一定发生过的那些人和事。
这是一个无比繁杂且宏大的系统,去询问这个怪物是否具备某种意志,让人觉得就像是在询问,我们脚下的星球有没有意识,乃至于星系和整个宇宙又是否具备某种意识,在这种意识下进行着某种趋向性的活动。
这些问题太过抽象,太过深远,是愚钝的自己无法琢磨透的,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琢磨清楚,倘若有一个声音为自己解读这些问题,尝试告诉所有的真相,自己也会去怀疑“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对方说的是正确的呢?”
而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旧固执地思考,仅仅是为了,除了这么做之外,没有其他的战斗方式——哪怕为此陷入思维的陷阱,矛盾的逻辑,哲学的苦痛和意识的漩涡,哪怕终将无解,哪怕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愚蠢,哪怕会让自己总会在未知恐惧中惶惶不敢入睡,自己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种事情而已。
没有结果,不会得到正确答案,就连过程也不愉悦的思考,也并不是什么用都没有的。至少,可以让自己置身于那寒冷、恐惧、无助、疯狂和绝望之中时,可以让自己相信,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仅仅拥有这般也许是自欺欺人的效果,也就足够了。
高川已经不奢求更多。
“真是没办法。”高川叹息着:“真的是没办法呀。”
“是的,虽然没有办法,但也必须想办法。”少年的高川回答道:“在那个必然的结果到来之前,必须竭尽全力,尝试所有自己为的可能性。说到底,我们都是愚蠢的,甚至无法证明,自己在做的事情真的是正确的,而只是带着必须要做什么,想要去拯救什么,于是就行动起来——我们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否真的可以达成自己的心愿。”
“我不想就这样结束。”义体的高川舔了舔嘴唇,将目光定格在那直视自己两人,却毫无动作的十体最终兵器身上。文蛛被螺旋长枪贯穿的伤口,在呼吸的节奏中迅速愈合。这个巨大的蛛形武器,再一次开始了魔方系统转化。一双大螯正在蜕化,变成两杆又扁又粗的炮筒,六只节肢也融化了,结合原来的文蛛身躯,变成更加粗圆笨重的形象。失去了这些仿生的肢体,文蛛已经不再像是动物,而更像是某种粗大笨重的飞行器。但是,倘若因为这粗重的外表而小看它的机动性,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这个形态放弃了所有的近距离攻击能力,而将所有的资源都放在大规模的中远程攻击上。
因为,少年高川在近距离上的优势更大。
“你被它们杀死过。”义体的高川说。
“是。”少年的高川没有任何掩饰、辩解和动摇。
“如果这次也死掉的话,会真的死掉吗?”义体的高川问。
“不会,因为,你所观测到的,站在这里的我,不过是一个过去的幽灵而已。”少年高川露出一个平静又冰冷的笑容,他的眼神并不灼热,但却仿佛是深深的水潭,在水下深处藏匿着某种充满了爆发力的东西,“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那么——”义体高川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文蛛”身上的变化已经停止,“要上了!”
在回荡于海面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之前,文蛛身上所有的炮口轰鸣齐射,数不清种类和数量的弹药从各个不角度送上天空,就好似垂直在上空拉起了一道帘幕,宛如节日的烟花,宛如盛放的秋菊,宛如撕裂灰蒙天空的利刃,宛如流星火雨,潮汐洪流,带着尖啸声,震动声,轰雷声,低吟声,听到的声音和听不到的波动,你追我赶地,向着聚在一起,以队伍示人的十体最终兵器倾泄而去。
少年高川在这声势浩大,声光绚丽,又充满了毁灭性的齐射中,宛如幽魂一样消失了,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关于他的运动信息悄然中断,连锁判定完全失去效果,超负荷运作的脑硬体也没有给出半点端倪。
义体高川却直觉知道,这并非是少年高川使用了何种诡秘的能力,而就纯粹是速度已经超过了自己可以观测的范围。在这不知道是零点零几秒的极度短暂的时间里,少年高川的速度被最终兵器参照,他自己的速度也在相对于对方参照后达到的速度不断提升。义体高川的脑海中,有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十分清晰的概念:少年高川的速掠是相对快,因此,哪怕是对上这些很可能拥有相对更强特性的十体最终兵器,至少在速度上,没有一刻落入下风。
这种相对更快的速度,专精于速度上的发挥,正是少年高川能够在短时间内,和十体最终兵器一较高下的原因之一。
而就在自己产生这些思维的时间里,以这种超出自身观测能力的方式,少年高川已经十体最终兵器完成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攻防。相比起对方近身战斗的频率,从天而降的弹幕最多也不过是井上添花而已,根本不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而且,在描绘战场的光线抵达眼睛,然后信息被脑硬体处理之前,甚至于,在战场的气息经由那莫名的感应,于身体内部产生直觉之前,交战的双方就已经离开了原地。双方的速度已经在难以形容其短暂的时间内,去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义体高川也是高速战的专家,所以,他十分清楚,少年高川的战斗一定会保持在极为剧烈的运动状态下,最终兵器的参照也不可能停止。双方在此时此刻,或许已经超过了物理学上的“光”,但却在神秘的效果下,并没有产生更加强烈的现象。
最明显暴露其行动轨迹的,就是尚未抵达目的地就已经开始炸裂的弹幕——就如同一把锐利的,因为高速运动而生热的刀子切过凝固的黄油,在确定刀子在哪之前,黄油已经被分开了,表面融化了。在这条切裂的轨迹上,爆炸接续响起,原本弥盖天际的炮火瞬息间就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空隙。
若非是文蛛的射击源源不绝,大概会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所有的弹幕都会被清扫一空吧。
虽然无法判断谁占据上风,但是,既然战斗还在继续,那至少证明少年高川还没有失败。义体高川驾驶着文蛛,也开始了自己的速掠。
趁着少年高川纠缠住了那些最终兵器,且自身败象未显,义体高川要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可以接触双方战场的程度。
义体高川的速掠需要时间,还需要足够的外力作用。但在此时的海面上,还有一个好消息:之前一直没有音讯的新泰坦尼克号终于传出声音。
女军官的头像最先从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弹出,她的表情有些憔悴,但眼神却仍旧熊熊燃烧,不,也许应该说,就像是经受了洗礼,变得更加纯净而灼热。在她开口前,船长的头像,以及荣格的头像也亮了起来——荣格竟然也参与了这次航行,真让义体高川有些惊讶。
“情况如何?”义体高川一边操纵文蛛沿着海面加速,一边问到。
“还好。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彻底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女军官说。
“我这边死了四分之一。”船长说,他代表的是不死船员会,“如果不是那个跟您很像的少年,大概一半人要去见上帝。”虽然这么感慨着,却没有追问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的事情,哪怕两者前后亮相时,可疑点就和相似点一样多。
“献祭仪式已经控制住……”顿了顿,荣格耸耸肩,说:“反正,你就当作是这样吧,高川先生。我们已经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和人手,去做更多的事情了。”
“不,你们立刻离开,至少要到五十海里之外。”义体高川说:“末日真理教的最终兵器已经被投放出来了。”
“那个少年在和最终兵器战斗?”船长问。
“是的,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在你们离开前,我需要你们帮我加速。”义体高川开门见上地说。
“我看不到他们。”女军官似乎有点惊疑不定:“不,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却无法确定,他们似乎进入过意识态……又出来了?”
“要描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把时间单位细分到纳秒也无法做到。”义体高川冷静地解释道:“没有达到可以干涉进去的速度,我们连分清他们的幻象和真实所在的机会都没有。”
在交谈的同时,大船已经调转方向,向着更深入,较为平静的方向驶去——这样的方向其实并不太多,因为,以超乎想象的高速战斗的十体最终兵器和少年高川,都有可能在一秒之内,抵达这海域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五十海里外也不是安全的,是否有安全的地方,完全要看少年高川可以纠缠牵制十体最终兵器到怎样的程度——当然,对义体高川来说,决定性因素还要在稍后加上自己。
而且,当自己加入之后,就不再仅仅是牵制而已。他觉得,只要自己和少年高川联手,真的有机会把那十体最终兵器至少干掉一两个。
“你要我们怎么做?”船长对高川的决定毫无异义。
“炮击。”义体高川这么说着,驾驶着文蛛,再度于加速奔驰中,释放出一片新的弹幕,这些弹幕或许无法切实对敌人造成伤害,因为它们太慢了,但是,它们的毁灭,就好似一个个信标,描绘着敌人行动的轨迹。脑硬体分析这些轨迹,不断纠正着炮击的方向。
而且,爆炸可以提供动力,所有抵达文蛛身上的冲击,都无法冲破其坚硬的外壳,反而成为速掠的助力。
另一方方面,正朝着远处彻底的新泰坦尼克号上,也升起体格巨大,数量繁多的炮台,口径巨大的主炮,显露在甲板上的就有十八座,而其他的炮台哪怕体格上削减了许多,但是,数量上更是密密麻麻,将船只武装到了牙齿,给人的印象和之前印象的差别,就如同是游艇和军舰相比一样大。
“准备好了吗?高川先生。”女军官脸上那稍微治疗后,还没有完全收口的伤口,让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当然。”义体高川毫不迟疑地说:“向我开炮!女士。”(未完待续。)
1625 牢不可破的
义体高川的所有观测能力都已经无法对极速运动状态下的少年高川和十体最终兵器进行有效观测,虽然他对这样的情况有自己的判断,但这个判断究竟是否正确却无法去证明,无论是否有那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必须要进入和对方同一范围的速度值,他都十分清楚,假如自己无法达到的话,就在实际意义上毫无加入这场战斗的可能性。
新泰坦尼克号内部的情况似乎已经被船长和女军官重新掌控住了,这让义体高川的心底稍微有些轻松。十体最终兵器和少年高川的极速战斗以一种脱离正常物质态的方式展开,暂且没有波及这艘大船,但少年高川一个人又能将十体最终兵器纠缠到什么时候呢?无论怎么想,义体高川都很难相信,这种看似平静的形势不会骤然间被打破。一旦十体最终兵器突破了少年高川的阻拦,哪怕它们的目标不是大船本身,双方战斗的余波就足以毁灭这片海域表面的大多数事物,而真正有能力逃生的人,肯定不会有太多。
如果是在正面战斗时战死,那也许还能算是死得其所,但是,并非主攻的目标,却在战斗余波中丧命,大概每个人都会觉得很窝囊吧。义体高川不希望新泰坦尼克号上幸存的众人,不得不去面对这样的死法。
如今可以做的事情只有两个:
一是让新泰坦尼克号尽快离开这片海域,哪怕离开这个战场之后,仍旧有无数的陷阱等待着他们,处境同样岌岌可危,但也比在这片海域中,被怪物们视弱蝼蚁般践踏更好。
二是借助新泰坦尼克号的力量进行自我加速,以期更快达到少年高川和十体最终兵器的速度范围,由此重新将情况纳入观测中,并获得参与进入的可能。
义体高川的速掠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在拥有足够外力,并可以对外力进行细微调节的话,这个时间可以大幅度减少。文蛛此时投放的种种弹幕,虽然仍旧在脑硬体的控制下,强行去契合少年高川和十体最终兵器的战斗轨迹,但优先作用已经不在于攻击敌人,而在于为自己制造一个更异于加速,并在加速达到某个标准的阙值后,能够在第一时间插入战斗之中。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义体高川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视网膜屏幕中,也逐渐形成多张线形图,这些图案全都是脑硬体利用现有已观测到的情报总结出来的“战斗转移路线”——少年高川和十体最终兵器交战时已经移动过的路线——就时效性上,虽然在观测到的时候,对方早已经转移到他处,就如同观测星空时,所看到的星星位置,都是这些星星在许多年前的位置,而并非是眼下的即时位置。
然而,哪怕只是“过去所在的位置”,对脑硬体的进一步判断也是必须的。收集到的数据每多一点,所观测到的“过去位置”就会更进一步地贴近“即时位置”。义体高川可以模糊感受到,当自己不断加速的时候,自己的观测也在不断变得精确,而这个变化的联系,在数据化后是成正比的。
文蛛在自己制造的爆炸冲击中飞驰。很快,新泰坦尼克号的攻击也凌空而来。爆炸,更强烈的爆炸,精确的冲击,更精确的冲击,这片海域的空气就好似要被这股不断叠加的力量给压成真空,海面也不断下沉,从空中俯瞰,就好似海绵的中央被生生压低了一半。这些压力以“一秒”为单位去观测,是全方位毫无死角的,但只要分解到“零点零一秒”以下的单位,在时间、方向、受力方式和强弱上仍旧是参差不齐,并不是正常观测中那般具有连续性。
在高川的驾驶下,文蛛利用了这种微观层面上,极短单位时间内的受力,更好地去满足自身的加速需求。
他的加速度以爆炸性的方式增长。
一秒后,义体高川终于重新观测到了那条即时运动所形成的曲线——少年高川和十体最终兵器始终保持着线性运动,哪怕这种线性运动太过超乎物理常识,而显得极为复杂诡异。义体高川很少达到过这样的速度,因为,已经完全超过了物理常识中“光”的速度。物理假设中所有运动物体超越光速后会发生的奇异变化都没有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产生,亦或者,也许已经产生了,但却已经是在个人所难以理解的更大更深远的宏观层面,亦或者是在同样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更精密的微观层面。
义体高川认为,这便是双方的战斗“仿佛隐匿在某个看不到却能引起一部分感知的异度空间中”的原因。
又是二分之一秒过去,义体高川眼前的世界,就好似被揭开一层面纱,呈现出无法让人感到自己身处物质世界的奇异景象。天空、云层和海洋并没有消失,但却像是幻觉一样的布景,没有半点真实感。水几乎是停滞的,没有流动感,声音也很沉重,仿佛只是一个不完全的音节,再也嗅不到半点气味,感受不到空气对肌肤的抚弄,灵魂也好似快要跳出躯壳。
这是义体高川在过去从未到过的高速世界,也刻意不去跨越的速度界限。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所有物质性和能量性表现出来的事物都是幻觉,却又十分的脆弱,仿佛自己随便动动脚,就会引起一场大雪崩。但这也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因为他此时并不是静止的,他不仅在运动,而且自身的高速运动也正是这看起来复杂又脆弱的体系的一部分——脑硬体显示于视网膜屏幕上的数据,显示着这个在极速运动下所观测到的特殊世界到底是何等的坚固,哪怕再承受几百倍当前速度值的量级,也无法将这个体系凿穿哪怕是一个小孔。
世界看上去是脆弱,但实际却又是如此的坚不可摧,神秘学中所描述的那些“超越世界”或“毁灭世界”的言论,在眼下都变得荒诞不经,是真真正正的臆想。这样一种念头浮现在义体高川此时的脑海中:当自己身为世界的一部分时,自我的任何运动,都无法摧毁世界,而只会是摧毁自己,只是,当自己被摧毁的时候,自己所观测的世界也一定会不复存在,但也仅仅是“在自己活着时所观测到的世界”不复存在而已。
自己作为一个人,所观测到的世界是真实不虚的,但却又并不完整,却让人也因此觉得,也许有一个绝对完整,牢不可破,不会被个人的观测、运动和存在与否强烈影响到的世界,存在于此间。个人所观测到的脆弱世界,被这个牢不可破的固有存在世界笼罩着,彼此的关系,前者就像是后者的一种假象,一种偏差,一种错觉,一种基于个人理解和情感上的表象。
“所有将会被摧毁的,都并非真实……吗?”义体高川不由得喃喃自语。
倘若是以这个角度去观察世界,那么,这个依稀存在的牢不可破的真实世界,也似乎是不可能被“病毒”摧毁的,乃至于可以推论到,“病毒”也是这个牢不可破的真实的一部分——而病院里的人们想要消灭的“病毒”,无法直接观测,仿佛不存在实体,让人觉得束手无策,仿佛难以挽回的原因,就在于大家所意识到的“病毒”,或许正是“某种牢不可破的客观真实被观测时所产生的错觉”。
义体高川的脑海中陡然翻滚出种种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假设:“病毒”其实并不存在,只是某种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不拘泥于人类观测与否的真实客观变化正在发生,人们意识到了这个变化,却在意识到这个变化的同时,只能观测到这个变化的一部分,一个表面,所以才觉得有这么一种“病毒”存在。而且,人类将永远无法观测到这个真实变化的全部,无法从完全的角度去勾勒这个真实,于是让“病毒”显得诡秘莫测。简而言之,“病毒”是一种观测存在和客观存在产生偏差的结果,既不是观测产物,也不是客观真实,而就是偏差本身。
“病人”并非是被什么意志强行纳入变化,而是他们就是这种变化的一部分,乃至于所有“可以意识到这种变化的人”都是这种客观真实的变化的一部分,所以才能够对其有所反应,而所有这些反应其实也仍旧都属于这个牢不可破的真实发生连锁反应的一部分,才让人充满了无力感——因为,人们所观测到的,全都是一种假象、偏差、错觉和表象,人类倚靠自身观测所触及的,所改变的,也仅仅是自身可以观测到的这部分假象、偏差、错觉和表象,实际并没有真正干涉到那个客观存在的,牢不可破的,极度广袤而复杂的真实体系。
由此也可以继续推断:所有人都认为的世界末日和人类毁灭,都不过是自身的错觉,将要毁灭的仅仅是基于“自我观测”而构成的那部分假象而已。
另一方面,义体高川在产生这些想法的同时,又十分清楚:自己根本无法证明这就是真相,而且,哪怕这些想法更加贴近真相,自己也无法否认,自己所深爱的,正是自己所观测到的那些人和事物,所介意,也仅仅是自己所观测到的那些。
是的,我所在意的,是我能观测到的,以及我正在观测的,倘若自己观测到的,并非完整客观真实,而仅仅是一种偏差,一种假象,一种错觉,是表面化和片面化的部分,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愚蠢如我,永远都看不到真实到底什么样子,愚蠢如我,总是仿佛停留在梦中,愚蠢如我,从开始认知和观测身边的世界开始,就是已经是一个精神病人了——义体高川在这一刻,因为这冲击性的思维浮现于脑海中所产生的震动,完全从脑海中消失了。
“愚蠢的我,要战斗了!”义体高川对自己如此说着,在视网膜屏幕中,少年高川的形象和十体最终兵器的形象,正从这个看似脆弱,无比复杂又实际坚不可摧的高速运动体系中剥离出来。那些本来已经融入这个奇特的视像中,根本不以固定形态呈现的东西,也一个个重新呈现在在面前——就如同它们一直存在于那里,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面貌,只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就只会看到不同的侧面,因之产生“它们改变了”的错觉,而此时的观测,仅仅是回到了义体高川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观测角度而已。
大海仍旧在咆哮,阴霾的天空下,迷雾四溢。十一道纠缠的身影,划过锐利的线条,在大海上,云层下,彼此交错缠绕。驾驶着文蛛的义体高川,仿佛要将所有的意志都浓缩起来,以超乎承载极限的方式,压缩到每一根传输管线中。他的五官绷紧了,挤压在一起,忍耐着巨大的痛苦,青色的静脉从脖子蔓延到额头,狰狞地凸起。
一条条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桥梁,穿透文蛛的躯壳,连接在十体最终兵器和少年高川身上,无论他们如何极速不规则地运动着,也无法逃避桥梁的接驳,无法击破桥梁的存在——因为,这些桥梁本来就不是实际存在的,只是一种真实不虚的,存在于他们彼此之间的连接,于义体高川自身的观测中所存在的形象——那是错觉,是幻觉,也是只有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才会出现的错觉和幻觉。
倘若十体最终兵器和少年高川想要摧毁这些桥梁,它们实际要摧毁的,是那个固有存在着,将彼此连接在一起,真实不虚,牢不可破的运动体系。十体最终兵器能够破坏这个体系吗?没有办法,因为,它们的确一直在和“高川”产生互动,本身就是这个体系的构成部分。
“现在,没有人可以摆脱我了。”高川笑起来,因为竭尽全力而扭曲的表情,让这个笑容显得狰狞。
随即,文蛛射出蛛丝,向它们飞跃而去。(未完待续。)
1526 必中的桥梁
在义体高川眼中呈现的桥梁,曾经是意识行走的体现,但于此时,他自己却已经不再那么看了。当他对一个现象的感受和认知,不再局限于意识精神这些非物质性的范畴时,他便将自己所能观测到的所有运动现象,都囊括到自己的万物运动构成体系思想中。物和物的相互作用,精神和精神的相互作用,不再是两个理论上有所关联,但有时也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而仿佛变成了一个互通有无的整体——要让他将自己的这个思想叙写成文章,他认为自己是写不出来的,要详细去论证,他也无法保证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词句能够完全阐译自己所想,没有半点偏差。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怎么去看待这个世界,当看到一个事物和一种现象时,对其最基本的看法,的确已经是从这个自己总结思考出来的体系思想出发。但是,他同样不能保证,当自己通过这么一个思想体系去观测事物和现象时,所到的这些东西的样子,会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不,或许应该说:在我们的眼中,世界呈现不同的模样,这才是最正常的。
高川无法论证自己看到的世界是不是“正确”,为了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确”,但他至少知道一点:自己也许是片面的,但绝对不是错误的,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是为了那个完全而正确的世界,而是为了自己所看到的这个片面而悲惨的世界。而自己想要拯救的人,也只是在自己所观测到的这个片面世界中,以这么一种凄惨的模样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们——也许换上另一个角度,或者,从一个上帝般的视角去观测到完整的世界时,这些人并不可悲,也不需要拯救,但是,那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高川”从来不是上帝,既不聪明,也无法看到完整的世界。而且,在有生之年,也绝对无法变成上帝。
“高川”永远都是那个观测事物和现象时,去进行思考和感受时,永远只能居于片面的一角的愚者。
但是,哪怕是片面的观测,所认知和理解的,也不过是肤浅的表面,高川也可以直观感受到,自己在这种片面的观测,肤浅的认知和理解中,所获得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
当敌人也并非全知全能,并非以一个绝对完整,居于本质的方式存在并观测同一个世界时,能够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够想到他人想不到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义体高川十分清楚,也许自己的速掠和连锁判定或许是因为义体才诞生的,而义体是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给予的,全都并非是他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但是,通过自己的思想,去观测并认知事物和现象,从中得到的力量,却绝对是属于自己的。
在面对同样的事物现象时,如何思考,如何观测,如何认知,这便是区别于他人,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人格自我的证据。
在这里战斗的义体高川,不是谁的傀儡,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也许是自愿成为傀儡或替代品的,时至如今,也没有什么变化,但这只是意愿,而并非其本质。义体高川的本质,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高川,和过去因为各种因素诞生和死亡的高川没有什么两样。
蛛丝以超出观测速度的方式缠绕在只有义体高川才能看到的“桥梁”上,十体最终兵器看到了,感应到了,但却无法躲开,就如同它们无论多快,也必然处于“桥梁”的另一端那样,沿着“桥梁”蔓延的蛛丝,也呈现出一种必然性——必然缠绕在它们的身上。
不仅仅是蛛丝,文蛛身上的发射孔已经全部打开,仿佛无穷无尽的炮击,以“桥梁”为弹道,毫不间断地输出,然后必然击中十体最终兵器。无论十体最终兵器怎么加速,怎么改变运动方向乃至于全方位地改变运动状态,进行瞬间移动般毫无痕迹的跳跃,当它们无法切断连接着自己的“桥梁”时,也就意味着,完全不可能躲开来自于义体高川的攻击,而只能尽可能拖延被击中的时间。
这个时候,哪怕是面对着这可怕的十体最终兵器,义体高川也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我的子弹没有死角。”
不仅没有死角,而且必然命中。这个必然性不会因为对方相对于自己更强更快更坚硬而受到任何影响。至少,目前看来,十体最终兵器自己无法扭转这个必然性。
一直被少年高川纠缠着的十体最终兵器,虽然无法全方位做到比少年高川更强,但却的确占据上风。因为,它们不仅数量更多,而且,几乎是除了速度之外,任何方面都要更强一些,几乎可以算是没有短板。少年高川以唯一不落下风的一点,去对抗全面更强的十个怪物,能够一直坚持到这个时候,义体高川都觉得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战斗意识,对自己优点的把握和发挥,让义体高川觉得最强高川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程度,仍旧是无法战胜十体最终兵器的,哪怕在一段时间内,可以纠缠住它们,让它们无暇他顾,但是,倘若这就是极限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出现其他一些变化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而每一种可能性的陡然出现,都会让眼前这宛如走钢丝般的局势显得越来越脆弱,随时都处于立刻崩溃的边缘。
义体高川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少年高川可以和十体最终兵器战斗,却最终被杀死了。在高速的战斗中,仅以高速移动者的时间感来说,从纠缠到被杀死,的确会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但放在其他人的眼中,说不定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想要击破这个必杀之局,就必须存在让十体最终兵器措不及防,亦或者可以意识到,却无法避免的情况。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拥有了“必中的桥梁”,真是太及时了。
然而,也许是十体最终兵器对任何神秘都有着格外敏锐的感知,在义体高川以“桥梁”的方式发起攻击时,就已经意识到其中危险,主动从少年高川的纠缠中脱离——过程并不容易,在一个极为短暂而突然的时间内,少年高川似乎也意识到而来什么,以更快的速度发起强攻,最终只有一半的最终兵器拖延了被蛛丝命中的结果,但是,只要义体高川还没有死去,被命中的结果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是被蛛丝命中的,还是暂时拖延了命中结果的,它们都要面对更加凶狠的攻击。这些攻击不仅仅来自于少年高川的近距离斩击,也来自于文蛛那仿佛永不停息的炮击。
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并没有失去移动能力,但它们的动作受到干扰,原本流畅而极少有破绽的攻防转化,顿时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漏洞。少年高川就如同一把灼热的匕首,在漏洞出现的一刹那,就钻了进去。下一瞬间,他再次从义体高川的观测中消失了。
快,无以伦比的快,只是一瞬间的快,哪怕在下一瞬间就会被最终兵器参照提升到相同的速度值,但在这珍贵的时间差中,快的优势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这不是少年高川独自战斗所能够创造出来了的时间差,也不是义体高川独自战斗可以把握住的时间差,但是,当两者的力量都针对同一个敌人时,哪怕这个敌人是十体最终兵器,也只有甘拜下风。
这不是理论,而是事实,结果已经出现了。
当义体高川重新观测到少年高川的时候,他已经远离了十体最终兵器。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和尚未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背道而驰,只是一方在主动拉开距离,而另一方则是处于被击飞的状态。
五个被蛛丝纠缠的最终兵器坠入大海之中。在此时义体高川的观测中,大海仿佛已经不是由水构成的,而是一种轻薄而坚硬的样子——这样的海面就好似镜子一样破碎了。如同玻璃一样的碎片冲天而起,于半空变成熔融的水滴状,分外给人一种晶莹而脆弱的美感。
剩下的五个最终兵器绕了一个大弯,向文蛛所在的位置冲来。或许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吧。义体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他觉得自己很难用人类的思维去替代这些最终兵器的思维。也觉得任何用代入的方式,去思考最终兵器会怎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做,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当敌人从正面包围上来的时候,自己的选择其实也并不太多。
文蛛在义体高川的控制下,不断调整自己的移动方向,并不单纯是要拉开距离,而是为了在闪避的同时,尝试让必然命中的炮击加快命中速度。
少年高川在同一时间,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义体高川观测两者的速度,十分肯定,这些最终兵器用以提升自己的同步参照物,绝对不是始终定位在少年高川身上。少年高川的速掠的确有着自由自在且幅度惊人的加速能力,但除此之外,他的身体机能是这个战场上最弱小的,哪怕仅以**强度而言,哪怕是专精**强度的神秘专家之中也能挤入前十。
十体最终兵器在参照少年高川的时候可以获得同等的速度,但除此之外,它们根本无法获得更多的提升。义体高川觉得,它们很可能会灵活地判断自己的需求,即时将参照物转移到其他事物上——最明显的另一个参照物,当然要属自己,因为,自己除了加速的灵活性之外,其它地方大概都是占据优势的。
义体高川不由得想起桃乐丝曾经对他说过,他已经比少年高川更强了——是否真的更强暂且不论,但理论上的优势的确有许多。
义体和文蛛的结合,以及“必中桥梁”的出现,更是在理论上,让这些优势的地方变得更加清晰。
被少年高川击落的五个最终兵器,除了受到蛛丝的干扰之外,应该还存在其他薄弱的地方——也许就是因为它们在那段时间,没有将参照对象进行转移,而始终放在少年高川身上。
五个参照少年高川,五个参照我吗?义体高川的脑海中,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参照我的话,是追不上我的。”义体高川冷笑一声。他并不小看自己,始终保持和他一样的速度,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只能依靠路线进行缩短,可是论到选择路线,脑硬体绝对不会是最弱的那一个。
毫无疑问,十体最终兵器因为同步参照物的分化,而让自身能力产生差异性,这种差异性在配合时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但是,义体高川的插手,让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反而让十体最终兵器在短时间内产生了目标分配的失误。
这个失误,才造成了五个最终兵器被击坠,而另外五个不得不转移目标的情况。一旦追击文蛛的这五名最终兵器调整好同步参照对象,少年高川就会再次纠缠上来。在那五名坠入大海中的最终兵器重新出现前,它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再次区别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进行参照上的分化。
从选定参照到提升能力,这个过程也许很快,但却不是不需要时间,而在这种挑战极限般的高速战斗中,任何在平时战斗中显得短暂,可以忽视的时间,都会变得有机可乘。
少年高川又一次从义体高川的观测中消失,强烈的冲击在他能观测到的“同一时间”,从五个最终兵器的坐标上爆发,之后,少年高川再次出现时,已经远离那处坐标。五个最终兵器没有明显的伤势,可是,它们也因此无法再拖延自己被炮击命中的时间。
义体高川在驾驶舱中竖起大拇指,狠狠地指向下方。
“****去吧!”
数不清的炮击便在之后,将这五个最终兵器淹没了。(未完待续。)
1627 双星
炮火就好似万千的萤火虫在桥梁上流淌,最终兵器始终位于桥梁的另一端,当它们无法跳下桥梁,也无法拔脚而逃的时候,蜂拥而上的“萤火虫”就将它们淹没了。文蛛的炮火源源不绝,当第一颗子弹击中最终兵器的时候,第二颗就会紧随而上,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炮弹和子弹的种类多种多样,针对脑硬体能够推断出来的每一种可能性,文蛛都会批量产生足够的弹药,只要有一种可以生效,就会在这一种上复制出千千万万。
从弹药到特殊结构的发射器,都在文蛛自行产生的范围内。通过内部搭载的最新型s机关和魔方系统,在存在灰雾的地方,它就是一个具备完备生产体系的工厂。弥漫在这片海域上的雾气理所当然是灰雾,不仅仅是因为颜色,更因为它具备的神秘性,让新泰坦尼克号犹如陷入了迷宫之中,在迷雾升起后,就让人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文蛛越是强烈地倾泄炮火,被文蛛的s机关吸纳的灰雾,也开始因为流动的加剧而形成大规模的涡流现象。巨大的风声哪怕是在轰鸣的炮火声中也清晰可闻,就仿佛在酝酿着一股巨大的风暴。然而,在义体高川此时的高速状态下,所看到的却是另一种奇异的景象:这个巨大的涡流被拆分成了无数个非闭合圆环的运动,而是无数瞬时性的运动,这些运动的轨迹不仅仅短暂,而且没有一个是直线,不是闭合的,也不是一个弧线,而是在三维空间上扭曲着,在视网膜屏幕中就好似头尾都被藏匿在一个无法观测到的位置上,只有中间的一段呈现于观测中。
正是这些碎片化的,没有头也没有尾,哪怕可以观测到的部分,也让人可以直观感受到并非是这一部分的全部,而仅仅是一个侧面——有许多虽然在理论上可以观测到,却因为例如“角度”之类,却并非只有“角度”的种种因素的限制,而实际上无法看到,只能通过已经掌握的部分数据,通过运算去勾勒出那个“理论上的整体”。
在正常状态下看起来很柔软的物事和运动,在眼下的状态中,却变得如玻璃板纤薄而刚脆,反过来,原本让人觉得坚固的东西,却变得十分柔软,就好似橡皮泥一样,随便都能捏出一个印子。
物事的外表状态和运动轨迹,都和正常情况下的观测完全不一样,但却仍旧可以让人清晰辨识出它们到底是平日里的什么东西和怎样的运动。
这样的现象当然不是单纯在高速状态下就能看到的。义体高川的脑硬体中一早就给出了数据,去证明自己所观测到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物理现象。甚至于,那让人惊叹的,怪奇的部分,也不仅仅是意识精神层面上的现象。
若是没有脑硬体提供的数据,义体高川完全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在进行速掠,还是在进行意识行走。而即便有了数据,义体高川也只是知道,通过速掠不断增加的速度,已经让自己脱离了物质和意识之间的隔膜,进入到一个足以证明某种将物质和意识统一起来的深层世界——至少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可以这么说。
然而,哪怕是这么一个让人感到惊奇的境况,在这个末日幻境中,也有人比高川更早抵达过,并留下了更为正式的称呼。脑硬体经过充分的数据对比,进一步确认了,义体高川此时的情况,就是那些强大的意识行走者所谓的“深潜”。
对于“意识深潜”这个用语,义体高川也并不陌生。网络球保存有不少关于“意识深潜”的资料,并且,在他离开之前,许多涉及“意识深潜”的计划都还在运作中。到底有多少名意识行走者在网络球的支持下进行深潜,并没有留下确切的数值。不过,高川知道,网络球的“意识深潜”已经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处”,而且是在不需要中继器支持的情况下就能做到。
每一个意识行走者在进行意识行走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会根据自我认知呈现出不同的样子,这也意味着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大都是不一样的,而倘若有相似的地方,那或许就意味着两人的认知在某个方面具备共性。
义体高川假设自己眼前所见的景象,是混淆了意识深潜的现象,那么,停留在这个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和非人,眼中所看到的景象,或许也同样存在相似的地方。而这些相似的地方,或许会让人下意识忽视那些不同的地方,乃至于让那些不同的地方成为思维和视角上的“盲区”。
五个最终兵器被击坠大海中。
五个最终兵器被炮火所淹没。
分隔成两个团体的最终兵器都在自己的失利中销声匿迹。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已经失败,受到了重创,再起不能。它们从观测中消失,反而更让人感到紧张,义体高川不觉得它们会不再出现,正好相反,或许它们已经从某个“盲区”卷土重来了。倘若是从真正无法观测的地方钻出来也就罢了,若只是自己被一时的得利所蒙蔽,亦或者太过专注于醒目的地方,被对方暗渡陈仓,一定会在事后感到懊悔吧。
义体高川调整着自己的观测和感知,寻找着自己思维和视角上的盲区。他知道自己可以保持当前状态的时间不多,脑硬体、义体和原生血肉的部分,都处于超负荷的运转中。任何超负荷的运动都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也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
哪怕是在速度无限提升的情况下,每一秒都会被无限分隔,间接让自己似乎多出了许多时间,而且似乎还会获得更多的时间。但是,通过超负荷提升的力量,不会因为这种切割单位时间的方式而在实际上获得更多的时间,义体高川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最严峻的形势正是:他根本无法判断,这种超负荷的运作会在什么时候崩溃——也许是更晚一些,也许是下一个最小的时间单位。
仅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场内最不稳定,也稍显脆弱的一方,正是自己这边。义体高川不由得如此想到。
义体高川的“桥梁”理论上可以对目标进行定位,因为它始终连接着双方。但是,神秘的境况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打破固有认知的现象屡屡发生。少年高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义体高川看到他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他虽然不说话,却在每一个动作细节中,都释放出轻易就可以察觉到的合作信号。
在一个外人看来极端,但对同样处于高速状态的两人而言,稍显谨慎的时间后,少年高川和义体高川之间的距离压缩到了三米。少年高川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被乌鸦面具遮挡住了,更充满了一股神秘的味道。
义体高川没有询问少年高川,他觉得时至今天,两人已经不需要更多语言上的交流了。两人天然具备的联系,已经足够深入,甚至有一种不知道是否错觉的感觉:伴随着彼此之间的接近和接触,那种必然结为一体的感觉也愈加强烈了,有这么一种蠢动,仿佛化作某种颜色,某种视觉上的片段,某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从舌尖中徐徐地绽开。
一直存在于脑硬体中,显示于视网膜左上角,被刻意忽略的自我格式化进度,一下子变得惹眼起来。
——不,还不是时候。
先不提是否在思想上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光是场合就不允许这样的行为——哪怕是义体高川自己也不清楚自我格式化会造成怎样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又会持续多长时间。虽然直觉上,只要自己按下确定键,程序就会一口气执行到底,途中不会产生任何差错,可是,这种直觉放在同样是高川的另一个自己身上,到底是不是正确呢?义体高川无法确定,尤其是在最终兵器虎视眈眈的战场上。
不过,倒是有一点,让他莫名有信心:只要完成了超级高川,这十体最终兵器就不再是那之后的“高川”的对手。
当然,编号一到十的最终兵器虽然是特殊的,但仅仅从印象上,义体高川觉得自己知道有更大强大的,更特殊的编号。
是九九九,还是六六六?义体高川说不上来,或许两个编号其实指的都是同一个最终兵器——但是,这个编号的最终兵器真的是末日真理教可以掌握的吗?亦或者,仅仅是在某种实际不存在的“历史记录”上,被归入末日真理教的范畴?
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看,末日幻境中的“历史”都是虚假的,是实际不存在,而仅仅以信息的方式记录在人们的认知中——这样的“历史”到处都是漏洞,也因此变得神秘莫测,随时都可能有某种大多数人不知道,但却疑似可能存在的事物会作为“历史中的疑点”跳出来。
或许,超级高川将要对付的,会是这样的东西吧。
就在义体高川的注意力有些分散的时候,少年高川突然提醒道:“要来了!”
当少年高川的运动状态发生改变的同时,义体高川也下意识配合着改变了自身的运动状态,就好似磁石相互作用,双星系统的自然运作,哪怕没有主观上的想法,也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仿佛理所当然的动作来。
两人背靠背,距离再次缩小到不足一米。
少年高川最终立足于文蛛的背上。
义体高川的感知中传来极为强烈的悸动,但他仍旧观测不到有关于十体最终兵器的更多迹象。
“她们在哪?我看不到她们。”义体高川不由得说:“我们的观测可能是不同的。”
“肯定有不同的地方。”少年高川斩钉截铁地说:“但一定不会完全不一样。既然我看到了,你也一定会看到的,我们是连通的。”
再仔细看看,再仔细看看!义体高川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无法观测到,而只有少年高川观测到,那么,当十体最终兵器率先发起攻击的情况下,目标肯定会集中在自己身上。哪怕是以自己为诱饵,少年高川在有意识救援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来得及。
“桥梁”在义体高川的眼前摆动着,它的另一端,也就是最终兵器应该在的位置,却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情况,深深藏匿在迷雾中,只知道它们一定就在那个范围,却无法锁定精确的位置。文蛛的火力输出一直没有停止,视网膜屏幕中显示的数据,也一直是表示“命中”,可偏偏在感觉上,无法确定“命中”究竟是事实还是假象。亦或者说,哪怕必然命中,对这些最终兵器的干扰到底有多大,甚至于,无法通过这种“命中”的表现,去确认被命中者的具体情况。
十体最终兵器从短暂的静止中恢复活力,之后就一直在动,也仅仅能确认它们在移动,而无法确认更精确的移动信息——“桥梁”的摆动幅度高达三百六十度,也就是说,如果“桥梁”是物质性的,早就被拧成麻花了。
“又靠近了!”少年高川的半蹲在文蛛的背上,动作满是警惕,他似乎越来越能看清十体最终兵器的移动了,义体高川觉得,这很可能是双方在“连锁判定”上的差异所造成的。在当前状况下,他比自己更能锁定对方的行动。
“你的加速太平缓了。”少年高川又说,义体高川觉得这话说得像是在抱怨。
“抱歉,我的速掠就是这么回事。”义体高川没好气地回到。
“那你就想办法躲开第一击吧。”少年高川说:“它们这一次是有备而来,除非在某个方面具备足够的爆发力,否则会很难办。速度也好,防御也好,抢先攻击也好——总之,必须要有一个必须在一霎那间比它们更强!”(未完待续。)
1628 中继器充能
十体最终兵器拥有高川见过的其他最终兵器所不具备的特性,但是,几乎是基础的,所有最终兵器都具备的特性——同步,它也同样拥有。…≦頂點小說,或者说,最终兵器彼此之间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通过“同步”的效果进行区分。同步,变得和参照物一样强,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变得更强,至于究竟是同步参照物的哪一个方面,亦或者是全方位的同步,全方位的增强,这些都是让最终兵器成为“终极杀手”的关键因素。
很不巧,义体高川所观测到的十体最终兵器,在他的感觉中,更接近于“针对单独某个参照物,变得相对之更强”。到底强大多少?以之前收集到的数据来看,其实并不太多,关键在于双方发生直接碰撞的一瞬间,哪怕只是强上一些,也会让相对较弱的一方显得举步维艰。要说有好消息,那自然是之前和少年高川的无言默契配合中,所取得的战果——它至少证明了,这十体最终兵器无法同时参照两个高川,将两者的优点集于一身后再在这个基础上变得更强。
义体高川十分清楚,也相信少年高川同样清楚,虽然两人都是高川,也有着最终合二为一的意愿,没有极为强烈的成为**个体的意识,哪怕在思想哲学上,都有过自证自我的行为和思考,但所有“让自己只是自己”的想法,却不是人格意志中最为强烈的那部分。相反,两人对自己生命的终极意义的思考和结论都是十分明确、坚固且统一的。
即便如此,两人在有着极大共性的同时,也有着鲜明个性,这也是客观事实。义体高川认为,正是这些区分出“我”和“另一个我”的**个性,就是彼此之间神秘体现存在差异的源头,也是差异本身的体现。
这些差异若放在彼此的战斗中,或许谈不上哪一个针对哪一个,但是,放在分别参照两者进行强化的最终兵器上,却真的存在针对性。之前战斗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并且,义体高川觉得是可以重复利用这个优势的。
参照少年高川的最终兵器,因为少年高川自身速掠的特性,在面对少年高川的时候,并不具备绝对优势,而必须通过数量上的差距进行弥补。与之相同,参照义体高川的最终兵器,也同样因为文蛛的存在,在同步并强化的基础上,仍旧无法占据绝对优势。以计策将针对少年高川和针对义体高川分别进行同步和强化的最终兵器分割开来,逐个击破,已经取得了事实上的成果。
义体高川不认为十体最终兵器是笨蛋——尽管它们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并不是只会按照死板程序运作的机器人——它们不可能对上一次生效的计策不做出防范。但也正因为它们需要防范,所以,才更加显得之前的判断和策略卓有成效。
十体最终兵器被击退了一次,卷土重来时会表现出更多的神秘吗?
当然会。
义体高川已经直接感受到了。他可以通过“桥梁”确认它们的存在,却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精确地锁定它们的位置。文蛛持续性的火力覆盖,在“桥梁”的协助下,不可能完全脱离目标,但是,就算命中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就如同炮弹打入一大片雾气中,尽管搅得雾气蠢动,甚至于掏空雾气的一部分,却无法彻底让这片雾气消失。
十体最终兵器在“桥梁”的另一端,就仿佛这样一片存在于宽阔范围中,无法被驱散的迷雾。
“你需要足够的爆发力。”少年高川这么说,义体高川承认这句话在理,可他就是没有,反过来说,不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需要吗?在这里战斗的有不是白痴,如果存在可以解决问题的手段,而自己也能够施展这些手段,从一开始就不会落到这么被动的下场。
“更近了。”少年高川的声音低沉,随着风传来,听在耳边就仿佛是错觉一样,“不对劲,太慢了,像是在等待什么。”
的确如此。这个时候,义体高川也感受到了,那种朦胧而危险的味道。这十体最终兵器哪怕遇到挫折,也仍旧给人一种处于最佳状态的感觉。它们原本的战斗方式更直来直往一些,然而,它们重新聚集再一次,正面迎上来,却步履缓慢,很快,是三秒就过去了。在这个战场上,“三秒”绝对不是什么短暂的时间,反而让人觉得漫长,让人觉得,它们在耍某些拖延时间的阴谋诡计。
“我们主动一些?”义体高川问。
“……试试看。”站在文蛛背上,隔空眺望最终兵器所在处的少年高川说,“当心点,我看到的东西告诉我,我的速掠也许无法救你第二次。”
“我知道,爆发力是吗?一瞬间要比对方更强。”义体高川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燥,“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会处理好的。”
“行,那就上吧。”少年高川的话音还没有落完,其人已经不见踪影,下一瞬间,“桥梁”剧烈地动荡起来,而动荡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桥梁”另一端的十体最终兵器。文蛛也开始加速,新产生的蛛网,沿着“桥梁”向对面滑去。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文蛛已经闯入那片无论何种观测,都仍旧让义体高川觉得模糊的战场中。可是,哪怕进入了战场中,所有存在于战场上的物事和现象都仍旧谈不上清晰,在义体高川的眼中和感知中,就好似打上了一层半透光的膜——轮廓,动静,运动的开始、经过、结束和连锁,都让义体高川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半个瞎子。
只是卷入战场的零点零几秒内——义体高川觉得自己连时间判断都不精确了,视网膜屏幕上有关时间的计数都出现了问题,不是说数字不走了,亦或者走得慢还是走得快,就是那种明明看到了时间数字,却就是觉得它不准确的感觉——文蛛遭到了数以百计的攻击,虽然外壳没有被击破,但是,被击中的警报却在他的脑海中响个不停,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这疯狂的攻击给撕碎了。
要说这个打击太过突然或迅速也不尽然,若是可以保持之前的观测精度,在少年高川也给出提醒的情况下,就算无法全部躲开,也绝对不会全部硬生生承受下来。然而,观测的失准,让义体高川哪怕有意识防御,也仍旧被对方提前绕开了。
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像是被密封在一个翻滚的罐头里,又像是敞开胸膛,被对手一顿胖揍,连蜷起身体自我保护的机会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冲击顶上半空,就这么悬浮着,在击打中无法落地。每一次下降,都会有新的冲击,让自己再次腾空,下意识改变姿态和运动方向,也会在还没有完成所有动作的时间,就被精确的打击阻断。
然而,只能看到敌人模糊的轮廓,通过“桥梁”的连接,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移动,知道它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却无法判断它会以怎样的方式穿透防御,击中自己。这些攻击就像是毒蛇一样,灵活地弯曲着,盘缠着,瞧准了破绽,就猛地弹起来,当你以为会是直接撞上时,它却在伸出抵挡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尖锐的牙齿和要命的毒素,才是真正的攻击。
少年高川再次出现在观测中的前零点一秒,集中在文蛛身上的攻势才缓和了那么一下,让义体高川得以用较为狼狈的方式脱离这显得一边倒的战斗。可是,本来还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的十体最终兵器,又再一次消失于视野中了。只有那在义体高川眼前摆动的,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桥梁”,在提醒着他,十体最终兵器并没有真正退去。
“简直就像是狼群一样。”义体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虽然文蛛的外壳没有被击破,却在视网膜屏幕上留下了近乎百分之十的,无法即时修复的受损度。受损的地方不会影响到文蛛的运动能力,但是,防御力和适应力的下降却是无法忽略的。
“还活着吗?”少年高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义体高川向上看了一眼,仿佛可以看到隔着厚重外壳,站在文蛛顶上的少年高川。
“还行,幸亏有一个乌龟壳。”义体高川没有掩饰自己的窘迫。说实话,既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的攻击,能够只遭到这点损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它们统一起来了。”少年高川的声音有些严峻:“全部是基于我的能力进行同步。纠缠我的是两个,针对你进行攻击的八个。”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义体高川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十体最终兵器的统一同步,让之前那分隔部分,各个击破的方法无法再用了。义体高川十分清楚少年高川速掠下的加速度有多么的惊人,有多么的不科学,就好似台阶跳跃一样,在瞬时的加速度上,几乎可算是最强的。
速度快,加速度更快,这样的最终兵器从五个变成了十个,也就意味着,它们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战斗的运动体系会变得更加紧密。
“我记得你之前可以纠缠住它们全部。”义体高川说。
“那是因为我让它们觉得,我才是最优先的目标。”少年高川顿了顿,说:“我只是让她们全都来追我,而不是主动去拦截它们。但是,这种蒙蔽的已经失效了。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已经有瞄准这个战场的迹象,我的干涉能力仅仅能够维持自身的存在。我想,那些末日狂会很愿意在这里释放某种大规模,具有强烈攻击性的神秘。”
“你没有真正来到这里?”义体高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当然,站在你眼前的我,只是我利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力量产生的投影。”少年高川说:“虽然存在性在受到中继器等级的干扰时就不那么稳定,但是,在能力上没有任何差别。”
中继器的力量可以这么利用吗?真让人感到惊讶。义体高川想了想,决定不继续这方面的话题,因为,他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中继器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可以利用产生怎样的现象,根本不是他可以决定的,甚至也无法全部了解——在如今的末日幻境中,中继器是公认神秘性最高的事物之一。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中继器都拥有着同时在宏观和微观层面上影响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能力。
这样的东西,除非自己也拥有,否则深入谈论并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强,也不会让自己脱离困境。
“它们又慢下来了。”义体高川说。他虽然已经无法清晰观测到它们,却并不意味着,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掩盖,哪怕变成了幽灵,只要留下蛛丝马迹,脑硬体也可以顺藤摸瓜,弄清楚幽灵的运动方式。
“纳粹的中继器也开始行动了!”少年高川的表情和眼神没有变化,却偏偏让义体高川也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可这些涉及到中继器的变化,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中继器的相继活跃,让眼下的战斗有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谁都不知道,当中继器爆发力量的时候,会不会将眼下战斗的结果,乃至于这次计划的航行全部从“过去”抹杀掉。
不只是义体高川知道,很多神秘专家都已经知道了,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拥有“世界线打击”的能力,可以在付出某些代价后进行“有限许愿”,从“世界线理论”的角度,将整个世界的“过去”进行扭曲,以达到一个和原本不同的“现在”。和其他神秘专家不同的是,义体高川并没有受到上一次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世界线打击”的影响,哪怕世界线已经明摆着发生了一次改变,他对自身的“过去”的认知并没有因此改变。
这一次,末日真理教也打算使用这样的力量吗?(未完待续。)
1629 世界线多重干涉
这一次的末日幻境被调整过至少一次世界线,无法感知到世界线变更自然无法感受,但是在末日真理教率先建造了中继器之后,是否真的只在近期才使用了一次这种力量?是否在过去那不为人知的时光中,它们反复调整了世界线,最终才营造出这么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世界线的变动涉及很长一段时间线的变化,在这条时间线上,最初的干涉力量爆发所在的时间点往往并不是整条世界线变动的开端,而是接近于结束——简单来说,末日真理教在某时某刻启动了中继器的世界线打击,那么,当它启动的这一刻,过去的历史就已经被修改,它此时的状态也正是被修改过的世界线的结果。
可以确定的是,末日真理教本身无法逃离世界线的变更——只是,它或许有能力保证自己在受到世界线变化的影响后,结果趋向于有益,这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倘若无法保证身为使用者的自己可以在世界线变动后变得更好,那么这种干涉世界线的力量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一次,末日真理教也打算使用这样的力量吗?这个问题其实在少年高川提醒之前,网络球的管理层和智囊团都给出了十分明确的回答:会。
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这才是伦敦中继器无法从正面战场上,为这次计划提供帮助的原因。另一方面,纳粹的中继器也不会甘于只做个旁观者,因此,五十一区的中继器也同样需要静默。两台中继器应对两台中继器,仅仅从数量上看似乎力量可以持平,然而,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中继器都是最早建立的中继器,无论后来者如何追赶,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抹消技术上的劣势——让nog和五十一区稍显底气不足的更在于,目前为止,没有人听闻过,伦敦中继器和五十一区中继器有干涉过世界线的征兆。
如果伦敦中继器或五十一区中继器干涉过世界线,并且同样可以保证自己从中受益,那么就“时间积累所带来的优势”这一点,应该可以更快地赶上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吧。毕竟,哪怕“现在”是短暂的,因为末日近在咫尺,从“现在”到“未来”的时间也同样是短暂的,但代表“过去”的那一段时间线却和末日真理教一样充足。
伦敦和五十一区中继器是否可以阻止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中继器,义体高川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换做是其他神秘专家,答案可能还要更加悲观一些。不过,当初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攻略,就是为了改变这一稍显悲观的境况而诞生的,就义体高川所知,其真正目标其实并不是让nog或五十一区得到第二台中继器,五十一区大概是想自己得到的吧,但网络球认为这个结果不仅太过理想化,而且极为容易让形势失衡,因此,让“第三者”获得中继器才是最现实的考虑。
原本这个“第三者”的优先候补是中央公国,因此,在攻略队伍中隐藏有不少身份背景是中央公国的神秘专家——这些人行为低调,却其实在整个攻略计划中,拥有十分**的地位和行动权力。但是,似乎在攻略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是怎样的过程,nog也好,五十一区也好,都表示自己知之不详。总而言之,最终是少年高川得到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
这个明确被证实的结果,虽然并不完全符合nog和五十一区的初衷,但中央公国那边却没有传来异义,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结果,nog和五十一区也就随同默认了,当然,其中的原因定然有很多,但也有不少风言风语指向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那若即若离的关系。就连义体高川自己,也觉得自己和少年高川的关系,在这种被大家默认的态度上占据了极大的比重。
少年高川掌握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当然比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落入末日真理教或纳粹的手中更好。也许少年高川对除了高川自己之外的其他神秘专家和神秘组织而言,都是立场有待商榷的陌生人,但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都是他的敌人,这一点却绝对没有判断错误。
敌人的敌人,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不会有人想要将之变成自己的另一个敌人。
友善的信号早就释放出去了。
无论如何,义体高川都不认为,在如今这个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相继发动中继器的关节眼上,少年高川会什么都不做,而他倘若要做点什么,都将会是以末日真理教或纳粹的其中一个作为目标,而且,也必然只能将一个当做目标——就目前所得到的情报来看,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经过纳粹的改造,在性能上存在一定的缺陷,在无法修正世界线的情况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这些缺陷。
如此一来,中继器和中继器之间的牵制,就不再是二对二,而是三对二,亦或者说,两个半对两个。数量上的增加,实际能不能提高自己这边的力量暂且不说,但多少可以弥补心理上弱势。
“开始了。”少年高川的声音拉回义体高川的思绪。
在这个不断进行着的极速运动,精神态和物质态之间的区分显得极为暧昧的战场中,义体高川仍旧无法像少年高川那样可以清晰感知或观测到中继器力量的干涉。不过,十体最终兵器的行为模式却和之前有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义体高川觉得战斗的压力在减少。
他可以直觉感受到,这并非是自己和少年高川的联手愈加默契,亦或者十体最终兵器被削弱的缘故。
有极为庞大,反而让人看不清全貌的变化正在发生。哪怕是十体最终兵器也似乎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
中继器在角力,这是义体高川唯一可以得出的,最让他相信的答案。
这种角力是极为隐晦的,倘若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发动了世界线打击,那么,所有正在产生的变化都是从被改变的过去部分带来的。也许比眼下这个战场更加显著的变化,已经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发生了。就如同蝴蝶效应一样,一定有许多人的“过去”,以及基于这个“过去”而逐渐丰富起来的人生发生了改变,最终营造出此时此刻的他们。
这不仅仅是一种社会关系上的改变,更涉及到思想意识的变化。因为,人类的人格特点、社会位置和思想特征,都是经由这一个又一个的“过去”塑造出来的,是“过去”积累的结果。当“过去”这个材料发生变动的时候,“现今”也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
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所能认知到的,属于自己的过去历史始终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变成如今的他们这一个。
下一瞬间,追击上来,和两个高川殊死搏斗的十体最终兵器就变成了六个,又下一个瞬间,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发生了什么,脑硬体中莫名存在了一些原本没有的资讯,仔细回想的话,也能回忆起一些很自然的记忆,而在脑硬体的帮助下,义体高川可以肯定,这些记忆是上一个瞬间的自己所不具备的。
换做是其他人,大概这些记忆会直接造成人格构上极为明显的差异,然而对拥有脑硬体,身体也完成了义体化的高川而言,改变却几近于无。大量被变更的记忆,作为单纯的数据流入脑硬体中,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就被超负荷状态下的脑硬体归纳整理了。
少年高川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他的存在感正渐渐被削弱,义体高川觉得这是因为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也已经参战的缘故。
当义体高川意识到的时候——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发呆——文蛛已经停止行动,漂浮于海面上,天空的云层也清澈得好似要被阳光撕裂一样。涌浪依旧,少年高川却已经不见踪影,十体最终兵器只剩下一个,而且,相貌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真江”了。义体高川猛然知道了,自己面对的这一个最终兵器,已经不是编号一到十的最终兵器,而是相对更加普通的。
世界线的变动已经足够明显了。可义体高川仍旧可以感觉到,这种变动还没有结束。
眼前的世界,就好似从一帧调到了毫无接续性的另一帧,义体高川在短短的一秒内,觉得自己是在内地,在海上,在山中,在平原,在城市,在宇宙……有那么一刹那,甚至去到了月球,但回过神来,却仍旧呆在文蛛里,漂浮于这片海上。最终兵器也变化了好几次,并不是每一次都是相同的面孔,但那十体最终兵器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大量的过于“过去”的记忆就让人分不清真假,汹涌地涌入脑硬体中,提取出来的数据让人啼笑皆非,就好似自己在同一时间同时身处在多处地方,做了不同的事情,和许许多多看似相同,却在行为、性格和经历上有所差异的人相处——只有义体高川自己明白,这不是真正的“过去”,而是“过去”的可能性。
这些不尽相同的“过去”让人产生错觉,认为自己的命运不止一条,可实际上,只有自己所身处的这个现在,以及从这个现在反推回去的过去,是唯一的,而被这个过去和现在推向的未来,也是唯一的——仍旧是末日。
世界线理论并不只有一种,但义体高川所知道的那一种,当人置身于某一条世界线中,其他的世界线都将只是泡影,只是数字上存在的幻觉,是可能性的冷笑话。
末日幻境没有改变,无论自己置身于哪一个世界线,这条世界线的尽头,仍旧收束于末日的命运中。
那庞大复杂的,让人看不清的“剧本”,其存在感在这样的必然中是如此的强烈。
此时唯一和文蛛对峙的最终兵器虽然也是静立着,但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它的变化还在持续。只有战场环境的变化减少了,让人有一种稳定的感觉,就仿佛在暗示,中继器和中继器的相互干涉已经陷入某个僵持的状态。可是,这种僵持并不意味着稳定,只要中继器还在世界线的范畴上进行运作,“过去”就从未停止变化,“现在”也不会固定于一个可以如常观测的状态。
义体高川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最终兵器,会在下一瞬间,就不是“静止在那个坐标”的姿态——并不是它移动了,而是因为世界线将会决定它的存在与否,决定所有构成它的因素。
换句话来说,哪怕真的可以在此时将这个最终兵器击败,甚至是摧毁,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世界线的变动随时会让此时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无用功。只有在中继器中止对世界线的直接干涉后,存留下来的世界线才具备真正的“现在”和“未来”。
乃至于,义体高川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确定而真实”的存在,自己依靠脑硬体而保存了所有变动过的世界线中,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过去”,进而得以观测世界线的变动。但是,这种观测取决于脑硬体受到世界线变动的影响有多大——倘若连脑硬体都无法支撑到世界线变动的结束,那么,下一瞬间,自己就会变成不拥有义体和脑硬体的普通人类。
那个时候,自己当然就会失去对世界线变动的观测能力,而只会是世界线变动结束后的那一个高川——某种意义上,现在的自己会死去,而存在的则是新的高川。
反过来说,就算自己被眼前的这个最终兵器杀死,也不会真正死去,世界线的变动,将可能让“义体高川会活下来”变成一个既定的事实。义体高川有时会觉得,这才是nog做出“超级英雄高川将会安全抵达澳大利亚”这个保障的真正原因。
从这个角度来说,目前所执行的每一项计划,都成为了“启动中继器对世界线进行干涉”这一局面的陪衬。亦或者说,都是为了促成这一局面,达成这一能力,制造这一结果。
“通过中继器可以对世界线进行干涉”这一事实成立的时候,其它会影响这个事实成立的事实都将不成立。
倘若从阴谋论出发,那么,过去的失败和胜利,变化和不变,想法和行为,无论有多少偶然,都在“中继器干涉了世界线”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为必然。
世界、他人和自己一定会变成眼下所见的样子,因为,让其不成为这个样子的可能性都会消失,亦或者已经消失了。(未完待续。)
1630 世界线结果
世界线的变动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频率进行,义体高川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反复的变动。在网络球中,近江正试图制造基于世界线理论运作的时间机器,这是网络球内部高层人员都清楚的事情,但是,直到义体高川离开网络球为止,都没有成功的消息传来。然而,眼下如此频繁的世界线变动显然不可能是末日真理教单独搞出来的,如果其他中继器的对抗,仅仅是“阻止末日真理教的世界线打击”,也不应该出现眼前的现象。
这让义体高川觉得,近江的研究一定成功了。只有“复数的中继器同时对世界线进行干涉”的情况,才会制造出眼前的境况——很可怕,很无力,仿佛所有脱离中继器的地域,任何事物都不再是安全的,不再是稳定的。亦或者说,所有的恐怖和不安,都源于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更源于自身无法摆脱这种显而易见的不稳定。
在世界线变动面前,义体的神秘性也变得十分渺小,乃至于高川眼前的最终兵器也仿佛没有了往常那摄人心神的支配力——在义体高川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它开始瓦解了,就好似沙粒堆成,被风吹散了一样,但是下一瞬间,它的身形就出现在距离原位足足偏离了二十米的地方,看上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它在出现的一刻,运动状态就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
义体高川下意识做出反应,却仍旧被它穿身而过,那无比坚硬的义体就好似幻影一样。在这一刻,义体高川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无法举手投足,也没有任何体内的运作,除了自我认知的意识之外,其他一切感觉都消失了。
即便如此,义体高川也并没有慌乱,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严格而言并不是谁攻击而了谁,并不是在一个稳定状态下,所产生的必然结果。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稳定,自己所遭遇的,最终兵器所遭遇的,都只是一种不稳定的“可能性”。
当最终兵器宛如沙子般飞散时,是一种当时状态的可能性。
当最终兵器陡然出现在他处,朝义体高川进攻时,又是另一种当时状态的可能性。
当义体高川的义体如幻影般破灭时,也同样是一种当时状态的可能性。
三者之间,其实并没有直接联系。正如同,义体的消失,并非是由前一刻高川所观测到的最终兵器的进攻所制造的结果。三种现象,都是三种独立的结果,却又不是另一种结果的因由。这种判断并不是从直觉出发的,而仅仅是义体高川根据自己所知的情报做出的判断,如果有人认为三者之间存在必然而直接的因果关系,义体高川也拿不出证据去证明这样的看法是错误。
可是,无论哪种猜想和推断是正确或错误,都不妨碍一个事实:义体高川没有死,哪怕在上一瞬间陷入濒死状态,亦或者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但是,下一瞬间,这个濒死或死亡的状态就会变化:或者是换成了另一种濒死状态和死亡姿势,或者完好无损地存在于附近的某个坐标上。这些信息都被集中在他的脑硬体中,很快就统计出一个数据: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自身所有的可能性,在地域范围内,都不会偏离这片五百米范围的海域。
这个统计数据也意味着,事物在世界线的变动中,仍旧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值域,放在义体高川对自己的观测上,就好似在对他说:无论哪一个世界线,他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内,出现在这片海域中,只是,也许会死亡,也许会遭遇重创,也许毫发无伤,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身在伦敦或其他地方的情况。
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在这种复杂频繁的世界线变动中,所受到的影响已经算是很小了。最终兵器甚至从编号一到十,变成了只剩下一个。至于正在脱离这一带战场的新泰坦尼克号,甚至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大船已经沉默,要不就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艘大船来执行前往澳大利亚的计划。
义体高川不知道,最终稳定下来的世界线中,自己、最终兵器和新泰坦尼克号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十分清楚,一定不会和原先十体最终兵器存在时的发展趋势相同。所有和末日真理教不对付的神秘组织,都不会希望那十体最终兵器会继续存在,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干涉,哪怕无法阻止十体最终兵器的存在,也应该会尽可能改变它对眼下计划的影响力。
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干涉是在这次行动计划中出现的,这也让这次行动计划成为一个“必须存在”的基点,否则,因果上的变动,有可能会强烈影响到所有非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本身。在这个前提下,义体高川认为,眼下所有正在利用中继器对世界线进行干涉的神秘组织,其目标的底线就是确保这次行动计划的存在。
先确保,所有可能会确定下来的世界线,都有这么一次行动计划,然后再确保,行动计划中各种事物的发展过程和最终状态——最终兵器死亡或消失,包括高川在内,新泰坦尼克号里的成员尽可能活下来,并继续计划的推进,直到高川抵达澳大利亚,这便是世界线变动后比较理想的结果。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义体高川的脑硬体就收容了多达百余种世界线可能性的情报,当可能性被确定为一个稳定的事实后,其他所有的可能性都将成为无用的情报,但是,在眼下这个不稳定的情况中,这些情报和记录了情报的脑硬体,毫无疑问就是对世界线变动进行观测的基础。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哪怕义体受到了世界线变动的影响,消失或死亡了好几次,但是,脑硬体的存在却一直被确保下来。
少年高川自从世界线开始变动后,就一直没有出现于这个战场上。当义体高川所观测到的所有暗示世界线变动的现象开始趋向稳定的时候,最终兵器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旁,它就像是一个刺客,这一次,义体高川又没有躲过,被它那变成利刃的手臂贯穿了胸膛,随后被甩了出去。他没有死,但是,下一秒他就已经身处在另一个死亡状态下,直到第三秒才重新恢复过来,但却是身受重伤的状态。在视网膜屏幕中,体内的结构破损已经处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状态,脑硬体也因为超负荷运作的时间过长,而被迫处于强行休眠的状态。
虽然义体高川一开始是深藏在文蛛体内,但是,在世界线变动的时候,也总会出现“不在文蛛内部或根本就没有文蛛”的情况,而这次的结果,确实很稀有的“就连文蛛也破损严重”的情况。至于最终兵器,则彻底不见踪影了。
新泰坦尼克号以近乎被折断的残破姿态顺着海浪在不远处漂流。
敌人彻底消失,自己这边损伤严重——这个世界线变动的结果,持续了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义体高川躺在文蛛的残骸上,任由海浪拍打,等待着义体的自我修复,当脑硬体重启,基本恢复战斗能力的时候,似乎已经可以确定,眼下这个世界线,就是这场世界线干涉大战的最终结果了。
义体高川聆听着海浪的声音,仰躺着,注视着天空那厚厚连成一片的云层。没过多久,云层便裂开,绚烂的阳光好似刀刃一样插入这些裂缝,很快就驱散了一直覆盖这片海域的迷雾。世界变得很安静,仿佛除了海浪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生命都已经死去的孤寂感伴随阳光一起洒落。
真的不会再有新的变动了吗?这就是最后确定的结果了吗?义体高川这么想着,爬起身来,从文蛛残躯上,完全暴露出来的驾驶室里搜出骆驼牌香烟和火机——在世界线发生变动之前,这包香烟是不存在的——他在脑硬体中呼叫新泰坦尼克号,一边点燃了香烟。
如果新泰坦尼克号那边没有回音,他就必须上船看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进一步的行动前,将自己的身体和心理调整到最佳状态,是他最优先的选择。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视网膜屏幕中弹出联络接通的窗口,女军官姿势不雅地靠坐在一堵变成了马蜂窝的金属墙壁边,似乎有摄像头还在工作,镜头歪歪斜斜,照出她身旁的景象,很多尸体,死相全都惨不忍睹,不是支离破碎,就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那是疯狂、绝望、愤怒和恐怖的遗照,他们最痛苦的时刻被死亡铭刻在他们的尸体上。
不仅有人的尸体,也有看起来不像是人的尸体——说是人形也罢,但却没有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根本不是人类的尸体。义体高川觉得,在这个世界线里,女军官和其他神秘专家,一定没少见到过不是人的东西,只是,那样的东西在死亡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就只剩你一个了吗?”义体高川看了她半晌,才轻轻问到。他十分清楚,相对于能够从第三方角度去观测世界线变动的自己,这些位于世界线变动最终结果的人,对造成这个结果的过程和原因,有着更加明确且单一的认知,而且,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认知。
对义体高川而言,他其实并没有战斗,眼下的结果,也并非是搏杀造成的,他只是被动放置到了某一个世界线上,在这个世界线上,此时的自己就必然是这副样子。但是,对其他人而言,他们的确是经历了十分惨烈的战斗,才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也许——”女军官挂起一个微弱却充满了胜利喜悦的笑容:“我们分散了,可能还有其他人活着吧,不过,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也算是一场真正的胜利,不是吗?”
“我倒是希望有更多人活了下来。”义体高川实话实说:“我觉得一定会有更多人活了下来。”
这么说着,其他人的联络头像也逐个亮起,大致是原有人数的十分之一。女军官旁边摔在地上,却意外没有损坏的电话也响起来,义体高川觉得,是整个大船内部的通讯系统正在恢复,有人在尝试联络幸存者。
“船长?”女军官拾起话筒,有些疲惫地确认到。
“是我。”船长的声音传递在所有人的通讯网络中,“我知道你肯定还活着,也肯定还有其他人活着,不过,正要死掉的人会更多。我需要大家帮忙找出他们,救援他们。”
“短时间内,我没办法行动了,或许你们可以过来拉我一把?”荣格的声音也从其中传来:“我在xxx室,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三个昏迷者。”
短短的几秒内,已经恢复的通讯网络就好似开水一样翻滚,浓烈的情绪充斥嗡嗡作响的声音中,不时有人给出好消息,但是,坏消息更多,大多数是谁谁死亡了。这些声音也同时意味着,船内的善后工作已经展开,也有人负责信息的总结和发布,将搜救工作的情况通知其他人。
抽完了一支烟,确认了船内的情况后,义体高川用s机关胶囊回收了文蛛残骸,自个儿朝大船游去。义体的恢复能力很强,哪怕是濒临支离破碎,也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恢复到可以正常战斗的状态,这让高川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虽然眼下的情况就仿佛是一场战争片的落幕,但实际上,还会不会有下一波攻击,谁都无法确定。
游到大船近侧,立刻有人放下绳索和救生圈进行接应,确认了是义体高川归来后,不少幸存者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不再是战斗前那自行其是的冷淡。(未完待续。)
1631 分兵两线
义体高川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可以观测到世界线的变动,他从船上幸存的神秘专家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线上,此次战斗的过程。从船港出发到陷入迷雾中这一段的故事和修改前的世界线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也爆发了船内献祭仪式事件,为了凝聚人心对抗末日真理教,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以及不死船员会同样被女军官和船长分别建立起来,互别苗头。
义体高川在船内的时候,所发生的种种神秘事件不存在太大的差异,因此,变动的地方自然是在义体高川被末日真理教的计策调离大船之后。然而,义体高川无法对原来世界线中,自己离开后的船内事件进行观测,所以也无法判断,在这个世界线中,自己离开后的船内事件又和原来有何许不同。
义体高川的脑硬体中存储有这个世界线中,自己离开大船后“亲身经历”的事情,但是,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更像是直接出现在故事的结尾,故事中间那段曲折而险峻的战斗,并没有切身的实感。相比之下,反而是船内的神秘专家们看得更加真切,也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总的来说,此时义体高川回归所得到的欢呼,正是因为在这些神秘专家觉得他们之所以可以活下来这么多人,正是因为义体高川舍生忘死的战斗和一些小小的运气。
义体高川做了舍身忘死的战斗了吗?当然,从事实而言,在这条世界线上,他的所作所为被众人观测到,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只是,义体高川的认知中,过去那条世界线上所发生的事情,仍旧占据绝大比例。即便如此,哪怕是在过去那条世界线上,他也已经竭尽全力。此时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的,并非是“有没有努力”的问题,而是自己对战场战斗的认知和他人的认知有差别的问题。
在这里,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人明白,世界线已经发生了变动。
义体高川只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船长和女军官。不过,两人的反应却十分平淡豁达。
“不是我怀疑您的说法,实际上,我也认为中继器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好吧,其实还是有点让人不敢置信。”船长絮絮叨叨地说:“只是,高川先生,既然世界线的变动是战斗的结果,那么,就应该是某方想要获得对己有利的情况。您觉得究竟是如今这个世界线的结果更好,还是原来世界线的结果更好呢?”
高川认真想了想,承认道:“我认为如今的世界线或许是更好的结果。要知道,在原来的世界线里,我虽然没能再次回到船上,却可以感受到,船上的气氛很不对劲。从直觉而言,我认为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船内的情况应该比现在更加糟糕。”
“问题发生在巫师入侵之后,期间发生了六次有可能会直接让局面崩溃的变故。”女军官掏出扁平的酒壶,喝了一口,高川隔着一个身位,也能嗅到那浓烈的酒精味。女军官平时可没有表现出这种爱好,这让高川觉得,她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六次变故……”女军官轻声重复着,“哪怕是事后,我都捏了一把冷汗。当时的我,每一次遇到那样的变故,都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扭转了。但实际上,我们度过了四个,并将另外两个的影响降至最低——最终才让我们取得如今的战果。也许在原来的世界线里,我们被其中的一个变故打倒了,几乎陷入全灭的局面。就这样的推论来说,我其实很接受如今的这个世界线。我认为这次世界线变动是我方的胜利。”
她的目光在高川和船上脸上移动,慎重又诚恳地说:“不管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是否满意眼下这个世界线,我都认为,我们应该感到满足。”
这么说着,顿了顿,又再次强调到:“对手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我不认为会有更好的结果。”
“说起来,真是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船长岔开话题,因为女军官加重的语气让氛围有些沉重,但是,既然现在的结果应该被视为“己方的胜利”,那么,他觉得不应该让这样的氛围再持续下去,取得胜利之后,大家高兴一点,放松一下,享受幸存的余韵,才是正确的。所以,他这么说到:“听高川先生说原来的世界线的事情,就好似在听平行世界的故事一样。怎么说呢,没什么真实感。”
“那是因为,现在的我们完全是这个世界线的结果。只能把另一个世界线所发生的事情当作可能发生的事情来看待。”女军官笑了笑,她的眼神有一点儿醉意,有一点儿松弛,让人觉得,和她聊天不再是如同针扎般的感觉——当然,在组建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之前,她也一直给高川这种松弛感,更像是专门为了让人解除压力的花瓶,哪怕之后她所做的事情,都让人彻底明白,她是一个比这艘大船上的大多数神秘专家都要强大且可怕的角色。
不久后,从暗处转到明处,负责具体统计工作的荣格也拿着报告走进房间,向主导这次行动的临时头目们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结论:“还剩下十六人还能保持正常水准的战斗能力,五人伤势严重,只能等待救援,因为伤势是神秘力量造成的,所以,除非拥有针对性的神秘,否则船上的治疗手段根本无法让其康复,哪怕是仅仅保障不恶化也很难做到。除此之外,船上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甚至连原本那些血肉横飞,一片狼藉的房间,也会在十个小时后完全恢复原来的状态。”
“医生呢?”船长问。
“已经死了,报告上有记录,她的运气很不好。快要结束战斗的时候,被奄奄一息的巫师偷袭了。巫师杀了她之后,因为伤势过重,也很快就步入后尘。”荣格平板无波的声线从来都没有变过。
“怎么办?”船长环视在场的众人,肩膀有些无力,“抵达澳大利亚之前,我们没有后援,看来也很难让战斗力恢复过来。现在的情况,只要末日真理教或纳粹卷土重来,我们就全都得趴下。”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吗?”女军官没有半点忧虑,摇晃着酒壶说:“这次计划的危险性本来就很高,但我们都想要完成它,不是吗?想要做的话,就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里没有人畏惧死亡!”船长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登上船就意味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题在于,我们这些人全都死去,是否会让计划变得更好。恕我直言,如果考虑到世界线的变动,我们其实已经完成了任务,只剩下高川先生什么时候可以抵达澳大利亚。”他这么说着,盯向高川:“我认为高川先生在这个时候,可以和我们分头行动。”
“你要让高川先生独自前往澳大利亚?”荣格皱了皱眉头。
“是的,不仅是独自离开,而且应该大张旗鼓地独自离去。”船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高川的路线会吸引敌人更多的注意力,我们也因此可以获得**时间。”
“听起来像是叛徒会说的话……”女军官这么说了一句,就变了口风:“不过,我觉得可行。”
“就事论事,高川先生是我们这艘诱饵船备受敌人光顾的重要原因之一。”荣格看了看脸色平静的高川,才继续说到:“这也意味着,高川先生独自行动的话,压力会倍增。”
虽然谈话到了这里,就有一股过河拆桥的味道,但义体高川却没有半点负面情绪,对他来说,无论是和谁一起战斗,无论有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战斗,他都更希望自己可以一个人去承载这份沉甸甸的重担。更何况,这些话虽然有些刺耳,却的确是事实——自己脱离大船独自加速向澳大利亚前进,其他人的危险率就会下降许多。
“我没有问题。”高川直视众人的眼睛,说:“我单独行动的话,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抵达澳大利亚,也许那个时候,你们还得在海上漂流好些天。”随即,他的目光全部落在船长身上,“迷雾已经散去,可以确认我们的地理坐标吗。”
“已经确认过了。在迷雾里,我们前进得竟然意外的快,对船体进行维护后,加足马力的话,一天半就能抵达澳大利亚。”船长认真回答:“但是,高川先生先走一步后,我们必须在海上停留足长的时间——我们这批人,这艘船,要在海上航行多久,要沿着哪条航线前进,都有明确的规定。”他这么说着,压了压帽檐,说:“之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么详细的要求,现在看来,应该和中继器的活动有关。”
“我没什么异议。”女军官耸耸肩,站起身说:“事不宜迟,诸位,开始行动起来吧。我去通知甲板,为高川先生提供一艘快艇。”
高川没有拒绝,虽然当速掠足够快的时候,踩在水面就像是在飞一样,但是,太快的移动速度,也会让敌人在追之不及的情况下,扭转头对付无法同样快速的新泰坦尼克号。高川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接受这个提议,正是因为自己的离去,可以减轻这艘船的负担,如果反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哪怕可以跑得很快,也不能跑得那么快。哪怕可以一次杀死所有的敌人,也必须用添油的方法,一点点撕扯敌人的力量。
高川刚回到船上没有多久,还没有坐热凳子,就不得不再度离开。知晓这次决定的神秘专家们都有些沉默,这个决定是如此的现实,也许有人想要点人情味,但是,环境却又是如此的恶劣,容不下半点松懈的意志。
“我会抵达澳大利亚的。”高川对他们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做到。所以,你们也应该努力活下去。”
“拼命的话就会死,不拼命的话就无法完成任务,又哪有拼命活下去的空闲呢?”一个幸存的船员这么笑着说到,他和高川见到的其他幸存者一样,眼神中没有半点畏惧,也没有对自己处境的抱怨。他一边和高川说话,一边同其他人,将快艇从甲板上解开,吊至海面上。
高川抬起头,太阳已经移动到头顶正上方,比起航行于迷雾中时,此时的阳光太过于灿烂而无法让人直视。沿着海面向四面八方眺望,地平线就好似绕了一大圈,将这艘大船围困在一个看似辽阔,却实则狭窄,没什么选择的猎场中。今天的天气很好,自从纳粹从天而降,辐射污染了天空之后,就已经很少可以看到了。高川还记得,在最初降下黑雨的那些日子里,人们几乎都认为,那样阴森而可怕的天空,就是自己未来所有的日子里,所能看到的天空了。
可是,在这片大海上,终于露出一片青蓝,就好似在预示着什么好事情。
这么想着,高川一直都很沉重的心情,也稍稍有些轻松起来。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他对周遭的人笑了笑,一个箭步,就从甲板上翻了下去,落到快艇上。
高川熟练地开启发动机,确认了仪表情况,便侧身回头朝甲板上望过来的众人招了招手。快艇慢慢加速,绕着新泰坦尼克号转了半圈,朝大船航向偏移三十度角的方向驶去。快艇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身后的新泰坦尼克号就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高川不知道,自己走后,这艘大船会遭遇什么,但是,就如自己对他们说的那样——
“我会活下去的!”
快艇乘风破浪,在海面上割出一道白色的痕迹,渐行渐远。(未完待续。)
1632 单行道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小小的快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浪掀翻。虽然天空一直延续着晴朗的淡蓝色,但风速却有愈演愈烈的迹象。虽然就算是风暴来临,高川也毫不畏惧,也许身体的血肉部分难以抵挡大自然的威胁,但是主宰了大部分生理机能的义体却可以在极端严酷的条件下运作,他随时都可以潜入深海躲避风浪,哪怕没有快艇,也仍旧拥有不下于快艇的行动能力,只要他开始奔驰,大海甚至会变得比内陆更加平坦。
需要乘坐快艇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敌人更容易发现自己,让他们更愿意追上来。这次新泰坦尼克号的出行,出现了中继器干涉世界线的状况,其实更重要的,是这一状况证明了并非只有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才拥有干涉世界线的能力——在高川的心中,对己方中继器突然晒出的这种干涉世界线的能力,有着这样一个猜想:这次新泰坦尼克号的出行,整个过程是决定“己方中继器会不会拥有干涉世界线能力”的关键,从世界线的角度来说,其实也存在“没有新泰坦尼克号亦或者没有这次航行”的世界线,但是,很可能在那样的世界线中,己方中继器并不具备干涉世界线的能力,并不是说,这次航行是让中继器产生干涉世界线能力的直接原因,而是那些让新泰坦尼克号无法出现,让这次航行无法出现的种种因素,在另一方面,也同样是让己方中继器无法干涉世界线的因素。
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存在且关键的,但却并不是因果关系,而是并行关系。
但无论实际情况是不是猜想的这样,高川都认为,既然己方中继器是在新泰坦尼克号的航行中完成了世界线的干涉,并取得了大多数执行者眼中可以接受,甚至是足够好的结果,那么,维系这次航行的存在,或者说,将“存在新泰坦尼克号和这次航行”的世界线固定下来,让其成为唯一的结果,恰恰是主导这次计划的人们最迫切的需求。
无论世界线之后还要受到多少次干涉,“新泰坦尼克号前往澳大利亚的航行”这个事件大致上是不能被消除的,一旦被消除,那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己方的重大失利,往深远处说,一旦这个事件无法从世界线上的维持,那也同样象征着“己方中继器的世界线干涉能力”会被敌人抹去的可能性趋向于无穷大。
另一方面,正如船长和女军官所认为的那样,当己方中继器展现出足以干涉世界线的能力后,无论新泰坦尼克号的航行计划产生了多大的波折,无论原有的目标是怎样,其实都已经可以宣告结束。虽然一直以来,“新泰坦尼克号的航行”都和“护送超级英雄高川抵达澳大利亚”联系在一起,但两者之间的确不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高川抵达澳大利亚的方法,并不只有乘坐新泰坦尼克号。
将两者紧密联系起来的计划,是为了一次性达成多个目标:有船长、女军官和高川已知的和分析出来的目标;也同样有不为行动执行者所知,没有被众人猜测到的潜在目标。但无论哪一种目标,其重要性和影响力,都不足以和“干涉世界线的能力”相提并论,当己方完成世界线的干涉时,也同样意味着,所有的目标都已经尘埃落定——中继器会尽可能让“目标完成的世界线”成立,倘若仍旧存在没有完成的目标,那也同样意味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毕竟,眼下的世界线是复数中继器干涉的结果,而每一个中继器对世界线进行干涉的目标都并不一致,最终所达成的,也自然是一个极为稳定的博弈结果。这个博弈结果,绝对不是某一个拥有中继器的神秘组织不满足于线状,试图再次修改世界线,就真的可以做到的。
中继器的彼此牵扯,撕咬,纠缠,会一直延续到其中一个中继器彻底被破坏。高川不清楚,除了末日真理教之外,完成世界线干涉能力的中继器究竟是伦敦中继器、五十一区中继器、月球中继器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中的哪一个,亦或者是多个。不过,仅仅从数据几率来说,伦敦中继器和月球中继器是最有可能的两个。
排除月球中继器的影响——纳粹们一直以来都自行其是,是相对孤立的一个神秘力量——假若只有伦敦中继器完成了世界线干涉能力,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五十一区中继器,乃至于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支持。
五十一区中继器的支持,是因为NOG在国际上的特殊地位和重要意义所决定的,而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支持,应该是由少年高川刻意保持的一种若即若离的同盟关系。因此,哪怕只有伦敦中继器获得了干涉世界线的能力,在另外两个中继器的支持下,可以在世界线拉锯战中和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抗衡,就不再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世界局势正进入一个微妙的时刻——末日真理教那如同金字塔般稳固的压倒性优势,以及纳粹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以及藏匿在这种攻势后的庞大后勤能力,似乎在一角有了松动,尽管还不能说联合国已经可以反守为攻,但是,防守的压力骤减,可以腾出手来,加快反击准备,也是可以想象的。
为了防止对己不利的世界线成立,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必然陷入泥沼般的未来——当然,对于身处现在的众人而言,这个僵持的时间是十分不稳定的,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某一方中继器的最终胜利,而让过去、现在和未来彻底改变——以中继器为观测点,那么这个时间可能是线性的,但是,以中继器外的事物为观测点,这个时间却也可以是瞬间的。
不过,高川所观测到的眼下这个世界线相当稳定,这也正是“中继器在世界线上的对抗和纠缠”一直延续的证明,未来的可能性正在变得依稀可见——无论未来都有多少种可能性,都会是中继器仍旧彼此对峙的未来成为现实。
在这么一个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行驶于一条单行道上的情况下,在某一个人在某一个时间点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必然的,也只会带来可预测范围内的结果。
在这个可以预测的结果中,新泰坦尼克号的命运仿佛也已经注定。船上众人和高川兵分两路,正是这个被注定的未来的开始。尽管分别的理由,是为了让新泰坦尼克号可以更加安全的返航,也同时是为了迷惑敌人的视线,让其也不得不兵分两路,减少高川抵达澳大利亚的阻碍。但是,如果算上中继器对这个世界线的干涉,那么,也同样会让人觉得——无论理由是什么,分兵两路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虽然无可避免,却又不是让人无法接受,因为,既然兵分两路是必然会在这个世界线上出现的结果,那么,也定然不会是只对末日真理教有利的结果,更进一步说,哪怕这个决定会让己方产生损失,损失的程度也远远低于底限。
如何判断一个决定的损益,是一个极为艰难的事情,尤其在范围扩大到全球局势,乃至于世界线变动的层面上,更是让人觉得脑浆爆裂。哪怕拥有脑硬体和比之普通人更充分的情报来源,高川仍旧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可以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准确率。
其实,高川并不认为,多个中继器拥有修改世界线的能力,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倘若只有一个中继器拥有修改世界线的能力,那么,这个中继器对世界线的修改频率一定处于低谷中,因为,修改世界线铁定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而从心理学和效率学的层面上去判断,将这种能力当做杀手锏来使用,才是最合理也最合算的。反过来说,既然在“只有一个中继器可以修改世界线”的情况下,这种修改世界线的能力不会频繁使用,那么,出其不意,在其修改世界线之前,就将其夺取的可能性也同样最大。
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是最早被确认拥有修改世界线能力的中继器,倘若其他神秘组织所掌握的中继器都无法开发出修改世界线的能力,那么,只需要在末日真理教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攻占它们的中继器,就可以利用这个唯一可以修改世界线的能力,去对抗世界线朝“末日”这一未来的收束。如此一来,在没有第二个可以修改世界线的中继器掣肘的情况下,避开末日降临这一未来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承认,要在末日真理教拥有修改世界线的能力,但并不频繁使用这一能力的前提下,攻占它们的中继器是一个格外困难的工作,但并不是完全让人绝望的工作。
转回来说,如今有复数的中继器通过全方位的博弈,牢牢锁定了世界线,也同样意味着,有许多种可能性会在这种有意识的博弈中抹消。世界线变得单一,也同样意味着未来变得唯一。当这个因为博弈而变得无比单一而巩固,更加难以修改的世界线中,“末日”是最终的结果时,也同样意味着,想要改变这个结果,将会变得极其困难——只有在己方的中继器在世界线干涉上,全方位压制末日真理的中继器,亦或者,完全破坏敌人中继器所拥有的修改世界线的能力时,才有可能重新调整世界线。
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川甚至认为,眼下这个让己方中继器也拥有世界线干涉能力的结果,反而正是末日进程无法更改的证明——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般,趋向于一个单一而稳定的未来,而末日就在这么一个未来中。
所有放在当下,对照过去,看似好或不好的行动结果,实际都推动着末日进程,都在进一步让末日的到来充满了必然性。
眼下究竟有多少个神秘专家,可以认知到世界线的变动,并从这种变动中,意识到这个让人无比绝望的结论呢?
高川不愿意悲观地去看待事物发展,但是,身为神秘专家,普通人所无法认知到的情报,让他无法得出更加乐观的结论。虽然是悲观的,也很让人绝望,但是,在高川的生命中,这些隐约呈现的,让人无可奈何的悲剧发展却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许多神秘专家,可以从自身的处境中,感知到那宏大而让人无法看清,却必然得让人感到绝望的未来,进而变得颓废、疯狂,乃至于转过头变成了末日真理教的信徒,似乎如此一来,就能够让他们的内心得到平静。然而,比他们知道更多,感受更多,也目睹了更多令人绝望之事物的高川,从来都没有被自己所推导出来的悲观结论所击倒。
哪怕是现在这个,在他看来比以往的每一刻都要严峻的局面,也没有动摇他的内心。
高川虽然思考,但却从思考中得出自己是愚者的结论。正因为是愚者,所以,他在思考之余,只专注于自己如今可以做的事情,应该去做的事情=——高川会分析未来,但并不会因为分析出的结论去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所做的事情,并非是在自己判断中,会对未来产生何种益处的事情,而是现在不得不做的,一定会对未来产生某种影响的事情。
至于对为未来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他并不相信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坚持将这些仿佛可预测的结果放置在一个朦胧的位置上,直到那个未来降临时,用事实去证明。哪怕是现在他所感受到的,这个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清晰的,疯狂奔驰在单行道上的绝望未来。(未完待续。)
1633 美好时光
淡蓝色的天空渐渐变成宝石蓝,又渐渐变成靛蓝色,不久后,鱼鳞般的云层被落日余晖烧成了橙红色,快艇的一侧海面宛如点缀着无数的宝石,散散发光,另一侧却愈加深沉,仿佛一块凝固的石头,高川不知道这奇特的景象是不是大海上的日常,但在他的眼中,却是从未看到过的奇特又震撼人心的景象。快艇就好似在被伟力劈成两半的大海的分界线上航行,在过去十多个小时中渐渐变得枯燥的光景,正在散发出一种沉重的压力,哪怕海面是如此辽阔,仍旧让高川觉得自己被某种无形而无穷大的物事挤压。
这是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却又让人越看就越加感到窒息的奇景。
高川预感到,在经历了十多小时没有任何神秘感的普通旅程后,又将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将会发生。
他和新泰坦尼克号早就已经失去联系,虽然身上和船上都携带有通信装置,然而,从新泰坦尼克号按照计划那般被卷入神秘事件之后,和外界的通讯就是断断续续,直到现在,他一个人驾驶快艇徜徉海上,就彻底陷入了和外界隔绝音信的局面——对于经历了太多神秘事件的高川而言,这并不是多么新奇的情况。
因为义体的关系,高川可以长时间不需要进食,正常情况下,物体的运作都需要能量,高川觉得义体也必然如此,只是,义体补充能量的方式或许和常识有些不一样,至少,高川从来都没有陷入缺乏能量而无法运作义体的窘境——简单来说,虽然没有具体测试过,但是,正常的进食似乎不是必要的,而不通过正常方式进食,能够保持多长时间的运作,高川尚没有得出一个底线。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在弹尽粮绝的处境下探索过统治局遗址,但在义体彻底瘫痪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充满统治局遗产特色的能量棒。
世界线变更之后,义体处于一个消耗和伤势都极为严重的状态,但之后他得到了长达十几小时的休养时间,义体的运作再次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在这场后果看似极为严重的战斗中,他的战斗损耗仍旧没有达到义体的极限。
高川觉得战斗很困难,但是,从战后的统计数据来看,他从来都没有抵达真正意义上的极限。哪怕是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刻,也是因为带来死亡的境况,完全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进而让这个极限无法清晰比照出来。
高川对自己的极限没有一个很清晰准确的认知,不过,他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如果事情是可以不用抵达极限就能解决的,那就真是太好了。如果事情是达到极限都无法解决的,那也不需要太过烦恼,因为那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如果自己所遇到的事情,都局限在这两种,在某种意义上,他觉得是自己的幸运。
天空彻底暗下来,阳光消失在海平面之前,高川用快艇上的鱼枪打了几条鱼做晚餐。快艇不大,但也有一个带顶篷的舱室。这个舱室既是驾驶室,也是起居室,只要关上舱门,哪怕沉入海中,只要还在限定的压强内,海水就无法渗入。舱室内配备有应对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种便携产品,例如一整套的烹饪器具和餐具。
尽管义体似乎不需要补充能量,但是,在这个因为独自一人,无法和外界联络的孤寂旅程中,高川仍旧试图维持正常的进食方式。他十分清楚,这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意义,但却对自己的心理调节有重要的意义——哪怕脑硬体足以排除心理上所有的负面因素,但是,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每时每刻都依赖脑硬体的义体高川了。
今晚会有一场大战,高川有这样的直觉,他希望在大战来临前,享受一下这难得平静的海上日常。
饭菜都是鱼,去掉头和内脏,其他的部分都可以吃,包括骨头。烤鱼的佐料只有盐,但是,在眼下的环境中,却格外的美味。内脏其实也是可以吃的,不过高川扔掉了,只留下鱼头熬了浓汤,喝下去后,义体部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仍旧是血肉的部分,却传来一股平静而幸福的暖意。这种身体感觉分裂成两半的感觉很是奇异,高川很少有机会细细品味,他想起来了,在过去的大多数时间里,无论是在中央公国还是在伦敦,自己都是过得如此的匆忙。在网络球的日子里,更是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呆在调整仓中充当一具尸体。
当自己身边有很多人的时候,他总是会发现身边的人处于危险之中,而不得不去为他们做点什么,很少有现在这般,完全只是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和外界的连通,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光。
高川越是回想,就越是觉得眼下的处境在自己的生命中是如此的稀罕。他可以选择去想什么,不去想什么,而不是迫于接踵而来的压力,而强行让自己必须朝什么方向思考。他开始觉得,只有现在的这段短暂的时光,自己才是自由的——他的确仍旧在想“病毒”的事情,在想“末日”的事情,在想“接下来的神秘和危险”,在想“哲学,神秘学和科学”,在想“新泰坦尼克号的命运和各方势力组织的计划”等等,和平日里没太大的区别,可是,他在想这些时候,他感到一种选择的自由——没有任何道德感、使命感和责任感,没有任何外在的压力,去迫使他必须去想这些事情或不想这些事情。
高川觉得,这正是自己突然喜欢上这段必然短暂的平静时光的原因——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人生的奖励,自己正变得不是必须的,仿佛没有这么一些人,在期待自己做些什么,自己也不需要去回应这些不存在的期待,于是,自己就像是得到了解放。
虽然大海让自己感到自己的渺小,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受到自己的愚蠢,越是寻找真相,就越是意识到自己或许就是一个精神病人,但这些渺小的、愚蠢的、不正常的标签,悄然融化了,变得没有意义,就好似浑浊的水在某个无形透明的滤斗中渐渐变得清澈。
高川突然生出一种幸福感,一种了无遗憾的情绪从每一个血肉的细胞,从义体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里滋生。让他觉得,正是如此短暂的时光,让他知晓了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意义?他说不出来,仅仅从数据而言,这只是一种在特殊情景下加剧分泌的生理激素产生的错觉,但是,他不想用这冰冷单调的数据,去解释自己此时的情感。
这是美好的,让他觉得无比真实的美好;这也是十分**而自我的,让他觉得自己完全不是什么替代品,而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
高川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美好和幸福中,听着海浪声,吃光了所有的鱼,喝光了鱼头浓汤,也不去轻扫,摸出香烟点燃了,躺在甲板上,眺望难得一见的,充满了繁星的夜空。月球仿佛也比往日更大,更沉重,更让人觉得它是一个坚硬的球体,而不是一个月白色的盘子。哪怕只是用肉眼去看,他也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月面上的环形山。
他敞开四肢,摆出大字,仍由快艇的自动航行系统将他带向不知何处的远方,他不确定自动导航系统是不是在正常工作,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朝澳大利亚前进,但是,只有这段时间,他不想去知道这些事情。
高川闭上眼睛,没有特别去计算时间,视网膜屏幕上的一切资讯都停止了显示,脑硬体似乎也不再工作。寂静的,真正没有多余信息的黑暗,就好似大幕降下。他有一种坠落感,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坠落的,是从什么地方坠落的,仿佛感受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处于这么一种坠落的状态。他也不知道坠落是直的还是斜的,亦或者绕着弯,更不知道坠落会带他去向何处,到底有没有一个尽头。
高川什么都没想,只是感受着这种坠落感——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而这个梦,也不是多么新鲜的梦境。准确来说,这样坠落的梦,正是自己寥寥无几的梦境中,最常见的梦境。和过去做这个梦的时候一样,他同样感受到了,那无底深渊的最深处,存在某个东西——它注视着自己,发出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只是自己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明白它在说些什么。
在其他的一些高川中,也有过同样梦境的印象,尤其是少年高川,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而强烈,他觉得那是“江”——到底是不是“江”,亦或者说,是高川体内病灶的映射,义体的高川无法确定,但他的确在恐惧之余,并没有什么排斥感。正如少年高川所说的那样,他不明白它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却可以接受它的存在。甚至于,无论哪一个高川,只要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都会喜欢上这个无法理解的声音。
这个声音和自然界的任何声音都不一样,具体有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一样,一听就不是自然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复杂的语言,近似于自己所熟悉的语言却又不能将两者互译。有这么一种感觉,自己是可以理解这种语言的,只是必须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
这个声音如同吟诵,又像是在歌唱,有时是阴森森的祈祷,有时是神圣的预言,有时是天敌的低鸣,有时又是让人明知道会受伤,却仍旧忍不住去拥抱的荆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种异常的感觉,让高川猛然跳出这个梦境,用力睁开眼睛,从甲板上坐起身来。他完全没有刚苏醒的懵懂,脑硬体和义体的运作,都处于一个就像是从未停机过的标准状态,那些感性的东西,在都苏醒的一瞬间,被脑硬体清理地一干二净。
高川在甲板上朝四周和海面下眺望,都没有看到异常的现象。他返身回到舱室中,去检查监控仪器上的数据,和连锁判定的结果进行比较,然后从数据上确认了,虽然没有自己可以观测到的现象,但的确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高川的直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他重新检查了装备,将快艇的速度提到最高档。既然鱼儿已经咬钩,也就没必要在这么**下去。平静时光的结束让人稍稍有些遗憾,但是,高川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生活——在神秘和危机中,如履薄冰地去战斗,去寻找希望。
大概一分钟左右,一股特别凶猛的海浪打来,铺头盖脸地吞没了快艇。高川尽力保持快艇不被倾覆,破开海浪重新回到海面上的时候,高川已经将船上所有的照明灯都开了起来,因为,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铅云密布,电蛇奔走,一副酝酿着巨大风暴的样子。
不知道是反光还是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高川看到快艇正前方的海面上,有两个巨大的光斑越来越明显——光源来自于海底,就像是某种巨大怪物的眼睛。
海怪?高川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既然那东西就在正前方,那么快艇直冲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高川将自动航行系统关闭,只留些协助系统,快速转动方向盘。快艇兜了一个二十米半径的圈,倾斜的角度几乎让大半个船底都露了出来。
就在船身打横,和那藏匿在海水中的庞然大物平行时,那东西猛然冒出头来,巨大的身躯带动海水,形成有一股巨大的海浪,将快艇整个儿淹没了。高川已经关闭了舱门,闭锁了所有的注水孔,快艇临时变成密不透风的潜艇,翻滚着陷入大海之中。然后,被仪器捕捉到的庞然大物的部分身影出现在视网膜屏幕上——那是一个章鱼般的怪物,黄色的身躯,脑袋是一个标准的圆球,有数条粗壮的触手构成身体,又有稍微细长但数量更多的触手构成肢体,看上去像是直立着的,而不是如章鱼那般软绵绵地瘫在海水中。(未完待续。)
1634 大水怪
快艇在海中翻滚,怪物的巨大身体上浮带动强劲的涌流,不仅在海面上制造了巨浪,就连海面下一百米的范围内也无法躲开这些汹涌的潜流。▲∴頂▲∴点▲∴小▲∴说,高川摔了个趔趄,陡然间,舱室的顶篷和地面就颠倒过来,下一刻,天旋地转,高川抓住固定在墙上的扶手,才堪堪没有掉下去,这个时候,快艇已经竖起来,如跳着芭蕾般打着旋儿。快艇上的探照灯已经全部打开,哪怕不用连锁判定之类的观测能力,直接用肉眼也可能看到聚光中那巨大又狰狞的怪物身躯。
通体黄色,没有一丝杂质,十分光滑,让人怀疑构成这个身体的素材是否真的是自然的有机物质。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海中的移动速度定然极快。它的身躯长达几百米,触手的尾端是棱形的角质,看起来无比坚硬,而棱角也极为锐利,越是靠近身躯的部分就越是粗壮,显得孔武有力,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这艘快艇可以承受它的抽打。
一次都挨不过。
只需要一击,这艘使用坚固的复合材料制造出来的快艇就会解体。
高川确定它已经锁定这艘快艇了,它并不是自然产生,栖息在这片海域的海怪,而是被投放到这一带进行狙击的杀手。它的一部分身躯已经浮出海面,此时从快艇中看到的只是它的下半身,但高川可以感受到,那极为尖锐又充满了压迫感的恶意,从海面俯瞰下来。他有一种被猎食者盯紧的感觉。
即便如此,这头巨大的怪物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浮出水面之后,它就再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用触手轻轻地划水,保持自身的浮力——哪怕是这种轻徐的划动,也搅起相当强烈的涌流,将快艇推出近百米外,这才重新浮上海面。
快艇终于稳住身体,将姿势调整回来,舱室没有进水,但没有固定的物事全都掉落地面,一片狼藉。尽管是如此惊险的一幕,高川却没有太多的惊悸,在被拦截之前,他就已经不对今晚抱有平安的想法。换做是普通人,肯定会为眼前的怪物惊叫不已吧,但对任何一个神秘专家来说,这种体积的怪物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最近一次看到这种体积巨大的怪物是在几周前的伦敦,爱德华神父用六六六变相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山丘巨人,无论是从体积还是重量感上,那个山丘般巨大的恶魔,要比眼前的海怪更有震撼感。
其实,在高川看来,倘若拦截自己的仅仅是这头海怪,那么敌人对自己这边可谓是一点都不上心——这些敌人应该清楚这边的战斗力,也有能力派遣更强大的战斗力,只有这么一只海怪,就意味着它们朝新泰坦尼克号方向投入的精力更多。
高川不知道敌人为什么这么选择,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只海怪没有在第一次时间发动攻击,但是,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倘若对方真的很强大,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过,那自然万事休提,但是,倘若敌人真的是掉以轻心,想要制造一个公平的战斗环境,那对自己也没有坏处。不过,最让高川警惕的是,这只海怪暂时的平静,有可能是为了酝酿更大的风暴,它先声夺人,却没有更进一步,是为了争取时间。
高川推开舱门,甲板上淤积的海水顿时涌进舱室中,海浪斜斜拍打船沿,倾斜角度一度超过三十度。在群星闪烁的夜空下,高川如同扎了钉子般牢牢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近百米的前方,那个形状古怪的庞然大物。
它那光滑又近乎完美的球状脑袋上,由着拟人的五官:全部都是用“洞”来象征。一个大洞是嘴巴,两个小洞是鼻子,再往上还有两个大洞是眼睛,侧边的两个洞是耳朵。这些张开的,里边一片漆黑的洞是不规则的,大体上像是被挤压着,给人一种夸张的无声的尖叫感。这颗球形脑袋的底色也是黄色,但是,在不同的时间里,却呈现出不同颜色的环状斑纹。从红色到紫色,比彩虹更冷更黯,却也更为神秘,这些环状斑纹的颜色不停变幻,给人强烈的节奏感,就像是说话和文字一样,让人觉得是在表达某种意思。
“你是什么?”高川不由得大声问到。尽管他也觉得,在当前的情况下,这种对话的想法是十分愚蠢的。敌人就是想要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交谈可以获得的情报寥寥无几,反而会让敌人得到更多的时间。
果然不出所料,对话根本就不成立,那圆球脑袋垂下来,凑在快艇跟前,和高川的距离不足三米远,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友好对话的表示。构成五官的洞口深处传来巨大的吸力,那呼呼的声响,就仿佛是这个怪物在吸气。高川及时抓住围栏,下半身却已经离开甲板,被吸力给拖了起来,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围栏就已经在吸力中变形,断裂,发出咿呀的扭曲声。
高川拔出大威力的枪械,朝这些孔洞开火,但是子弹被吸力拉扯,没入那黑暗幽深的洞中,瞬息就失去了音讯,看起来完全就是无效的样子。扭曲断裂的围栏只余下一个固定点,高川终于松开手,启动了速掠,将这些没有直接破坏力的吸力转化为奔驰的爆发力,瞬息间就跃上了这颗球状脑袋。
这时,他才察觉到,原来这个怪物的头顶上方,也是摆出一副惊叫样子的孔洞组合,而且,同样拥有强大的吸力。这个怪物的肌肤表面实在太过光滑,如果不使用特别的方法,几乎无法正常站在这颗脑袋上。速掠有了这些强大的吸力相助,在短短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高川就越过了这些孔洞,将体积合适的爆炸物倒入孔洞之中。
这些爆炸物有一部分被设定为延时爆炸,一部分被设定为即时爆炸,后者自然很惊险,但是前者更让人浮想联翩——如果还有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想知道,这些爆炸物在怪物体内爆炸会是什么样子。
但实际情况是,这部分延时起爆的爆炸物根本就没有一点音讯传来,海怪也没有因此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在海怪表面的爆炸,让这些孔洞产生了生物般的抽搐。虽然看起来这些类似五官的孔洞十分脆弱,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爆炸连表皮都没能撕裂,甚至连颜色和光滑程度都没有变化。
没有效果吗?高川想着,掏出匕首插在怪物的表皮上,一股黏滑的感觉让刀刃偏移,但是,当他用手去触摸的时候,这层光滑表皮却有着相当大的摩擦力。视觉上的光滑,触觉上却是十分粗糙,视觉上的柔软,击打时却比钢铁还要坚硬。表面观测和实际接触的矛盾感,在这个怪物的身体上无比清晰地体现出来。
高川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武器可以对它造成有效伤害。它太大了,外壳保护层也太过坚固,身躯内部更是充满了神秘感,可高川并不想亲自钻进去瞧瞧。其实,对付这个庞然大物,他只需要速掠绕开就可以了,不是每一场战斗都需要正面较量的,而且,目前也无法确定,这个怪物到底是末日真理教的产物还是纳粹的产物。视它的从属不同,它的能力特性和行动目标也会有所区别,高川还是觉得,如果它是纳粹的产物,那还好对付一些。
尽管纳粹是从末日真理教从分裂出来的神秘组织,也在如今的世界情势上搅得翻天覆地,如火如荼,仿佛世界政权和人类未来的倾覆就在下一刻。但是,高川从来都没有把目光从末日真理教身上移开,哪怕站在和纳粹战斗的最前线,承认纳粹的强大,也无法改变他对末日真理教的忌惮。
其实,对大多数神秘组织来说,包括网络球在内,的确都有这样的想法:突然从月球冒出头来的纳粹是个强大的敌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最有威胁的,最难以应付的,仍旧是末日真理教。
同样是不畏惧死亡的,如同狂信者般的战斗,纳粹的战斗风格粗暴,末日真理教却一环扣紧扣一环。这并不是他们的战斗理念有差别,而是因为在终极追求的思想上有差别。是思哲层面上的差距,造成了手段风格上的不同。
也正是这种思哲上的差异,才导致了二战时期,纳粹从末日真理教中分离出去。与之相同,末日真理教三巨头如今只见玛尔琼斯家,严格来说,争权夺利并不是主因,而是理念上的不同,才导致三方渐行渐远。
玛尔琼斯家最终继承了末日真理教的本体,成就了巫师和圣地,纳粹**潜伏于月球,意图卷土重来,而三巨头的最后一个,则消失在时间长河中,渐渐销声匿迹,但是,绝对没有消亡,席森神父被视为这一巨头的代言人:他们遵从的是原教主义,却同时被玛尔琼斯家掌控下的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双方排斥,反而与nog和联合国有着相对密切的合作。
这份情报的来源是网络球,高川无法证明其正确性,却也找不到更详细的资料,也正是这些情报,让高川和其他大部分神秘专家,都对如今玛尔琼斯家领导下的末日真理教究竟有多强,有了一个概括性的认知——它并没有因为另外两个巨头的离去而变得衰弱,反而愈加变得强大,在其他神秘组织都在发展壮大的时候,自身的壮大速度也首屈一指。
如果是这样的末日真理教投放出来的海怪,哪怕这边不是主攻点,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应付的——难以摧毁的特性,也正意味着,海怪只是存在于这里,就可以通过时间的流逝,产生极为诡异而强力的影响。
末日真理教的阴谋向来如此。最初看起来只是一个极为微弱的征兆,然后让人觉得似乎只要倾力一击就能解决,但深入就会察觉到麻烦缠身,一旦纠缠起来,末日真理教的阶段性目标总会提前一步完成,随后,哪怕最终摧毁了他们表面上显露出来的目的,那些已经完成的阶段性目标所造成的影响力也仍旧会延续下去。无论如何,无法每一步都卡在末日真理教的节奏上的话,是无所谓完全胜利的,而只要无法取得完全胜利,当事人就会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失败。
因此,如果这头海怪从属于纳粹,高川立刻就可以抽身离开,因为它的存在并不会引出更多的连锁反应。但倘若是从属于末日真理教,高川就必须想方设法弄明白,末日真理教到底想要这头海怪玩什么花样。
海怪那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很迟钝,但是,也仅仅是相对于速掠而言,它的触手反应之迅速,绝对会让大部分神秘专家都自愧不如。沉重的质量加上快速的动作,不停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风浪,快艇被巨浪裹挟着渐行渐远。高川却依靠速掠,从那球状脑袋到海面下的触手,全都试探了一次强度,最终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相对于他此时所拥有的武器杀伤力而言,完全没有弱点,就连意识行走也没有办法完成,因为,尽管这头海怪看起来并非是死物,但却无法直接感应到它的意识所在。
它的内质完全是被这层章鱼般的无比坚硬的外壳密密实实地裹了起来。似乎正是因为加强了防御能力,从而在进攻能力上有所缺失。目前为止,它展现过的攻击方式,就只有五官般的孔洞传来的吸力,以及触手的鞭打。这种单调的,没有表现出其他特性的攻击,哪怕在体积质量、反应速度和力量强度上,远超于神秘专家的平均值,也绝对不会让太多神秘专家觉得难以应付。(未完待续。)
1635 数据对冲展开
章鱼般长满触手的海怪并没有绝对意义上定鼎胜利的力量,它那坚固得连意识干涉都无法进行的身躯更像是一个密封焊死的要塞。它存在于这个海域,拦截高川的意义不明,所展现出来的神秘并不具备拦截高川的可能性。然而,高川怀疑它是末日真理教的产物,因此不得不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对其进行观测和牵制,直到有某种预兆,某种现象亦或者某种可能性发生。
至少要呆上一个晚上。高川这么想到。
持续一个晚上的速掠对高川而言算不上什么考验,他甚至不需要用上义体全部的性能。在之前和十体最终兵器交战时不得不进入的超频状态,在世界线变动后,并没有在主观意识上经历超频后的崩溃,在脑硬体所保存的新世界线的情报中,义体的确陷入了“战斗结束的时候,过度的超频让义体陷入将近崩溃的后遗症”这么一个情况,但是,高川的主观视角却是在那一瞬间,就进入了修养期,这个时期,后遗症已经得到初步控制,并在义体的强大自我修复能力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恢复。
直到遭遇海怪为止,休养中的义体虽然仍旧无法进行第二次超频,但却已经足以发挥正常状态下的百分之百战斗力。面对体积庞大,身体坚固,但速度仍旧无法赶上速掠的海怪,高川犹如庖丁解牛般穿插于疯狂挥舞的触手之中,那些在旁人看来一闪而逝,难以捕捉的动作时差和间隙,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中就犹如宽敞的道路——这条道路或者说好几条道路会同时出现,它们并非直线,而是一个又一个的节点连接而成的曲折道路,并且在出现的同时就开始收缩,但在速掠面前,收缩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了,而且,当一条道路收缩,当一个节点彻底失去的时候,新的节点和新的道路就会出现。
这些通道的成形在视网膜屏幕中也是可以预测的,海怪看似混乱无序的动作,在脑硬体的分析中,并不缺乏某些个动作在频率和节奏上的必然性。一根触手运动产生的弧度,会和另一根触手运动产生的弧度进行配合,这让海怪的触手虽多,却不会在运动中彼此纠缠碰撞,而这正是它的动作有序化的证明。
只要存在可以移动的空隙,存在足以完成移动的时间,可以看穿自己的移动给敌人带来的行动上的影响,无论是谁,都可以做到义体高川现在所做的事情——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触手总是巧之又巧地和他擦肩而过,哪怕他的移动看起来十分有规律,十分平稳,理应可以提前预测,却总是缺少了那么一点运气。
义体高川的运动速度和海怪的攻击速度并没有绝对性的差距,海怪的攻击也并不总是维持在一个均等的速度上,它也会出其不意,也会临时改变攻击的方向,甚至会制造陷阱,试图让高川进入一个被更多触手围捕的境地。然而,高川在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速度后,就一直游走于一种看似落入陷阱,却总能在关键一刻完成脱离的状态中。
在他人眼中,或许这是十分危险,宛如走钢丝般的行为,但在高川的眼中,自己的移动方式根本就谈不上苛刻,如果自己愿意的话,甚至还可以将自己的速度降低到低于触手平均速度的水准,而让这头海怪同样蹭不到自己的一根汗毛。
在不间断的奔驰中,高川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攻击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冷兵器和热兵器,哪怕是ky系列的炮击,直到他完全确定,自己那天花乱坠的攻击,没有一样可以改变眼下攻守位置。海怪的可怕身体,或许需要临界兵器才能对付——如果有增援到来,只要他们没有带上临界兵器,就不可能对这头海怪起作用。反过来说,完全不惧怕攻击的海怪,仅仅用身躯去撞击,就能消灭美利坚的一支深海舰队,除非舰队愿意释放核弹。但即便释放核弹,是否真的可以产生积极作用,也是有待商榷的事情。
直到天际浮现鱼肚白,高川仍旧找不到战胜这头海怪的方法,相应的,也没有其他的力量干涉这场徒劳无功的战斗。既不存在更多的援兵,也不存在更多的敌人。甚至于,这头仿佛永远都不会精疲力尽的海怪所造成的动静,极大地影响了这一带的海洋生物,让这片海域变成了除了微生物之外,完全不见任何其他生物的状况。
太阳落下又升起,便又是新的一天开始。距离抵达澳大利亚的预定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高川已经决定了,再过一个小时,只要还没有出现更严重的神秘现象,就会真正离开这片海域。他开始感到这场战斗是枯燥的,不过,每一次出现这类的负面情绪,就被脑硬体拦截下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海怪最先退缩了。它陡然收缩了全部的触手,仿佛要将已经习惯于奔驰在它身上的高川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环境中,但凭它的速度,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在一瞬间,高川已经速掠到它的身外,一条条触手从他的侧面掠过,然后让他感到吃惊的,毫不减速地打在海怪自己那球状的脑袋上。
似乎这颗球状的脑袋才是最坚固的位置,和这颗脑袋进行碰撞的触手有不少断裂了,看似受到了重创,但高川完全感觉不到它的痛苦。仅仅是一秒的时间,海怪全身的触手都断裂了。而这些断裂的触手部分一旦落入海水中,就会迅速融化,并将周遭的海水染成让高川十分眼熟的黄色——不仅仅是过去高川的印象,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说出“像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的名字无法立刻想起来。
在视网膜屏幕中的观测中,这些染成黄色的海水,在十分钟后就会超过自己的目力所及范围。海怪在触手断裂后就开始下沉,转眼间就只能在海面上看到哪些尚未溶解完成的触手以及变质的海水。高川想要弄清这到底是什么,但是仅仅掬起一手的海水,分析取得的数据无法给出结论,于是他决定冒一下险。
他停止速掠,整个人也沉入这片黄色的海水中,顿时有一种奇妙的包裹感从渗透了他的肌肤,让他不由得产生一种即视感——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某个地方,产生过同样的感受。这种温暖舒适的感觉甚至穿透了脑硬体对义体的控制力,让一种慵懒的情绪脱离了脑硬体的束缚。
高川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浸在这奇妙的感受中,深深地睡去,哪怕视网膜屏幕上弹出了大量红色的警告窗口,都无法让他的意识产生更多的波动。高川猛然意识到,这也许正是海怪发起的又一次攻击,然而,他的反应似乎也被这种温暖舒适的即视感麻痹了,虽然感受到,仿佛有无数的手抓住了自己,正在朝深海下拽去,也无法产生太过激烈直接的对抗情绪。
高川知道自己在下沉,这就像是之前做梦时所感受到的那样,自己朝着一个黑暗的深渊坠落,唯一的区别是,在梦中的坠落让人恐惧,又在恐惧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是,沉没于这片黄色的大海中,完全没有恐惧之类的强烈刺激的负面情绪,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沉溺的舒适感。
——就像是,变成了胎儿,回到了母体之中。
这个念头好似击燃篝火的雷电,霎时间让高川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即视感。
这片黄色的海水,就像是羊水,但是,更像是lcl!
是的,lcl,高川记起来了,那一天又一天,末日症候群给患者带来的恐怖——他突然觉得,自己正在融化,血肉在融化,义体也在融化,仿佛只有意识没有融化,却处于一个平稳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状态。
无比强烈的恐惧感,击穿了那让人忍不住睡去的舒适感。高川开始挣扎,他觉得自己之前是沉浸在母体中的胎儿,现在就像是试图脱离母体的胎儿。没有任何东西阻拦他的挣扎,在他重新展开速掠的下一秒,就已经跃出海面。他在半空俯瞰着这片黄色的海域,只见到朦朦胧胧的,仿佛幻觉般交错重叠,无法计数的手臂,宛如海草般,在黄色的大海中随波起伏。
那密密麻麻的手臂,足以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晕倒,说是狰狞,不如说是,其存在性的诡异超乎常人的承受能力,哪怕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也会感到恶心。
这些手臂摇摆起来,就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如果只有一只或几只,或许会让人产生好奇心,可是,高川眼中的数量太多了,似乎只要是变成了黄色的地方,都被这些手臂挤满,甚至拥挤到在某些地方不得不重叠在一起的程度。
义体的自检结果已经发送到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他在这片黄色的海水下仅仅呆了不到十秒钟,身体的血肉部分就已经溶解了四分之三,义体部分更有一半处于损毁状态,此时他的状态也就比世界线变动结束时好上一点,战斗能力直线下降到不足正常水准的百分之三十。
这片黄色到底是什么?这些手臂到底是什么?高川在疑惑中,感受着那若隐若现的印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虽然像是lcl,却并非真的是lcl,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别的高川,真的在末日幻境中曾经遇到过相同的东西。
那是……少年高川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的遭遇?不,似乎是他的一个梦境,一个和“江”有关的噩梦。
同样的黄色液体,同样的无数手臂——高川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感觉,就好似自己正经历着和少年高川相似的梦境。
但是,通过意识行走的力量进行确认后,高川却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太古怪了。
那个海怪到底是想做什么?眼下的情况,真的是一种有意识的陷阱式攻击吗?但是,如果它是末日真理教的造物,或许这片黄色的大海和无数的手,只是下一个神秘现象的前置条件而已。高川再一次感受到末日真理教的棘手,他已经可以肯定,哪怕自己早一步脱离此地,海怪也会完成眼下的变化,以促成更进一步的变化。
天空更加明亮了,可是,虽然已经是清晨的样子,太阳却没有出现。泛白的天空,星光已经隐去,那沉重又清晰的月球,仿佛又靠近了地面一些,变得比昨晚更加巨大,几乎让人错以为,它就是太阳——一个苍白的太阳。
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高川也有些恍惚,视网膜屏幕上给出的时间,已经走到了清晨的六点整。他突然听到声音,那绝对不是大海发出的声音,细腻而尖锐,旋律和海浪声的韵律截然不同,甚至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高川的连锁判定,完全无法锁定源头。视网膜屏幕上,除了脚下这片黄色的大海,以及大海中的手臂,再没有更多的东西,那头庞大的海怪已经完全找不到痕迹。他奔驰着,想要去寻找黄色大海的边界,然而,十分钟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海面是如此的辽阔和一无所有,没有清晰的参照物,但是,这种“自己回到了原地”的直觉是如此的强烈。
被困住了?高川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针对当下情况最有力的解释——临时数据对冲空间。
一个巨大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这片海域展开。
黄色的大海,无数的手臂,无法脱离的空间,这种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见到的情况,无一不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特征。(未完待续。)
1636 人类集体潜意识沉降打击
常怀恩,轮椅人的弟子,意识行走专家,曾经是网络球的世界信息库中最后一个被实际证明过,可以在不借助中继器的力量,就能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的意识行走者。然而,如今在伦敦中继器以外,有关他本人存在的信息都已经被消除,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幽灵”。这样的变化源自于网络球的一个绝密计划——幽灵陷阱计划。
在轮椅人的时代,网络球便借助这个公认为世界最强意识行走者的眼睛,开始逐步探索人类集体潜意识——那是一个光怪陆离,无论用何种词汇去形容都只让人觉得无以为继,难以描述的世界,所有对意识行走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轮椅人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全貌,即便如此,就犹如欲从孔中去窥见真理之貌般,网络球对这个传闻中神乎其神,仿佛主宰着人类思想结构和行为方式的庞大意识聚合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探究心和警惕心。
与人类集体潜意识有关的探索和研究计划层出不穷,但是,能够执行这些计划的人却少之又少。在轮椅人死亡后,常怀恩接过了老师的职责。在两代人锲而不舍的深潜中,网络球意识到,人类集体潜意识那深邃的世界里,并不仅仅是人类的意识聚合,轮椅人首先意识到了某个无法形容的“怪物”,这个“怪物”到底是何种模样,至今仍旧无法解明,但是,轮椅人用自己的诡异死亡,证明了它的存在。
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存在非人类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充满了恶意,且无论它是否对人类集体潜意识做过什么,仅就现有的观测手段而言,哪怕它真的做了什么,网络球也无法阻止。这便是最初的警惕和恐惧,也是幽灵陷阱计划的由来。
网络球认为这个非人类却盘踞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很有可能便是世界末日,至少也是人类末日的因由——它甚至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它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就一定会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极为强烈的影响,非人之物对人之意识的影响从神秘学的角度而言也往往不会是正面的,更不用说,当轮椅人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就确认了那仿佛天敌般的恶意。
人类需要一个计划,一种后备手段,在最大程度上确认、干扰乃至于阻止这个非人之物对人类的影响。然而,这个怪物的存在性是如此的奇特,如此的让人无计可施,稍微大幅度一点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动荡,进而让全世界人类从意识层面上大规模死亡。所以,这个计划将是最万不得已下的最后一搏,而非是常态上的抗衡和抵御。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首先要确保的,正是不能让这个“怪物”意识到这个陷阱的存在。
人类集体潜意识是十分奇妙的,轮椅人将它形容成一片深海,而一两个意识行走者可以深潜到极深的地方,他们的存在对整个大海而言,也只是沧海一粟,难以抵御这片深海对深潜者的约束和摧毁,正如同在正常世界中,人类对于深海仍旧所知不多,对其中一些极端恶劣的事态束手无策一样。哪怕是轮椅人,也无法确定,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到底还有多少古怪的,不可思议之处,也无法确定,这个“怪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这片深海中的,更不确定,它对这片深海的适应性到底有多强,自身的能力又和这片深海有着何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想象的,如果这个“怪物”足够强大,那么,人类意识所携带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对它存在敌意的信息,被它感知到可能性将会极高。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料,人类对万事万物的想象,更多是趋同于人类对自身的了解。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个不知何时就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正是神秘学中所谓的“思想外之物”,是无法用人类的想法去揣测的存在。但上升到这个层次,任何手段都会变得太过空泛,不再拥有实践的意义。而且,当网络球中的这些成员从这个角度尝试去认知这个“怪物”的时候,出现了极为可怕的异常状况,尽管网络球及时察觉并采取了行动,但还是有许多人变成了无可救药的疯子。这让网络球真正意识到,将对方视为“思想外之物”去针对,是多么危险的情况——哪怕它真的就是思想外之物,人类也必须在认知上退而求其次。
因此,幽灵陷阱计划也是在这么一种退而求其次的认知上才成立的。
网络球的假设也倾向于:把这个“怪物”等同于自己暂时无法可以理解,但必然可以用自己的思想进行解读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可以对比人类对自身的认知,以及人类对野兽的认知——先不论它是否有智慧,但一定会存在本能,人类任何对其不利的意识,都十有**会被其本能察觉到,并更进一步确认这种威胁的存在。
被“怪物”确认的陷阱,将无法成为有用的陷阱。所以,假设要确保幽灵陷阱计划的可行性,首先必须确保,这个“怪物”无法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得到太多攸关于这个陷阱的资讯。为了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必须从人类意识层面上,将这个计划的存在性认知尽可能消减。
轮椅人死去后,常怀恩接受了这一计划,并且,也是这个计划的唯一实践者。在计划的成形过程中,也许有许多人接触过这个计划,但是,最终的计划全貌,只有常怀恩一个人知道,甚至于,在那必然要启用计划的一刻来临前,除非可以确保自身存在于人类潜意识中足够隐匿,他自身都不能有一个太过明确的计划意识。
反过来说,常怀恩正是为了确保这种针对全人类意识的隐匿性,才使用了极端手段,试图通过中继器将自身存在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抹除”。他要成为一个不被任何人意识到的“幽灵”,这便是“幽灵陷阱”这个代号的由来,然而,在他自以为成功的时候,事实情况却证明,他并没有完全成功。
出于某种无法确定的因素,常怀恩在伦敦中继器外的世界里,的确是处于一种无法被认知的状态,但是,在中继器内部,这种状态的影响力却稍显薄弱——虽然不是所有从意识上接入这台中继器的人都能意识到他的存在,但是,极少数的神秘专家和一些显然有些特殊之处的人物,都能再次认知到他的存在。例如网络球的最高决策人走火、最强的研究人员近江和唯一成功的最终兵器仿制品桃乐丝。
尽管在离开伦敦中继器后,他们对常怀恩的认知会被消除,但这样的情况,仍旧可以视作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幽灵陷阱的完整性。
常怀恩不确定,自己的幽灵身份是否还对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有效。但是,这似乎已经是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好结果了。更进一步,在中继器内部也消除他人对自身的存在性认知,是一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的想法。换个角度来看,也许自己无法成为理想中的“幽灵”的真正原因,正是因为那个“怪物”无时无刻不在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影响的证据。
不过,常怀恩确信,哪怕自身的“幽灵”身份是有缺陷的,但是,这种缺陷只会在十分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在更多的情况下,自己在他人的眼中,都是“不存在”的,哪怕对方也是同样可以进行人类集体潜意识深潜的人物,乃至于是其他的中继器。
不管幽灵陷阱在针对那个“怪物”方面是否有效,但是,在真正抵达那一步前,自己的特殊性已经足以去做更多的事情。例如,更好地从人类意识层面上规避危险,去深入那些过去无法深入的地方。
他就是一个幽灵,一个观测者,一个探索者,也同时是一个间谍。仅从人类意识的角度而言,再没有比他更隐秘的人类了。他以这么一种隐秘的方式监控着人类的意识世界,为网络球输送关键信息,让网络球拥有更强的情报能力。在一定意义上,伦敦中继器相对于其他中继器最为突出的特性,正是这种意识层面上收集情报的隐秘性。
常怀恩每一天,都会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并通过自己和中继器的连接,进行意识资讯的收集和筛选。他会分析这些资讯,但在更多时间里,他只是观测着这些资讯的变化,他所能收集到的资讯量,早已经远远超过他利用中继器的力量可以解析的资讯量。如果不是中继器的保护,他觉得自己在第一次尝试时,自身存在就会被过量的资讯洪流直接摧毁。
这一天,常怀恩一如往常,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虽然人类分散在世界各地,总体而言,在物质世界中的位置有着极大的距离和落差,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这种距离和落差却仿佛是不存在的。在最初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分清哪些是个体的意识,哪些是多体意识的聚合,哪些是个性,哪些是共性,就如同淹没在海中时,无论看那个方向,都是连成一片的海水,肉眼如何可以分清水分子和水分子之间的间隔呢?
常怀恩在轮椅人在世的时候,经常听说他尝试描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词句,并在自己亲自完成深潜后,才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模样,和轮椅人的观测所见有着诸多差异。乃至于,他在进行深潜时,人类集体潜意识给他的压迫感,也有和轮椅人不同的地方。
对常怀恩来说,这些差异和不同,往往会让他回忆起轮椅人尚在人世时的一点一滴。正是这些怀念,让他可以在独自一人的观测中,去面对那孤独的,绝望的,疯狂的,仿佛每时每刻都置身于危险中,完全没有安全感的极端负面的压力。因为,他知道,这是轮椅人过去一直都在承受的。当自己也同时承受时,就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谆谆教导。
他要观测的,最危险的东西,自然要数那个“怪物”和中继器。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其他深度,也拥有诸多古怪的东西,并且,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更加古怪的现象。正如他此时所看到的现象——一片黄色仿佛墨汁在宣纸上浸染那般散开,仿佛有无数的手在其中屈伸,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隔着较远的距离进行观测,常怀恩仍旧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攻击性,这片黄色在扩散的同时,其中那隐约可怖的,数不清数量的手,也不停地在抓取什么。
当常怀恩开始感受到这种强烈的进攻性,并因此开始收集有关这片黄色现象的资讯时,那边传来了更加大的,仿佛是针对自己般的吸力——如果不是中继器也在拉扯他,仿佛在他腰间系了一根绳子,他就要失足滑向那边了。常怀恩开始意识到,这片黄色现象十分敏锐,如果仅仅是观测,大概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是,当他做了针对性的行动时,自己的存在性就会相对明显的暴露出来。
但是,这片黄色现象的敏锐性,更证明了它的与众不同。
这是什么?常怀恩带着探究的心思,快速撤离,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进行的打击手段。无论是哪个人,哪个势力造就了这种攻击,它的破坏力,绝对是世界范围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