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6 拟态之物
c_t; ‘女’军官的房间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消失不见。( 棉花糖-79-
高川站在‘女’军官的‘门’前。他聆听了一会,里边和过道上一样,怪异的寂静。他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不过,一路走来,他利用自己独特的观察优势,仔细检索了周遭的痕迹,也并没有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高川不由得想,‘女’军官如果不是仍旧呆在房间里,那就是她已经和其他人一样,以一种诡秘的方式消失于自己的观测中。至今为止,虽然有许多人以及他们的房间,仿佛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但高川和船长却不觉得,他们全都已经死亡。
诚然,也许是他们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消失了;也许是自己遇到了大麻烦,所以观测不到他们了。可无论如何,无论是自己这边也好,还是那些人也罢,都是应对神秘事件犹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专业人士。哪怕是纳粹和末日真理教联手,也不可能一次‘性’就将所有人都消灭殆尽——真正可以将所有人一次‘性’杀死的力量,一直以来都被nog和联合国所持有的类似程度的力量牵制着。此时世界局势并没有彻底崩溃,其原因虽然有许多,但是,从整体而言,力量上的相持不下,却是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高川一直都知道,自己这边肯定会死不少人,但却绝对不会发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被敌人一击即溃。
高川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一个环境中。这艘大船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变化,也不会在发生这样的改变后,就没有办法变回原样。只是,无论是自己还是船长,都无法给出具体的答案。所以才需要其他人的帮忙。因为,神秘虽然是未知的,但是。如果完全处于未知之中,那么。想要活下来就要依靠运气了,高川一直都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神秘专家都高度依赖运气,但在行动上,却不能从一开始就全部托付给运气。
和大多数神秘专家一样,高川哪怕是面对完全未知的情况,也会在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解开未知的前提下,尽可能去做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有运气成份的事情。
高川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也不知道‘门’后会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他当然希望是一些好事。
于是,他敲响房‘门’。
然后对‘门’后可能存在的人说:“我是高川。”
没有人回应,感觉也好,连锁判定也好,都无法感知到半点活物的气息,仿佛‘门’后就是一个空房。然而,高川却又在这种感受中,莫名又有一种“里面一定存在什么”的直觉。这种感觉和感知上的矛盾,让高川不由得产生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但是。脑硬体立刻就将这种感觉清除了。
高川推开‘门’,‘门’锁只能挡下第一次推动,第二次的时候就被扭曲了。它可没有受到神秘力量的保护,根本无力对抗义体的怪力reads;。高川松开手的时候,房间里还在回‘荡’着大‘门’被强行破开的声响,这个回声的响度、频率和持久‘性’,已经远远超过了科学常识中的规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明明在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但回声却制造出一种幽深宽阔的‘洞’‘**’的感觉。
“我是高川。”高川第二次说。回声从前方传来,明明是不到十米的墙壁,却让高川觉得,这面墙壁其实是不存在的。是一种幻觉,在这个幻觉的背后。隐藏着一条深邃的通道。就在他这么觉得的时候,房间宛如地震般抖动。房间内不少没有固定好的物事,一个个咂在地上,噗噗、咚咚,锵锵的声音络绎不绝。
然后,一个黑黝黝的‘洞’‘**’,就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
说是‘洞’‘**’,却让高川觉得更像是一只不知名怪物的巨口。
这个时候,高川突然觉得,自己目前为止的行动,都好似牵线木偶一样——并非是自己找到了线索,做出决定,来到这个地方,而是有什么东西,故意留下线索,让自己一定会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那样的决定,最终来到这个地方。
“是谁?”高川就这么没头没尾地问到,但是,他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知道自己在问谁,更知道,倘若这个谁真的存在,那么,它就一定会明白自己在问什么。
然而,没有回应,只有墙壁上那黑黝黝的‘洞’‘**’扩大到足以让一个人直立前行,不是通往墙后的另一处房间,而像是要将人带往另一个世界。正因为这个‘洞’‘**’的存在,才让高川有一种不知道是否错觉的感觉,这是在引‘诱’自己,亦或者是在邀请自己。
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见到‘洞’‘**’,然后走进去,去面对不知道什么的未知。这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必然。
高川十分清楚,哪怕是这个时候,放在自己面前的,仍旧是许多种选择——自己可以感受到,未来是无限可能的,然而,自己可以在同一时间做出的选择只有一个,也只有这一个选择,充满了命中注定的感觉。
高川的脑硬体飞速运转,可是所得出的结论,都和自己的直觉想要做出的选择完全不同。他已经察觉到了,脑硬体所给出的答案,究其根本,都是“进去”和“离开”这两个选择的延伸。可是,他的直觉所给予的答案却是:为什么不进去就要离开呢?为什么不离开,就一定是要进去呢?
高川拔出左轮,更换了特殊子弹,朝墙壁本身扣下扳机。六发子弹在百分之一秒内就嵌入墙壁中,木屑碎石飞溅,然而,不到一秒钟,墙面就‘波’‘荡’起伏,好似柔软的水面。巨大而细腻的震‘荡’很快就沿着这面墙壁传递到其他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高川似乎听到一种非人的声音,扭曲龟裂的墙体,那裂缝和扭曲的痕迹,就好似在勾勒着某种活生生的轮廓,它翻滚,挣扎。嘶吼,好似要脱离墙体而出,但是。墙体本身似乎就是它之所以存在的依赖基础,因此。它那即将破碎的轮廓,也只是沿着墙面、地板和天‘花’板扩散,分解,变成单纯而死板的裂缝和扭曲的痕迹。
它原来像是某种生命,可是,随着高川不停装弹,‘射’击,它开始死亡——这个过程中。它没有做出任何反击,亦或者是,在高川突然又剧烈的攻势下,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击。可是,高川也察觉到了,它的正体是如此的庞大,笼罩了这个房间的,不过是它的一个部分。它到底有多大?是占据了好几个房间?一整个区域?亦或者是整艘船?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这个房间中的它无法获得增援。
单独以这个房间的它来看。它好似就是这么一个单独的个体。然而,在杀死了这个房间的它之后,高川不觉得存在于这个房间之外的它毫不知情。
在整个房间里的裂痕都仅仅是裂痕。扭曲也仅仅是扭曲,不存在任何怪异的氛误,墙壁上的‘洞’‘**’也消失不见了。直到这个时候,高川仍旧不明白,自己遭遇的到底是何种存在。他只是觉得,这个房间变回了正常的房间。随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女’军官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也没有让她‘挺’直的背脊产生半点弯曲。她的姿势就和她的穿着一样工整而严肃,又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充满了一种隐约而强大的爆发力。高川十分清楚,这是一种高强度的警惕状态。
“也许我来得‘挺’及时?”高川侧过身看去。用温和的语气说到,那紧绷的气氛渐渐有了那么些变化。
沉默了几秒。
“是‘挺’及时。”‘女’军官那既然不同于寻常的冷酷表情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笑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没有问你的名字?”高川完全转过身,正面对着她问到。
“秘密。”‘女’军官摘下军帽,在沙发上拍打一番,又戴回头上,“和年龄一样。”
“可是,总要知道该怎么称呼吧,我们可是伙伴。”高川笑了笑。
“之前不也是没什么特别的称呼吗?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女’军官的坚持在高川看来是有点怪异,但要自己找个理由的话,也有千万种。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高川也只能耸耸肩,将这个话题轻轻放在一边。
“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高川扼要说了一下自己和船长的经历,以及适才的战斗。
“第一阶段的献祭仪式。”‘女’军官说:“我们处死了所有找出来的叛徒,结果,他们就成为了祭品,引发了第一阶段的献祭。这是我们的疏忽,高川先生。献祭仪式需要正确的时间、地点、人物,相应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在某一个环节上发生偏差,都会造成献祭仪式的效果发生变化——是的,变化,我们的处理没能终结仪式,只是改变了仪式的结果。”
“这不是很常见的情况吗?我还没听说过,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会被彻底终结的情况。”高川说:“在我的房间里有一本《心灵复制》,也许在这次事件结束后,你应该去看看。”
“嗯?您的意思是,我们的失败原因,是在于找错了核心?”‘女’军官若有所思地说。
“不清楚。那本书的确在这次事件发生时的确出现了一些古怪现象,但是,书不一定会在这次事件结束后还存在。”高川说:“总而言之,那是之后才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让我们谈谈第一阶段献祭仪式制造出来的这个怪物。它是什么东西?”
“一种介于意识态和物质态之间的存在,它本身其实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它可以覆盖在已经存在的物事上,就如同拟态一样,然后引‘诱’猎物进入它的肚子里。”‘女’军官想了想,这么形容到:“无法识别拟态的话,任何对它发起的攻击都无法伤害到它本身,而只会伤害被它覆盖的物事。另外,要认知它,就不能通过他人告知,而是需要缘于自身的感觉、理解和观测——也就是说,如果你无法自行认知到它的存在,那么,哪怕我告诉你它是存在的,你也无法将它认知到。在一定程度上,倘若他人事先告知你,它是存在的,那么,这个告知会有极大可能成为知见障,反而让你更加难以去认知它的存在。”
“听起来就是个麻烦的东西。”高川听闻这番话,也不由得‘露’出苦笑,“它的拟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所能观测到的船内结构,将我们这些人分隔开来。而我们也只能攻击我们自己认知到的它,却无法给其他人提供帮助?对吗?”
“是的。原本我还打算,在最坏的情况下,倘若只有我可以认知它,就只能由我一个人消耗足够多的时间,从头到尾把它清除掉。只是不确定在这么长的时间后,船上还剩下多少人。”‘女’军官微笑着,说到:“不过,我觉得事情不应该会这么糟糕,至少高川先生应该是可以突破认知障碍的。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高川先生。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正确的,情况的确没有那么糟糕。以高川先生的速度,需要多长时间?”
“不超过五分钟。”高川平静地回答道。他转过身,从已经破坏的房‘门’走出去,“那么,我去去就回。”
“一路顺风,高川先生。”‘女’军官这么说完,就只觉得一股劲风扫‘荡’了房间,高川的轮廓就好似被这股旋转的气流吞没了,溶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笼罩在房间外的那浓郁的异常感就如雪消融,古怪而柔和的光亮在消失,房间变得明亮,是因为灯光已经再次出现。
‘女’军官走出‘门’外,只见到好似‘蒙’皮一样遮掩了自己所见之处的‘阴’影,于墙壁上、角落里、灯管边、装饰旁迅速被撕裂,变成斑驳中的一块,迅即又彻底暗淡下去,变成了正常的‘阴’影,物体的轮廓和立体感顿时清晰起来,只是不免留下被破坏的痕迹——碎裂和歪曲到处都是,不过并没有破坏最重要的支撑物,也避免了让船体结构立刻解体。
只要没有即时解体,这艘新泰坦尼克号完全可以在神秘专家的协助下快速修补完整。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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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7 钢铁的炼成
正如女军官所说,这次出现的怪异在不清楚其底细的情况下让人觉得无计可施,但是,一旦神秘被看透就有了针对性的方法。神秘之所以是神秘,就在于它处于未知的那一刻,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神秘专家都不会轻易与人深入合作的缘故。神秘有着狭义和广义的概念,面对广义上的神秘概念,人类是拿不出太多解决办法的,越是接近广义的神秘概念,神秘性就越强,当没有观测者可以对某个未知之物进行观测的时候,想要解决它就只能依靠运气了。
不过,若将自己需要解决的神秘局限为“围绕某个可以观测到的事物所展现出来的未知状况”,那么,无论是用科学的态度也好,亦或者从神秘专家的世界观出发也罢,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能琢磨出一点苗头来。运气更好一些,就如同这一次,直接有人——或许是女军官,也或许是其他的某个人——对这个在他人眼中的未知之物有了足够的了解,而恰好在神秘专家之中,又具备如同高川这样的一个人物,恰好拥有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那么,那看似诡异莫名的事件,也会在区区的五分钟内就被解决掉。
无论是什么人,想要解决神秘事件,都必须满足六个要素:正确的时间、地点、人物,对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具备至少两者以上的准确观测,以及自身的素质。而是否满足这六个要素,则充满了运气成份。神秘专家相比起普通人的优势在于,自身所具备的神秘更容易满足这六个要素之中的几项。科学在神秘事件中的弱势,也在于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更强调有迹可循,而必然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观察、解析和总结。
没错。神秘的广义概念,的确是在无限的未知中不断做着相对已知的运动,理论上践行于已知,从已知中求取规律的科学。永远无法触及的无限未知中神秘的边界,无法观测完整的神秘事物的轮廓。但是,针对狭义的神秘,某种已经具体展现于人们眼前。被人们所观测到的神秘现象,在理论上,只要时间足够,是可以被科学解析的。
若非如此,病院就不可能成立。
“病毒”因为无法被直接观测。所以可以视为广义的神秘体现。但其造成的末日症候群所导致的种种病理,病院的研究者却一直都可以制造出相应的药物进行抑制。无法根除的原因,就在于无法解决“病毒”这个根源的话,那些病症哪怕在一时间被针对性的特效药抑制,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变异,从而导致这种特效药在最好的情况下只是被免疫,但在最坏的情况下,更会成为加重病情的推手。
无法根除“病毒”,哪怕一时解决了症候群中的某一个病症,甚至于同一时间抑制了症候群所涵盖的所有病症。也无法挽回病人的性命。病情变异和恶化的速度,总是比研究的速度更快一步。
正如同,无法停止末日的脚步,哪怕解决再多的神秘事件,也无法阻止神秘事件的扩大和恶化。
放在这艘新泰坦尼克号上,如果不能根除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就算解决了这一次的神秘事件,也不可能阻止这艘大船和船上众人最终的命运。
只不过,如果不能解决这一次神秘事件,不需要新的神秘事件。就已经足以让众人遭受重创。
拟态之物的威胁,并不在于它有多诡异,而在于考验这艘船上的神秘专家中,是否有一个正确的人。可以在一个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做出正确的判断——这种正确可以是神秘专家的自身素质,也可以是一种运气。
女军官是这么认为的。而高川的存在,更如同强心剂一样,让她相信,自己这些人。至少是拥有运气的。
先不起关于这个拟态之物的情报是从何得到,高川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因为,他十分清楚,在这艘船上,没有人会将自己所知的每一个情报都和盘托出。他从女军官那里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而自己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并亲自验证了方法的可行性,于是,他去解决问题——对高川而言,这次神秘事件的处理就是这么简单。
高川奔驰着,每一步,都在为下一步积蓄力量,无论是因为何种缘故产生的作用力,一旦被他认知、观测,并切实作用在他的身上,就会被转化为加速自身的动力。阻力在视网膜屏幕中呈现的数据上,已经变得可以忽略不计,虽然表面上看似脑硬体在调控一切,但实际上,“将干涉自身的作用力全都转化为推动力”已经不是他所知道的科学知识所能解释的了。对其他人而言,这还是不是科学,高川不知道,但是,仅对他自身而言,这种名为“速掠”的加速能力,就是一种切切实实的神秘。
在即时的这一刻,自己的认知所无法说清道明的情况,皆是神秘。至于以后是否可以推断这一刻的秘密,根本毫无意义,因为,那个时候,他需要面对的,不是过去的问题,而是新的即时一刻所产生的未知。对义体化的高川而言,所谓的“神秘”就是这么单纯。
所有的问题,只有三种: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的已经过去,所以毫无意义;未来的尚未到来,所以也毫无意义;唯有现在,自己必须面对,必须承载,必须解决,而面对摆在面前的未知之事物,过去的经验不足为凭,未来的可能只能想象,自己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现在的自己所具备的素质,以及那看似飘渺的运气而已。
时间,对于“现在”,永远都是短暂的,是愚笨的自己所具备的“科学知识”无法解决的,也没有其他人展现出一个正确的可以完全解决所有问题的趋势,所以,自己只能成为神秘专家,自己只能依靠成为了神秘专家的自己。
高川不是孤独的,因为,并不是只有自己在行动。高川也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指引那条可能存在的正确道路。所有人,包括高川在内,都是在迷雾中想象,摸索。尝试。有人失败了,万劫不复,有人看似成功了,但没能一直成功。高川的优势,就在于。一个高川倒下了,还会有新的高川站起来。
高川的子弹,一枚枚嵌入船身上,以每一枚子弹为中心产生的震荡让船体结构不停发抖,不断产生龟裂,不断扭曲和倾斜,好似随时都会解体,却又在材料的韧性和巧妙的支撑结构中残存下来,然后,扭曲的部分就在一连串看似巧合的结合下。让这艘船得以继续漂浮在大海上,向着某一个方向,保持不变的速度航行。
满是裂缝的地方,被扭曲了外观的地方,就像是一张张古怪而狰狞的脸,它们就像是死亡后凝固的表情,像是在制造船体时,被随同材料一起浇筑上去,直到此时才展现于人们眼前的尸体。那曾经美好的,华丽的。坚固的,冷硬的,利落的,繁琐的装饰。全都因为这些脸而变得诡异可怕,充满了阴森的味道。
比起刚登船时所切身感受到的舒适氛围,如今的船内更像是小说中邪恶之物盘踞的巢**。高川在五分钟内就穿过了船内所有可供人行走的通道,从船头到船尾,又复返回来,重新站在女军官面前。
“解决了?”女军官一边问。一边将咖啡端给他——五分钟可以做什么事情?也就是泡好两杯咖啡而已。
“这次解决了,但下一次呢?”高川将左轮收回,坐在女军官对面,轻轻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按照你的说法,这只是献祭仪式第一阶段的怪物。按照过去的经验,它的死亡,只会成为推动第二阶段的养分。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没有人敢说,现在船内的情况,是已经解决问题的样子。”
其实,哪怕女军官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变化也已经足以让她明白什么叫做“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充满裂缝和扭曲痕迹的墙壁上,就像是镶嵌着一张张狰狞的脸,房间外的情况可想而知,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让人不舒心的环境,又何尝谈得上是“解决问题”了呢?
哪怕会有一段平静的时间,也定然是暂时的。
然而,这样的变化,又的确是在意料之中的。当确定了,一场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存在于船上时,任何一个神秘专家,都不会为当前的变化感到惊诧。
“每一次遇到献祭仪式都很被动。”女军官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稳定,“很多人,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次,真正改变过这种被动的局面——高川先生,我不觉得这艘船上有谁可以改变这个结果,所以,将‘我们将会一直处于被动中’这一状况视为无可变更的因素,在这个前提下所做出的判断和选择才是具备可行性的。”
“我不觉得自己可以拿出更好的办法。”高川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赞同你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哪怕你有无数种理由,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基于现实情况的最佳办法。”
“可事实已经证明,我的办法至少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不是吗?”女军官仍旧坚持地劝说着:“我们也只需要解决一时的问题。”
“献祭仪式的第一阶段是你催化的。”高川平静直视女军官,“你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你引发了问题。”
“我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和对象面前引发了问题,所以,问题在最低损失下得以解决。”女军官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反过来说,就算我不催化献祭仪式,献祭仪式也会在另一个时间达到第一阶段,那个时候再解决,很可能会导致更大的伤亡。”
“第一阶段被提前引发的话,第二阶段,第三阶段,乃至于最终的献祭也会接踵而来。”高川这么问到:“你考虑过提前让战斗白热化的情况吗?”
“当然。”女军官说:“就是需要战斗尽早进入白热化。只有白热化的战斗,才能让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注意力更集中过来,投入更多的资源。高川先生,我们要做的,不是升级游戏一样,随着日程一点点提升战斗的烈度,然后在最后抵达澳大利亚时进行一场白热化的最终之战。完全不是这样!”
女军官和高川对视的眼睛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房间中的诡异和阴森,也仿佛要被这团火点燃般,充满了灼热的窒息感。
“我们要做的,是让白热化的战斗延续到澳大利亚。”女军官说:“无论是升级一样去战斗,还是要燃烧一般去战斗,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这艘船沉没,许多人死去。但是,燃烧一样去战斗,才会让这次计划得到最理想的结果。”
“我已经说过了,计划本身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这么做,也没有说过,怎样才是最理想的结果。”高川并没有被女军官那咄咄逼人的,乃至于让人觉得有些扭曲的狂热所感染,仍旧平静地陈述自己的想法。
“我们应该、有必要、且必须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伟大战争做出应有的贡献,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在死亡的时候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人类的生存而奋斗。”女军官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如此回答,“高川先生,这就是我代表船上大部分人的想法。”
“……是的,你代表着大部分。”高川叹了口气。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做到的,无视过程,而只看结果,女军官所说的都是事实。只因为她是用意识行走的方法,建立起战术合作和自我革新委员会,让自己成为了船上大多数神秘专家的代表,就否定她的正当性?那没有任何意义。哪怕可以杀死她,也无法解决这艘驶往澳大利亚的大船所需要面对的重重困难。(未完待续。)
1608 先知实行
高川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女军官,她有决绝的意志,有强大的执行能力,更有自我丰富的人生观和信念。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思想和行动,看起来并不是被什么人灌输的结果,而是她通过自己的生活和见识,提炼出来的自己认为“应该是这样”的守则。她并不介意聆听他人的意见和想法,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她严格把“聆听”和“接受”区分开来。她会温言承认自己会“考虑考虑”,高川甚至觉得,她所谓的“考虑”也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有过仔细的思考,但是,她的思维模式最终能够得出的结论,仍旧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甚至于,女军官很可能不会认为他人与自己相悖的那些想法是错误的,但是,她并不会因为“那不是错误的”就认为自己是错误的。她会辩证地去思考,然后,辩证地承认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优点,也并不是完全错误”,然后,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一一调整自己认为是“错误”的地方也就罢了,在没有足够时间的情况下,她更会坚持自己的思想原则。
倘若没有神秘事件的发生,情况也不是如此的危急,高川觉得自己一定会将起初那温顺如花瓶般的模样当成是女军官的真实面目。反过来说,正因为敌人突如其来的攻击,以及急转直下的情势,迫使每个人都必须拿出自己最认真的状态,所以,女军官在这种时候所说的话,所做出的行动,所体现出来的性格和思想,才是最真实的。
女军官一点都不温顺,也根本不是什么花瓶,她的尖锐和坚硬,在高川认知的神秘专家中都是十分罕见的。
女军官眼中的火焰好似随着献祭仪式的进度,战场环境的恶化,乃至于危急脚步的逼近,而愈加凶猛地燃烧起来。
“死亡是可怕的。”她盯着高川说:“但是,每一个上船的人,都应该早就做好觉悟。在这条死亡航线上,每一个人死亡的几率都是百分之九十九。只有您,只有高川先生您,必须活到最后。除了您之外的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是必须活下来的人——向死而生,如果有人不愿意做到这一点,如果有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我就必要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好在,如今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了这一点,需要教育的,只要少部分人——我想,他们之中也应该有人明白了。”
“我不认同你的想法。”高川很明确地说:“虽然我也认为,在这条船上,最终可以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而每一个登上这条船的人,都应该做好面对这种死亡率的准备。但我并不觉得,将这个死亡率作为所有行动的核心是一种正确的做法。说到底,几率只是数字上的游戏,不应该将其他人的付出和死亡视为理所当然,更不应该基于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去布置一个让刻意大多数人丢掉性命的陷阱。如果这条船上大多数人都会死亡,那么,杀死他们的是敌人,而不应该是自己人的陷阱。”
“然后呢?恕我直言,高川先生,你的说法充满了人性道德的光辉,但是,不符合眼下的情况。”女军官说:“面对世界的危机,人类的危机,我们其实没有这么游刃有余,可以在强调个人意志和自由的同时去打击敌人。在和平时期,任何集体的行动都可以妥协于人性的思考和准则,但是,在战争时刻,每个人都必须要有自我牺牲和被牺牲的准备。”
“你的所作所为,可没有让他们选择自我牺牲的权力。”高川严肃地说:“你我都知道,上一次也好,这一次也好,他们一次都没有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是你代表他们做出了选择。”
“因为,他们只需要做好准备,不需要拥有做出选择的权力。”女军官也用同样锐利严肃的目光盯着高川:“听着,高川先生,其实您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当踏上这条船,您的选项就只有一个:活着抵达澳大利亚,然后让人类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取得胜利,让末日滚得有多远就多远。其他人的选项也只有一个:以死亡为筹码,也是唯一的筹码,去推动计划。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必须用自己的性命未筹码,没有人可以例外。知道吗?”女军官一字一句地说:“除了您之外,没有人可以例外。”
“你是想说,我是特殊的吗?”高川反问。
“不,恰恰相反。您的存活不是因为您比其他人更加尊贵和重要,而仅仅是在计划当中,您和我们这些人的分工不同。所以,您也不需要为其他人的自由意志和选择权力无法得到伸张而觉得不安,因为,当您的分工需要您以死亡为代价的时候,您也同样无法逃避,同样没有选择。我觉得,倘若您感到惊讶,没有准备,那就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吧,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亡,您和其他人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时间的先后顺序,也不因最终得以生存还是死亡而存在任何的不公。”女军官微笑着,但那微笑中充满了一种穿透性的东西,高川觉得她在目视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就像是未来的自己。
“就像是现在,每个人都会被牺牲,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存活的几率。”女军官对高川说:“高川先生,我明确告诉您,在您的生命中,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去面对这样的几率——您和我们的差别,只在于,我们必须现在就面临这个几率,而您会迟一些,但也只是迟上一些而已。”
女军官的说法让高川感到有些别扭和怪异,就像是在暗示什么,又让高川觉得,这种暗示和自己所认定的一些事情有关——她是不是预见了什么?高川不由得想。一种可能性,隐约从高川的心中浮现。
“你是先知?”高川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太确信。严格来说,在过去,的确见过先知拥有除了“预言”之外的神秘力量的情况,但是,那往往是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才产生的特例,哪怕放在多次末日幻境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先知除了可以做出预言之外,就是普通人——这才是神秘圈内的常识。
女军官静静地和高川对视了几秒,没有任何掩饰地回答到:“是的,我是先知。我既是先知,也是意识行走者,还拥有其他的神秘——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一见的复合型神秘专家。我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命运线。”这么说着,她轻轻凑到高川耳边,仿佛咬着他的耳朵般说:“尤其是和我有肌肤之亲的人。无论他的命运线隐藏得多深,多么复杂,也会在完成体液交换后,在一定程度上被解明。我知道您的未来,您的命运,知道您和另一位少年高川之间的小秘密。大家都在臆测你们的关系时,却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和那个他,其实都是残缺的,只有你们合为一体,才是真正的高川。而你们,必将合为一体。”
高川终于恍悟,为什么会觉得女军官给自己一种别扭和怪异的感觉。对她之前的那些话和那些行为,也有了更清楚的认知。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基于“几率”这种数字游戏,而去做出那些强硬的行动,在她的眼中,并不存在“几率”,而只存在“必然”,因为,先知的预言是绝对会发生的。同样是“认为这艘大船上的人不会有多少个可以活下来”这么一个认知,在高川这里,和在女军官那里,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对高川而言,这是一种几率性的推测,而具备可变性,哪怕改变的可能性是如此之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牺牲和死亡,都应该是缘于自我选择而反馈回来的结果,在感性上,也更趋向于,应该是敌人之手导致的死亡。
但是,对女军官而言,这就是被预言的未来,是已经被决定的结局,所以,所有的牺牲和死亡,才变得理所当然。在她的眼中,人们看似自我的选择,其实都并非是他们自主选择的结果,而是被命运决定的结果。在既定的命运中,每个人,无论死亡还是生存,都是平等的。因为,不是人们的选择决定了自己的生存或死亡,而是命运决定了,他们必然会在什么时候生存,什么时候死亡,被牺牲和自我牺牲也没有任何差别,因为,这不是被他人决定的事情,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事情,不是主观意志处于主导地位,而是客观事实的表现。
高川一直都很清楚,先知眼中的未来和其他人眼中的未来是以不同的样子呈现的,对先知而言,“未来”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是“现在”。可即便如此,和梅恩先知明明预言了末日,却组建了网络球和末日命运抗争一样,她也仍旧愿意去尝试一下,去扭转一些被注定的东西。
所以,女军官才会说出:“我们应该、有必要、且必须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伟大战争做出应有的贡献,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在死亡的时候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人类的生存而奋斗。”这样的话。
她说这句话时,那宛如火焰在燃烧的目光,所体现出来的坚硬、固执和决绝,其实是一种竭尽全力,歇斯底里般的挣扎。她武装起自己的意志,去面对的敌人,既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但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被注定的命运。她要这个战场燃烧起来,强行用所有人的意志和生命为筹码,去尝试撬动什么。
高川明白了。
这艘新泰坦尼克号所肩负的计划,的确没有事先被要求做到何种程度,只要成功抵达澳大利亚,无论活下来的人是多是少,在期间牵制了多少敌人,都能算是成功的计划。
但是,对女军官来说,这就是一次机会。
“一次在计划范围内,尝试去改变什么的机会。”高川这么低声自语着,表情变得平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改变什么?”
“我也不知道。”女军官微笑着,那笑容充满了狩猎的狰狞,“但我知道,在命运面前,如果不得绝一点,如果不付出更多,是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的。我的所作所为,到底改变了什么,只有在事后才能确定,但也说不定,我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吧。倘若我死去,参照物也会失去观测,也就没有人知道,最终有什么改变了。”
高川沉默了。他不由得想到,换做是普通人,肯定会视这个女军官为疯子吧,可是,在一定程度上,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理解她的。
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一个清晰的纲程,但是,一定会有一些人,和她一样,在某一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为了做到这个什么,自己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在做到之前,自己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成功。可是,自己仍旧去做了,尽管开头和结尾都是朦胧的,不可测的,但是,自己仍旧一步步地去完成过程,并尝试在完成过程的途中,去揭开那连自己都不太清楚,无法述说的面纱。
女军官正在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她的解释是真心的,她的决心也是真心的,她相信自己是真心的,决定自己是真心的,但是,其中的一些东西连她自己都不十分确定。她只是坚信着,自己必须去做。要说这些行为是盲目愚智的也罢,无论找多少理由,无论是否分清青红皂白,无论在他人眼中是何种模样,其实都没有关系,因为,既然决定了去做什么,就一定会有理由,会有决心,会有觉悟。
而恰恰,她还有去做的能力。(未完待续。)
1609 知更鸟之死
如何才能战胜命运?又如何才能判断战胜了命运呢?高川其实不太理解这种哲学性的问题,他觉得,在去做这种事情之前,首先要对“命运”有一个定义。↗頂點小說,假如女军官给自己定下的敌人不仅仅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还包括推动整个世界朝末日坠落的命运,亦或者将范围缩小一些,是“她所在意的那些她能观测到的命运轨迹”,那么,她为什么可以肯定,在此时此刻行动起来,就有实现目标的机会呢?
因为觉得有机会,并且觉得可能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于是仿佛背水一战般去做了——倘若女军官的动机是如此,那么,高川认为自己是可以理解的。若说女军官完全没有考虑到机会问题,而仅仅是恰好在此时此刻,被一种强烈的冲动所驱使,从而行动起来。那么高川就必须考虑,是否有某种神秘已经作用在了她的身上。
高川承认,女军官有着极为强烈的行动契机和行动意愿,并且也有行动的能力,可是,她的目标,以及确认目标达成的观测,却是极为不确定的,就犹如藏在迷雾中一般,并不具备一个详细清晰的轮廓。高川认为一个足够冷静理智的人,行为方式绝对不会表现为如此,那么,眼前的女军官无论表现得如何冷静理智,高川都觉得自己有理由认为,女军官其实已经完全不处于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冷静理智的状态中了。
一旦先知有了强大的行动能力,那么,就总会做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这个结论在过去的高川所留下的印象中比比皆是。不是高川一个人这么认为,许多神秘专家都这么认为,甚至有人提出过,在极大多数情况下。先知仅仅是作为一个预言者而不是一个执行者,才是对世界有益的。
然而,此时摆在高川面前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一个先知,拥有意识行走能力,还拥有目前尚不清楚的其他神秘力量。而她已经开始执行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已经做了什么,以一种强硬而又决绝的方式,强行代表了他人的意志,主动让战斗的升级,然而她无法肯定,自己这么做会得到一个成功的结果,而是必须在做完之后,等待结果的反馈。并且要让自己活着对这个结果进行观测,才能以一种他人难以知晓的方式,确定这个结果是否成功。
也就意味着,其实现在所做的一切,无论是让局面看起来更好,还是让局面看起来更糟糕,都无法确定是否对她想要的结果有推动作用——在这个前提下,她仍旧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
除非杀死她。否则无法说服她,但是。哪怕杀死她,也不一定会让局面变得更好。
高川认为自己拿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也肯定,哪怕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也不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结果。之所以反对女军官,并不是因为女军官强行代表了他人的意志。也不是认为她所做的事情,会让结果产生不好的变化。而仅仅是因为,他认为,在“这艘船会沉没,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会死亡”这个结果不变的前提下。女军官的所作所为是多余的。
哪怕她不这么做,也不意味着计划目标无法达成,而即便她这么做了,对计划目标的达成也不会有多么明显的帮助。于是,她此时的行为,在事实上其实对计划目标几乎没有影响。
但是,正是这个对计划目标几乎没有影响的行动,却切实地强行干涉了船内多数人的意识,并让他们处于一个“假如自己死亡,凶手可能并不是敌人,而正是自己人”的状况。尽管,无论凶手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无法改变“这艘船会沉没,大多数人会死亡”的结果。但高川仍旧认为,在死亡结果不变的前提下,这种类似于“谁杀死了知更鸟”的问题,就显得是十分重要。
可是,这个重要性无法传递到女军官的心中。高川十分清楚,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在客观事实上重要的,到底是不是在他人心目中也是重要的,其实并不能划上等号。
高川觉得,无法阻止女军官,无法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停止这种行动的关键,更在于,或许自己在心中的某一处,对女军官这种行为的反对,其实不如自己此时主观情绪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自己正在变得复杂,对一件事情的判断,已经不再是过去完全由脑硬体主导的那样单纯去做减法。自己的潜意识对表意识的影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强烈。
这让他会去做一些隐约让自己认为或许不应该去做的事情,也会在反对一些事情时,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反对的矛盾感。这些矛盾一直在困扰着他,然而,他看到的情况却是,自己在这种矛盾中做出的决定,却将他推上了英雄的位置。
“高川先生,正如您想的那样。”女军官好似看穿了高川的沉默,说到:“您虽然坚持反对我,但在您的内心深处,真的认为,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完全是错误的?倘若您的意志是一致的,那么,我在集会的那时就会被您阻止——可既然您那时没有行动,之后又何必再徒费口舌呢?当然,我并不是在嘲笑您,这样的您虽然和我想象中那个果决的形象不太一样,但却更有人味儿。”
高川把脸埋在手掌中,用力摩挲了一下,说:“我还要想想。”
“随便您,在您死亡前,您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女军官再一次微笑起来,“但是,我必须提醒您,高川先生,您的时间或许比这艘船上的其他人都更多,但却不是无止尽的。那巨大、恐怖又令人绝望的命运早已经扑面而来,它的到来也许比你认为的更快。”
“我并没有想过它会有多快,因为我比你更清楚它的到来的突然性。”高川这么说着。站起身,离开了女军官的房间。
女军官在高川离开后,也开始新一轮的行动。她不认为这次交谈是无趣的,毫无意义的,反而,正因为高川在她的心中有着极为沉重的份量。所以,任何一次交流,都可以看做是对高川此时状态的一种观测和试探。正如和他**的时候,和他闲聊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强行组建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的时候……
女军官对高川进行过尽己所能的全方位的调查和研究,认为所有涉及他的神秘事件,他都在其中扮演远超当时其他人想象的重要性角色——哪怕不是主角,也有着达到甚至超过当时事件主角的影响力。而包括高川自己在内,对这种影响力的概念和认知。都还停留在一个十分浅薄的层次。
女军官虽然无法拿出绝对的证据,但伴随着对高川的研究,她愈加认为,若将这个世界当做一个复杂机制的整体,那么,高川或许只是众多枢纽中的一个,但是,这个枢纽的存在。却间接决定着其他枢纽的存在与否。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高川哪怕不是主角。他的影响力也如此之大?
细究这个问题,女军官依稀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她追寻上去,便感觉到了一种庞大的,黑暗、疯狂又绝望的东西,于冥冥之中盘踞。那像是所谓的“命运”。仿佛就是“世界末日”的起源。她当时吓坏了,逃跑了,几乎认为自己活不下来,可是,她仍旧活下来了。却时刻感觉到,那疯狂又绝望的东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向自己逼近,自己其实无路可逃。也就是在那时,她的战斗对象才发生了改变。而这种改变,在她于事后看来,也正是高川影响力的有利证明。
女军官想要将这种事情对他人述说,可是,这种事情一旦用语言去讲述,就会因为词意的局限性,以及他人对词意的理解,而渐渐偏离她想要表达的东西。于是,她开始明白了,自己所认知到的并非语言和文字可以承载的,也无法通过供出自己所知,而让他人竭尽全力在帮助自己。自己早已经孤立无援,自己所感受到的,所找到的,所观测的,已经成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黑暗和绝望。
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恶劣后,这种认知就如同磨刀石一样,让女军官的意志变得更加坚硬锋利。
女军官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踏上了这条船。她在观测着高川的同时,也在尽可能减少高川对自己的观测。高川的行动和对话,在女军官的眼中,就好似他在无意中泄露的信号。不,应该说,高川本身的存在其实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信号源,每时每刻都在以寻常人等千百倍的程度放射着。他的每一个行动,所造成的影响,几乎决定性的,因此,反过来说,当他不做什么时,这种无作为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决定性的。
女军官想要知道,在这次计划中,高川做什么和无作为的时候,分别产生了怎样影响。她打开电脑,启动了自建的事件模型,将自己收集到的数据录入,尽管她十分清楚,这个模型能够模拟的情况,和实际情况仍旧有着巨大的偏差。可是,她必须做点什么,以便让自己去维持足够坚强的意志,不被那只有自己可以感受到的恐怖和绝望的未来打倒。
在这种时候,女军官十分清楚,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不再是单纯地对外界进行影响,更重要的是,全都会对自己的心理状态产生影响——在找到他人的问题之前,她首先要确保自己不出问题。
高川沿着氛围大变的通道回到自己房间,一路上那阴森诡异的气息,就好似在酝酿着更加尖锐沉重的毁灭,让人不由得处于一种极大的不安中。“一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这样的感觉,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滋生,无论自己如何去反驳,找多少理由,或者转换视角去看待,也不会被削弱半分。
名为《心灵复制》的书籍消失了。的确是消失了。哪怕不去理会脑硬体的确认,而亲自动手将房间翻了一遍,也无法将这本书找出来。高川躺回床上,强行让脑硬体让自己处于一个类似休眠的状态,他一边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却又无法找出自己应该做什么,疲劳感涌上心头,他干脆什么都不想做了,就是想要安静地休息一会。
义体是不会疲劳的,但遗憾的是,心灵会。哪怕成为英雄的喜悦,也无法抵消这种疲惫。喜悦、困惑、矛盾和烦恼,以及更多的情绪,哪怕纠缠在一起,也不会因为一方而让另一方消失。在更多的情况下,它们各行其是,让人感到自我的复杂。
高川的大脑和他的身体一起沉默了。
在彻底陷入无知无觉的黑暗中前,他这么想到,一觉醒来,也许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大船在迷雾中漂流,哪怕船长犹在,也自认无法做出比自动导航系统更正确的指示,因为,在这个没有参照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船外能见度不足五十米,且看不到除了海水之外的任何事物的环境中,他连自己身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自动导航系统中的地图标注了这艘船的坐标,然而,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环境中,这个坐标的正确性还剩下多少,值得商榷。
船长对船上所发生的事情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船员没有被牵扯进去,仍旧听从自己的指示,无疑是在这个他所认为的恶劣状况下,唯一让他稍微放心的情况了。高川、少数人、船员、以女军官为核心的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这四个团体之间存在极为显眼的罅隙,而且,在船长的眼中,这条罅隙将会越来越大,并且不具备弥合的机会。
这大概是在开船前,没有人可以提前知晓的变化。(未完待续。)
1611 不死船员会
此时船上的情况算是正常吗?从普通人的视角去看,早就谈不上是正常了,但是在神秘专家的眼中,那些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不正常情况也算是正常的范围内,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反而是在女军官的率领下,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竟然处于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并不是说他们应该要搞出些大动静才叫做正常,只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他们不作为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简称战自会的成员时,也一定会去做的事情。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行动和他们是不是战自会的成员没有直接关系。
女军官用强硬的手段组建了战自会,在对高川表态时,更是表现出有十分强烈的私人欲求,但是,如果战自会的行动在明确符合其私人欲求的前提下,和战自会成立与否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那么,这个战自会存在意义就不免有些奇怪。高川和船长都不清楚女军官到底是什么打算,因为,哪怕是高川,也无法弄清楚,在身为先知和意识行走者的女军官的眼中,这艘船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她的所有想法和行为,都是基于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和道德观,但是,她那异常的身份和能力,让她的三观明显和高川,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女军官在平时看似一个普通的神秘专家,哪怕有心去观察,在初接触的短短时间内,也很难察觉到她的异常。但是,当这种异常表现出来的时候,高川意识到,哪怕是生存在同一个世界里,她和大多数人也是格格不入的。这种情况。就如同拥有认知障碍的精神病人和普通人看待同一件事物时的差异,在某种程度上,也类似于高川看待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看待这个世界的差异。
问题在于,高川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差异在什么地方,却无法了解女军官和其他人的差异在什么地方。高川可以全方位地观测自己。却无法全方位地观测女军官这就如同自己了解自己是如何想的,却无法读取他人的内心一样。
高川了解其他人,是因为大多数人的行为和思想,都遵循一个社会化趋同性,有一个庞大但明确的模板。但是,女军官似乎并不包含在这个模板内,在这个意义上,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她也是一个真正的异类。哪怕。这个异类在一些行动和思想的表现上,似乎又没有彻底脱离这个模板,但那若即若离的关系,又是否仅仅是一种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伪装呢?
女军官向高川透露了她自己的一些情况,但是,仅仅凭借这些已知的东西,是无法对其行为和心理变化做出正确推断的。高川其实已经放弃去研究她的想法了,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自己不是人类学家。也不是生物学家,更不是社会学家,自己的知识范围,只是一个“优秀的高中生”这个程度而已。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在抵达澳大利亚之前,不,往更短的时间说。在事态升级前,琢磨清楚女军官这个存在,然后顺理成章地破解她的一个个手段。
正因为做不到这些事情,所以,高川反而对自己在抵达澳大利亚之前所要面对的境遇。有一个简单却清晰的认知那就是“被动”。自己必须被动地承受一**出乎意料的变化,而自己很可能无法做出扭转乾坤的应对。所有自己所遭遇的恶劣情况,都有可能是由女军官的作为引发的,但又并非是她针对自己的攻击,而更像是殃及池鱼。
如今,这艘船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任何人在这里做出的拥有足够影响力的事情,都会无可避免地,且极为严重地波及每一个人。
高川在这种时候,不由得想起这么一句笑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呆不下去,而你,却无可奈何。
“真的是没办法了吗?高川先生。”船长的忧郁完全写在脸上,但高川不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好话去安慰他。这里可是战场,如果不对环境的苛刻严酷有足够的认知,可是会轻易丧命的。而且,哪怕是这个看似一直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的船长,真的是一个柔弱的人吗?仔细想一想,就明白,这绝对不可能。
虽然女军官一举用意识行走强行梳理了船上大多数人的意识问题,但是,能够踏上这艘必沉大船的人,都绝对不是软柿子。他们之所以被轻易控制,不是因为他们自身不够强,亦或者在意识层面上有缺陷,而仅仅是因为神秘的未知性和可能性,正好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出其不意命中了他们在那一刻最薄弱的地方。反过来说,也正因为神秘拥有深不可测的未知性和可能性,所以,如果有人突然翻盘,而那个人是一个最不起眼的陌生人,也不应该太过惊讶。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所以,高川只是这么回答道:“会有办法的。”
“我想问一下。”船长在沉默了半晌后,却这么说到:“高川先生真的很反感那个女人的做法吗?”
高川有些意外,船长似乎话中有话,起初他看起来是对女军官的所作所为,反抗得最激烈的人之一,但是,他此时的问题,让人觉得,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是反感。”高川仍旧回答了:“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那么做,还谈不上反感的地步,只是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不同意见罢了。她有一点说得很正确: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有变化。我到是要问问你,船长,在这个前提下,应该怎么做,是重要的吗?”
“我觉得在结果不变的情况下,如何去做事是很重要的。”船长斟酌了一下,说:“但是,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高川反问到。
“在于我们自己认为什么是最重要的。”船长那因为恐惧而持续失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饶有深意的笑意。“说到底,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总会是他人同样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在‘最重要’的认知上,每个人的分歧其实是很大的,但是。仅仅是‘重要’的认知,大部分人却相同。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那个女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在什么是‘重要’的这一点上,她的认知也和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错的。”
“是的,没有人可以说她完全是错误的。”高川慎重地说:“因为,她是先知。”
船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气,仿佛明白了什么般,说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一定要赞同她的所有想法和行为。”高川认真地盯着船长的眼睛,说:“因为,我也不认为。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尽管,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不会生硬地,主观地划分出正确和错误的界限,其他人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的想法也是正确的,这种同时具备的正确,也是存在的。但是。也不能否认,当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时候,就必须否认他人的正确的情况。”
“是啊……你们都是如此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正确,去执行自己的计划,哪怕是细枝末节的对立也会斤斤计较。”船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就和我对那个女人承诺过的一样,我也这么对你说,高川先生我是船长,职责是把这条船开到澳大利亚,也仅此而已。”
“那么,船长,你可否可以收容不属于战自会的那部分人呢?”高川说:“他们只是少数,已经无法在这条船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了。他们现在就好似居无定所的幽灵,无论是战自会还是敌人都不会让他们过得轻松。若是死在和敌人的战争中也就罢了,死在自己人的陷阱中就太过分了。”、
“就算我可以接受,高川先生,您又为何认为,他们在被我收容后,那个女人就不会再打他们的主意呢?”船长如此问到。
“因为,她并没有控制您,不是吗?”高川平静地微笑起来,“无论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你有办法让她无法得逞也罢,是她故意放您一马也罢,总而言之,既然您安然无事,那就意味着,在一段时间,您也会一直安然无事下去。”顿了顿,又说:“只要您能够接纳拒绝战自会的那少部分人,我想,他们也会愿意团结在您的领导下。”
“其实,我倒是觉得,高川先生您亲自去团结他们,效果会更好。”船长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反对:“不过,既然高川先生您属意我,觉得我可以做得更好,我也不会推脱。我们必须团结起来,那个女人的做法虽然让人觉得很不愉快,但是,却为我们开了一个好头。”
于是,在寥寥几句话后,两人的话题就开始围绕这个相对于战自会的新组织的名字转起来。最终,船长决定了这个组织的称呼:不死船员会。
在女军官的领导下,战自会的目标是“不惜一切代价促使战斗尽快朝白热化发展”。
那么,将要以船长为核心领导者所组建的“不死船员会”,其口号则是:在让新泰坦尼克号成功抵达澳大利亚这一首要目标的前提下,尽可能保证自身安全,最大程度去剪除内部敌人和内部敌人的威胁。预定成员是除了战自会的成员外,所有能够接受这一口号,并愿意做出一定贡献的船内人员,以及目前负责管理船只的所有船员。
预期中,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仍旧会是成员最多的,且意志最为统一的船内组织。但是,完成对非战自会成员的整合后,不死船员会的人数将会至少达到战自会的三分之一。
“而我会继续保持独立。”高川说:“如此一来,新的三角就得以完成,船内的动荡会重新被压制到最低限度。”
尽管新的组织尚未完成整合,目前仍旧停留在高川和船长的共识上,但是,这个新组织的轮廓,让饱受恐怖折磨的船长,暂时放下了对近在眼前的严酷局面的担忧。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在神秘的世界中并不具备绝对性,但是,人类的社会性,总会让人对周遭人群的数量有一种极度的敏感性,会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变多了,而觉得更加安全哪怕实际上,并不会真正变得安全。
“我在巡查船内时,找到了不少躲避战自会的神秘专家留下的痕迹。”高川对船长说:“我知道我们的处境并不好,献祭仪式很可能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并且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又一次严重的神秘事件,而我们无路可逃。但在考虑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首先把那些散兵游勇的神秘专家们找出来,如此才能让他们,也让我们渡过这一次难关。”
船长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没问题。高川先生,您说得对。事态如何爆发,什么时候爆发,并不在我们的掌握内。我们既无法立刻找出敌人的破绽,也提不出预见性的处理意见,更没有执行的人手,船上的大多数人会如何行动,也不在我们的意愿内。我们是很被动,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把握住我们有能力去做的事情,将这些事情优先做好。”
统一意见后,高川便扯出数据线,接驳自己的颈部接口和磁盘,将自己找到的线索录入磁盘中。那些不满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不愿意成为女军官意识行走的阶下囚的神秘专家们,凡是可以藏匿到现在的,无不是直觉敏锐、战斗意识惊人和能力特殊的精英份子。高川只是找到了他们藏身处的线索,如何才能让他们现身又是一个问题比起捣兔子洞一样找出他们,高川觉得,应该让他们自愿出来。而船长以及不死船员会正是让他们自动现身的理由。(未完待续。)
1612 巫师现身
在此时的船内活动,多一个人总比自己一个人更感到安心,但这种安心感并不代表实际情况就会更加安全。頂點小說,可以说,既然涉足神秘事件中,人数已经不是确保安全的因素。而为了确保效率,每一个人单独行动反而是可以接受的。在恐怖电影中,落单的人总是比聚众的人们更加危险,然而,哪怕神秘专家要面对的环境正类似于这些恐怖电影中的场景,但是,真正让自己更加安全的准则,却是和恐怖电影所表现出来的准则有着巨大差别,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谓是截然相反。
在末日幻境中,哪怕是有组织的神秘专家,在同一个神秘事件中,认为单独行动比集体行动更加安全的人同样比比皆是。这也是为什么有时身为同一个计划的执行者,虽然是多个参与者,但是彼此之间的合作联系却不太紧密的原因之一。
在正常情况下,因为可以预估一项计划中所会面临的问题,所以在事先进行协调,并订制好详细的计划,各司其职,被视为是比较科学,也比较有效率的做法,但是,神秘事件中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事先确定,有可能事先做好的计划,却没有契机可以执行,甚至于按照计划施展,却到头来因缘巧合地造成己方的重大伤亡损失。
比起循规蹈矩地计划行动,不如让神秘专家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能力,在即时变化的未知危险中,去选择自己视为最佳的活动方式。在事后的统计中,后者往往更容易得到较为理想的结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还是不死船员会的建立,其实都是对船内众人整体不利。却应该有利于少数个体的情况。
女军官在策划组织建立之前,就提出过要“统合多数人是为了更好利用团结的力量,去击败来袭的,富有组织性和计划性的敌人”,若只是按照字面上的意义,其实并不是所有神秘专家们的共识。被聚集起来的人。无论是被迫的还是自发的,在面对未知的神秘时,会不会比没有被组织起来前更安全,更有利,更有效率,在实际结果出来前,无法得到证明——但是,这句话的背后,似乎有着更深的含义。在当时的高川和船长的解读中,这些含义恰恰隐藏了女军官这么做是为了加速战斗白热化的这一目的。
最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然而,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可以确定,在可以确认将会继续恶化的情势中,会出现怎样怪异神秘的情况,而面对这般未知的情况。也没有人能够提前知道,两个组织的建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是完全不好,还是好坏参半。尽管“大船必然沉没,而多数人将会死亡”的结果是确定的,但是,细节上的每一个变化。都会让一些人脱离“必然死亡的大部分人”,同时又会让另一部分人被列入“必然死亡”的名单中。
在死亡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前,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是否幸运的少数人。
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提前预估,船内和船外。都被浓烈的迷雾遮掩着,让人看不清航向和未来。所以,其实凡是没有被控制意识的神秘专家,都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判断和直觉来行动,而没有任何客观证据,去证明自己的决定和行为的正确性。
高川和船长也不例外。
建立不死船员会的提案,倘若能够被那些尚未加入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的神秘专家同意,也并不是因为这个提案是客观正确的,而仅仅是因为,在此时情况下,它拥有足够的吸引力,让这些神秘专家愿意投注。
换句话来说,如果说战自会建立的基础是女军官强大的意识行走能力,那么,不死船员会建立的基础,就在于战自会成立后,已经发生变化的船内环境中,这个提案有着十足的蛊惑人心的魅力。它虽然不依靠意识行走的力量去直接干涉他人的意识,却同样是一种间接的,看似温和,但本质不变的,对他人主观意识的干涉。
它的魅力所在,很大程度上,必须和战自会进行对比,才能体现出来。反过来说,如果战自会没有成立,那么,不死船员会便没有成立的基础。
于是,问题又转回来。
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的建立,让人觉得是不正当的。那么,不死船员会的建立,算是正确和正义的吗?
在普通人的想法中,或许会有不同的意见,但是,高川和船长都清楚,在神秘专家的想法中,这个答案其实是很一致且简单的——不死船员会的成立,绝对谈不上正义,正确与否,也必须在事后回顾时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但是,它的成立,绝对会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当这个提案出现时,就注定了,不打算参与战自会的神秘专家,都会对不死船员会产生兴趣。这是神秘专家对自身处境的敏感性和思维方式所决定的,而无关于不死船员会的本质性质。
船长认为高川拿出的这个“不死船员会”的提案是神来之笔。他对这个组织的成立表现出极为浓厚的兴致和迫切的需求。从高川手中得到隐藏起来的少部分神秘专家的线索后,他在短短的三小时内,就将不死船员会扩大到三十二人——除开一直是由他管理的船员外,近乎一半是乘客身份登船的神秘专家。
上船登记的名册中,这个人数的确占据了船上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排除应该存在的,没有记录在名册内的神秘专家,既不是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的成员,也不是不死船员会的成员的独行者,已经是寥寥无几。
正如高川所想,船内那阴森不安的氛围,开始出现被遏制的迹象,动荡的味道渐渐平稳下来。以女军官为首的战自会并没有因为这个变化就停止自己的行动。但是,并没有主动和不死船员会产生摩擦。不死船员会占据了船内靠近主控室的核心区域,而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在这个区域之外的地盘上,继续执行那让人觉得没什么出奇的行动。
双方用自身的活动范围完成了对船内所有区域的割据后,表现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最后剩下的极少数独行者。除了高川本人之外,行踪变得更加隐秘,即便是高川竭尽全力,也只能确认他们的存在,而无法真正将他们从阴暗中揪出来。
在后继的三个小时内,战自会和不死船员会停止对献祭仪式的追寻,以及对自身势力范围的划分,各自进行了极为严格的组织内自查行动,总共六人被判定为不安定因素。两人被直接处死,四人被监禁,而在完成自查后,两个组织的总伤亡人数达到五十多人。
还能留下尸体的死人,尸体被作为试探献祭仪式的道具,进行了神秘性的处理后,丢放在船内的不同位置。
看似十分巧合的是,战自会和不死船员会双方对尸体的处理。有着极强的趋同性。
高川蹲在被处理过,丢房在墙壁边的尸体前。将尸体的衣服解开。
这是一具女尸,特殊的处理让她的身体处于一个具备微弱活性的状态,但**的生理活动,并不意味着她还是“活人”。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她不会醒来——哪怕醒来了,在没有完整的人格意识前。她也仍旧谈不上活着。
女尸的衣物被全部解开,高川的手掌沿着她的心脏向外抚摸,感受到和判断出来的情报,被脑硬体转化为更为直观的数据,纷呈罗列在视网膜屏幕中。一个外表完整。但内部扭曲的女体模型被构建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量的问题被一一解决。
“特洛伊木马……”高川喃喃自语。
在欧洲的神秘学中,有一个十分经典的案例:在众神和半神仍旧停驻于世的时代,欧洲的城邦间发生战争,有这么一支军队,将自己人装进一个巨大的木马中,当敌对者把这个木马引入城中后,埋伏于木马中的军队就发动奇袭,一举将这座名为特洛伊的雄城攻下。后人将此战术称为“特洛伊木马”。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显示的数据,都在表明,这个女尸就是木马——一旦献祭仪式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强行将这些尸体也当做是献祭材料,那么,埋藏在尸体中的神秘就会爆发,直接对仪式环节进行干扰。
虽然在执行相似的行动,但是,不死船员会的目标或许是拖延仪式的进度,而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则很有可能是催化仪式的进度。
“如果敌人的手段只是献祭仪式的话,不死船员会和战自会都能够自行处理。”有声音从高川的背后传来,但高川在这之前没有感到半点声息,他不动声色,只是听背后的声音继续说到:“战自会虽然刻意催化献祭仪式,但它并不是站在敌人那边的,仍旧会去对抗献祭仪式产生的恶果。说实话,他们就是在自讨苦吃,而自讨苦吃也就是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不过,因为不死船员会的干涉,所以,献祭仪式所产生的恶果,在程度上或许不如战自会的期待——不死船员会中的一部分人,似乎在期待,在事后可以因为自己这种伸出援手的行为,获得脱离意识干涉的战自会成员的谅解。”
高川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对身后之人。那是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灰黑色长袍里,虽然戴上了兜帽,但帽檐却挡不住古怪鸟类样式的面具,长长的鸟喙从面部伸出来,那深红的眼珠装饰让人感到不安。
“末日真理教,巫师……”高川说出了来者的身份。他觉得这名巫师十有**是精英巫师,因为只有精英巫师才会脱掉巫师袍,抛却面具,拥有足够的常识,通晓正常社会的语言,将自己伪装成非末日真理教的神秘专家。只有遮掩普通巫师那独特的风格,才能混迹在这艘船上,不被第一时间找到。
“其实,战自会的做法是挺让我们困扰的。他们的催化虽然会加速仪式展开,却也会让仪式过于激烈,变得难以控制,有可能会发生出乎意料的问题——幸好,不死船员会似乎也觉得,太过激进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就稍微感谢一下吧。”这名巫师用近乎嘲讽的口吻说到。
“这种事情对我说合适吗?我对不死船员会也是有极大影响力的。”高川这么说着,在话音落下之前,已经速掠到了巫师的背后。利刃从他的袖口弹出,将灰黑色的长袍一刀两断,但是,轻飘飘的触感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对这个敌人造成有效伤害。
被斩断的黑袍瞬间分解,扭曲,变成一团漩涡状的灰雾。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就连通道两个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受到影响,向漩涡的位置鼓胀起来。高川在眨眼间,就绕着漩涡急转了一百多圈,达成巨大的速度,强行脱离了这片引力的范围。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贴在稍远处的天花板上,宛如壁虎,而用肉眼则完全观测不到这个景象,甚至于,高川并不清楚,在脱离黑袍之后,这个巫师到底是如何去到那个位置的。
“你太激动了,高川先生。我们为什么坐下来好好谈谈呢?”哪怕高川跑的飞快,巫师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在他抵达之前就传递到耳中,就仿佛声音的速度和高川的速度是分隔的,彼此之间毫无影响。
对许多人而言,这都是咄咄怪事。但是,高川已经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情况,哪怕惊讶,也绝对不会因此变得迟钝。他完全没打算和对方好好交谈,他十分清楚,这种交谈哪怕可以进行,也不会达成让自己满意的结果,而一旦变成“彼此各退一步”的情况,同样也不会变得对自己有利。无论如何,和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交谈,都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甚至于,连开口的必要都没有。
高川的速度更快了,灰雾漩涡的巨大引力,被转化为速掠的动力,并因为引力干涉范围的巨大,而一直维持着对这种作用力的转化。(未完待续。)
1613 幻影凶间
肉眼无法看到的巫师,在视网膜屏幕中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就如同用热成仪去观测所看到的影像般,只是让他暴露身形的不是因为身体的热量,而是因为他自身的运动以及那些触及他身体的外在运动。用连锁判定看到的世界有着复杂而分明的线条,根据对运动量观测的多寡,这些线条在视网膜屏幕和脑硬体中勾勒出来的影像也会产生变化。如果说要有什么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下,所有的物事都只有黑白色。
在高川的面前,宛如简笔素描的画面一帧帧翻动,巫师尚未做出,却有可能做出的动作,以几率的高低分化成好几个画面。基本上,大多数物体的运动常识中是连续性的,除非进行极度微观和深度分解性的观测,否则,几乎所有即时性的运动都会暴露其下一刻的运动趋势——这种趋势是可以预测的。
在别的高川身上,连锁判定或许是以某种更巧妙复杂的方式运作,但在义体高川这里,对运动现象极为敏感的连锁判定只是观测到了即时运动,简单来说,是一种高度强化的动态视力。而对尚未发生的运动趋势做出判断的正是脑硬体。通过一些极为复杂的演算,脑硬体对连锁判定的观测情报进行处理,对运动趋势做出预判,在运动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之前,就提前将这些运动趋势串联起来。
在脑硬体的辅助下,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会呈现复数运动在运动趋势上的连锁,由此对此运动物体的势态提前做出判断。
连锁判定读取情报,脑硬体处理情报,处理结果反馈到视网膜屏幕上,与此同时,义体已经相对处理结果做出了应对性行为——在大多数情况下,高川的视网膜屏幕呈现出数据性的结果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做出行动了,就仿佛这才是本能。
脑硬体对数据的处理效率最高可以达到何种程度?就连高川自己也没有具体去对比过,因为他所见过用过的电子计算机,连人体都无法完成流畅控制。义体可以如同生体一样灵活,甚至更加敏锐,那么控制义体的脑硬体在每一秒内,又是处理了多大的数据呢?单单是姿势控制,就不是已知科技中,普通人能够用上的电子计算机可以处理过来的。
义体高川表面上看去,似乎是所有高川中高科技痕迹最浓的一个,能力也似乎比较科学。但实际上,达成这些看似科学的能力的本质核心,仍旧是神秘。而在近代重新总结的神秘学中,这种神秘也俗称为“黑科技”。
区区一个精英巫师,哪怕有着非同一般的独特法术,也很难是义体高川的对手。这个结论已经在过去的交锋中不知道验证过了多少次。义体高川哪怕在没有意识行走能力的时候,对神秘多样化的适应性也是所有神秘专家之中最顶尖的那一批,通过义体化呈现出来的神秘几乎没有短板。
高川的敌人若是无法观测到,那的确没太多办法,但只要被观测到,在正面交锋中就没有过完全意义上的败绩。
在巫师说话的时间里——哪怕他的声音传递利用了某种神秘,没有受到高川疾走的影响——但对其自身整体的运动而言,仍旧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高川从地面游走于墙壁,又从墙壁倒悬在天花板,无论落脚处是平行还是倾斜,在他脚下都如履平地。
巫师的身形也在持续变化,就好似幽灵一样,在这条长长的通道中飘荡,看似行踪诡异,却仍旧被高川抢先一步,从身后拦住。哪怕是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在这种高速的运动战中也略显拖累,只有连体的刀刃可以保持攻击速度的同步。
刀刃从高川的袖中弹出,宛如毒蛇一样咬向这名精英巫师,却在触及对方的身体前,碰到了坚硬的东西。刃尖乍一亮,就有大量的灰雾从这一点无中生有,宛如**的小蛇向四面八方钻去,霎那间覆盖了巫师全身。这些灰雾编织成的护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刀刃的穿刺,巨大的反作用力甚至反弹了刀刃,溅起零星的火花。
这个精英巫师仍旧在逃窜。高川不觉得他真是来劝诱的。视网膜屏幕同时显示船内结构图和精英巫师的运动趋势。那不断闪烁的红点,标注出精英巫师即时的位置。他要去的地方,高川在不久前才刚刚侦测过,并没有找到明显的线索。那一带曾经住满了神秘专家,但在这个时候,寥寥无几的独行者甚至都没有返回过那一带。
寂静的空间中,不断响起法术炸裂和金属交击的声响。在对方一心逃亡的情况下,高川没能在短短的三秒内解决他,也就是在三秒之后,两人一前一后闯入了某位神秘专家的住房,继而又蛮横地击穿了墙壁,一口气横穿十三个房间。
不过,如果这个巫师的反抗就只有这种程度,那么,高川相信自己在第五秒就能干掉他。
第四秒结束的时候,高川已经抵达他的侧旁,还在继续靠近,精英巫师还想重施故技,金蝉脱壳,却被洞穿了用灰雾构成的幻象。义体高川挥出一刀,力量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巧妙的招式,但是,速度却让精英巫师措手不及机,等他再次拉开一点距离的时候,已经丢掉了一只胳膊。
下一眨眼,灰雾便从断臂处涌出,重新变成一只新的胳膊。精英巫师先是痛呼,尖叫,然后疯狂地大笑着,一头撞进了某个看似就要路过的房间中。高川随之而入,却陡然失去了这名巫师的踪影,在视网膜屏幕中,这个房间就像是一直空着,从没有人进入过,这是极为异常的,之前高川就确认过,这片区域的房间曾经都住满了乘客。
高川停下脚步,走到桌前,用手指抹了一下,尽是些看似年久的积灰,空气的味道也有一股霉味。
高川转头看向正门,只见面朝房内的一侧,门板上挂着一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1408”这个看似房间号的号码。高川嗅到了诡异又恶意的气息,他不由得去猜测,自己很可能被摆了一道,进入的很并非是通道外看到的房间。
是刻意引诱自己过来的吗?高川这么想,上前就要踏出门外看个究竟。却没想到一声怦然,房门就自个儿关上了,也许用速掠可以抢先一步闯出去,不过,另一方面,高川也想留下来看看这些巫师在搞什么鬼——无非就是把自己困在这里,亦或者,通过献祭仪式的连锁强化,尝试把自己也变成祭品。
无论是哪一种,这个门牌号是“1408”的房间都要发生一些异常的情况。反过来说,如果末日真理教在这个房间下了大功夫,那么,他们花在其他人身上的心思也会相应削弱。因为,在同一时间内,末日真理教也好,纳粹也好,能够投入到这艘大船内的力量不可能是无限制的。
如今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在试图加速战斗的白热化,一旦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正面站出来,就必然要承受女军官的强力反击,以刺激他们加剧投入。从之前那名精英巫师的说法来看,他们也仍旧是注重战自会,而轻慢不死船员会。有了战自会的强势表现,不死船员会反而能够获得**的时间。
诚然,巫师所说也有可能是谎言。哪怕是真话,也意味着当前的不死船员会有极大的缺陷。不过,就高川自己看来,无论不死船员会的成立是否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末日真理教的利益,但在站在船内众人的角度,仍旧是利大于弊。
在这条船上,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完全有利于自己,而完全无利于敌人的呢?高川想不出来。哪怕像是女军官那样,可以用强大的意识行走,强行完成大多数人的意识统合,这个高度和谐统一,拥有极强执行能力和明确目标的组织,也仍旧会被末日真理教利用——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无人知晓,末日真理教的献祭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展开,就“祭品”和“献祭过程”而言,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拥有匪夷所思的灵活性,以至于让人觉得,是不是命中注定这些献祭仪式一旦开始,就一定无法终止。
高川十分清楚,自己此时的遭遇,很有可能也会变成献祭仪式的一环。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不可能完全成为末日真理教的阻力,反过来说,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有可能成为末日真理教的助力到时几率极大。这是由末日幻境这个世界构成的本质所决定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明智的,但高川还是想要做点什么,因为,“什么都不做”的明智是为了避免“做了也没用,多做多错”,却对改变处境没有任何促进作用。这种看上去的明智,其实是极为消极的态度。
虽然不是什么都能做,但是,高川一直都觉得,倘若因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义体的高川被就是为了“必须要去做点什么”才诞生的。
高川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最终会否有利于船上临时阵线的同伴,但是,他觉得,一旦之前自己强行脱离房间,以高速摆脱这里的异常,就一定会让其他人承受更大的压力。
所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放弃追踪那名精英巫师。就算这个房间是一个陷阱,他也决定正面将它击破,哪怕这么做,会进一步加速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
“有战自会的存在,事态加速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高川对着无人的房间说,他觉得末日真理教的人能听到:“如果你们觉得烦恼,就尽管去烦恼吧。对我来说,虽然战自会的成立过程和她的行为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不是敌人。”
仿佛被他的话激怒了一般,门牌上的“1408”开始融化,从数字底流淌出黑色的液体,继而就像是烧红了一样,高温让周遭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即便站在三米外,高川也能感受到那咄咄逼人的热量。门板冒出火焰,很快就有一部分被烧得焦黑,碳化处脱离下来,形成一个又一个孔洞。
有某种目光从孔洞外投来,目光的主人似乎就站在门外通道中。似乎是幻觉,高川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就看到这些孔洞似乎变成了一只只窥视的眼珠子。一个巨大影子从门缝下钻进来,门外似乎矗立着一个体型庞大的怪异。
火焰始终没有烧光的房门,“1408”的数字已经彻底模糊,化作黑色的液体沿着门板淌下,穿过火焰,在地面留下高温灼烧的痕迹。这些痕迹就好似某种全身黏液的软体生物爬过的样子,而只从这个痕迹去判断,这个看不见的软体生物的目标就是高川本人。
高川掏出左轮枪,一口气射光了三轮的子弹。但是,这些特制的子弹这一次连门板都没能穿透,嵌在门板上的很快就融化成金属液,而有意穿透门板上被烧穿的孔洞的子弹,似乎真正击中了什么。时而出现在幻觉中的“眼珠子”被打碎了,流出血来,但是下一刻,血和眼球都如幻觉般消失,连击中它们的子弹也没能留下。
另一些子弹击中地面那蜿蜒的拖痕,但却没有造成任何变化,痕迹仍旧蜿蜒向前,哪怕是抗腐蚀性最强的弹壳,也在黑色的液体中滋滋作响,冒出充满了酸味的烟气。
这些窥视的,按耐不住的,步步逼近的,仿佛幻觉又似乎确有其事的异常现象,逼近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这个房间同样不是很宽敞。高川已经发现,整个房间被一种力量封得死死的,也许只有这些怪异占据的正门处,才是唯一的出口。(未完待续。)
1614 冰山
“1408”的金属数字已经完全融化,门牌上一片空白,剩下一片烧灼的痕迹,门板早先已经被灼烧出一个个孔洞,而此时更是冒出丝丝的火苗,在一股阴冷的风吹来后,倏然膨胀起来,一口气吞掉了整扇大门。融化的金属液体流淌到地面上,不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朝高川所在的位置蜿蜒而来,不时腾起一股酸味的烟气。高川总觉得这些液体流经的路线具备某种意识性,并不是说液体就是怪物,有意识地追寻自己的位置,就感觉来说,更像是这些液体是某个看不见的怪异分泌出来的体液,它的移动其实就是怪异本身在移动。
然而,无论是肉眼还是视网膜屏幕,能够切实观测到的就只有黑色液体本身,而且,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看不见的怪异暂且不提,黑色金属溶液本身也具备极强的破坏力,就连特制子弹的弹壳也会在这些液体淌过之后纷纷溶解。
高川转了几个位置,液体的流向也发生转变,他用速掠检查了整个房间,意识到有可能除了正门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出口——想要破坏墙壁和窗户也办不到,它们就好似和空气牢牢固定在一起,甚至于通过通信网络向外传递信息也无法办到,而这样的情况在神秘事件中其实并不少见。真正意义上毫无出路的“密室”在高川的印象中也是存在的,例如完全封闭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是空间和时间都几乎被分割出来的异世界般的存在。
如果是真的没有出口,那么,除了用暴力破除隔离之外,就只能依靠自身的生存能力坐以待毙了。不过,哪怕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一些人混上了这艘船,高川也不认为这些人有这样的能耐,在这艘船上临时制造出一个完全彻底的“密室”。高川觉得自己必须相信负责建设和管理这艘船的那些人的背景和能力,纳粹暂且不提,如果末日真理教真的可以渗透得如此深入,这场战争就几乎可以说是不用再打了。
要制造一个连此时的义体都无法击破的完全密室,不仅仅需要足够的时间,还需要足够的能力,仅以这艘船启用的时间来判断,制造出“只有一条逃生路线,并且在逃生路线上设置种种陷阱”已经是对手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以神秘专家的经验和常识而言,的确如此,超乎经验和常识的情况不是没有,不过,在这种时候与其相信自己毫无办法,不如相信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高川不断开枪,试探着正在燃烧的大门的坚固程度,以及那熊熊火焰的破坏力,以及子弹对黑色金属溶液的干涉效果。情况很不理想,大门哪怕被击穿,也不过是变成了马蜂窝一般,想要通过子弹彻底破坏大门,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做到的,那些火焰也释放出比感受到的高温还要高的温度,能够将进入其中的特殊金属在一秒内融化。而不断爬向自己的黑色金属溶液则完全不会被子弹攻击所干扰,它的蜿蜒速度不快,但很稳定,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是锁定了目标的位置,它对地面留下的痕迹看似不会破坏地面,但高川可以肯定,一旦自己与之接触,即便强如义体也大概维持不了一分钟的时间,就会被彻底腐蚀掉——这种对特定物质的破坏力和它对其他物质的破坏力有极大反差,反而让人觉得,它并不是寻常那些依循化学规则的物质,而是通过“神秘”在发挥效用。
好在房间中还有一些可以利用上的东西,高川不知道哪一些才是真正对自己有用的,但他还是取来被单,浇上足够的水,如果可以找得到管道,他还想做一个喷洒装置,看看是否会对燃烧的大门有效果。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个房间内虽然可以看到消防报警装置,但只是一些无用的装饰品而已。
这个房间肯定不是自己曾经在船上遇到过的房间,也绝对不是最初进来前,自己有印象的那些房间。
这里虽然收拾得整洁,却一副从未有人来过的新房模样。也许,仅仅是针对自己而特备准备的吧,高川不由得这么想。虽然时间紧迫,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但他一点都不紧张,脑硬体严格控制身体激素分泌和情绪变化的能力,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吸饱水分的被单披在身上,也不知道这么常识性的办法是否真的有效,但是,房间内的烟气越来越多,视网膜屏幕上已经弹出提示,愈加恶劣的内部环境已经快要达到足以伤害这个身体的程度。如此恶劣的环境还真是少见,义体化后的身体可不是随便来个高温和腐蚀就能破坏的,这个身体的神秘度很高,绝对不弱于统治局遗址中的素体生命。
无论如何,哪怕是再常识的方法,也必须试一试了。披上湿被单的高川这么想着,猛然冲向侧墙,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色金属液体也仿佛在这一刻受到极大的刺激,从地上飞溅起来,如同高压水线般朝高川射去。高川再一次爆发出更快的速度,从这些水线的缝隙中钻过,眨眼间就来到被火焰包裹的大门前,用力撞了上去。
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容易得让他也觉得不敢相信,燃烧的大门在瞬间烧掉了被单,却在火焰蔓延到他身上前,房门就被撞开了。高川在浓烟中扑向外边,却没能迎来通道的墙壁和地面,在他的视网膜屏幕前迅速展开的,是一片浓雾遮掩的空旷地带。他的下方空空如也,四周也没有任何借力的物体,就在身下十几米处,是和这个大雾天气一样阴沉的海面,幽深阴暗得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波涛起伏,拍打着船体表面,力量之大甚至让船身倾斜了三十度,而在船体内部却一直没有感觉到如此摇晃。
高川开始下落,速掠前冲的力量,让他瞬息间就离开船体三十多米,海风扑面而来,宛如刀锋般锐利。在他落入海面前,迷雾中有更加深浓的灰色雾气构成漩涡状,一个又一个戴着面具,身穿灰黑长炮的巫师从中钻出,仅仅是在正面,隐约可见的轮廓就有二十多个。而在视网膜屏幕中,示意为敌人,呈现红色的标记点则包围了整艘新泰坦尼克号。唯独只有高川自己,在他们的注视中坠入海里。高川的时速可以达到极为惊人的程度,但是,这短短的加速,无法让他在空气或水面上站立或奔驰。
一秒后,高川落入水中,以更快地速度游动,但在下一秒,他钻出水面的时候,视网膜屏幕上代表敌人的红点尽皆消失不见,原本出现在迷雾中的巫师们就好似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高川知道,这些敌人的消失可不是因为惧怕,自己虽然还活着,但已经不再船上,他们得到了更多在船上兴风作浪的机会。
高川尝试联系船内,通信装置却一直传来忙音。他想要回返,却在四顾打量的时候,于船只航向的正前方,看到了藏匿于迷雾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轮廓。反馈到视网膜屏幕上的数据,很快就让高川明白了那到底是什么,现在这个时节,这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带的海洋上,因为根据自身的体验,这些海水还是挺温暖的。
那是一个巨大的冰山,矗立在这艘船的前方,格外有一种黑色幽默的味道。如果这艘新泰坦尼克号无法及时转向,就一定正正撞上去。而就算转向,根据此时两者之间的距离,以及船只前行的速度,只用正常的控制系统,也是无法完全做出回避的。更不用说,这座冰山可一点都不像是正常造物,高川觉得,只要这艘船还在行进,就绝对无法避开它——这座冰山或许还具备着超过这艘船的的移动能力,亦或者会产生某种神秘的力量,确保两者会发生碰撞。
就在高川准备做点什么前,似乎有人意识到了冰山的问题,船身开始偏离现有的航道,似乎要转向九十度。高川的肉眼看不到,却可以用连锁判定感知到驾驶室内有人在活动。也许是船长察觉不妙,已经在和船员开始努力自救了。可下一秒,船内的活动就突然爆发到一个相当激烈的势态,即便是落入水中,距离船只足足有三十多米远——距离还在增加——也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船内正发生战斗。
巨大的力量好似一个无形的拳头,将转向的船头揍回了原来的航道上,更有一股猛烈的火舌击破舷窗,喷出大量的金属和玻璃,甚至于还有尚未完全化为灰烬的人体。高川已经加快速度向大船游去,却在速掠的状态下,也没能在三秒内抵达。
三秒的时间,足以让更多激烈的碰撞发生了。被陷阱刻意排除在外的高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身体被剧烈的冲击波撕碎,带出船体,洒落在海面上,有几具肢体上还残留着不完整的船员服。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罗列出这些破碎人体所在的位置,甚至观测到有几个肢体还在有意识地蠕动,让人觉得还有拯救一下的可能,可是,直觉告诉他,那蠕动并非是受害者的生命力足够强,而是因为在这些尸体上正在发生更加恶劣的异变。
血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二十多米方圆,仅仅是数量就已经远远超过可以观测到的人体所拥有的血量。这些血自然不全都是人血,但也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东西的血。猩红色从浅薄变得浓郁,越是浓郁的位置,波涛起伏就越是平静,和周遭的惊涛骇浪相对照,就形成了一个块看上去就明显异常的区域。
高川意识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阻止自己靠近大船。他有意识朝更远处游去,这一次没有力量阻止他离开,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已经来到航线的正前方,以一个纵览整体的视野观察着眼前的事态。接下来,被喷出船外的尸体有不少是身穿灰黑长炮,一些碎片在视网膜屏幕的拼凑后,还能整出数张巫师面具。虽然这一秒内,巫师的尸体碎片更多,却不能说明是自己人更占上风。
新泰坦尼克号看起来已经无力继续调整方向了,强硬又看不见的力量,牢牢锁住船头,让它几乎无法避免和前方的冰山相撞。
高川不得不做出决定,与其想办法回到船上,不如想办法解决那座冰山——仅仅是为了复制过去历史上那艘泰坦尼克号的经历,变成冷笑话,还不如相信主导这一切的敌人们,在冰山内埋藏了更多的手段,一旦撞击完成,就会连锁引发更多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连通冰山在内,所有针对自己的布置,都是为了尽可能把自己和大船隔离开来的陷阱。
可是,在这种时候,从来都没有足够清晰的条件,让人做出足够客观的判断。神秘事件总是这样,突然而模糊,神秘专家必须在无法确定的事实中,去猜测,去想象,去补完各种条件,然后根据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做出判断。与其说这个判断一旦正确就能解决问题,还不如说,至少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几率更大。想要帮助他人的话,首先就必须祈祷自己的运气足够,自己在不完全的条件下做出的脑内补完和决定是相对正确的。
高川知道这次计划有可能会招来什么东西,即便是他也没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活到最后——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出现了,纳粹也应该会接踵而来,在女军官的引导下,战斗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白热化,引出最终兵器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对手是最终兵器的话,高川可不觉得,除非自己能够纠缠住它,这艘船上能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
说来话长,但是,这些考虑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已经在脑硬体中转了又转。高川一头扎入海中,扑向远处的冰山。在大船的甲板上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时,他已经来到了冰山的边缘,通过接触和观测,确认了这的确是一座符合常识物理结构的巨大冰块,只是,冻结起来的并非海水,而是淡水。(未完待续。)
1615 大气层外特攻
长宽高足足超过一公里的巨大淡水冰块甚至不能说是山。之前大部分藏匿在迷雾中而看不清楚,接近后就能意识到,它是十分规整的正立方体。并非整个面浸泡在水中,而是以一条对角线为中心直立着,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体积浸泡在海水中。因为过于厚重,而无法从表面窥视到冰块内部。高川直觉感到里面藏匿着什么东西,这个冰块的形状和漂浮感都十分不自然,它不像是之前认为的,专门为了制造一场泰坦尼克号碰撞冰山的冷笑话而来,也许在冰块之中埋藏有更深的秘密。
以浅薄的逻辑来说,无论冰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只要不打破冰块,并让船只绕道而行就应该可以平安渡过了,这便俗称“不做死就不会死”的情况。但是,往更深处去想,倘若真的可以轻易避开,它又为何被人刻意投放在这里?末日真理教的行事风格众所周知的严密,这种严密并非是指他们的计划一环扣一环,而是他们所带来的各种坏事总是会朝着比人们所认为的更糟糕的方向发展,那些看似荒谬的,简单的,本以为只要小心谨慎就能轻易避开的麻烦,总会在人们意识到需要避开的时候,却因为各种巧合的因素在一个巧妙的时间内爆发。
另一个计划预想内的敌人——纳粹——更是一个被视为军队的组织,他们在行动上拥有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神秘组织都要严密,都要有计划性和组织性。那些纳粹军人和神秘专家的习性是截然不同的,更偏向于某些狂热的宗教武装份子。
只要敌人被默认是这两个组织的成员,那么,他们所带来的任何糟糕的情况,基本上都不需要抱着侥幸的心态去尝试规避。就如同眼前的冰山,倘若“新泰坦尼克号再次撞上冰山而沉没”看起来还有回避的机会,那么,“回避冰山后,因为某些巧合般的因素,而导致更大的危机来临”就是必然需要考虑的情况了。
在利弊的判断中,击破这个冰山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没有人可以告诉高川,他是唯一一个在此时此刻可以做出决定,并采取行动的人。也只有很短的时间,让他去做出思考和抉择。他也十分清楚,一旦自己做出决定,就必须承担由此产生的各种后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即便如此,他仍旧认为,必须击破冰山。原因也并不是很复杂——尽管他思考过的因素是很复杂的,但是最终起到关键作用的,却是一个极为简单的理由——如果自己不率先击破这座冰山,身后已经陷入战乱中的大船就会无可避免地撞上来,从战况的剧烈程度来看,船只还没有被从内部摧毁,就已经算是众多神秘专家在努力了。
如果从船只和这个巨大立方体冰块的间距和相对速度来看,似乎还能等待一段时间,可是转机是否会出现暂且不提,敌人会否在这个时间段发起其它的行动,进而让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仅仅从献祭仪式和末日真理教的风格来说。高川认为,“自己立刻击破冰山”这一行为肯定会带来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相对于“自己不立刻击破冰山,而是在下一个变化到来前的千钧一发之际击破冰山”所发生的变化,却又是很难判断利弊的。
而决定立刻击破冰山的原因,也同样是思考上有着十分复杂的因素,但关键点仍旧极为简单——在无法判断时间对情况造成的影响变化的前提下,以神秘专家的经验,快速做出决定要比坚持到最后一刻再做出决定,拥有更多应对的余地。而任何一个僵持到最后一刻的,难以做出抉择的情况,都往往是在逻辑上无法判断,却在直觉上有着强烈预感的情况。
在眼下此时,高川的脑硬体无法为他做出决定,所有的逻辑所呈现出来的,都是模棱两可的朦胧感,直觉也没有给出足够强烈的提示,就好似无论自己怎么选择都一样。那巨大的茫然,就如同身边这片被浓郁迷雾覆盖的海域。
而这样的状态,却正好就是最好的提示——身为神秘专家,高川早就明白,在这样的状态下,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曾经听说过,当人明白自己迷惘的时候应该做,那么这个人就会在他人的眼中变得极为果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会在之后视为鲁莽。这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评价,却就是身为神秘专家的自己死去活来所学到的经验。
不需要犹豫,也没有犹豫的时间。看似复杂的判断,在变成决定的一瞬间,就变得格外的简单。高川从风衣口袋中取出近江制造的胶囊。这种只有手掌一握大小,被称为“万能胶囊”的小玩意利用了最新的s机关技术,能够在规定时间内维持一个不大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高川按下开启键,用力砸在海面上,便看到一团灰雾膨胀起来,笼罩了海面上十个立方米的空间。
灰雾淡去,并不是被海风吹散,而是转化为新的物质。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以红色警报显示,因为灰雾的变化也好,空间的变化也好,所引起的运动是如此的复杂,完全超出了脑硬体可以模拟的范围。而制造出这种万能胶囊的近江,其能力不被视为科学研究能力,而是被视为神秘,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被限制在一个胶囊体积中的临时空间和正常空间产生对冲,对冲释放的力量和s机关产生的灰雾碰撞,再一次发生质变。更多的变化连锁发生,却完全在一条既定的反应链中,这使得高川眼前的变化既快速又安定。只是眨眼之间,巨大的矩形金属基座就完全展开,并悬浮在海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高川听到了从上空传来的尖啸声,视网膜屏幕上展开一张雷达视图,红点在立体坐标上繁殖,眨眼之间就好似细菌增殖一样,突破万数。那是从天而降的导弹,也是从天而降的军人,醒目的红色卐字涂在导弹外壳上,也作为军章镶嵌在来人的军服上——纳粹们一个个身穿黑色的高领军大衣,灰褐色的高筒军靴,灰白色的手套,和宽大得遮去了半张脸的宽檐军帽,连降落伞都不背负,就这么攀附在导弹上,从大气层外下落。当连锁判定感知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距离海面只有三千米的高度了。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不更早或更晚一些?这些问题是高川无法解答的,但是,它们在此时此刻,以这种方式,仿佛针对这座冰山亦或者高川本人而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很难断定,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新泰坦尼克号,是末日真理教,是冰山亦或者是高川,不过,高川却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无论他们的目标是否包括末日真理教,自己和新泰坦尼克号都必然在其目标范围内。这些空降而来的军人是一群怪物,是必然的敌人,是无法通过交流争取和平的对象,哪怕自己宁愿退让一步,对方也不会就此停下,也不可能利用他们和其他势力之间的矛盾进行周旋——这种小聪明只会让这些敌人得寸进尺,最终被其吞噬殆尽。
人数上万的军队,放在此时的世界战场上,只能算是沧海一粟,但若是只针对一艘船,一个人,几十上百名巫师,往往都是决定性的力量。不过,高川杀死的纳粹,又何止成千上万呢?在欧洲的庞大战区内,高川一个人要面对的敌人数量,百分之九十的情况都不少于十万。
在和世界各国的征战中,哪怕纳粹军人的个体素质和能力占据了绝对优势,但人员上的死伤也谈不上小,只是,它们最让各国政府头疼的地方,并不是这种极强的单兵素质,而在于远在月球的纳粹,似乎有一个完整的批量制造这种纳粹军人的工程。
是的,各国政府的研究人员视之为生产工序,而不是正常的人力资源底力,因为,只要解剖过这些纳粹军人的尸体,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人为批量生产的痕迹。这些外表似人的怪物,五官、发色、肤色和体内结构,就像是流水线上的精工产品,保持着过去二战时,这些纳粹宣称的“最完美最优秀的人类形象”。
说实话,如今看来,这些纳粹的样子虽然也堪称帅气和美丽,但远远谈不上在所有国家民族的审美中都属于“完美”。
他们有一个好皮囊,但不仅不完美,而且本质上是******的怪物。他们的能力也许会让普通人羡慕,但其存在却只为人们带来巨大的绝望和恐惧。
仿佛就像是一个黑色幽默,这些明明有着一副好皮囊的纳粹量产军人,却在大多数时间里,全身笼罩在严实、古板又阴沉的装束下,仿佛终生只会行走于阴影和灾难中。无论是严寒还是酷热,这些纳粹军人大都是眼前所见的打扮,让人看到就觉得不好相与,打心底生出强烈的排斥感。
他们不会和人好好说话。但是,他们精于消灭试图说话的人。
高川跃上金属基座平台。类似于过去ky系列的魔方系统经过近江的改造,在这个从ky系列发展而来的武装平台拥有更强的效能。在近江的眼中,曾经在高川手中大放光彩的ky系列已经是老旧的代名词,而高川手中的这颗万能胶囊正是更新换代的产品——但是,和ky系列一样,无法进行大规模量产,包括高川手中的这颗,现存的产品只有十个。
魔方系统一层层展开,基座的表面看似光滑,却分解成无数的鳞片,每一层鳞片的上浮、下沉、转移和翻动,都宛如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更多的鳞片。它在短短的一秒内完成各种武器发射口的重组,在这个过程中,看起来就好似一团卷起身体的刺猬。高川所在的位置陷入内部,被一层又一层的装甲遮掩,管线脱离凹槽,分解成更多更细的数据线,接驳在高川颈脖后的数据接口以及义体肌肤表面。视网膜屏幕里弹出一个又一个的状态窗口,瞬间确认后又消去。
当武器基座平台完全展开的时候,纳粹已经下降到接近一千米的高度,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相等数量的锁定标识和每一枚导弹重叠在一起,一排排和这些导弹的运动量有关的数据,在他的脑硬体中翻滚。基座上武器发射口的总数其实要比这些导弹的数量更多,看似缩小的发射口,其被激活后,破坏力都是常规武器的好几倍。更重要的是,从这个武装基座上发射的攻击,全都是具备一定的神秘性,从而可以对同样被神秘保护着的事物造成强烈影响——要说对付最终兵器,大概是没什么作用的,但是,用来对付量产的纳粹和同样神秘化的导弹,以及近在咫尺的这座正常结构的冰山,却应该足够了。
不需要倒计时,高川的心中做好准备的同时,脑硬体已经激活了所有的发射口。
眨眼之间,万炮轰鸣,已经进入千米范围的导弹被更加高速的实体弹药和强光束击中,炸成一团团火球,仿佛要连在一起,将阴沉沉的天空都烧红了。
然而,这些即将烧遍天空的火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收束着,仿佛在嘲笑,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卐字。
视网膜屏幕中,在那些导弹被击中前,纳粹士兵已经张牙舞爪般伸展肢体,从导弹上脱离。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们就像是从安全的高度普普通通地跳下来,如下饺子般落在水面上。虽然冲力巨大,却完全没有让他们陷入海水中。巨大的涟漪以他们的军靴为中心**开来,于外围掀起一米多高的水花,便就让整个海平面都陡然安静下来。(未完待续。)
1616 文蛛
总数一万的纳粹士兵跳落海面,一种奇异的力量将它们连接成一个整体,坠落的力量从最外围的士兵开始向外辐射,巨大的涟漪以他们的军靴为中心**开来,却在最外围的士兵身旁,才形成一米多高的浪花。而这一万名纳粹士兵所占据的水面,最大的波澜就是那一圈圈的涟漪而已。它们没有沉入水中,它们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让人不由得觉得它们的身体真是轻得不可思议。
高川和他的武装基座就夹在巨大的冰山和这些纳粹士兵之间,先前那一波齐射轻易摧毁了导弹群,余波却拿这些纳粹士兵没奈何,而另一个攻击目标“冰山”,也在经历了不弱于导弹爆炸的攻击后,仍旧屹立不倒,表面上就连一丝裂纹都没有——正因为视网膜屏幕中显示,这座冰山的结构十分正常,所以这种毫发无伤的模样反而更让高川感到意外。他没有感受到特别的保护力量,但是,武装基座的力量连普通的冰块都无法摧毁,不正是个冷笑话吗?
武装基座发射的弹药哪怕去掉神秘性,其破坏力也不弱于大当量的特种**,眼前的破坏程度却明显和预想不符。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高川这么想,既然无论直觉还是连锁判定都无法观测到异常的地方,那就更证明自己在接近冰山时所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感觉是正确的,之后根据这种感觉所做出的种种猜测也大致是正确的。
冰山里肯定藏有某种极度异常的东西,这东西的神秘性甚至要超过义体。冰山就好似一个棺材,一个牢笼,一个拘束器,目的大概不是为了保护其中的东西,而是为了不让那东西随意活动吧。那东西说不定是末日真理教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危险存在,而将它带到这个战场上,很明显是对摧毁这艘船,亦或者说,针对联合国的这次计划,乃至于针对高川本人,都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求。
是针对我而来的吗?高川觉得是这样,若说在新泰坦尼克号上有谁可以被视为最强,高川觉得是自己,而若是去询问他人,所得到的答案也大概没什么不同。这个“最强”不是一个硬性的实力评估水准,而是从过去的战绩和对“可能性”的评估所做出的综合结果。就高川自己而言,判断的标准却又更加简单一些——最终兵器。
曾经和最终兵器交手过,并保持“存活”状态的人,在这艘新泰坦尼克号上,就高川自己而已——哪怕他的“存活”在某种意义上有待商榷,可是,无论高川死了多少次,他现在仍旧以这么一个“活人”的姿态,以另一种意义上比其他人更接近“延续过去”的方式站在这里,同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高川的死亡,只有自己和极少数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同伴——才能确认,而在其他人眼中,“高川”这个存在一直活着,虽然实力是否在可见范围内是最强还有争议,默认和他一样强大,甚至于在理论上认为更强的人也有好几个,可是,仅仅就生存能力而言,无论是巧合还是必然,高川在其他人眼中都是名副其实的怪诞。
在网络球的数据库中,以各种方式确认过“高川在理论上无法存活的情况”已经有很多了,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有的是他人亲眼目睹到的极为偶然的奇迹,有的则是在无人可以观测到的情况下,达成了理论外的存活。网络球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数据和判断是十分准确,因为得到过不少实例的证明,因此反而更让人觉得高川的可能性是如此之大。
高川总能活下来,所以他是强大的,在这艘新泰坦尼克号必然沉没,大部分神秘专家都会死亡的预见下,无论是什么因素,能够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就当然是更强。
如此一来,更强的人需要面对更强的怪异,就是必然的情况。无论冰山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要它存在于此,无论早晚都要高川亲自去面对。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高川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着怎样的狰狞,他不打算知道,也没有镜子让他照照。他只是将双拳撞在一起,以此为信号,让脑硬体向着极限飞速运转,无数的资讯从接口数据线流入巨大的武器基座中,巨大的效能反应让他置身的这个小小的驾驶舱内腾起细密的淡蓝电弧。武装基座在所有位于此地的人和非人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再次进行魔方变化。
平台一样的身躯长出八只节肢,就如同蜘蛛一样站起来,最小直径也有小臂粗的丝线从平台正下方的喷口射出,一开始就有一千条,然后一千变两千,两千变四千,在平台面向纳粹士兵的一方分裂出两只螃蟹般的大螯时,喷出的丝线已经达到了三万条。
武器基座在短短的三秒内通过不计其数的翻转和分裂,变成了一个浑身是刺,拥有八只节肢和一对大螯的怪物。看似螃蟹,又像是蜘蛛,盘踞在小则手臂粗,大则足有一人身体宽的万条丝线构成的巨网上。体积最大的冰山就被这张网粘住,似乎是网依附在冰面上,而只有一个成年人体格的纳粹士兵哪怕有一万个,也如同落入蜘蛛网中的猎物——它们是飞蛾,是蚂蚁,亦或者是鸟儿,但是,高川驾驶的这台名为“文蛛”的黑科技怪物,可是有着远远超出其名字印象的凶暴。
即便是看起来总是能够泰山压顶不改其色的纳粹士兵,也因为“文蛛”站起来时那可怕的气势而紧缩起瞳孔。高川觉得若是它们少些谨慎,大概是能够在魔方变形的三秒内发起一波攻击的吧,但那无所谓,因为,高川从来都不认为,这台由近江主导研发的超级ky系列会因此就出师不利。因为,比起面前的这些纳粹,那个女人才是更加诡异的怪物呀!
名为近江,实为陷阱,顾名思义,乃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联手制造的,理论上最接近的“江”的造物。哪怕的确不如“病毒”,也不如另一个高川观测下的“江”,但是,其神秘性比起目前所见识过的最终兵器也毫不逊色。
高川有这么一种印象,或许是自己,也可能是别的高川,曾经亲眼目睹过,看似没什么神秘力量,无论如何观测,其数据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她,直接通过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的技术,强行破坏了“完全封闭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更在极短时间内,就破解并掠夺了统治局遗产的技术。
这些纳粹士兵也不过是二战末期,末日真理教三巨头彻底分裂之前,属于纳粹的那一部分成员对统治局遗产进行不完全的解析,并在战后几十年的时间里逐渐补完到可实用化程度的造物而已。他们的神秘性,充其量就和如今在玛尔琼斯家领导下的末日真理教所批量制造的巫师一样。
“只是巫师的程度的话,就算来一万个,十万个,也绝对不可能是这台文蛛的对手。”高川隔着厚实的装甲,将近百米的距离,对着不知道是否可以听到这些话的纳粹们说到:“它本来就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但是,既然真正的对手已经近在咫尺,就让你们开开眼!”
纳粹士兵们没能从一开始就完全避开“文蛛”吐出来的“蛛丝”,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摆脱这张网,就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两者之间在逻辑上看似没什么直接的联系,但在因果上却是关联着的——蛛丝的粘着力,可不是常规意义上,而是神秘性上的。
落入蛛网,却又无法第一时间摆脱的猎物,在蜘蛛的眼中,就是已经快要到了嘴边的大餐。一些蜘蛛会在这个时候,视猎物的大小而谨慎行动,以免功亏一篑,甚至得不偿失。但是,却有一些更加狂暴的蜘蛛有着足够的底气,哪怕猎物是一只飞鸟,也绝对不会驻足不前。
高川所操作的“文蛛”就是这么一种狂暴的存在——它看起来像是机械造物,是一种用智能系统控制的死物,但实际上,即便高川也不知道,它本质上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揭开那厚厚的金属色外壳,究竟是有何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填充于其中。当它被分解为最小的颗粒时,这种颗粒又是何种模样。乃至于,高川根本就不确定,主导这个庞然大物行动的,究竟是自己的脑硬体,还是它固有存在的某种意识。
在最初进行测试的时候,高川就隐约觉得,“文蛛”是会做梦的——它的梦,就如同“电子羊的梦境”一样。
但是,在测试的时候,“文蛛”就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奇异的,依稀的意识性,而排斥脑硬体的控制,反而,它所表现出来的自主性,更大程度上降低了脑硬体的负荷,提升了自身的效能。也正因为它是如此的奇异,所以,才成为“大致上可以投入使用”的产物。
“文蛛”可以表现得如何强大,高川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脑硬体的运转已经极度逼近安全极限,视网膜屏幕中提示的数据,正无限增加小数点后的数字,趋向于那个代表极限的百分之百。警示框不断在红色和黄色之间变化,哪怕立刻就被关掉,也会即时弹出新的。高川觉得身体在发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其实义体和**一样敏感,这股热量,就好似心脏剧烈跳动,挤压出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他张开嘴,就吐出了一口肉眼可见的热气。
纳粹士兵们还在蛛网中挣扎,有几个首先挣脱的,立刻从背后取出火箭筒一样的发射管,朝自己身周的同伴发射——被炸得血肉横飞的纳粹士兵们,三三两两,也不管是谁的肢体,就这么随便而怪异地重新组装起来,而蛛网就仿佛失去了粘性般,再无法对他们造成限制。与之相对的,重新拼合而成的纳粹士兵因为肢体不一致,而仿佛畸形病人一样,变得普通人难以直视的丑陋。
头发被烧没了,露出焦化的头皮,两只手都是左手或右手,甚至关节是反的,却硬生生被拗断,纠正,五官也歪曲的歪曲,变形的变形的,很难想像,那样的一张脸还可以说话,可以呼吸,可以视物,可以聆听。最严重的一批士兵,甚至已经让人难以承认,它还是人形。
即便如此,这种丑陋又怪异的形态,反而更接近目前世界上多数人心目中的纳粹——一种丑陋又邪恶的怪物。
高川身上的数据线再次激起一串淡蓝色的电弧。文蛛在零点零一秒内就来到最前沿的纳粹士兵面前,可怕的启动速度,让这一带的纳粹士兵们只来得及抬头看看突然笼罩了自己等人的阴影到底是什么,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巨大又沉重的大螯已经左右开弓,将五名纳粹士兵夹起来,剪碎了,将一截截的血肉吞入螯中。
文蛛身上的“尖刺”更是齐射出去,利用巨大的质量、体积和速度,或撕裂或贯穿了移动轨迹上的纳粹士兵——没有谁可以稍微阻挡一下,过去它们曾经展现出的强大防御力和自愈力,在这种仿佛单纯是“质量乘以速度平方”的打击下,显得比蝉翼还要脆弱。只有在诸多的同伴用身体阻挡后,剩余的纳粹才得以在波及自身前险而又险地脱离出去。
这个时候,文蛛已经长出了第二批“尖刺”。它就宛如重型坦克在羊群中横冲无忌,在高川的控制下,不停用自身的质量和速度去碾轧纳粹们。在零点一秒内可以抵达的范围中,纳粹士兵根本就没能表现出足够挡住这个怪物的能力。(未完待续。)
1617 文蛛2
若是以肉身相抗,纳粹士兵在正常情况下,每一个都能歼灭一直发达国家水准的连队,也因此,哪怕纳粹一方在总兵力上完全落于下风,联合国也仍旧只能处于守势,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纳粹从月球投放下来的兵力尚未达到最大值,可以预见的是,越是往后,纳粹方面的兵力投放能力也会逐渐增强,而制约他们的方法并不多。
至今为止,联合国仍旧受到种种形势上的牵扯,哪怕在理论上已经可以组建出一支月地系的太空舰队,也没有在实际行动上有所表现。自身无法抵达月球,而卫星早在第一波纳粹入侵的时候,就已经被摧毁得七七八八。如果按照正常途径,真的组建了这么一支太空舰队,在抵达月球之后,也仍旧考虑如何观测和接触纳粹大本营的问题——纳粹在月球,但又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月球空间,他们拥有自己的中继器,利用中继器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正如末日真理教的“圣地”,以及统治局遗址。
目前所有针对中继器的干涉能力中,最具备可行性的仍旧是中继器本身。换句话来说,倘若在地球上的中继器无法跨越常规距离问题,和月球中继器产生连通,对纳粹的攻击就是不彻底的,无论此时歼灭了多少纳粹士兵,他们都可以制造出更多——其中生产资料、生产方式和产量都无法确定,但理所当然不能用现有的“资源转化生产”的公式套用——他们的投放能力远远小于生产能力。
而另一方面,假设中继器解决了连通问题,这种连通也有很大可能不是单向的,也就意味着纳粹同样可以通过这种连通直接将积压在大本营的士兵投放到地球上,进一步增强自身的投放渠道和投放能力,而对方已经积蓄已久,一旦敞开投放,就会在第一时间让联合国方面尝到苦果,这种压力需要通过时间来宣泄,联合国必须要在比目前还要强大好几倍的压力下,维持并扩大自身的人口和生产,才有可能逐步扭转局面。
高川通过nog的渠道和中央公国的情报,对联合国方面的担忧有着大致的了解。包括中央公国在内,知晓中继器情况的成员国,都对开放中继器连通抱有万分谨慎的心态。nog是否真的已经可以完成连通技术暂且不提,即便此时已经可以做到,联合国方面也不会批准,而在网络球领导下的nog也不太可能私自违背联合国的意愿。
拉锯战给人们造成的伤害是持续性的,如今地球表面的环境早已经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电视台里的播报中,三天两次就会提及带有辐射性的烟尘和黑雨,原本已经因为温室效应而逐渐变暖的全球气候,在短短的一周内,就需要面临一个可以预见的小冰河时期气候。
在这种逐渐变得恶劣的环境中,最具备普遍适应性的士兵,仍旧是纳粹的士兵。他们超乎寻常的体质,让他们哪怕赤身**,也不会受到辐射的影响,更不会因为作战环境和势态困境而产生半点动摇。虽然看不出当前的恶劣环境是否对他们自身素质有所增益,但对正常人的士兵们而言,绝对是苦不堪言。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哪怕不再上战场,也无法确保一定可以如常生活下去,一场战斗带来的减员暂且不提,非直接战场上的死伤也是联合国的一大负担。
纳粹士兵就是这样一种,拥有足够的底气,看起来像是人,也有着自己的智慧和思想,但是无论生理机能,思维角度,思想哲学,都和地球上的人们有着极大差别的生命。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在生死攸关的战争中体现出无以伦比的优越性。
然而,即便是这么强大的,让联合国陷入苦战,不得不采取被动防守姿态的纳粹士兵,也在文蛛的捕猎中犹如蝥虫一样脆弱。落入蛛网中的他们一个个都看起来像是较之普通蜘蛛而言的飞鸟,可是,哪怕它们真倚靠自我伤害的方式脱离网面,在这个挣扎的时间里,就已经让文蛛撕碎它们了。无论是巨大质量辅以巨大速度的尖刺射击,还是野蛮的冲撞,如同长矛一样的节肢,粗大有力有藏匿着某种可怕口器的大螯,乃至于那厚重的装甲,都让纳粹士兵们无力抵抗。
被接近就一定会被干掉,这就是纳粹们需要面对的事实——它们的身体很强壮,但在体积更大更强壮的智能杀戮机器面前,就显得太过原始,它们之中有一些拥有如同神秘专家那般奇妙的能力,但在同样具备神秘性,甚至神秘度在理论上更高的文蛛面前,任何必须直接接触才能产生作用的神秘性都会被破除,而无需直接接触就能产生的神秘性,就连文蛛的外壳都无法打穿,哪怕这种神秘性可以加载到它们随身携带的破甲武器上也是一样。
文蛛射出的尖刺,大范围笼罩的蛛网,都被视为文蛛的一部分,哪怕没有物理上的直接关联,文蛛的神秘性也仍旧会在这些发射物上体现出来。看似“远程攻击”的尖刺射出,其实在近江进行解说,仍旧被归为“近距离攻击”的范畴,和文蛛使用身体、节肢与大螯将敌人撞成肉酱,撕成碎片没什么差别。
高川的脑硬体在实战中,不断和文蛛进行磨合,这让脑硬体的负荷不断接近极限,却仍旧没有抵达极限,就如同曲线在坐标系中,无限贴近横竖轴,却在理论数值上不会与之重叠。倘若是以超负荷进行运作,高川不觉得自己可以坚持多长的时间,但是,如果始终保持在这种无限接近极限的状态下运作,却让他没有多大的压力——虽然相比起正常状态是有些难受,却只要忍耐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统统不是问题。
高川认为自己最强的一点,就是耐压性十足。
义体也在这种磨合中,完成了和文蛛的深层次连接,就如同这两个身体原本就属于一体,亦或者是某个模糊而异常的整体的两个部分,并且,还不是完整的两个部分。越是深入进行连接,进行磨合,高川就越发感受到,这台文蛛的制造理念并不完全是他所认知的那样,仅仅是近江不满于ky系列而制造出来的替代品,而是有着更进一步的目标——此时的文蛛就如同一个中间层,一面连接着义体,一面留出隐形的接口,去准备连接另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如果仅仅是猜测的话,高川有一个相对明确的想法:自己这一次前往澳大利亚和三仙岛汇合,不仅仅是中央公国发出召唤,更是因为,三仙岛上有自己必须去做,也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中央公国最初制造三仙岛的时候,并没有国外势力的援手,若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是神秘组织最难涉足的地方,那么,中央公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例子。中央公国同样是二战时期的战胜国,更是两次世界大战时期都首屈一指的强国,要说对纳粹没有任何研究,自然是不可能的。既然美利坚和不列颠都能从纳粹撤退的遗产中找到中继器的蛛丝马迹,中央公国也不可能毫无了解——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中央公国没有加入中继器的争夺,原因有很多,大概中继器距离本国太远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在完全放弃了中继器的情况下,自力更生所制造出来的三仙岛,却是在某种意义上,不弱于中继器的武器。
这样的超级武器应该如何控制,毫无疑问是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而最终的结论,正是对高川发出召唤的结果——过程是如何复杂,高川无从知晓,但是,他得到的消息很明确,经过联合国和nog的交涉,在网络球的建议下,“由超级英雄高川接管三仙岛”的决议被通过了,这是由中央公国认可,并得到联合国和nog支持的决定,这样的意义,可谓是“众望所归”。
高川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了,只有他负责使用三仙岛,才能让各方保持意愿上的平衡。
高川对三仙岛计划所知不多,不过,桃乐丝私下里曾经向他透露过,三仙岛其实也是她和系色中枢在不断纠正的剧本中隐藏起来的后门——三仙岛并不是简单的三个武装改造海岛基地,而是一个巨大联动装置的核心部分,最终的面目,并非是传说中的“浮空岛”,而是借用了中央公国神秘学中,一种象征最初与终极的神秘,其名为:元始天尊。
不是曾经在对抗爱德华神父的六六六变相中,利用ky3000制造出的临时产物“原始天尊”,而是“元始天尊”,尽管读音相似,意义上也有部分关联,但在中央公国的神秘学中,这两个名字所延伸出的意义各有侧重。
“原始天尊”是在中央公国源远流长的神秘文化中,被人们虚构出来,承载人们“至高至强,超脱世间一切苦难”之希望的神明。
“元始天尊”却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概念,是因果哲学中无和有的联系,是万事万物的原初和终结的统一性,是世界本质的描绘,而并非是一个人性意义上的象征。
两者所暗示的力量强弱,在每一个熟悉中央公国文化的人眼中,都是元始天尊高于原始天尊一筹,其高下本就代表了中央公国自古传承,并在如今仍旧具备旺盛生命力的天人哲学观,亦或者说,后者是前者的表面化且人性化的认知。
将三仙岛的真面目命名为“元始天尊”,由此可知中央公国对其力量的信心,以及高川入驻后,将要承受的压力——并非是政治上的压力,而是自身能力上的压力。
即便如此,高川也没有藉口去拒绝。
“再没有比如今的义体更适合接驳三仙岛的身体了。”近江曾经在高川接受义体调制期间,如此说过,虽然无论近江和桃乐丝都没有明确指出多次调制的具体目标,但是,联想到如今的情况,就不由得让高川认为,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和三仙岛进行接驳,以期最终完成“元始天尊”。
此时此刻,高川感受到的义体和文蛛的深入结合,让他觉得,就好似在抵达澳大利亚后,所要进行的三仙岛连接的预演——甚至于,不仅仅是义体,就连文蛛也可能会是“元始天尊”的部分组件。
义体、脑硬体和文蛛的磨合所产生的种种状态起伏,都被罗列在视网膜屏幕中,但即便是波动最大的时候,文蛛所产生的失误,也仍旧没有让纳粹士兵找到反击的机会。文蛛是如此强大,全方面超越了纳粹士兵的个体,如果它们在第一时间就以集团的方式整合力量,直接破除蛛网的约束,或许可以制造出更大的威胁,但是,无论什么原因,导致它们没能在前几秒完成整合,抢占先手,那么,之后也不会再有轻易可以做到的机会。
每一秒都有纳粹的士兵在死去,更多秒后,哪怕它们仍旧可以整合起来,其整体力量也仍旧要弱于它们满员的时候,甚至于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被评估为“不会再对文蛛产生威胁”。即便如此,高川也仍旧十分谨慎而高效地杀戮着,竭尽全力去寻找可能导致异常的苗头——他并没有忘记,脱胎自末日真理教的纳粹,也很可能对献祭仪式有一手。所有死去的纳粹士兵,或许到头来,仍旧会成为更强反击的关键。
观察死者的身体,观察血液在海水中散开的痕迹,观察波涛的韵律,观察纳粹士兵的位置变化,所有观察到的情况都会在第一时间转化为数据,经由脑硬体处理,反馈回视网膜屏幕上。
死亡并不是结束——这句话对于末日真理教延伸出来的任何神秘都是有效的。(未完待续。)
1618 狂热献身
在最初的三秒,文蛛就杀死了三千多名纳粹士兵,它的速度很快,但让纳粹士兵无法及时做出应对的原因,仍旧是涵盖了这片海域的蛛网。纳粹士兵们不得不做出多余的行动,哪怕在使用了非常规的方式脱离束缚后,仍旧无法立刻摆脱蛛网的各种制约。蛛网伴随着文蛛的每一个行动产生有利于文蛛的动静,同时又以无法计数的小动作去干扰位于网中的猎物,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动作,也会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反馈,这种反馈普遍以“震动”来表现,但又绝非只有震动,要说到底有多少种便于文蛛行动而纠绊敌人行动的方式,就连驾驶文蛛的高川也无法尽数。
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例如一秒之中,所产生的增益和减益是有限的,但是,不同的时间段中产生的增益和减益的种类却又有三分之一是不同的。这种在多个时间段内不会重复的变化,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难以计数”的感觉,无法针对性做好准备。
若没有这些增益和减益的加持,文蛛的速度虽然仍旧可以称得上快速,却绝对无法制造出当前的战果。而当敌人开始习惯这种变化莫测的战场后,先期所展现的增益和减益效果也渐渐衰减下去,尽管在理论上不可能被减至没有效果,但是,眼前的纳粹士兵们已经酝酿起反击了。
更加密集,更加深思熟虑,更加秩序化而提升威力的冲击,以多种或诡异或瑰丽的现象,从这些纳粹士兵占据的坐标彼此连接,转化,火变成冰,冰变成毒,毒变成射线,射线变成物质,时间产生微妙的前进、中止和倒退,空间叠加交错,有时看起来被压缩成平面,有时更是只剩下一条只在某个角度下才能看到的“线”,有时又变得极为复杂,好似钻石切割所形成的剖面,每一个剖面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在这些现象中,有的宛如幻觉一般,除了可以被“目击到”之外,不会产生更多的影响力,而有的则具备可怕的物质性和能量性的杀伤力。
这些现象有的是通过纳粹士兵们随身携带的炮火军备产生的,有的则是一部分纳粹士兵自身激发的。这让它们看起来既像是精擅协同作战的士兵,又看似天然具备某些天赋的神秘专家,常规的火力和非常规的神秘,以一种扭曲而怪异的方式,在这些士兵身上体现出来——而这也正是联合国和一些神秘组织所追求的平衡点。
这一万名纳粹士兵倘若从一开始就占据主动,悄无声息地发动攻击,高川也自认必须暂避其锋,哪怕之后再反攻回去,所制造的战果和所要消耗的精力,也绝对不是眼前如此轻易。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每一场战斗,都必然有一方尝到失败的苦果,高川也绝对不会为自己趁虚而入,抢占先手而觉得不妥。
这是战争,哪怕不是战争,而仅仅是神秘圈内的一场小争斗,神秘专家也绝对不会在面对敌人时故意谦让,以昭显自己的风度。
能够最快最简单最直接的剪除威胁,就必须那么去做,倘若不小心放松了,自己就会被趁虚而入,被对方用最快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杀死。
从综合实力而言,能够如同捏死小虫子一样杀死敌人,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不会拒绝的。正如眼前,文蛛所带来的震撼,还远远不是终于稳住阵脚,试图反攻的纳粹士兵们所能够预料的。
在那集中呈现的复杂现象所代表的神秘力量排山倒海般吞没了文蛛后,纳粹士兵们也没有停止攻击,它们用特殊方式挣脱蛛网,进而变得扭曲的身体,已经因为竭尽全力的攻击输出而变得更加扭曲了,看起来就像是如此强有力的攻击,是建立于自身受到损害的基础上。
即便如此,在他们面前那一处因为格外的密集现象叠加而变得混乱一团的空间中,灰雾不停从现象变幻中溢出,就好似一个现象的变化过程中,以及一个现象和另一个现象的叠加中,充斥着肉眼无法看到的缝隙。
纳粹士兵们如临大敌,因为这些灰雾并不是他们的同源兄弟“末日真理教”的东西,虽然在本质上或许是一样的,但是,使用者则在立场上完全相反。
灰雾很快就深入周遭的雾气中,让这片海域变得更加阴森,被蛛网笼罩,又被纳粹的神秘力量镇压的海面,再一次翻滚沸腾起来。每一次波涛的涌起,都会拍打蛛网,那力量似乎在积蓄,让人觉得或许会有一刻,能够撕裂这片蛛网。可是,蛛网却在被撕裂之前,就已经随着波涛掀起更大的动荡。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连锁判定的观测已经停止,因为,此时的运动现象已经超过了连锁判定正常负荷下所能观测的极限。为了保证脑硬体对文蛛的控制,本来用于解读观测数据的资源,已经没有空余了。满屏幕的红色警告窗口层层叠叠,集中在视网膜屏幕的左上角,高川起初还尝试消却,但是,伴随着这一片海域的神秘性越来越强,运动强度和密度也愈发提高,这些警告框的增加速度和数量已经无法清理一空了——每一个微秒内,危险提示都在增加。
然而,高川并没有觉得,眼下的情况已经抵达自己的极限。
能够反击的纳粹士兵越来越多,反击也越来越激烈,但是,这些反击所造成的异常现象,无论是物质形式还是能量形式,无论是可以观测到的还是不可观测到的,在这次刻意的耐压测试中,仍旧无法正面击穿文蛛。
是的,深藏在文蛛内部的高川,没有任何“被伤害到”的感觉。无论眼下看似有危险的状况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他都觉得自己好似置身******的深处,完全不受到海面上风暴的影响。
究竟是因为文蛛的外壳太厚太坚固,还是有某种神秘性以凌驾现有神秘现象的程度,覆盖了整个文蛛?高川无从知晓,但他十分清楚,只要没有外力的干扰,自己全歼这一万名纳粹士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海面失去神秘力量的束缚,大幅度反弹起来的波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蛛网,最大的浪头已经涌起两百多米高,而这一片海域的物体,立方体的冰山也好,蛛网和文蛛也好,余下数千人的纳粹士兵也好,被这一股股浪头推起,落下,淹没,又露出——可是,哪怕是如此让普通人心惊胆战的天威,也无法让这些存在产生足够的位移。反而是远处正在朝这边接近的新泰坦尼克号,被这股浪头迎面拍打,在幅度落差极大的沉浮中,一个呼吸间就又远离了许多。
海上的惊人变化是由灰雾造成的,而释放这股灰雾的是文蛛,所以,要说高川延迟了新泰坦尼克号撞击冰山的时间也无不可,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就算在高川看来也是迫不得已。
声势浩大的海浪在几个呼吸后就一去不复返,海面再次恢复那诡异的风平浪静,立方体的冰山一如既往漂浮在海面上,在数据中,沉入海水的面积数值,哪怕精确到小数点之后十位,也看不到任何变化。仍旧置身于蛛网中的纳粹虽然东倒西歪,却也没有一个丧命,只是,对文蛛的集火攻击不得不暂停下来,在他们面前,遮掩了文蛛身形的灰雾正渐渐散去。
文蛛那巨大而坚固的身体,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那崭新如故的表面,让纳粹士兵们也不由得产生一些骚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束手无策,不得不重新检讨自身的战术,可是,无论如何思考,文蛛都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敌人的无法战胜,就意味着己方的绝对失败,纳粹士兵是战争工具,却又并非是毫无知慧的机器。诚然,它们的存在方式让它们天然就不具备人类的负面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对一场看起来超乎意料,毫无胜算的战斗无动于衷。
纳粹是从旧时代的末日真理教中分裂出来的组织,继承了不少末日真理教的特色,但是,在长期的分离中,它们也产生了许多和末日真理教不太一样的地方。这些不同之处,让这些士兵在面对相似的情况时,第一反应和末日真理教的成员同样有所差异。受限于一些认知和情报因素,高川无法详细去描述这种差异,却能通过敏锐的直觉感受到。
纳粹的行动开始变化了,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在高川的感觉中,却又如同在毫无味道的水中,加了一点盐分。
很淡,但不会被忽略。
纳粹士兵们的死亡数据一直被收集和整理,在异动中,这些数据终于被用上了。
新的预见画面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徐徐展开,虽然有一些纳粹士兵的动作,和这副画面不太一样,但是,大部分纳粹士兵的行动还是和这副预见画面重叠的。这意味着脑硬体得出的结论近乎准确——它们已经开始仪式,试图激活超过它们自身神秘性规格的力量。
这是献祭仪式,祭品就是纳粹士兵自身,而献祭结果未知。究竟是让这些纳粹士兵自身发生某种聚变,亦或者召唤出恶魔,乃至于是为了牵引中继器的力量,都无从知晓。
不过,这种行动本来就在预料当中。而高川也十分清楚,既然它们开始了,就无法再中断,这是末日真理教献祭仪式的特点,也定然存在于纳粹的仪式之中。既然无法在它们开始仪式前就把所有人都杀死,那么,眼下这一情况的变化,就可谓是“理所当然”了。
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纳粹们的动作虽然在局限在某一个个体上,只尽是一些小动作,但是,将这些小动作串联起来,以一个整体的角度去观测,就能察觉到某种仪式化的神秘韵律。通过蛛网,高川可以感觉到,有一种极具穿透性和附着性的力量仿佛无中生般,穿透了蛛网的禁锢,向着四面八方绵延开来。
不用高川动手,纳粹士兵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
蛛网也无法约束它们这种自杀行为,它们身上的武器对准了自己的战友,而又不让人感到内讧的味道,反而有一种宗教性的神圣感。纳粹们将屠刀砍在身边同僚的脖子上,也同时被对方砍中,有时不是刀剑,而是子弹,但是,并没有动用更大威力的武器。它们也不为杀死了同僚,亦或者自身被同僚杀死而抱有怨恨。那是一种纯粹、邪恶又充满了恶意的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和狂热感,完全就像是电视上一直都有报道的,以献身成仁的方式成为邪教团体一员的人。
这种时候,到是和末日真理教很像——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
高川想看看,它们到底会拿出怎样的底牌。
之前在战斗中涌出的血液从海水中,从蛛网中分离出来,就好似在某种力量的召唤和指引下,覆盖了纳粹们的尸体。这个过程很快,每一次眨眼,蛛网都会被染红一大片,只是,高川并没有感觉到蛛网有产生异常。
产生异常的,不出他的意料,是尸体本身,无论是残缺的,还是完整的,猩红的血搅拌着肢体和尸体,变成了浓稠的,如同是泥浆一样的东西。一个巨大的轮廓就被这团泥浆塑造出来,随之,一个又一个的纳粹士兵跳入其中,成为了这个泥浆轮廓的一部分。
下一刻,数千的眼球就从这个泥浆轮廓上冒出来。
即便在这个时候,高川也仍旧不觉得,这个泥浆轮廓有威胁到文蛛的能力。这团泥浆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变成人形,而是保持着这种不定的流质形态朝文蛛涌来。
高川驾驶文蛛,第一时间就跳到了另一边,而这股血色的泥浆没有追上来,而是就这么迎面朝冰山推去。(未完待续。)
1619 沉默的角力
纳粹士兵们自我献祭制造出的血肉泥浆没有于外在环境中产生独特的现象,就如同泥石流一样沿着一个看不见的表面流淌。它流淌的方向到底是向上还是向下,向左还是向右,仿佛都是由这个看不见的表面的起伏所决定的,和蛛网或海面的变化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在高川的观测中,这些血肉泥浆甚至就如同虚幻之物,并没有对蛛网产生任何影响,反过来说,蛛网也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短短的几秒内,无论是纳粹的尸体还是存活的纳粹,都被搅拌进了这片血肉泥浆中,再也不存在任何个体。高川观测着血肉泥浆的运动,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血肉泥浆中淤积了大量的意识,但这种意识状态并不是有序的,没有一个共同的指向和核心,因此决定血肉泥浆行止和方向的,的确不是这些意识,而它依托以行动的看不见的平面,却可以通过观测血肉泥浆的运动,进而感受到有这么一种意识,决定了这个平面的起伏状态。
在这般观测中,这种意识似乎谈不上灵慧,但也绝非是机械的,它很简单,因为简单而显得纯粹,因为纯粹而变得十分暴力。就如同孩子一根筋地去伤害什么东西,而孩子自身对这个行为并不存在任何“善意”或“恶意”,而仅仅是“要去这么做”而已。
这个意识调整了看不见的平面,平面引导了血肉泥浆,蛛网无法干涉到这个运动链,虽然可以观测到,也从观测和接触上可以证明这些血肉泥浆并不真的只是一种幻象。但是,那看不见的平面无法直接观测,也暂时找不到间接干涉的方法,血肉泥浆可以触碰,其运动状态却不会因为接触而产生变化。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运动状态,它的前进仿佛和阻力无关,或许其实是可以通过外力去影响的,但高川在这一时刻却没有更多的办法,似乎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不是阻止它,而是消灭它。
无法阻止血肉泥浆的运动,那么,就消除血肉泥浆本身吧。高川如此想,也如此行动起来。文蛛之前在纳粹士兵身上施展过的种种攻击手段,在他意识下达的刹那间,全都集中在这团一万名纳粹士兵血肉构成的泥浆上。蛛网如同网兜一样,尝试将它包裹,但泥浆很快就从网眼中溢出,而在纳粹士兵们还是人形个体的时候,这种情况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这种现象无关于“网眼多大”,因为,这些“网眼”并不是物质意义上的空隙,构成蛛网的丝线虽然体现为物质,但物质性只是其可观测形态的一个侧面而已,构成蛛丝的东西并不是常识意义上的物质。
血肉泥浆从网眼中溢出,这本就意味着血肉泥浆的神秘性,已经至少达到和蛛网相等乃至于其上的程度,如此一来,高川虽然进行了更多的攻击,但却对这些已经在纳粹士兵个体身上具备一定效果的攻击没有太高的要求了——失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而事实情况也和他所预料到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巨大的冲击让血肉泥浆炸出好几个口子,可是,这仅仅是让一大团的泥浆分解成了一大片必须用连锁判定才能观测到,而无法直接目视的微粒,却无法将微粒也一起抹消。这些微粒是不是血肉泥浆分解后的最小微粒?高川不清楚,但是,却对文蛛的常规攻击所能达到的极限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既然这些血肉泥浆并不是以“大块的整体”的方式存在的,那么,所有无法将之分解到“最小微粒”的攻击,都会宣告无效。因为血肉泥浆内蕴含的混乱意识并不主导它的流动,那么,这种程度的攻击哪怕可以造成其内部意识的伤害,也无法阻止它按照既定的方向流动下去——它不是在惯性下流动的,而是有意识地向着冰山涌去。
要对付那个看不见的平面,最保守的情况下,也必须使用上文蛛内搭载的更神秘的攻击方式,然而,文蛛上到底装载了什么更强力更神秘的攻击,就连高川自己也不清楚。网络球将文蛛交托给高川的时候,并没有对其进行过详尽的介绍。如何控制文蛛,近江只提出了一个概念性的指导,而文蛛具体有怎样的功能,一部分是在连接文蛛后才获知的,而另一部分则是即便在眼下如此深入连接文蛛的情况下,也仍旧一头雾水——高川只能通过一些模糊的资讯,知道那些超常规的神秘力量的确存在于文蛛之中,却无法去将其开发出来。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上,那些只提示其存在却又不具体描述其存在的数据,以乱码的方式流淌着。凡是可以被脑硬体解读出来的,全都可以算是“常规”的东西,而无法解读的,自然就是“超常规”的——它们仿佛在被制造之初,就被刻意加上了一层层的锁,哪怕是脑硬体也无法强行破开这层密锁。
既然有锁,就一定有钥匙。可是,高川无法主观上,有意识地拿到这把钥匙。经历过去种种不可思议的体验,高川觉得,很可能会在满足某种特别的因素后,才会触发解锁。
也正是这些被封闭隔离的东西,让文蛛的神秘感和重要性愈发凸显。高川在一次试探性攻击后,决定暂时看看情况。文蛛在他的意识控制下静静呆在远离冰山一百米的一隅,解除蛛网后,趴在海面上进入静默状态。
血肉泥浆扑上冰山,以飞快的速度消融着冰层表面。这些看似正常结构的冰层,哪怕在文蛛的攻击下也仍旧可以安然无恙,却在血肉泥浆面前,就如同冰块放置在阳光直射下,毫无抵抗能力。冰山的表层很快就被融解得坑坑洼洼,血肉泥浆就在这些坑洞中翻滚着,它对冰山表面的消融速度也不是整一面都保持相同的速度,有些地方快些,有些地方慢些,慢的地方很快就被放弃了,负责那部分的血肉泥浆汇聚到消融得更快的地方。
曲曲折折,直通冰山内部的通道,就如同分段施工一样,段段连接起来,并产生了诸多死路状的岔道。它从最容易前进的地方多头并进,又在遇到不容易前进的地方时,向其他方向寻找更容易前进的位置,而倘若在这一段的尽头,全都是不容易前进的点,那么,就会在距离尽头最近的地方继续尝试,进而开凿出如同树根一样的通道,但总是至少会有一条,明显是在不断深入着。
一条总体而言,血肉泥浆是在朝冰山内部前进,可是,在高川的观测下,它的体积也因为做了许多无用功而有了明显的衰减,就好似在消融冰山的时候,它自身也在溶解。
血肉泥浆要做的事情,就是纳粹想做的事情。而它的目标不再是高川,而是这个立方体的冰山,也是让高川十分在意的地方。立方体的冰山内藏匿的,或许是这个战场上神秘度最高的大凶之物,只需要再有一点时间,就会因为血肉泥浆的行动而得到解放。
新泰坦尼克号上的硝烟已经渐渐停息,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的大船,几乎让人不由得去想象,究竟还有多少神秘专家存活在船上。进攻大船内部的巫师数量最少也和船内神秘专家的数量持平,却更有可能比神秘专家的数量更多。哪怕船内早已经被有意识地布置成一个有利于防守者的阵地,人员也在女军官的强势意识行走下完成整合,但要驱逐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也绝非易事,因为,船内存在献祭仪式。
这个时候仍旧不停朝冰山靠来的大船,其内部已经被献祭仪式改造成某种险恶的异常状况的可能性很高,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船内众人无法改变大船的航向。内外交困,不外如此。可哪怕高川可以推断出这些情况,也无法立刻回身去解决船内的事情。
因为,那并不是谁去了,就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的问题,而是必须要有正确的时间、地点和人物,以及一些看似偶然的运气。可是,在完成局面扭转之前,没有人可以确定,什么才是正确的时间、地点和人物,自己是否有那样的运气。高川认为自己是最强的那一个,却无法肯定,自己是最正确的那一个。反过来说,倘若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试试看”的情况,高川就不必呆在文蛛里忧心了,因为,只要一个劲地去尝试就行了。
可是,冰山内的情况,实在无法让人放下心来。高川认为,自己被那些巫师行调虎离山之计,从船内驱走,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很可能就连末日真理教也认为,这个冰山封存的东西,必须由高川亲自面对才行。
高川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跟着敌人的节奏。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清楚,自己想要对船内的人们负责——当自己拒绝将冰山里的东西视为第一目标的时候,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很可能会让船内众人死伤更多更快。因为,敌人就是这么策划的。
这可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就算知道也必须去面对的阳谋。
即便无论自己如何选择,船内众人都无法避免“大部分人都将死去”的结果,可是,单纯以这个绝望且绝对的结果出发,而无视过程的,有女军官和其他的一些人就已经足够了,高川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他是那样的人,那么,面对在过往种种遭遇中,都显得更加绝对且绝望的“病毒”,根本就不可能抗争到现在。
只有在某种程度上,去忽视那些事实上证明的绝对结果,才能从过程中找到支撑自己的希望——高川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但却十分清楚,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做到的,是自己唯一拥有的,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坚持下来的力量。
就如同已经被宣告必然死亡的绝症病人,仍旧拼命地,挣扎着,去燃烧自己的一切,那燃料不可能是那绝望的结果,而只能是抵达结果之前的过程。
哪怕已经是联合国公认的超级英雄,高川也仍旧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从来都没能拯救所有人,自己所拯救的,哪怕再多,也不过是更多有待拯救者的少部分而已,而且,也其实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彻底地将他们拯救出来。
这场末日的战斗,真正可以分出胜负的结果并不在于一次末日幻境中,人类是否灭亡。而在于是否可以拒绝“病毒”,让末日幻境不再重演。
只要无法对抗“病毒”,无法根治末日症候群,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去观测,人类被“病毒”感染的程度还在上升,末日幻境就不会停止,而只会愈发严重,所有存在于末日幻境中的病人意识永远都得不到解脱,永远都要在无止尽的末日轮回中饱受痛苦和摧残。
毕竟,这个末日可不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未来”,而会一直保持在“已经开始了的现在”。
如果一个人置身于末日之中,死了一次就不会重新经受,亦或者不存在“反复承受”的认知,那么,那或许还算是幸运的。
对经历一次末日幻境后,一切认知都将复位的人而言,自己生存于一个末日来临的世界,只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而已,“下辈子大概会幸运一些”这样的想法也会让他轻松一些。可是,对于可以清晰认知到“当自己有所认知的时候,就一定会在自己意识的情况下总是处于末日状况”的人而言,这又是何等的痛苦和折磨。
所以,高川才呆在文蛛里,沉默地注视着,忍耐着,等待着,去探寻那个必然结果到来之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探寻必然结果之外的可能性。(未完待续。)
1620 最终兵器十体
冰山被填充了血肉的色彩,在阴惨的天空下,愈加增添诡异的味道。在血肉泥浆于冰山中奋力侵蚀的时候,这一片海域顿时沉静下来。新泰坦尼克号也是沉默的,在沉默中,仿佛是随着海流徐徐朝冰山靠近,静默于一隅的高川,在大船和冰山的距离只剩下一千米时,用蛛网缠缚在船身上,意图用蛛网本身的神秘去制止大船的航向,然而,就和预想一样,更大的前驱力撕扯着蛛网。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无法观测到这股前驱力究竟来自何处,但数据却不断显示蛛丝正层层断裂,仅仅能够降低大船的前进速度,而无法彻底让它停下来。
如此尝试也只是聊以慰藉而已。高川十分清楚,既然状况一直向着自己所预料的最坏方向打滑,那么无论自己是否做这种挽回,都无法改变这艘大船撞上冰山的命运——更准确地说,虽然自己无法阻止大船,船上的人们似乎也无力阻止,但是,若说还有一丁点希望,那也还是有的。可能性就在那些纳粹士兵自我献祭构成的血肉泥浆上。
尽管从这种可能性的角度来看,本来身为命中注定之大敌的纳粹反倒成为了自己这边的希望,似乎有点儿讽刺,不过,哪怕是讽刺,也绝对不能错过这种可能性。高川平静地,默默地等待着,注视着,思考着,探寻着。在神秘事件中,往往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事情的变化给自己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是注定的危险亦或者潜藏着其他的可能性。在那个可能性变成事实之前,哪怕看到了可能性,也难以通过有意识的行动,去让这种可能性转变为现实,而仅仅是在理论上,提高可能性的数值而已。
可能性无论是千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九十九,倘若无法变成事实,那就纯粹是数据的幻觉。然而,哪怕是幻觉,在其真正确定为幻觉之前,至少可以让人看到希望,让人想去挣扎,这就是在抵达结果之前,过程之中的魅力所在。
也许对于末日症候群患者来说,结局是百分之百注定,然而,身而为人,无法直接确认这个百分之百的未来结果,“可能性”这个词汇所具备的意义,对人而言,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将自己所面对的绝望上升到哲学的境界,那么,疯狂就会从抵达结果的过程中扑面而来。
不想认输,不想承认悲剧是百分之百,想要立足现在,改变未来——高川也好,他所认知的许多人也好,都带着这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疯狂又绝望的世界。当挣扎是抵达那悲剧性的结果前,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那就挣扎吧。假如认为“可能性”是存在的,那便去思索和实践吧,无论那在他人的眼中,是何等的愚蠢,无用,犹如疯子一般。
“来啊,来啊……”高川咬紧了牙关,在他的前方,那血肉泥浆深入冰山的距离,已经不是肉眼可以确认的了,连锁判定也无法给出一个“血肉泥浆距离冰山中心”的确切数值,但是,那强烈又躁动的感觉,已经从义体的每一个零件,原生血肉的每一个细胞中滋生,它带着如针尖般的恶意,穿刺着高川的五脏六腑,沿着神经进入大脑之中。让他感到恐惧,感到绝望,感到那沉甸甸的命运就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挂在头顶,然后,他似乎看到了死亡。他知道,这是幻觉,可是,即便是脑硬体也无法遏制这种幻觉。
自己要死了……不,高川用力思辨着,扭曲着那强有力的本能直觉,对自己说:自己要在这里死掉的可能性,只是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千亿分之……但是,可能性仍旧存在。
自己站在这里,坐在这台文蛛上,不就是为了寻求一个个的可能性,然后将这些可能性串联起来,去改变和拯救什么的吗?
这股强烈的直觉,曾经帮助了自己多少次,曾经救助了自己多少次,它是如此的敏锐而准确,但是,如果直觉是为了验证那个必然悲剧的结果而诞生的,那就——
“在这里消失吧。”高川的情绪好似潮水一样,淹没了脑硬体,淹没了大脑,淹没了义体和血肉,意识的桥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周,穿过这狭窄的驾驶舱,穿透文蛛坚硬的钢皮,越过惊涛骇浪的大海,钻进血肉泥浆在冰山中开凿出来的曲曲折折的通道中,还在一直深入,毫无阻碍地超越了血肉泥浆的前方,向着那无法观测,却能够感受是中心处的位置冲去。
下一刻,高川“看”到了,那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块中,仿佛沉眠着的女体。****的身体,被幽深得仿佛要吸走所有光线的黑色长发,好似瀑布一样披在洁白的皮肤上,若说是美丽,眼前的确是的,可是,当感受到这份美丽时,一股更加庞大的,让人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恐惧就冲走了这份美丽带来的感动。哪怕女体的姿势,让人看不清它的全貌,也足以让理性被那恐惧的感性吞没。
它们是女性。
一共十个。
它们的脸上烙印着花体数字的花纹:从一到十。
它们的轮廓让高川产生了强烈的即视感,就好似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而站在这里的自己,无论是什么,在面对它们时,也不过是重复那死亡的过去。
哪怕没有看清它们的样子,高川也能从那最深沉的恐怖中,知悉眼前这十个女体是什么——它们没有名字,却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最终兵器。
末日真理教一直以来最被神秘专家们所熟知的终极秘密兵器之一,人形的怪物,末日真理的启示者,审判者和执行者,传承于统治局遗址的可怕造物。这就是最终兵器,也被神秘专家们称为最终决战兵器。
这次航行前所做出的预测是正确的,末日真理教会出动了最终兵器,就像是要提前把某些可能性一把抹消般。它们已经不是理论数值的幻觉了,也不在是传闻中的怪物,而是真真切切就在这里。
高川觉得全身的零件都在战栗,这种恐惧绝对不是过去面对过的那些最终兵器带来的。一种认知粗暴又直接地刺穿了他的意识,眼前这十三个似曾相似的最终兵器,绝对和过去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最终兵器不一样。
它曾经杀死过自己。不,确切而言,是杀死过“高川”——而且,不是一般的高川,高川仿佛看到了幻觉般,看到了那个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死亡场景:
……
“有十个真江啊……”少年的高川如此感叹着,将刀状临界兵器挥起。
与此同时,十个“真江”用同样的速度抬起手臂。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们和处于速掠状态下的他同步了。
下一刻,她们的手臂变成了十根枪柱,在刀状临界兵器抵达终点之前,在少年高川来得及避开之前,交叉贯穿了他的身体。
手臂、大腿、腹部、心脏、脖子,眼睛……
就如同木偶的线断了,肢体离去。
不只是少年高川,仿佛处于梦魇中的义体高川也感受到了这份无比强烈的终结感。
已经感觉不到痛苦,思维宛如在这一刻截断,最后的一只眼睛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条仿佛要贯穿天际,飞向黑日的光柱。
……
义体高川喃喃自语着:“1998年11月17日,魔纹使者高川死亡。”
是另一个自己所诞生的末日幻境的终局吗?
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幻觉,是为了证明,命运只是一个悲剧紧接着一个悲剧的轮回吗?
义体高川突然笑起来。
狰狞地笑着。
“十个真江吗?”他喃喃自语,仿佛在确认着,坚定着,让自己变得疯狂地去想着,“想来杀我,就来啊!”
来啊!来啊!来啊!来啊!
“过去种种之我昨日死,今日种种之我今日生。”高川觉得自己的身体,无论是义体的部分,还是血肉的部分,都开始燃烧起来了。视网膜屏幕中,脑硬体那不断接近却又仿佛永远无法抵达的极限效率,就像是融化了一样,变得无比的模糊,再也看不清数值。猩红色的警告弹窗一个又一个填满视野,删除都无法跟上。仿佛灵魂中的某一处发生了崩裂的声响,连通义体和文蛛的数据管道飞速增殖,变得如同神经一样密密麻麻,填充在这个狭窄的驾驶舱中。高能现象所造成的蓝色电弧般的流光,就沿着这些数据线神经,填充到文蛛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是什么机制被处罚了,高川没有理会,他只知道,无论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是自己可以认知的也好,是不可认知的也好,自己都要压榨般,将之全都使出来——就在这里,此时此刻。
一共三十六根针管从驾驶舱的内壁构成,弹出,扎在义体上,注**去的是蓝紫色的液体。
然后是七十二根针管再次生成,弹出,扎在血肉的部分,注**去的是深紫色的液体。
更加灼热的感觉渗透身体,进入灵魂,高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似乎都要融化了。他本能知道了,自己所注射的药物是什么——末日真理教的“乐园”,不,不是末日真理教出产的原品,而是应该经过了近江的改造。
“很好,很好……”高川抬起眼睛,意识桥梁所连接的,宛如幻觉般的景象,仿佛落入了现实之中,和肉眼中所看到的那片耸立的冰山重叠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幻觉。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高川的左眼变成了深红色,右眼则变成了翠绿色,“不要保留了,就这么去吧。给我冲上去!”
视网膜屏幕中,已经变得模糊的脑硬体运转效率的数值,在这一瞬间,复又变得清晰起来:百分之一百二十,百分之一百五十,百分之两百……
高川呼出一口气,灼热的白气从嘴角排放出来。又吸了一口气,那白气便又如蛇般钻回嘴里。
血肉泥浆终于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那十个有着明确编号,外表和“真江”一模一样的最终兵器身边。它们接触到其中一个,这个最终兵器一动不动,于是它们接触了更多个,最终兵器还是一动不动,于是它们就要一鼓作气,将全身都扑在上面。但是,就是这个时候,最终兵器看似缓慢,实则在血肉泥浆还没扑上来前,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幽深的黑色眼眸,就要是黑洞一样,吞噬着物理上的“光”和他人的视线——倘若这个时候,还有除了高川之外的别的什么人,可以注视到这只眼睛的话,就决计是无法摆脱的吧。
血肉泥浆死了。
看似很强力,还拥有极大的可能性,让人觉得或许可以和最终兵器抗衡周旋的血肉泥浆,就这么死掉了。
没有攻击的现象,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也没有死亡的预兆,血肉泥浆就只是静静地,突然地,停止了所有的运动,化作飞灰,又从飞灰变得了无痕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有高川可以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这是因为,维持血肉泥浆自身的内部运动,那最小微粒之间的互动,都已经停止了,所以,它死了,分解成了不知道有多小的最小微粒,彻彻底底脱离可以观测到的范围。
“强制停止运动?”高川哪怕在燃烧着,也仍旧可以感受到那强烈的恐惧和荒谬:“竟然是这么离谱的能力?”
简直就像是在直接告诉自己,眼前这十个“真江”一样的最终兵器,就是自己最直接的天敌一样。
“呵呵,我好怕啊。”高川低沉地说着,猛然推动了自己的意识。
文蛛便朝着那巨大的冰山直掠而去。(未完待续。)
1621 最终兵器十体2
高川感觉到,文蛛和义体的融合就好似打破了一层障碍,仿佛已经不再是单独个体和个体的连接,也不再是一个整体的两个相互运动的部分,而是全方位地融合成一个整体。文蛛无法代表高川,但是,文蛛已经变成了完全由高川意识驱动的身体,那一度若有若无的,隐藏于文蛛内部的灵性,已经变成了宛如本能一样的存在——就如同人类想着抬手的时候,并不需要将驱动这股动作的意识分解到细胞、骨骼和神经之类微观层面的运作,而有另一个深层的意识完成了整个动作的细节部分的统合。
高川的意识在文蛛身上彻底观测,而文蛛的灵性则贯彻着高川的意识。这让他不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大蜘蛛,没有出现人的意识在驱动异类生命构造时的不协调感。他想跑得飞快,于是,文蛛的身体就飞奔起来,速掠的加速能力产生作用,汹涌的波涛拍打在文蛛的身上,统统变成了进行加速的动力。
在速掠状态下,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运动现象不仅仅变得缓慢,而且还变得扭曲起来。原本意识行走的力量所呈现出来的宛如幻觉般的景象,就已经和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景象发生了重叠,两种似乎并不具备直接联系的画面彼此穿透,呈现于脑海之中。再加上速掠时,连锁判定所观测到的景象,就更是在这个本就混乱的景象蒙上了一层怪异的面纱。
高川并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到底哪些是高速微观的,哪些又是低速宏观的,是否又有才智高绝的人可以从这副景象中,找出低速和高速、微观和宏观、物质现象和意识现象之间的联系。在如今的科学中,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遵从不同系统的理论系统,低速世界和高速世界亦是如此,彼此之间在理论系统上的差异和隔阂,要比国家与国家,人们与人们之间的隔阂更大。科学家想要找出串联微观和宏观,低速和高速之间,这种仿佛井水不犯河水的理论系统,用一个完整而唯一的体系,去解释所有的现象,才有了“大一统理论”的构想。然而,哪怕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自承已经完成了这套大一统理论,高川也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去证明其真假,说到底,高川自认不是才智高绝的人。
如何去证明大一统理论的存在与否,如何去验证其正确性,如何用它去解释那些未知的东西,已经超过了高川所能理解的范畴。这些高深,朦胧,充满了神秘感,却又被称作是科学的东西,正因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来不及去理解,所以,仅对个人而言,已经和“神秘”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然而,这些让高川难以理解的东西,却又切身在他的视野中展开,被他以超乎自己想象的角度切入了,观测着,那光怪陆离的现象,总是以数不清的复数状态产生着,无比庞大的资讯挤入脑硬体中,只有超负荷运作的脑硬体才能够承载。这些资讯因为超过理解范畴的庞大和汹涌,而显得无比混乱,但在脑硬体的整理下,却又似乎是有序的。
也许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能够看到这些景象的话,或许会拿出一个系统化的解释吧。但高川相信,即便是有解释,那样的解释也同样是自己无法理解的。那绝对已经是超过普通人可以接受的东西,是颠覆常识世界观的可怕之物,是让人变成疯子的东西。就如同一个文盲看着无穷的公式,试图去验证和理解这些公式的意义,不,差距或许要比这个形容还要巨大。
视网膜屏幕中,无法理论的混乱数据,和仿佛有序的图表线条,仿佛癌细胞一样疯狂增殖,然后又被扫入回收站中,可无论如何删除,其增长的速度也比删除的速度更快。不一会,高川的视野中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数学符号和公式,并让他有一种,每个符号和公式都试图描述眼前现象的片段、一个或多个。
文蛛在速掠状态下接近冰山,从宏观角度来看,不过是一刹那间。而对于身处这种高速运动状态下的高川来说,这个时间却绝非是一刹那,而是犹如普通人跑了一百米所需要的时间那么长。而这些混沌的、重叠的、光怪陆离的现象,以及涌入脑硬体中的海量资讯,和视网膜屏幕中无法理解的公式、乱数、和图表,也同样存在了如此长的时间。
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让高川觉得时间漫长得难以忍受。
然而,高川十分清楚,这样的处境虽然在感受上十分糟糕,仿佛被人按着自己的头,来来回回浸入污水沟里,让人作呕,让人憋气,让人窒息,但却是唯一让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可能性。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曾经杀死了那个无比强大的少年高川,是以“十个”为数量,团体协作的最终兵器,也是高川自己唯一见过的,用前十位数字进行明确编号的最终兵器。
无论是直觉、潜意识、即视感还是逻辑上,这十体最终兵器都和过去所见过的其他最终兵器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
哪怕对最终兵器的出现早有预料,但是,一口气出现十位编号的最终兵器,完全是超乎意料。末日真理教对这次计划的狙击,比所有人想的还要坚决。至于“为什么不从战斗一开始,就让这十体最终兵器登场,而非要禁锢在冰块中,反而是纳粹的献祭产物,解除了它们的封印”这样的问题,每一个神秘专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疑惑的——正因为这编号一到十的最终兵器,不是正常的东西,所以,才无法使用正常而直接的方式,将它们投放出来。
高川觉得,纳粹也并非是因为和末日真理教有了合作,才刻意投放这一万名纳粹士兵,借助自己的手完成献祭,去打破冰山的封印。而是他们真的想要对这些最终兵器做点什么手脚,却低估了这十体最终兵器的危险性,才导致血肉泥浆的覆灭。
甚至于,无论是巫师制造船内事件,随后突袭大船,还是纳粹投放部队,制造出让高川不得不转移视线的环境,所有之前高川所经历过的种种事件,都是在为释放这十体最终兵器做准备。也许这个环节是苛刻的,少了哪个步奏都不行,也有可能是并不那么苛刻,而是只要有其中的某些个环节成功,那么,无论是哪一个环节成功,都能够完成末日真理教的阴谋。
这些事情在眼下根本无法去证明,事后但大概也无法找到答案吧。正如过去的末日真理教所制的那些惨剧一样,根本没有人可以从头到尾还原出每一个细节。即便如此,仍旧必须去战斗,高川自认为,自己是这条船上最强的人,所以,必须由自己去直面最恶劣的情况,哪怕女军官无数次以那般客观冷静的态度表示过——哪怕所有人都要死去,高川也必须活着抵达澳大利亚。
高川不想死。看到这十体最终兵器,他的确感受到巨大的,宛如死亡降临的恐惧,但是,他并不是带着绝望的心情,歇斯底里的态度,去面对这些敌人的。他十分清楚,“高川”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努力,都不是带着这种极度负面的,宛如自毁般的倾向。他是为了让自己活着,为了让更多人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自己之所以诞生,不断在死亡和诞生中反复,都是为了拥抱那个温暖的未来。
面临绝境而歇斯底里的反击,和在绝望的深渊中试图拥抱希望的反击,或许在事实可以造成的结果上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过程的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高川吐出一口气,文蛛猛然撞上冰山。这块看起来普通,却绝对有什么异常的立方体冰块,从内部被血肉泥浆侵蚀的地方,产生了无数条裂缝。文蛛的背脊上,那数不清的发射口在同一时间,将火力集中在这些通往冰块内部的,宛如神经网一样的通道上。
原本经受过一轮炮击集火洗礼却无动于衷的冰块,终于从内部开始崩碎,塌方,连锁反应一般,裂缝贯穿到了表面。
高川借助不同的观测方式,从不同的观测视角,锁定了十体最终兵器的位置和状态——在杀死了血肉泥浆后,它们似乎就等待着这次强攻的到来,就像是早已经确认高川会这么做般,平静地注视着高川的行动。而高川可以肯定,它们进行观测时,所能感受到的时间长度,和文蛛在速掠状态下,高川所能感受到的时间长度是保持一致的。
对双方而言,这仿佛电光火石,在一刹那间就完成的攻击,并没有其他人所看到的那么“快”。
十体最终兵器有能力在这个攻击时间中做更多的事情,但是,它们就只是睁着眼睛,抱着膝盖,蜷曲在冰块的最深处,直到包裹它们的冰块在巨大的冲击中,彻底而细碎地分解掉。
这个注视是如此的恐怖,哪怕高川没有刻意去对上这些视线,这些视线也会无视距离和方向的差异,拐了弯般和高川的视线对上。高川觉得,哪怕自己此时转过身去,也仍旧无法避免这么一种“和它们对视”的情况。
高川有时还会觉得,倘若换做是另一个人来,对上如此恐怖的眼睛,能够和自己一样坚持的,绝对不会太多。恐惧是一种本能的预警机制,人们在恐惧中逃跑是无可厚非的,而恐惧的时候却无法逃走,却又会更加重这种恐惧的程度。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始终呈现出自我状态的监控数据,上面的数值,已经上升到了“如果还是普通血肉身躯,就会直接造成生理组织麻痹,而导致死亡”的程度。
然而,高川没有在这种恐惧中丧失运动能力,他有一种不知道是否错觉的感觉,明明状态数值很反常,却让他觉得自己正以一种诡异而强行的方式提升着,仿佛会就这么提升下去,不存在所谓的临界点。是“乐园”的功效吗?高川不由得想。
药物让温顺的人变成强硬可怕的士兵,在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果仅仅是要做到“无视恐惧”的话,非药物的方法也有很多。
问题在于,这十体最终兵器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无论是产生方式还是根源,都和正常意义上的“恐惧”这种情感不太一样。哪怕是具有神经缺陷或心理缺陷,理论上不具备情感的人,也会在面对它们时,感受到这种极端强烈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无法消除的,至少高川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实际的例子。“乐园”没有消除恐惧,也没有让他在完全意义上无视恐惧,自身状态数据的反常就是证据。
可无论如何,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变强,哪怕是幻觉也好,至少让人不会立刻就丢失和这些最终兵器对抗的勇气。
哪怕是无谋的,粗糙的,镜花水月般的勇气,高川也想要抓住。因为,尽管谁都知道,不应该直面这些最终兵器,不应该和那些让自己感到死亡窒息的对象进行正面对抗,但是,会不会落到这样“不应该”的情况,哪怕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也并不是每一次自己都能够做出“避开”的决定。
冰山在高川的面前解体了。巨大的冰块碎片如同冰雹一样砸在文蛛身上。冰山开始向内塌陷,当冰山的体积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高度,仿佛一块几公里宽的冰原时,编号一到十的十体最终兵器,便在冰原的中央站起来。
文蛛倏然抵达了它们跟前,伴随着的,还有在天空飞舞的导向型武器——它比自己射出的密集火力还要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