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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为F     限制级末日症候txt下载     限制级末日症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71 浴火

    从和异化右江解除开始,前后几次交锋,攻防转换上百上千次,总时间不超过五秒,在看到希望的一瞬间,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这就是我必须要正视的现实——虽然已经将异化右江估计得很强,但是在实际战斗中,她的强大仍旧超乎想象。我相信这些神秘专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可以被观测到的神秘力量和不可观测到的神秘力量,一些奇异的物品和特异的助力,林林总总加起来绝对不会只是一种,之前那混乱的异常现象,已经足以证明众人隐藏起来的底牌要比表面上掏出的更多,即便如此,包括我在内,所有人死的死,逃的逃,正面碰撞的话,只需要以“秒”为单位计数的时间就能分出胜负,而输家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

    在不久前存活下来的神秘专家,可以观测到和预计到的,加起来也有十多名,和我一起正面阻拦异化右江的四人,剩下的神秘专家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倘若我和铆钉的行为被视为拖延时间的话,我们最终可以争取到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分钟。我当然不是后悔,也不觉得是自讨苦吃,白白被人利用,说到底,我仍旧要为自己的计划负责,如今想到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因为接下来,就只有自己去直面来自异化右江的压力了吧。

    不熟悉的神秘专家被分尸,铆钉苟延残喘,接头人不知生死,后两者还能不能继续战斗暂且不提,倘若异化右江要置他们于死地的话,我不觉得自己可以放任不理。当然,理智的判断。当然是提早撤退比较好,虽然不知道时间是否充分,但其他的神秘专家也绝对不可能在我离开后。放任异化右江不去理会。但感性上,哪怕铆钉和接头人并不是朋友。在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敌人,但就这样任由两人死去,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我一直都很矛盾,我曾经有过许多朋友,但现在已经没多少了,但要说敌人,其实也并不总是遍地都是。更多的神秘专家对我而言。总是在朋友和敌人之间徘徊。

    现在,我有三个选择:一是自己离开;二是带铆钉和接头人离开;三是继续和异化右江战斗下去。

    理性去看待这三个选择,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极好极好的。然而,却有一个声音,一种感性的坚持,让我偏生要将第三种牵强附会到“虽然风险极大,但对自己的计划最有利”的方向。过去也总是有这样的选择牵强附会,我心中是明白的,一种选择是不是对自己最有利。在结果出来前,谁能肯定呢?但在当时,用感性做出的行为。往往是矛盾的,不利于自身利益的,甚至在他人眼中是愚蠢的,是自讨苦吃的。

    我有很多次用感性做出的选择,无论在生出想法,做出选择的当时,还是之后回顾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选择一点都不明智,结果也并不总是证明“这个选择的确对自己的计划有利”。甚至从事后的发展来看,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我就是无法在这种间不容发的时候,去做那些理智的。对自己最有利,却必须坐视这些既是敌人又是朋友的人们死去。我总是想在自己的承受能力极限内,去做那些明显没什么好处的事情。明明不是英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英雄,但就是有一种逞英雄的意气,迫使自己行动起来。

    我有时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因为了解自己,所以觉得自己愚蠢丫丫电子书。但有时,却觉得自己是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构成的,就像是一片浓雾中纠结的螺旋。然而,无论是感到矛盾,还是感到愚蠢,却又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是的,我从来都不讨厌自己。哪怕自己很愚蠢,很矛盾,精神错乱,不知深浅,不成熟,不理智,我都从来都没想过要嘲笑这样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就是高川,也觉得,高川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我如今所想的,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高川”会做的吧。一直以来,我都这么坚信着。

    我的神经从痛苦中舒缓,我的肢体也不再如承受冲击时那般麻痹,我擦干净自己鼻子、嘴巴和眼角的血迹。运转四级魔纹,将长刀重新制造出来,之后又变化为盾牌,重锤,链锯大刀,最后浓缩为匕首。

    异化右江的左眼又在滴溜溜地转动,就仿佛之前重创了我们,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轻轻挥手。倘若说身体行动和可见的异常现象,都是可以想办法抵挡的,那么,近似于“月神”的精神侵蚀,则是任何意识行走者都必须正视的力量,而对于不是意识行走者的人,简直就是无可抵御的力量。

    亦或者像我这样,只拥有半吊子的意识行走能力,虽然仍旧可以挣脱,但是先不论精神层面上的伤害,光是摆脱侵蚀的时间,就足以致命。

    我没有立刻死掉,让我觉得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运气比较好罢了。也许,在某个“剧本”中,我不应该在这里退场,所以异化右江被其它某个方面的情况牵制住了注意力——而这些在暗中牵制异化右江行动的,或许正是那些一直没有现身的神秘专家。

    不管怎样,也许对我的计划来说,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事,但是,我仍旧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即便拥有速掠,异化右江又一副不将我们放在心上的样子,我仍旧可以找到许许多多的理由去说服自己,去证明“就这样带走铆钉和接头人绝对不是好的选择”。

    只要想做,理由总是有很多的,不是吗?我在心中对自己说着,有一种倔强,一直横亘在我的内心,促使我再一次站稳身体。紧抓住武器。

    首先是近程武器。

    长刀、盾牌,重锤、链锯……这些武器看似都差不多,以此时的体质。挥动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果然还是匕首吧。我没有去想理由。只是自然而然地遵循了直觉,也许,这就是来自于身体战斗本能的提示。但到底是不是,我并不觉得很重要。

    然后是远程武器。

    四级魔纹可以完成魔方系统的重组以及枪炮阵地的构建,无论是针对一点的超远程狙击还是大范围的覆盖性攻击都没有问题。威力之前也有过实际运用的体验。但最终,只是在左手臂上构建了手弩,它本来可以不需要扳机,发射完全以念头激活。但是,在那种名为“思维锁定”的强效精神侵蚀下,这种依赖于念头的发射手段就是不靠谱。

    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完全突破“思维锁定”的禁锢,但是,我多少都有些意识行走的能力,让“思维锁定”的强度不至于屏蔽身体战斗本能,或许还是可以做到的吧。我没有多少把握,因为面对月神的时候,它的精神侵蚀甚至连身体本能都会被干涉。只是,若不去假设吞噬月神后获得了这种力量的异化右江。有可能无法抵达同样的强度,亦或者在效果中发生细微的变化,我大概也会感到绝望吧。

    异化右江是如此强大。是如此令人感到恐惧,让人觉得从身体能力到精神能力上,没有任何破绽。假如默认这就是一个真正没有破绽的敌人,全方位胜过自己许多的敌人,是任何计划和阴谋都无法打败的敌人,那么,还站在这里与之敌对的自己,不就是愚蠢的吗?既然想要战斗,那么。就必须给自己一个战斗的理由,以及一个可以取胜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妄想。是愚蠢的自欺欺人。

    在拥有必须战斗的理由后,面对无法打败的东西,认为自己无法战胜什么,会让必须做斗争的人感到绝望丫丫电子书。我对这种绝望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当我走进神秘之中时,一直都在注视着,感受着这样的绝望。我如今面对的是异化右江,但是,将这个情况,视为“高川”正面对着“病毒”,也是一样的。

    我的脑海中,有无数的思绪和情绪在流淌,渐渐的,它们平息下来,就如同在无色的水中溶解,只留下淡淡的味道。

    这是铆钉拔下刺穿腹部的围巾,沙哑着声音,对我述说“思维锁定”后的第三秒。异化右江仿佛仍旧心不在焉。

    我速掠而出,与此同时,那如同活物触手般的血红色围巾也激射而来。我们再一次擦肩而过,又有连锁判定在脑海中呈现出异化右江和这血红色围巾的一举一动。围巾十分灵活,哪怕是分散出来的丝线,在和我的匕首碰撞时,都会传来强劲的力道。它又是如此坚韧,看似毛线织成,却是充满了神秘性的材料,在和匕首的锋刃擦过时,溅出点点的火星。即便它有着这种种优势,但是,我还是比它快的。

    围巾没能第一时间将我束缚,于是它便再也追不上我的速度。

    我压低身体,就如同跳入水中。在血红色围巾回旋起来,试图封堵我所有的退路时,我已经跃入了它身下的阴影中。如今的天空是如此阴暗,阴影和阴影之间仿佛连成了一片,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进行阴影跳跃式十分危险的,就如同快车行驶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山涧公路上。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犹豫。

    之前我对付月神时就这么做过,现在也是一样。如同羽翼般的披风包裹住我的身体,迅速朝黑暗中下沉,到底是向前后左右哪个方向运动,我完全感觉不出来,也没有去猜想,只知道自己正在朝着某一个点飞快地运动者。

    我没有感受到之前“思维锁定”的力量,我仍旧可以把握自己的念头,让自己去想或不想,可以朝任何方向去思考。在阴影中穿行的这一瞬间,有许多针对异化右江的进攻策略在脑海中形成,但与此同时,我又有一种深刻的直觉——一旦自己脱离阴影,就必须首先承受一次异化右江释放的“思维锁定”。

    我在心中呼唤着“江”,感受着体内深处的“江”,有一股热量充斥在我的心灵中,让我去寻觅夜鸦夸克和末日代理人卡门曾经拥有的神秘。

    不仅仅是表现其自身特质的神秘,也有着外来的,仿佛诅咒一样的力量。

    夜鸦夸克诞生自电子恶魔系统,而卡门的身上存储着“江”的力量。夜鸦夸克身上的颜色,就犹如黑水的颜色。卡门身上的颜色,就犹如浸泡在那浓稠血色液体之中。黑色和血红色,浓稠的水流,就在我无比平静的心灵中勾勒出来,又在想象中汇聚在一起。我感受到,在穿梭于阴影的这短暂的时间里,有一种有别于魔纹和意识行走的力量在构成,变化,融聚,改变原本的形态,将自身的神秘,以一种形象的姿态呈现于脑海中——那是太过深重的红色,反而接近紫黑色,它是液态的,可以是物质态的,也可以是非物质态的,它有些像是汇聚成流质的灰雾,又像是缺少了灵魂哀嚎的黑水,还像是一种蠕动的液态生命,像是**于我而存在着,又像是依附着我存在,但无论如何,它都仿佛有着自己的灵性。

    它仿佛从我的思维中诞生,从我的心灵中钻出,以一种可以感受到,但却无法直视观测的方式,贯穿了我的身体和鸦骑士的铠甲,连接着扩散到每一寸肌肤的魔纹和铭刻在鸦骑士铠甲上的回路,在这个复杂的体系内奔涌着,途经身上的每一种武器。

    我觉得,在这一刻,我和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东西,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又觉得,从自己的内部可以脱离出什么,形成新的个体。

    于是,在我跃出阴影的一刻,那东西从我身上脱离。

    它振翅而起,就如同一只乌鸦。

    不,那就是乌鸦,我最熟悉的乌鸦——夸克。(未完待续。)( )

1472 让子弹飞

    夸克,这个名字对我有着截然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义。它是乌鸦,但“动物”并不是它全部的意义。它曾经多次和我分开,但总会在心灵的一隅留下痕迹。它是神秘,是我内心的秘密。有无数种理由让我认为它是特殊的,也有无数种证据,在证明它和我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是肉眼所见到的那样。

    哪怕它消失的时候,我也从不认为它已经离我远去。它也可以是任何一种模样,可以是使魔,也可以是幻觉,甚至可以没有任何可以被他人观测的现实形态。“我能看到它”这一理由,就足以让我确认它的存在,而无论它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夸克的出现。我探寻着电子恶魔夜鸦夸克和末日代理人卡门的``力量,它便从这灼热的流淌着的力量中诞生,成形,仿佛能量的涌动般脱离我的身体,被绝望又疯狂的风一吹,就塑造出这个确切的形态。

    就在我跃出阴影的一刻,它已经振翅而起。

    我距离异化右江是如此接近,我就是从她的影子中跳出来的。在跳出来的同时,就已经开始速掠。异化右江的反应和速度在第一时间和我同步,却无法逃离这不到一米的距离,每一瞬间,我都在加速,下一瞬间,她又保持和我的匀速,但就在这瞬间和瞬间之间,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还在缩短。然而,我十分清楚,从时间上来说,异化右江至少有两种能力,可以在几个刹那后,就把我的速度优势给抹消掉。

    概念逆反和思维锁定——我不清楚她使用这两种神秘时。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本能反应的时间,对大多数神秘专家都通用的理念,在她的身上可能不具备适应性。不过,既然她没有在我出现的一刹那的千万分之一内将神秘施展出来,并推动到完全干涉我的程度,那么。在理论上,我便拥有充足的时间完成一波攻势。

    无论是什么神秘,只要从发生到结果确定之间,拥有一定的过程,那么,速掠就可以争取到这一过程发生的时间。虽然广泛意义上,用瞬间移动类型的神秘对抗速掠是有效的,但是,针对速掠的效果。也仅仅是在神秘发生作用之后。然而,在神秘发生之前,又有多少情况,是完全不存在过程的呢?无论是思考,还是本能反应,大都存在接受信息和反馈信息的过程,“比意识更快”的速掠,在某种程度上。便是利用了这个过程,而避开那些“没有过程”的神秘。

    是的。神秘可以是“没有过程”的。但是,人的思维、反应和行为一定是有过程的。参照的对象稍微转换,速掠超能便在理论上,可以克服种种过去视为不妥的环境。

    然而,我面对的敌人不是人类。人的存在是必须有过程的,但是非人的存在或许可以不需要过程。

    不过。让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的是,异化右江并没有在反应和行为上,体现出非人的一面。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她的反应是在我的速掠展开后,才做出的反应。也许。这是最终兵器的特性,让她更习惯于同步变化,后发制人?

    无论如何,我都争取到了好几个瞬间的时间。我挥出匕首,在这几个没有被异化右江的神秘干涉的宝贵瞬间里,以比闪电更快的速度刺向她的大脑,眼睛,咽喉,胸口,腹部和手脚的关节。不管她是不是人,但既然以人形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多少都会意味着她拥有部分类人的特性——也许是思维,也许是身体结构——我认为是身体结构上的相似,而在思维上则相距甚远。

    既然如此,人类身体结构的“要害”对异化右江而言也是成立的。我脑海中过去高川对异化右江的印象,身体残留着的高川对最终兵器的本能,都在第一时间将这种想法贯彻在行动中。

    匕首的攻击在加速,我已经不去思考,而只是仍由身体的战斗本能发挥作用。异化右江在躲闪的同时,脸和身体都出现被利刃切割的痕迹,她没有完全躲开,而她的身体也没有增强到连四级魔纹制造的匕首也无法伤害的强度。

    第四个瞬间——我没有去刻意计算,而仅仅是一种常时间处于高速移动中,而对无形高速通道内外速度比的敏感,所做出的判断——我的移动节奏开始变化,这并不是我主动完成的变化,那种奇怪有确实存在的牵引,让我在察觉到的同时,就开始撤离。上一次这种情况出现,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概念逆反的力量一旦形成,无论自身意识如何调动,都难以抑制自身神秘的变得异常。在某种程度上,概念逆反作用下的神秘,可以说已经脱离了施展者的控制,而无论这种控制是以何种方式进行。

    我竭尽全力拉开距离,刚抓起地上的铆钉和接头人,下一瞬间就是一阵恍惚。当从恍惚中惊醒的时候,异化右江已经凑到我的面前,她还保持着如同利箭般激射而来的姿势,在我的身体做出反应之前,在速掠再一次参照此时的她完成加速前,她的右手已经按住遮住我的脸庞的头盔面具。

    我迟了一步,仍旧发动速掠向后撤退,我的双手分别提着铆钉和接头人,根本腾不出手在完成进攻。更何况,在从恍惚中惊醒的这一瞬间,有太多和恍惚前断节的景象信息让我根本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所有的动作,都是在身体本能下完成的。

    异化右江抓紧了鸦骑士头盔的面罩,在我后撤的同时,单手一扯,就连面罩一起,将整个鸦骑士的头盔都扯了下来。

    正因为她只是做了这件事,而不是更直接的攻击,所以,我才得以带着铆钉和接头人撤离到让我觉得稍微安全一些的距离外。

    之前的恍惚没有更多的不适感,有点儿像是月神早期释放的意识侵蚀,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异化右江手下留情的缘故。我对夜鸦夸克和末日代理人卡门的探寻。应该并不仅仅是让夸克再诞这么简单,或许,夸克的再诞仅仅是在我的体内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中最不起眼的一种。阴影跳跃的过程是如此短暂,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所切身感受到的力量涌动又是如此强烈,让我根本无法去分析其中的细节,更无法辨析到底有怎样的变化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虽然很想琢磨清楚这些事情。但是,实际情况让我无法想太多。异化右江的追击在我又一次恍惚后,已经逼近到了五米的范围。而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又处于速掠状态中,在曲折的无形高速通道中,以一种被动而陌生的节奏奔驰着。无形的高速通道很不稳定,我的思维意识也很不稳定,但就是在这种不稳定中,我已经在连自己都不清不楚的状态下。调整了抓取铆钉和接头人的姿势,空出的左手里,已经拿起四级魔纹利用无处不在的数据对冲余波制造出的左轮手枪。

    远超寻常枪械口径的左轮手枪,真是又一个熟悉的武器。

    连锁判定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尽可能细致地勾勒出战场上的每一种运动,我的眼前,画面是鲜活、大块轮廓而充满了色彩的,但在我的脑海中,这些景象只剩下黑白的颜色。是由无数的虚线和实线勾勒出来的立体透视图形。这些图形有的像是在描述物体的轮廓,但是。本质上是在描述运动本身。这些外在的运动和我的运动相结合,就形成一个无比复杂的,理论上没有任何死角的连锁反应体系。

    在我的念头还可以转动时,我扣下左轮手枪的扳机。

    枪焰在喷口绽放,在脑海中,它是一种绽放的形态。如同拨弄着一根根的线条,让一张和它连接的巨大网络都开始波动。然后是子弹出膛,在巨网波动的基础上,施加了更加复杂,更加广阔的力量。射出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量。以自身的中轴旋转,空气被搅动,一**朝四周散射。

    这一切连锁的变动,是如此的细腻而复杂,在观测中呈现出无比精致,又充满了爆发力的美感。然而,这种程度的力量,到底能不能减缓异化右江的脚步,我对此没有太大的信心。

    我一口气打光了转轮中的子弹。六发子弹有各自不同的顺序和位置,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至少会有一条运动轨迹和异化右江的运动轨迹重叠。为此,我甚至抑制了自身速掠的加速性,以保证在子弹飞行的瞬间,确保预判速度上的正确性。

    我认为异化右江此时的速度,是利用最终兵器的神秘特性达成的,已经超过她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仅仅凭借自身的能力可以加速到的范围。也许当我停下的时候,她也不会降低速度,但是,只要我不再加速,她也不可能继续加速。

    稳定的速度,稳定的相对速度,让距离的变化和移动轨迹的变化都趋向于一个更为准确的预判值,这个值并不需要我去思考计算,而是在连锁判定完成观测的一瞬间,就被大脑和身体理解了。从理解到反馈行动,所需要费的时间,在没有进行速度参照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忽略,仅仅去计算动作过程所需要的时间。

    异化右江可以做反应的时间,就是我扣下扳机和子弹飞行的时间。这个时间对于异化右江此时的速度而言是十分充分的,但是,速度上的稳定,却让她不再灵活——速度保持,这是我所设想的,针对最终兵器的战术之一。

    缺乏变化,节奏单调或反复的速度,本身就是一种破绽,哪怕它足够“快”。而最终兵器根据参照对象调整速度上限并维持速度上限的特点所可能存在的僵硬——这种僵硬有可能是神秘发生作用时的特点,也有可能是最终兵器本身的战术惯性——就是针对的对象。

    一共六发子弹,如果不能按照预想那般击中,那么,再来更多的子弹也是无效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同时具备灵巧性和敏锐性的高速运动可以在看似狭小的范围,短暂的时间中达成何等惊人的效用。躲避密集的子弹,只不过是这些奇迹般的效用中最不起眼之一。

    子弹离膛后,我就专注于调整观测和维持自身的运动。

    对我和异化右江此时的速度来说,子弹的飞行将会持续一段“漫长”的时间。

    但是,没有关系。

    让子弹飞一会。

    无论子弹打在异化右江身上能够展现多少威力,其实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弹可以打中她”这一结果。

    我在无形的高速通道中,感觉足足有三秒的时间,而相对在外界,子弹和异化右江这两个相对而驰的物体,彼此拉近的速度是极快的。在连锁判定中,异化右江多次调整运动轨迹,不仅仅是移动路线,也有自身姿势的变化,六发子弹的前三发,是在她开始调整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无法在第一次移动里命中。之后的三发,有两发直接被她用手臂扫开,但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属于“击中”。而最后一发子弹,是最为特殊的,前五发子弹都会因为空气阻力减速,而它却因为特殊的构造,沿着弧形进行加速,目标也不是异化右江本身,而是前方有可能脱离目标的子弹——倘若异化右江躲开了子弹,而没有打乱子弹本身的运动轨迹,那么,最后一发特殊的子弹,就会对这些子弹进行撞击,完成更加复杂的跳弹效果。

    我又是一阵恍惚,再度清醒的时候,便传来了清晰的碰撞声。

    火在迸射,子弹在回弹。她和我的距离,在恍惚中已经拉近到了三米。然而,脑海中由连锁判定构成的六条轨迹线中,已经有两条完成和异化右江的接触,如今,正有第三条缠绕在她的身上。

    六发子弹,击中三发……吗?

    ( )

1473 加速世界

    目前用四级魔纹制造出来的子弹即便击中异化右江也是无效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对这些子弹的实际杀伤力抱有期待,关键在于“击中异化右江”这个事实。六发子弹,击中三发。其中两枚子弹是异化右江主动解除,只有最后一颗跳弹的命中,多少有一点措不及防的味道。也许是子弹的威力太小,而让异化右江下意识忽略了,但是,子弹本身也是可以拥有神秘性的。异化右江或许在思维和态度上,也同样存在一种惯性。

    异化右江在各方面都没有明确的弱点,但是,如果拥有惯性的话,这种惯性或许就能成为战斗的突破口。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试探的。况且,最终兵器的同步性强化的神秘,也差不多已经验证出来了。利用对方的神秘特性,去牵制对方的动作,虽然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但我的思路已经开始清晰起来。

    下一波子弹会更强,节奏也必须变化。在异化右江的神秘生效前后,仍旧是存在可以利用的时间的。

    我这么想着,又是一阵恍惚,但是,在之前的阴影跳跃出,分离出夸克后,这种精神侵蚀的效果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我没有在恍惚中看到幻觉,恍惚的时间也十分短暂,相对于异化右江此时的速度来说,也只是她再度将距离拉近到三步。

    异化右江的围巾再一次飞射而出,缠绕在她颈脖上的部分没有半点变化,但是飘扬的两端却在一瞬间分解成更多份,就如同它本来就是一层层叠起来,才有了现在的厚度。每一份分化出来的围巾,都有着强韧的质地和沉重的份量。虽然体积只有一个巴掌宽,却在数量上,构成一个密集的网络,彼此穿插着,将我的四面八方封锁。

    在构成这个半球形巨网。并进行收缩之前,我就已经加速从网眼中脱离。后脚跟才抬起,一大片血色的带状围巾就激射下来,追着扎入上一瞬间我还落足的地方。

    这些围巾有一种自在的灵性。倘若我无法在两次闪避内调整自己的路线和节奏,就会被其锁定移动轨迹。我身上的铠甲有多处破损,尽管在一瞬间就能被四级魔纹修复,但也正是因为动作被抓住的缘故,才会落入被动之中。无论是加速还是减速。无论是复杂还是简单,无论是思维还是本能,都不能让运动状态处于惯性中,对我而言,这就是一种极为沉重的压力。除了不重复地调整自身的运动状态外,还需要在运动中穿插反击,以进一步牵制异化右江的行动。

    如果她紧逼,我就全力撤退,迂回游走,如同她稍有松懈。我就会反击。我的速度优势不是十分明显,但是,根据之前试探的结果,我每一次加速都小心翼翼,尽量控制在一个间不容发的范围内,倘若用阶梯来形容,那么,每一次加速,就是踏上一个新的阶梯,但新的阶梯和前一步的阶梯之间的落差是严格控制在一个精密的数值上。

    我觉得自己找对了应付最终兵器的方法。正因为对方拥有同步强化的能力。并且,似乎在某种程度以上的能力,都必须通过“同步目标”来获得,所以。调整自己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对最终兵器进行干涉。当对方总是以我为参照物的时候,我的每一次变化其实是占据了主动性的。

    当然,异化右江的力量之强,可不是单纯地同步某个目标可以解释的,亲身体验到的。有别于其他最终兵器的神秘,一直都是让我处于下风的真正根源。所有,才需要我在调整自己的移动状态,进而干涉对方移动状态的的一个极其微小而精确的时段过程中,进行最大程度上的干扰。

    我觉得自己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的行动,都存在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变量——我会在异化右江的思维锁定中恍惚多长时间,而异化右江会在这个时间中,突进多少距离,抵达哪一个位置,就成为行动中最关键的部分。而这些问题,都不是可以完全预测的,哪怕一时正确,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让自己瞬间失去之前积累起来的优势。

    我奔驰着,恍惚又清醒,清醒又恍惚,和异化右江的对位,就这样在一秒内忽远忽近。根据我们之间的距离和方位,我可以选择使用匕首和左轮进行牵制或反击,四级魔纹当然可以制造出更多的武器,更多的障碍。但是,思维的转动和身体的运动,已经达到极限状态,无法再腾出一丝余力,去针对更多的武器和使用方法进行调整。

    期间,我也尝试让盘旋在空中的夸克对异化右江进行骚扰,然而,再诞的夸克无论在运动能力还是神秘性上,都不足以和异化右江正面周旋,哪怕是从侧面进行骚扰,也差一点就被捕捉到。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夸克虽然是使魔,但却不会对当前的局面产生太大的影响。

    围巾又一次袭来,我又一次加速,在加速的瞬间,将匕首插入围巾中,利用相互作用力将其剖成两半,然后从这两半之间穿出。我十分清楚,这两半围巾很快就如同分成两截的蚯蚓可以成为两条蚯蚓那样,在数量上完成增殖。而且,速度很快,在我第三步踏出之前,这种增殖就会完成。短短的三秒内,我已经遇到了三百七十五次这样的状况。

    不过,这些触手般的围巾可不会一直保持几百条。我已经在这繁复的攻防中,明确了这些围巾的一些特点,它分裂出来的部分,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能保持它原有的质地。只要围巾产生分裂,那么,无论是主体还是增殖体都会存在一个极短时间的弱化。并非是速度和灵性的弱化,而是自身的质地从“比钢铁更坚韧”,一下子就变成了“如同面团般松软”。虽然有些夸张,但两者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

    我的匕首要斩断正常的围巾十分苦难,但是要斩断这种弱化后的围巾却不费吹灰之力。

    我匕首的削掉刚刚长成的围巾触手,迅即就从天罗地网中脱身而出,当我从恍惚中醒来的时候,身体还在本能行动着,速掠也仍旧按照既定的方略进行增长。背脊出劲风袭来,我已经跃入阴影中。我如同游水一样。一边潜在水下,一边憋着气寻找另一个出口。而看不到顶,只有灰蒙蒙一品的天空中,更多的围巾就如同垂直落下的标枪。一群群地激射下来。

    在被贯穿之前,我已经跃出阴影,调整速掠,随手朝异化右江开了几枪。

    我不断地用四级魔纹制造特殊的枪弹,在短暂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长度内一口气用光。因为这是不断改进的枪弹,所以异化右江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随便就用身体抵挡。这些特殊的弹药全都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完全是以“阻滞对方的行动”为考虑进行各种各样的,可以想象得到的改造。

    同样的,虽然理论上,放下铆钉和接头人,可以让自己的动作更加灵活,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机会,在确保两人安全的情况下。完成行动上的处理。我一直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一旦放下铆钉和接头人,两人就会成为异化右江的靶子。我不认为两人的生死对异化右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既然我直觉感受到这样的结果,就无法将冒险将他们放下,因为两人的性命对此时的我而言是有意义的,哪怕这种意义仅仅是就感性而言。

    我觉得自己在这短短三秒的交锋中,就用尽了我这一辈子的脑力和想象力。我时而依循着本能,时而强行阻止本能。以思索出来的更复杂的方式,去调整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活动。我的整体运动是一个节奏,肢体的任何细微动作也是一个节奏,我在清醒和恍惚中交错。同样是一个节奏,乃至于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思维的停顿和急促,每一次感受到的内脏活动和血液奔流,都同样在演绎着节奏。

    这些节奏有时格格不入,让我动作变形。脑袋好似纠结成一团,但有时又会发生共鸣般,形成一种奇妙而顺畅的交互,看似已经死路一条的处境也会在这种状态下变成千钧一发,进而抓住机会,逃出生天。我和异化右江的战斗,虽然有固定的手段,却没有固定的运动状态和持续刹那以上的惯性。倘若可以捕捉刹那的惯性,那么,在这一刹那就会取得优势。

    所有的胜败,都在这一刹那又一刹那的争夺中。

    三秒钟——我觉得已经是太长的时间。

    哪怕是四级魔纹使者的身体,在这三秒的剧烈攻防中,也感受到了疲倦。然后,我被击中了。

    只是一次恍惚,也许是对恍惚的时间计算错误,也许是异化右江完成了对我此时状态的适应,我努力构建的节奏,以节奏为核心的防御,一瞬间土崩瓦解。

    我用匕首挡住了一条围巾,用子弹击偏了六条围巾,歪斜颈脖,躲开直击脑袋的一条围巾,却被剩下两条围巾贯穿了胸口和腹部。我尽量让这些攻击避开了铆钉和接头人,却被贯穿身体的围巾钉在地上,就如同几秒前的铆钉那样。

    哪怕心脏被击破了,对这个身体而言也算不上致命的伤势,我抓住围巾,阻止它扩大伤口。紧接着,漫天飞舞,如触手般灵活的围巾消失了,从空中,从我的手中,只剩下围绕在异化右江身上的那一圈。她的左眼球突然抽搐起来,反而让她停止追击。她似乎想要跳起,但一瞬间,她所在的空间,包括她自身就变得“扁平”。

    “扁平”的东西,和原本立体的四周,产生了一种极为清晰的分界线。看上去就像是空间扭曲了,但这种异常却没有产生四下辐射的冲击。有一束光从远方横跨天际,破空而来,在连锁判定中,它的轨迹将会贯穿空间的分界线,然而,“扁平”的异化右江也已经来到分界线处,也没有特别的动作,就这样一脚踏出,离开分界线的这部分身体,在观感上复又变得立体起来。

    异化右江一半是“扁平”的,一半是“立体”的,位于在分界线上的身体好似错位折叠起来,诡异却又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我知道,这是怎样的神秘在发挥作用。

    眼前的情况,明显就是姗姗来迟的命运之子诺夫斯基的“降维”,和异化右江的“newtype”产生碰撞的结果。

    然而,似乎newtype所带来的适应性,连“降维”都无法产生足够的影响。

    在诺夫斯基化作光袭来的同时,异化右江也在最终兵器的特性下达到对等的速度。

    我也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观测和参照,加速到更快的世界中。

    我十分清楚,这一次的战斗,其基本的速度就是诺夫斯基此时所表现出来的速度,因为诺夫斯基并不具备速掠这样灵活精细的速度调整能力,或许也不清楚最终兵器的特性。他此时的速度,已经是我过去所看到过的,他的最高速度。

    竭尽全力,不留余地,在神秘专家看来,是解决战斗的最保险也最直接的方式,但是,倘若对手是最终兵器,却是极为危险的策略。

    我希望诺夫斯基已经做好了准备,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提升。我虽然可以比他们两个更快,但是,一旦我完成加速,异化右江就有可能把参照物重新设定,从而同步更高的速度,而一旦诺夫斯基无法达到这个更高的速度,那么,他的失败就会更早到来。

    诚然,五十一区和其他神秘组织,那些尚未出现的神秘专家,以及诺夫斯基本身,都并非是依靠“速度”取胜,但是,异化右江也同样不是。异化右江可以加速到更快的境界,但这仅仅是最终兵器自身神秘的附加效果而已。(未完待续。)

1474 五分钟

    阴风呼啸,空间分裂,稀奇古怪的现象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在我的眼前,那一个平面和立体的交界处,女性身体的怪物“异化右江”一步跨出这条分界线,她的身体仿佛折叠起来,一半扁平,一半圆润,而连锁判定观测到了极为错乱的运动,而这些信息挤入脑海中,则化作一种错乱的感受。我知道这是什么命运之子诺夫斯基的“降维”,正在和异化右江的“newtype”发生碰撞。仅仅就眼前所见而言,异化右江完全适应这种降维神秘所造成的各种异常情况。我所见到的“分界”,完全无法阻止异化右江,她就如同通行于一条平坦的道路上。

    降维之后,是诺夫斯基化作光袭来,那光仿佛割裂了天空,留下长长的尾迹,一如流星坠落,直射异化右江而去。最终兵器的同步神秘让异化右江抬头见到这坠落的光之时,又迈了一步,下一刻身形就在我的视网膜中化作残影,而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她已用相同的速度正面迎向诺夫斯基。

    我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基础的速度值就将会是此时诺夫斯基所表现出来的速度,倘若诺夫斯基无法在这个速度上继续加速,十有**不会是异化右江的对手。在无法限制对方速度的前提下,必须不停加速到更快的境界,才是习惯于高速战斗的神秘专家对抗最终兵器的基础。我已经用自己的尝试证明了,倘若对手只是一个最终兵器的话,通过调动自己的节奏,严格递增自己的速度,是完全可以对最终兵器造成一定干扰和牵制的。

    光线和身影如同螺旋般缠绕,交错上升,时而突然转折,时而划出陡峭的抛物线,时而奔向远处,时而贯穿地面。又一路带着地裂前行,之后破土而出。它们碰撞,分开,又碰撞。哪怕纠缠在这一起的时候,也如同电锯鸣响般,传来不间断的刺耳的声响。有火焰在它们身上绽放,又电光在它们身边环绕,又气浪的喷涌。继而就是冲击波的四面扩散。空间在扭曲,它们所到之处,有时背景就如同一片平整的画,有时这幅画被割碎了,画中的景物便撒出来,变成真真切切的实物。

    仅仅从场面来看,短短的三秒内,诺夫斯基和异化右江的交锋次数比我之前更少,但在形势上却比我当时好上一些,似乎还可以坚持更多的时间三十秒?一分钟?我也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观测和参照,加速到更快的世界中。

    有诺夫斯基正面对抗异化右江,我总算有机会安置铆钉和接头人了。不过,如果只是诺夫斯基一个人的话,同样是无法坚持太久的。我不清楚其他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既然诺夫斯基已经登场,那就表明其余人应该也会接二连三登场。如果他们真的趁我、铆钉、接头人和那个被分尸的神秘专家抵挡异化右江的时候,做了更多的布置,那么接下来应该还会有更大的变化。

    我不知道异化右江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一鼓作气消灭我们,反而让其他人有了更多的活动机会,但对我们这边来说,哪怕这同样是一个纳粹的陷阱。我们也必须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和计划执行下去。因为,也许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应对了。

    说是黔驴技穷也好,说是各施奇谋也好,总之事到临头,比拼的就是谁能撑到最后,任何外因和内因都是不重要的。

    我在第四秒将铆钉和接头人带到一千米外。但是。战场上已经化作一片荒原,哪怕是在这个千米外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遮蔽物,而天上地下都在飞驰纵横的两个怪物,已经将战斗范围扩大到了千米之外,因此,哪怕在这个地方,去眺望交战双方的时候,上一眨眼他们还在遥远的天边,下一眨眼就有可能已经来到近在咫尺的身边。如果想要更加安全的话,至少要前往半岛边缘,然而,既然战场就在这里,铆钉可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将两人放在地上,铆钉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脸色仍旧苍白,但胸口被围巾刺穿的大洞已经开始愈合,他每一次呼吸都痛得浑身打颤,而这种痛苦显然不仅仅是因为**的受创造成的。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抓住披风,我回头看他想说点什么,旁边的接头人已经发出闷哼,沉沉转醒。她身上的伤势比我还浅,脑袋也清醒得很快。

    她在问“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巡视四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让人觉得仅仅用观察,她便分析出了当前的处境。当然,详细的情况还需要其他人来解说。不过,战况紧急,我只是对她点点头,具体的情况会交给铆钉解释。

    “我们需要五分钟。”铆钉没头没脑地说。但其实我可以猜想到他在指什么。

    “我们有计划,异化右江的存在不是秘密,我们要针对月神时,就已经判断她肯定会参与进来,只是没想过她和月神的关系……我们原本以为它们是分开的个体。”铆钉说到这里,顿了顿,喘了几口气,他似乎伤到了肺部,“现在的情况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既然开始的时候就判断过异化右江的情况,我们对异化右江也有过防范,同样是利用这个半岛的情况。我们制造的结界,是以压制月神为基础的,异化右江的优先度要靠后,不过,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能够改变目标的优先度。”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在目睹到异化右江吞噬月神的场景后,这些神秘专家已经决定更改计划。异化右江在登场的时候,给众人的压力就不逊色于月神,之后又出现了月之眼的魔法阵,那些给人强烈印象的变化,都会促使异化右江在众人心中的威胁性直线上升。铆钉身为nog队伍的最高指挥官,其身份的重要性,更在他所拥有的神秘上,即便如此,他也是从一开始就留下来正面阻截异化右江的人员之一,这也同样证明了,他所在执行的任务。在整个计划中是多么重要的一环五分钟,要将曾经抑制月神的结界修改成抑制异化右江,需要预估五分钟的时间。

    “现在过了多长时间?”接头人在一旁问到。

    “十三秒。”我回答到,也许更多。也许更少,我并没有准确的计时,但本能的判断,让误差绝对不会超过三秒。

    “十三秒?”接头人愕然,铆钉露出苦笑。我明白为什么如此,十三秒相对于五分钟,实在是太短暂了,哪怕五分钟在正常的作息时间中,也同样十分短暂。但是,这就是高速战斗的结果,每一个人所要面对的时间线,都会从感受性上被极限拉长。

    看到两人的表情,我不由得安慰道:“诺夫斯基出现了,证明情况或许比我们想的更好。”

    诺夫斯基的出现。是否肩负着和铆钉等人一致的任务,目前暂且看不出来,但是,以诺夫斯基的身份和对五十一区的意义,他的出现只会暗示两种结果:要不情况还在掌控中,他的登场是有的放矢;要不是因为形势已经崩坏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他的登场是为了殊死一战。但是,显然,如果是后者那种恶劣的情况,此时还藏匿着的其他人。也会一鼓作气发起冲击。

    只有诺夫斯基一个人,在我们的阻截崩溃的时候接过接力棒,或许并不是什么糟糕的情况。他是否可以战胜异化右江在我看来几乎不可能却也并不重要,他的出现。意味着还具备转机,对抗纳粹的一方还没有完全崩溃,陷入绝境,这个意义无论是对铆钉等人,还是对我的计划而言,都是同样正面的。

    所以。哪怕和诺夫斯基有过矛盾,还曾经你死我活地打了几场,但我仍旧觉得,自己必须去帮他一把。

    诺夫斯基仅仅就神秘性来说,的确很高,能够利用五十一区中继器的力量,也是他最大的优势,但是,从进入神秘圈的时间来说,他仍旧只是一个新人,缺乏对最终兵器的经验。亦或者说,我认为,自己目前是整个末日幻境中,最了解最终兵器的人。

    哪怕没有中继器在背后撑腰,哪怕之前打得有多被动,我也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好。

    我并不认为,这场战斗没了我,各方神秘组织,这些有着自己想法的神秘专家们就一定会失败,也从不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拯救世界。只是,我并不会因为“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之类的原因,就刻意不去做什么,不会因为在“有没有我多没关系”的前提下,就躲起来不帮助他人,不会因为“其他人还有底牌”就去故意做一些刺激他人的事情。

    我有自己的计划,我在执行自己的计划,我必须确保计划的成功,这些很重要,但这种理性所能理解的重要性从来都没有凌驾于任何感性之上。

    “五分钟吗?我明白了。”我平静地对两人说,没有理会他们表情的变化,也没有打算再听他们的长吁短叹。现在无论说多少都没用,他们必须相信我可以做到。哪怕他们还可以打出几张牌,但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每一个可以派上用场的神秘专家都是重要的,都是必须尝试去相信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也不会将其他人想得多么阴暗。

    “我相信你,高川先生。”铆钉鼓起气力,在我背后说到。

    我已经转身而起,听到他的话,便点点头,说:“我也相信你们。”我没有说谎,哪怕有过许多龌蹉,阴谋和对峙,有过种种伤害对方的行为,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们是以“网络球”的立场来说话,我仍旧会相信他们。也许这是很天真的念头,很幼稚的态度,但对我来说,这个念头和态度的背后,曾经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生死与共的怀念,才是我在深深的绝望中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我相信,人哪怕在面对死亡,面对阴谋,在以一种尖刻的态度,执行自己的计划和信念的时候,也仍旧不会是完全冰冷的。身为社会性动物,人性中的温暖永远不会消亡。所以,哪怕只是一秒也好,我也愿意让自己沉溺在这种只因为信任而做出的承诺中。

    在众多高川中,我是感性的,我的行动,是以理性为判断,却以感性为动力。

    我不打算改变,哪怕过去的我吃过许多苦头,而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我抬起头,天空已经彻底变成了水墨画一般,静止的,仿佛只是一片叫做“天空”的背景。一道闪光掠过,紧接着又掠过一道红影,它们的移动鼓荡着空气,让飓风在冲击中越来越猛烈。它们就如同风暴中追逐的海燕,在无尽落下的灰烬中穿梭。时而它们会停下来对峙,诺夫斯基哪怕在远远看去,看不清轮廓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从那轮廓上传来的吃力狼狈的味道,而与之相对的异化右江,则在那一圈围脖的招展中,愈加显得犹如一团烈火。我不由得想象她的左眼癫狂乱转的样子,不由得在某一刻,感受到这颗眼球的视线,从我们这边扫过,向着更广阔的半岛空间辐射,她还在寻找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那么,我这就去了。”我对铆钉和接头人说。在他们做出回应之前,速掠超能已经展开,无形的高速通道沿着平坦的荒原,向着视野可以观测到的尽头延伸。连锁判定的范围开始扩张,以模糊的方式,锁定了肉眼难以捕捉其具体移动状态的诺夫斯基和异化右江。千米的距离,对过去的我而言,已经几乎是失去观测的范围了,但是,现在的我并不仅仅只有我。

    夸克仿佛撕裂了云层,出现在我的眼中。它在空中俯冲,在向交战中的两个怪物翱翔。一如过去那样,我的连锁判定传达到了它的身上,又以它为中继,向着远方扩散。

    然后,我开始疾走。(未完待续。)( )

1475 伪超体验

    黑水在消退,在更早之前,四十亿人份量的黑水从半岛外涌入,一鼓作气淹没了视野可见的区域,在半岛山林变成荒原前,每一条沟壑和凹陷都被黑水填满,从高空望去,只见到这些黑水汇成江流湖泊,浩浩荡荡一直绵延到半岛边境。四天院伽椰子成为现场最强的力量之一,可以和月神正面作战,就是如此巨量的黑水的功劳。哪怕是在我陷入月神的精神侵蚀的时候,四天院伽椰子也能凭借和黑水的一体化,消弭意识失常形成的劣势。在黑水没有消失,没有发生异常的情况下,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四天院伽椰子。无论是阮黎医生的理论,还是爱德华神父的计划,本质都并非针对“四天院伽椰子”这个个体,而是针对黑水。

    如今视野范围内可以观测到的黑水正在大规模的减退,荒原愈加显得干涸,就如同被带走了残留的一丝活力,犹如戈壁正在变成沙漠。留下来的土石是干涸的,松散的,表面布满了坑洞,就如同煤渣一样,让人觉得哪怕扔在水中,也会浮在水面上,被这绝望地呼啸着的狂风一吹,随时都会化作沙尘,更别提如今战斗正酣,随时随地都会传来巨大的冲击波。砂石的飞扬,愈加细碎,被狂暴的气流席卷着,令天地昏暗,仿佛是一出永不停止的沙尘暴。

    黑水的消退也证明了其他神秘专家正在行动,至少四天院伽椰子和爱德华神父一定是在行动着的。黑水对两者的意义与众不同,无论爱德华神父在之前对我透露的信息有多少真假,黑水本身的神秘性,就足以让它成为某种更大型仪式的源头和材料。

    从异化右江吞噬月神,到我们狙击异化右江,期间的时间其实十分短暂,但却吸引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当我重新注意到黑水的时候,已经有一种新的异变即将产生的感觉。似乎从侧面证明了铆钉所说的“五分钟”并非是无的放矢。

    黑水的消退绝不会毫无缘故,也很难想象,这会是暗示着四天院伽椰子的败亡。我只有一双眼睛,所观测到的范围。也不会超过连锁判定所能观测到的范围,所能理解的事态,同样不会超过我已经认知的情报。我相信,在我所无法注视,所不能观测到的地方。有着攸关于这场半岛之战的事情在发生。有许多异常的情况,他人的图谋,计划和计划之间的冲突,矛盾和妥协,说服和战斗,正在半岛的某个角落,乃至于半岛之外的末日世界里,和我这里的战斗同步进行着。

    每个人都在争取时间,但每个人需要的时间都是不同的。我觉得和异化右江的战斗,要撑过“五分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而这“五分钟”会变得十分漫长,但或许有人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因为各种缘故,完成自己的计划,重新加入战场中。

    就目前观测到的情况而言,存活下来的神秘专家极少,但是,已经出现的主力中,基本由五十一区和nog队伍的成员构成,但这个中继器世界里。并不是只有纳粹、五十一区和nog成员组织在活动。从开始到现代,太过剧烈的形势变化,以及对大放异彩的五十一区的瞩目,几乎让人忘记了。在这个世界里,可是还有着一群从末日幻境中侵入的末日真理教。我可不觉得,它们会一直坐视形势变化,只在幕后推动五十一区,进行间接的干涉。

    末日真理教一定会入场,这个想法。就如同坚信如今的劣势绝对不会被各方放任的想法一样坚定。

    异化右江真的很强,而且,大概还会变得更强,不过,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神秘组织,哪怕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也绝对不容轻视,他们的存在让这个战场充满了变数和可能性,他们的神秘和背景,以及中至少三台中继器的干涉,也足以让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做出任何可能翻盘的行为。

    我在无形的高速通道中奔驰,在脑海中重新审视现况,并对自己的计划进行微调。铆钉只提出了“坚持五分钟”的请求,但是,对我来说,这短暂的五分钟里所能发生的情况,并不仅仅是“坚持”就足够应对的。

    为了防止异化右江的观测和同步,我克制着自己“比其他人更快”的习惯,将速度维持在和诺夫斯基相近的水准。我可以想象,当我不断加速的同时,异化右江也有可能完成同步加速,而让速度虽然很快,但或许已经接近极限的诺夫斯基,在这种无止尽的加速中彻底崩溃。他的神秘在过去已经表现出不输给“速度”的一面,但是,异化右江的优势,也从来都不在于“速度”这一环节,当她的速度上升,并非是优势上升,而是劣势补完,我不觉得诺夫斯基拥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不断变得完美的异化右江。

    控制节奏,控制速度,控制自身运动的频率,面对最终兵器,“快”已经不能算是绝对的优势。我回想着之前交手的体验,不断调整自己的策略和行为细节。夸克再诞后,我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虽然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描述,但是实际效果已经在之间的战斗中体现出来。在异化右江的强势面前,无论意识还是身体,乃至于综合层面上可以做出的行动,如今的我都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

    我的攻击模式是单纯的,魔纹使者的神秘表现出的单一性,让我能够搭配的力量并不多,这种单纯的攻击模式纯粹又极端,其实并不利于控制战斗节奏。不过,我一度总是将控制敌我双方的战斗节奏,控制战场上的优劣偏向,视为控制节奏的全部,但现在想来,虽然并不是错误的,但对我自身的战斗风格而言,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需要控制的,不是敌人,也不是形势,因为,我的能力和天赋。以及意识观念和经验基础,都不足以支撑自己完成这种相对全面,理论倾向于完美的控制。因此,我所能控制的。只能单纯是我自己。控制自己的每一次思维和行动,控制自己的每一根肌肉和神经,控制自己所拥有神秘所能达到的效果,就如同开车一样,每一次都踩实油门。的确可以获得最大的动力,但在极限速度的竞赛中,却从来不是一直将油门踩到底就能获胜的。

    比谁都要快,的确是一种优势,然而,既然对手不是“比之更快”就能解决的,为什么不能缓下来呢?我一直都有这种想法,但是,真正能够应用在战斗中的技巧和经验却不是很多,仅仅是用嘴巴说话。我可以找出无数种自己一直难以做到的理由,但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从来都没有机会去想这些理由。

    在高速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时间一次次去实践自己的想法,在瞬间就分出生死的战斗中,所有只存在于设想中的办法,都会在执行之前,就让人面临巨大的恐惧和压力。

    是的,那是必须全身心施展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东西,去保住自己的性命。去夺取对方性命的战斗。没有后悔,没时间后悔,发生错误也来不及挽回,必须直接吞下苦果。没有立刻死去就是幸运的战斗。

    很残酷,却没有办法。

    因为,我只有这种力量,只有这种神秘,当对神秘的世界变得熟悉时,已经不知不觉在接踵而来的实战中完成了自己的战斗风格。而且。没有太多空余的时间,和宽松的机会,去验证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想想看,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从解除神秘到死亡,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吧。当时1999年就是预言的世界末日,而我在1998年的春夏交际接触了神秘,却连1998年的冬天都没能挺过。

    抵挡病院现实后,存活的时间更短,大概就是几个星期。

    每一次都要面对紧迫的事件,接踵而来的战斗,让人难以喘息,一件事件结束之前,就已经牵连出另一个事件,每一次都有多个事件同步发生,纠缠,复杂到了哪怕拥有他人的情报支援,也无法还原事件真面目的程度。因为,其他人也只是扮演着复杂局面下的一个角色,只能看到自己可以看到的东西,哪怕看起来很重要,但在并发的多事件中,能够亲身参与的也仅仅是其中之一。

    将我和他们所知道的东西汇合在一起,所能得知的情况,也仅仅占据了全部情况的极小部分。

    在这样充满了时间限制和观测限制的条件下,我虽然不断思考,但却根本没有机会,去证明自己所思考到的东西,我所下出的结论,至少有三分之二是仅从个人角度出发的猜测。我所书写的故事,描绘了我自己的冒险,却从来都没有勾勒出那些神秘事态的真实。

    真实是存在吗?是的。但是,那是以人的视角,无法观测到的庞大和复杂。

    我只能看到自己可以看到的东西,只能思考基于自身理解的东西,只能做出自己有机会做出的行动。

    但是,倘若我并不仅仅只有我呢?

    我是高川,但是,高川从来都不只有我。

    我是一个个体,但是,“高川”这个名字却来自于延续性的众多人格个体。

    每当“高川”成为一个“我”,“我”便展开属于自己的故事。

    哪怕观测范围有限制,同样只能基于自己的所知进行思考,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去尝试各种各样的行动。但是,当每一个“我”的观测都不完全是重复的,当每一个“我”的思考都基于有所不同的认知,当“我”所遇到的机会也不一样,当“我”身处的世界不尽相同,让“我”所做出的选择也必然有所不同时,“高川”便不再是狭隘的。

    我的身上所存在的,已经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唯一而独立的“我”的资讯。可谓是托了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计划的福,义体化的高川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整合所有的“我”,完成一个“最终高川”的基础而存在,从义体高川之中再诞的我,同样携带有这部分整合过的资讯。

    这些资讯,就如同印象,如同本能,如同直觉和即视感一样发挥作用。无论是我在意还是不在意,它都是如今的“我”的一部分。而且,不仅仅是被义体高川初步统合过的“高川”,此时的我体内,还有着末日代理人“卡门”,这个在理论上,也同样是“高川”一部分的异常存在。

    尽管我对这些理论什么的,都不太清楚,但是,既然本能接受了这些结论。那么,就一定不完全是错觉。

    我挖掘过夸克和卡门的力量,那么,又为何不能挖掘过去的每一个“我”的力量呢?

    我所没有时间体验,没有机会选择,因为视野和思维的局限性,而无法去具体想象的东西,或许就存在于延续“高川”的每一个“我”之中。

    既然“高川只有一个”,既然“成为一体”是必然,那么,就在这里进行预演吧——这也本来就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这个迸发的念头,就如同一朵炙热的火花,瞬间点燃了我的心灵。

    我完全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去思考不这么做的理由,我觉得所有的想法,都在这一刻,被这个念头串联在一起,让我产生了更多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在形成完整的形状前,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独立的轮廓,而和其他的想法混成一团,让我的脑海仿佛陷入混沌和空白中。

    即便如此,我仍旧可以感受到,血脉偾张的力量宛如电流般,一瞬间在无数条神经回路中滋长。

    它迅如闪电,在精密到某种极致的时间间隔上,以难以描述的方式,将那些仿佛存在于基因深处,存在于平时没想过,没有注意到,甚至是一直都没有活动过的胞核组件中的信息抽离。未完待续。

1476 伪超体验2

    每一个“我”都是高川。●⌒,

    每一个“我”都在经历着似是而非的人生。

    每一个“我”都拥有不同的选择和行动,有着区别于其他高川的地方。

    即便如此,这每一个的“我”都仍旧是“高川”。“我”并不唯一,但是“高川”只有一个。

    在这个末日幻境中诞生的义体高川身为“最终高川”的基础,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的计划中,其本身就是唯一高川的容器,这些事情我是有印象的,因为这是义体化的高川自己清楚,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接受的事情。恐怕,这就是他所认定的,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使命吧。

    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是高川,和我一样的高川。

    而从他的内部再次诞生的我,自然也拥有统合其他“我”的基础,这些是我非我的资讯,早就以“印象”的方式,存在于我的幻觉、直觉和即视感之中。

    我无法看到超过自身视野之外的事情,无法理解超越自己知识的东西,无法获得自我行为之外的经验,但是,那曾经存在过的“我”们,看到过我没看到的事情,拥有我所不知道的知识,理解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拥有我所不曾做出的选择和行为,获得了与我截然不同的经验。对我如今的个体而言,那些可以想到,却因为各种因素无法做到的事情,大概在那些“我”们之中,已经有人做到了。也许“速掠”是“高川”所拥有的,却对每一个“我”来说,其表现形态都不相同。但是,节奏和控制节奏,频率和调动频率,是可以通过调节速度的快慢,调整动作的韵律,完善身体的平衡性,从而单纯以“高速运动”的方式体现出来。

    我无法慢下来。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无法在速掠中,在拥有相对快的特性中。在总是能够比别人快,但他人也总是在加速的战斗中,让自己缓下来。我的速度是不断攀升的,这是一种节奏,是优势。但也会在某些时刻,变成禁锢自己的劣势,因为,我能奔驰在单行的快车道上。

    但是,在过去曾经存在过的无数个“我”之中,一定有谁以“速掠”为基础,完成过这种节奏、频率和平衡性等等,在更大范围内的调整吧。

    我阴影跳跃的过程中,挖掘过夜鸦夸克和卡门的力量,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几秒后的接战前,深入挖掘的曾经存在过的“我”所留下来的,化成了印象的那些资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却冥冥中可以感受到一个声音,在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那个声音扯住,不断下坠。

    我的思维失去内容,我的想法失去轮廓。我可以感受到,血脉偾张的力量宛如电流般,一瞬间在无数条神经回路中滋长

    它迅如闪电,在精密到某种极致的时间间隔上。以难以描述的方式,将那些仿佛存在于基因深处,存在于平时没想过,没有注意到,甚至是一直都没有活动过的胞核组件中的信息抽离。是的,我只能用“信息抽离”去形容这种感觉。

    在世界进行亿万分之一秒的转动前。这种抽离就完成了,然后,在无法形容的下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点上,我眼前的世界消失了不,应该说,只是视野笼罩下的半岛范围消失了,却有更多的画面在更迭。

    我仿佛悬浮在一个无尽深邃,又没有任何光线的深渊中,继而有无数的光点在我身边亮起。光点拉伸,变成平面,这些镜子一样的平面又开始向前深渊落下,我不由得转身去看,去来不及看清全部,每一次目光落在这些镜子上,都仿佛可以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在一个似曾相识的环境中,做着自己想过,却没有去做的事情。

    我知道,每一个镜子中的“我”,都是一个高川。

    每一个高川,都有着自己的经历,有过自己的生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从诞生到死亡,无论是多么短暂的时间,镜子里的“我”都是完整的。

    我在恍惚中,只觉得自己走入了镜子里的故事,成为镜子中的自己。我在看着“我”,体验“我”,成为“我”。我经历着不同的事件,遭遇相似又不同的人们,做出自己想要尝试的选择,然后,这些行动成为知识,成为经验,成为印象,成为自己认同的东西,成为自己的“现实”和“真实”。

    我看到的镜子在我的脚下破碎,在坠落深渊那无法直视的深处前,就已经化作光点崩散。

    仿佛是几生几世,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我回过神来。

    我一下子就理解了,许多一直存有疑虑的东西,就像是我一直都明白那般。

    我的速度在降低,然后猛然提升,在我的感受中,无形的高速通道已经不再是一条确凿的实线,而速掠也不再是原来那般样子。

    从静止到第一步的最大速度,从当时的最高速静止下来,这些行为倘若完全依靠身体进行的话,负担当然是十分沉重的,然而,我的速度提升,并非是依靠生理上的强壮,而更像是从当前环境中分离出一个只供以自己行走的环境,也就是那条无形的高速通道,通过移动环境的差异性,达成在外部环境中,他人眼中的“急速”,而对于在无形高速通道中奔走的我而言,我其实并不“快”,而仅仅是无形高速通道外的世界变“慢”了。

    魔纹构成的这种速掠超能,对我而言是感受不到任何负担的,它就如同一种本能,一种只需要念头生出,就可以完成的现象。唯一需要花费的气力,就是“在无形的高速通道中以正常的速度奔驰”而已,以四级魔纹强化过的身体,这种程度的运动量,哪怕是一个月都不停地奔走,都不会觉得疲劳。

    在某种意义上,速掠的使用甚至比我进行思考的消耗更低。它的易用和可以轻易抵达高速,甚至让我不得不怀疑,它的启动和维持。并不是由我进行维持的。这种魔纹超能,也极有可能并非我自身的特性,因为,它并非是我自主觉醒的力量。而是在晋升三级魔纹的时候,由魔纹强制构成的超能。这也意味着,速掠超能也许和我此时拥有的意识行走能力一样,是来自于“江”的力量。

    只是,比起半吊子的意识行走。速掠超能还在不断地完善,不断调整,不断补完,而这些变化也完全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对比起我过去对速掠的理解和印象,才能察觉到此时的速掠和过去的速掠相比,几乎就是两种东西尽管表面现象是一致的,都是通过无形的高速通道达成速度差异,但是,其本质似乎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比最初拥有它的时候更加神秘。

    倘若换做他人,势必会对速掠这种力量感到戒惧而烦恼吧,亦或者完全就不会将这些可能性放在心上,但是,我是明知道而坦然接受的。

    我接受了“江”,所以接受了所有可能和她有关的一切。

    而从这种接受中,我获得了力量,得到了改变和拯救什么的希望。

    过去曾经存在过的那些“我”和现在的我有不少不同的地方,至少在速掠的应用上,让我依稀觉得。这些同样名为“速掠”的高速移动,其本质和神秘性,以及对“高速”的达成方式上,都和速掠超能有着极大的差别。那些“速掠”无论多少。都会产生一些负荷。所以,那些“我”的技巧和经验,都是拥有一个前提和一个极限。

    但是,这些前提和极限,在我的速掠超能面前几乎可以不存在。

    我的高速移动比任何一个高川都要自由,顺滑。没有任何惯性,我可以是风,是光,是比意识更快的一个悄然迸发的念头。但哪怕比光更快,也不会产生超光速的某些物理现象,也同样不会让自己承受超过自身承受能力的负荷我一直都对此感到恐惧,因为它太过自由自在,而超乎了个人的理解。

    不过,要对付的是诺夫斯基这样的人造怪物,亦或者异化右江这样本就是“怪物中的怪物”的可怕存在,没有这种完全超乎个人理解的力量是不行的。

    以神秘专家的认知而言,越是看起来可以解释的东西,神秘性也往往也是低下的。在神秘的战斗中,神秘性高会天然压制神秘性低的现象。如果没有和异化右江匹敌的神秘性,在战斗之中必然先天居于劣势。而我一度猜测过,铆钉所说的异化右江所具备“ype”,正是一种将神秘性之间的压制放大,变得更加直接,更加表面化的神秘。

    所有无法企及异化右江所表现出来的神秘性的神秘,都会在“ype”的作用下,对其影响削弱到最低,甚至可以无视的程度。但是,我疑虑的是,异化右江的神秘性是和“江”的神秘性统一看待的吗?倘若如此,我不觉得还有什么神秘性,可以在“ype”面前发挥作用。

    假设最好的可能性,异化右江仍旧是“最终兵器”能够拥有的神秘性,而“最终兵器”虽然被我视为“病毒”的映射,但其神秘性却远远逊色。“最终兵器”只是一种恶性表面化的存在,那么,倘若将异化右江视为特化型的“最终兵器”,那么,其神秘性或许也仍旧是表面化的,是存在一个极限的。只要她拥有极限,就意味着可以战胜。

    在这个战场上,将异化右江视为无止尽的强大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在某种意义上,不去“小瞧”她的话,一定会陷入绝望中,而连战斗挣扎的勇气都失去吧。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无法战胜这些“怪物”的理由,尽管,我可以找出各种理由。

    我希望一切都是模糊的,而自己所拥有的,这种自己所无法理解,让自己也感到恐惧的力量,正是“可能性”的基础。我期盼着,自己所拥有的可能性,也因为自己的可能性,而去相信他人的可能性。哪怕至今为止,这些“可能性”并没有让末日产生半点变化,也对末日症候群没有任何疗效。

    即便如此,我仍旧相信着,期盼着,渴望着,然后,行动着。

    我的心神凝聚到一点,我脑海中的其他想法扫荡一空,我只剩下一个念头,一种战斗的倾向,一种坚定的意志。在陡然的减速和加速,我习惯了那些曾经是“我”,如今是我的记忆、经验和本能,这些东西并不完整,更不带有个人的情绪、个性和倾向性,但是,仅仅是要完成战斗风格的变化,补充过去所想到,却没有机会完成的部分,却已经足够了。

    我觉得,在那一瞬间产生的幻觉,这一刻所达成的变化,就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提出的“最终高川”,是一种提前发生,并不完整的体验。也是此时不知在做什么的义体化高川同样需要经历的一幕。

    我和另一个我,同时存在于这个末日幻境中的两个“我”,将会在类似的幻觉中成为一体。

    我的体验并不完整,或者说,相对于完整的“最终高川”而言,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伪物,而当时的体验,也可以称之为“伪超体验”。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哪怕是伪超体验也是迫切需要的。

    无形的高速通道在我的四周碎裂,在这一瞬间,所有我自身观测到的,相对于参照物产生的位移停止了。而这些无形高速通道的碎裂,却维持在这种无法观测,却可以感受到的“碎片”状态,存在于我的四周,它们甚至是无法接触的,仿佛就是风,是空气,是水和沙尘的一部分,存在于每一个实体和非实体之中,在物质和非物质层面上共存。(未完待续。)

1477 伪超体验3

    无形的高速通道在我的四周碎裂,在这一瞬间,所有我自身观测到的,相对于参照物产生的位移停止了。而这些无形高速通道的碎裂,却维持在这种无法观测,却可以感受到的“碎片”状态,存在于我的四周,它们甚至是无法接触的,仿佛就是风,是空气,是水和沙尘的一部分,存在于每一个实体和非实体之中,在物质和非物质层面上共存。

    我有一种感觉,除非我“想”,否则它们不会消失。

    只是,倘若我一如之前,因为精神侵蚀而陷入迷惘,因为“思维锁定”的力量而无法“思”和“想”的时候,还会如同之前的速掠一样,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吗?

    答案需要在战斗中寻求,而一旦不如人意,就有可能死亡——然而,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我一直都恐惧着,但是,从来都没有在恐惧面前低头。我也害怕死亡,却从来都不会因为死亡而止步。

    一秒后,我站在大地上,眺望着近在百米外出窜动的身影。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两个怪物,在脑海中的呈现就如同一幅幅高速拍摄下的画面。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拆解为成百上千张静止的图案,又用各种直线和曲线,描绘出它们的运动状态。

    复杂的线所构成的长河广景,在我的脑海中奔涌着。

    我的心灵中有无数的光闪过,我的神经有无数道电流在回路中奔流,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但我仍旧感受到,身后的披风在扩散,就如同变成烟,化为雾,成为和天蔽日的乌云。我扔掉匕首,伸出右手。魔纹的力量便汲取着被这披风所化的遮天蔽日的乌云所包容的数据对冲余波。

    鸦骑士的铠甲在变得轻薄,形状和结构变得轻盈,但是质地也同样在发生变化,更多的漆黑纹路从右手关节部分钻出。蔓延到下腹、胸口、背脊和面罩上。一根长戟悄悄在背后成型,红底黑纹的长长绸带系在杆上,伴随着沙尘在风中飘扬,一招展是十多米,宛如血火和死亡的旗帜。

    下一秒。诺夫斯基和异化右江急速绕行数千米,不断在平面和立体之间产生变化的空间景象一个紧接着一个毁灭,波动从漆黑的裂缝中倾泄而出,迅即就让地面的土壤砂石被生生挖去一大块,就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嘴巴咬了一口。可哪怕是这样可怕的现象,也完全无法阻止异化右江的穿行。她的左眼滴溜溜地转动,完全无法让人猜度她到底在看些什么,但是她行走于这些毁灭性的现象中,就仿佛这些现象都是毫无实际作用的幻觉。

    我突然觉得,异化右江在那只左眼变动的霎那间。就将我锁定了。下一瞬间,诺夫斯基化作的光向外投射,异化右江却是轻轻甩了甩头发,脖子轻轻摆动,就让那深红色的围巾如同蛟龙出海,越是向前延伸,面积就越是宽大,又仿佛这种延伸没有尽头。

    诺夫斯基很快,但是,看似变化复杂的围巾却在一个呼吸中就将他在这一刻所处的位置完全笼罩。

    我怀疑自己看到的。就是中央公国神秘学中的古老神话故事,那些神明肆意挥舞着稀奇古怪却又经验绝伦的法宝。而敌对的鬼怪无论是多么奸诈狡猾,身怀绝技,也会在施展了本事之后。被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法宝一口气给卷了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间不容发的霎那间,加速到这一刻的两个怪物都无法企及的速度。我手持长矛,只觉得铠甲后的披风所化做的烟云随风呼啸而来,身处在无形高速通道中的我,每一次抬足。就如同踏在这一片深灰色的云烟上。一股力量举着我的身体,变得纤细精巧的铠甲便没了半点份量,我依稀产生幻觉,有无数的流光在神经回路中窜动,而我的身体便在这种复杂又充满了韵律的窜流中,完成了难以计数的运动细节。

    世界仿佛是静止的,就连仿佛身处另一个无法干涉的世界里的异化右江,举手抬足也变得缓慢。她的红围巾缓缓收缩,诺夫斯基的光人形态在这种迟缓的对比下,更是充满了疲态,哪怕红围巾的围剿其实充满了空隙,他的速度也不足以突破这些空隙。然而,就在此时,一条无形的通道,插入了这些空隙之中,我便在这条无形的通道中疾走。

    我知道自己很快,也知道,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我的快速即便是最终兵器也无法达到。诚然,在下一刹那,异化右江就会完成同步,最终让自己的速度和我持平,而彻底超越诺夫斯基,但在此时此刻的这一刹那,我仍旧是最快的那一个。

    他人一抬脚,我就已经越过了十万八千里——只在这一刹那,我觉得并非是夸张的形容。

    连锁判定让我观测到了天空中翱翔的夸克,观测到了它所能观测到的地方正在发生的一切,观测到了身后的披风在风中扯动,和那灰蒙蒙的尘烟连成一大片,观测到了自己倒持长矛,大步流星,而杆上的红绸带飘扬,越是靠近尾端,那火红的底色就越是鲜艳,那漆黑的纹理就越是深沉,不像是某种确切的物质,更像是一种正在产生的现象——

    那仿佛就是在燃烧。

    风云变色,飞沙走石,我的心灵原本是一片表面如镜,内底暗涌的湖水,但此时,湖面也如同这红绸带一样在燃烧,仿佛这湖中流淌的并非是水,而是如水的油。

    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诺夫斯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掉,所以,不管之前和他发生过怎样的冲突,不管立场和道理如何,我就是来了。换做之前,或许我拥有勇气和觉悟,却也许没有足够的力量,但至少在这一瞬间,我拥有从异化右江手下夺回任何人性命的力量。

    是的,哪怕只是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在无形的高速通道洞穿红围巾的缝隙的下一瞬间,我已经乘着恶风和灾云而来。我轻轻甩动手腕和手臂,长矛便在掌中旋转。红绸带也绕成一团,形如火轮,每一次旋转,就有一股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升腾。在异化右江完成速度同步。追上这段距离之前,我已经抓住因速度太慢而看似木愣的诺夫斯基,然后一棒打在这片红围巾上,将那本是破绽的地方,打出一个更扭曲的豁口来。矛尖一捅,锋刃一切,红绸巾一绞,那豁口便一下子变大了。

    异化右江停下脚步,在这一刻,她的速度已经和我持平,然而,遮蔽了这片空间的红围巾正在崩溃——原本的缝隙变成豁口,豁口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撕扯着,让那些织物一样的结构断成一截截。不出一个眨眼,便如同连锁反应般,扩散到一大半的围巾面积上。

    围巾崩溃的部分如同泡沫一样,在风沙中破碎了,不见了,最终只剩下正常长度的围巾,仍旧卷在异化右江的脖子上。我搀着诺夫斯基,站在披风化作的烟云上,悬浮于半空中。异化右江的左眼仿佛抽搐般迅速转动几下,猛然定格在我身上。让我觉得,她的确在正视这边。

    “我要放手了。”我盯着异化右江,却是在对诺夫斯基说。

    “高川?”诺夫斯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的失神究竟是想不到我的出现。还是被异化右江的思维锁定给阴了,我倒是全然没有深想。

    他之前虽然显得有些狼狈,最后落入下风也几乎是站在了悬崖边缘,不过,这些惊险都被化解的现在,他的声音仍旧中气十足。

    于是。我放开他。

    诺夫斯基的身形一挫,就矮了半截,从我身旁掉了下去。这个高度距离地面足足有二十多米,却摔不死一个神秘专家,更何况,诺夫斯基是一个“怪物”来着。他在下坠的同时再次化光,一次闪烁后,就已经在地上站稳了脚跟。

    “这家伙太诡异了。”诺夫斯基在下风大声说:“你想出对付的办法了吗?”

    “没有。”我一边回答,一边后撤,拉开和异化右江的距离。她的思维锁定简直就是无法抵挡,哪怕抵抗能力再强,一个瞬间的恍惚也是免不了的。这个距离,正是为了确保一个恍惚之后,自己还有回旋的空间。若是近距离的战斗,恐怕一个恍惚就会被她摘下脑袋了。

    “办法是你们在想的,而且已经在做了,不是吗?”我对诺夫斯基说。

    “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诺夫斯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似乎铆钉他们舍命拖延时间也要完成的计划,也不是那么值得期待。

    “你说她在等什么?”我转开话题问到。

    异化右江的战斗,从来都不是一鼓作气的。一开始局势很平缓,甚至让人觉得可以坚持下来,但异化右江猛然发力,总会让人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次发力之后,倘若没有一次杀死敌人,异化右江的攻势又会平缓下来。倘若是不明白最终兵器的人,恐怕会觉得异化右江就只是三板斧。然而,对我这样了解最终兵器的可怕的神秘专家来说,只会觉得她的行为模式之异常,绝非来自于她自身能力的缺陷。

    最终兵器相对于任何一个神秘专家都是没有缺陷的,如果出现了缺陷,要不是陷阱,要不就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在等中继器?”诺夫斯基随口玩笑般说了一句,但说出口之后,他的表情也有些阴郁。

    我再看向异化右江那没有任何表情,却因为异常的左眼而显得癫狂的脸,只觉得在这种癫狂的遮掩下,存在一种非比寻常的深邃恶意。

    也许,她并非是在“等”中继器。牵扯了她的精力,成为她最根本目标的,并不是眼前的我们,也不是在暗中行动的各方神秘组织,而仅仅就是中继器——所有正在干涉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中继器:末日真理教的,网络球nog的和五十一区的。

    这个家伙,是要把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当作诱饵,反咬其它干涉过来的中继器一口?

    但是,将整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变成陷阱,这不本就是我们预先设想过的局面吗?

    我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以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目前表现出来的状态为基础,对比其他几位代表了中继器力量的神秘专家,进行干涉强度增长的猜测。无疑的,伴随着半岛事件的深化,已经可以确认干涉的中继器力量就有nog和五十一区,而五十一区的中继器投入是最高的。nog方面,中继器玛索的行动诡秘,无从判断正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但是,仅仅从需求方面进行猜测,他们抽身离开的可能性还极大,目前的行为,大约可以视为和五十一区的战略性合作交易,而末日真理教方面的中继器干涉更是只在猜测中,并没有太过实质性的表现。

    异化右江此时的表现,是因为,这些中继器的干涉增强了,还是因为她在想方设法,让那些涉足未深的中继器全都加一把劲?倘若其他中继器对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干涉过深,真的会出现反向侵略的情况吗?

    虽然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是,只要朝这个方向去思考,就越是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些情况,会放弃自己的行动吗?会对此做出防备吗?最重要的是,能够完成自己的设想吗?

    我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想怎么做,不过,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五分钟,这是承诺。不管这五分钟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但是,在五分钟内座位牵扯异化右江注意力的主力,我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异化右江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我身上,那些熟悉的恐惧和压力,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

    我端起长矛,摆好架势。

    异化右江则摘下了一直缠绕在颈脖上的红色围巾。(未完待续。)

1478 连环

    我和异化右江悬浮半空,相对而立。我只觉得脚下踩着黑烟乌云,披风接天蔽日,就宛如中央公国神秘学中驾驭妖风,手持长矛而来的凶角。而眼前的女体用那恐怖的目光瞧来,呼啸于天地间的狂风也被衬托得虚弱。那只左眼抽搐了一会,就定格在正视我的角度上,我从那瞳孔的深处,似乎瞧见了自己的身影,而那身影也同样有一只左眼,荧荧中透露出些许骇人的红光。我对自己的认知,和我从异化右江的左眼瞳孔中看到的那个幻觉般的自我的身影,是相似却实质上有差异的——我几乎分不清,我此时所见到的,所感觉到的,所产生的第一直觉,以及连锁判定于脑海中呈现出的景象,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哪一个才是虚幻。

    我的幻觉和真实,仿佛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就已经混淆在一起。我所看到的世界,无论哪一个世界,都如同湖中月色。但是,哪怕只是镜花水月,也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一个真实的本物吧。

    我看不到,我想象不出,我就在这种如梦似幻中挣扎,然而,这样的我却是有力量的。有这么一种,可以在这样一个连虚幻真实都分不清的世界里发挥作用的力量。

    异化右江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四天院伽椰子和诺夫斯基等人,都是人疯狂后所变成的怪物,而现在的我呢,自觉得就是一个自认为是人的东西所变化的妖物。

    “在这里的,都不是完整的人呢。”我对自己说着,把长矛端起来。在中央公国有各种武艺的传说,而富江身上那纯粹的战斗风格,也一定是通晓枪矛的吧。但我没有锻炼过这种兵器的使用方法,和那些传说中枪枪连环的斗战技艺相比,我就只有快速和节奏,只懂得砸、拦、戳、扫,只懂得那些随便一个孩子都会用的粗野方式。

    但是,只要是中央公国的孩子。就一定向往过提马横枪的风姿吧,一定会在幻想中,找寻过那如蛟龙出洞,烈火燎原。焚山分海的强大吧。

    也许我是在幻想,也许我此时所看到的自己,只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证明自己很强大的幻觉,但是。这些幻想和幻觉,也必然会在这个真幻交织的世界里,成为我的力量显现。

    所以,当我觉得自己身穿铠甲,踩着风云而来,提着这把三丈红绸的长矛时,哪怕眼前的敌人是如此让人恐惧,如此难以匹敌的强大,在我的内心中,那战斗的意志也从未熄灭。我的心湖。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油,而这油,就被这敌人带来的恐惧点燃了,熊熊燃烧着。

    夸克在翱翔,我的连锁判定,借助它的眼睛和身姿,从天俯瞰,笼罩方野。

    每一丝风的流动,每一粒沙尘的漂浮。那无根之物的飘散,以及人和非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于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每一根毛发的颤动,都化作资讯,在一种无以描述的直觉中,构成我所需要的答案。

    异化右江摘下了一直缠绕在脖子上的红围巾——哪怕在之前激战正酣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手臂,仍由这抹深沉的红色肆意又张狂的围猎着我和诺夫斯基。现在,她终于拿下来了,我感觉到,她将第一次,用自己那深沉的恶意,操使这个可怕的武器。我并没有忘记,这深红色的围巾的原型,是一个曾经捕捉月神并将之强行转化的巨大魔法阵,那是和那只月之眼一般,无法猜度到底有多么诡异的现象。

    红围巾看似织物,但本质并不是,它只是暂时以这种实体形态呈现于人们眼前的现象而已。哪怕视为武器,也至少在临界兵器的档次,更有可能在这之上。

    我的手中没有临界兵器,也没见过侵攻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神秘专家们有带上。

    我一直都觉得,这就是自己战斗能力的缺陷所在,但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只因为,我觉得,在那一次次的变异和追寻之后,汇聚了诸多曾经存在的“我”,汇聚了夸克和卡门,最终所成为如今这个模样的自己,正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姿态。

    异化右江手中一招,红色围巾就仿佛失去了那实物的质地,失去了那长长的形状,变成一抹朦胧的如雾如幻的红色。这红色飞速熏染着四面八方的空间,就好似一滴墨落在水中,倏然就散开来,将一杯水都染成了它的颜色。

    我听到乌鸦在鸣叫,仿佛只有我才能听到,那沙哑的,凄厉的,不详的,凶恶的叫声。

    我在脑海中“看”到了那仿佛幻觉般,不断浸染成红色的过程。我看到了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次序混乱,节奏不一,从而在速度和范围中产生的间隙,于是,一段段散碎的无形高速通道,就插入到这些空隙中。这些间隙的产生和消失都是无序的,混乱的,难以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贸然进入,一次成形的无形高速通道也只会被搅成碎片吧,我没有尝试过,只是这么觉得。然而,本就是断裂的,以碎片方式呈现的无形高速通道,却在空隙成形的一刻,便见缝插针地同步出现,又伴随着这些空隙的消失而消失。

    这个无形通道碎片的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在尝试着将自己连接起来。

    这个过程很快,只在弹指之间,碎片就连接在一起,成为只存在于刹那之间的通道。

    我就在这一刹那投入其中,踩着灰黑的烟云火气,一鼓作气突入到异化右江身边。手一挥,便是长矛化作一团崩落的残影当头砸下。异化右江的身手在这一刹那,却是比我更慢,但是,她的左眼偏转几下,却和我的行动同步。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恍惚了一下,已经准备好的变招全都忘了,但是,脑海中的影像却没有消失——有一双眼睛正居于更高处,观测着这个战场。

    下一刹那,异化右江的速度和我持平。借助扩展到夸克身上的连锁判定。我“看”到了她是如何侧身一让,就和砸落的长矛擦身而过,又是如何身体一倾,就消失在眼前。取代了她原本位置的,只剩下猛然爆发出来的那一抹深红色。

    我从恍惚中醒来,如雾似幻的深红色已经扑到面前,新产生的无形高速通道碎片也在这一刻完成连接,将这千钧一发的惊险一刻。拉伸到了安全的范围。我转身就走,疾走中,世界变得缓慢。异化右江之前消失了,却从未离开过夸克的观测,在她宛如瞬间移动般抵达诺夫斯基的身后时,我也沿着无形的高速通道,在他们觉得的“瞬间”,来到了她的身后。

    我们三人所在的范围,在夸克所观测到的,呈现于我脑海的镜像中。就像是正在从立体坍塌成平面,正处于这一变化的交界。无形的高速通道碎片同样渗透了这一交界的间隙,而同样渗入其中的,还有那一片如入无人之境,如雾似幻的深红色。缝隙,渗透,节奏的重叠,速度的呈现等等能够体会和观测到的特点,都存在强烈的即视感。我突然觉得,一旦被这深红色触碰。哪怕是无形的高速通道也会产生某种失控的异变。

    无形的高速通道是以碎片的方式,插入了深红色每一次袅娜散开的变化中,存在于这些变化缝隙中,但是。诺夫斯基的降维现象,却在变化之际,无可避免地被这抹红色浸染了。

    诺夫斯基在这一瞬间,已经化作光人,看都不看身后一眼。虽然相对此时的我和异化右江的速度,已经显得慢了半拍。但仍旧在异化右江有进一步动作前,移动到平面和立体的交界处。我的长矛直刺异化右江的背心,用以围魏救赵,却被她反手一抓,便捏住锋刃。

    我一拧矛杆,杆子便刷地急剧旋转,三丈的的红绸化作一片影子,将异化右江笼罩而去。

    诺夫斯基就在这时闯入了降维的交界处,却在已经浸染成红色的这一交界处,如同走入了照片之中,自身也变成了平面的形象。反而是闯入了降维范围的我和异化右江没有在夸克的观测中产生任何异常,就像是原本范围巨大的降维现象,在这一刻倒转收缩,全都集中在了诺夫斯基身上。

    我顾不上完成攻势,在异化右江被红绸的影子包围时,跃入新产生的无形高速通道,在诺夫斯基变成平面的同时,贯穿了那个显然异常的深红色平面,将诺夫斯基从中拖了出来。虽然降维是诺夫斯基的拿手好戏,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有那个能力,从那个明显和平时不同的平面中离开。

    “你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纸牌上的角色。”我在间不容发之际,仍旧有足够的时间说话。不过,诺夫斯基是否可以听清就不知道了。他只是有些茫然,仿佛脑袋还没有运转起来。我觉得,这并非他的信心受挫,而是因为,同时袭击了他的,还有“思维锁定”这一能力。

    诺夫斯基还没有从恍惚中醒来,我就再一次陷入恍惚之中。即便如此,仍旧有新的景象硬生生在我的脑海中产生,阻止我陷入彻底的一无所知中——异化右江身形飘动,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眨眼就越过深红色的平面,伸手就当之如纸牌般拿了起来,而这张特殊的“牌面”上,有一个怪物的形象正在形成。

    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那怪物的形象,仅仅是轮廓就让人眼熟。在我的恍惚尚未结束的时候,又有另一个意志从远在高空的夸克处传达,身体就仿佛牵线木偶般,在夸克的观测中进入了高速移动状态。我和夸克,就仿佛是一个统合的意志分成了两个相辅相成的部分,当一者被针对的时候,另一者还能够继续运转。

    我感到自己从恍惚中醒来,却不对恍惚中牵线木偶般的行止感到隔阂,这是十分奇妙的感受——我知道,“看”到自己在恍惚,哪种恍惚的感受,也是切身感受的,也清楚自己的脑袋在恍惚的时候,只接受了情报,而没有运转起来,可是,“知道”这一知觉的产生,本就是和“恍惚”这一感受相矛盾的。

    或许,其他人会有解释吧,不过,我并没有去思考这一矛盾的内质里,是否有其道理。

    我在加速中,抢先一步,将长矛扫向异化右江手中的纸牌,却在半途以一种细微的幅度调整了出手的速度和角度。异化右江在我赶上之前,就已经同步了我的速度,但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抓住我的节奏,她所做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正是上一瞬间,我所达到的最快速度,却在这一瞬间的调整中,被连锁判定观测了路线。

    观测路线之后的加速,只在分毫的距离之间产生,这一瞬间,我仍旧比异化右江更快。因为距离太短的缘故,哪怕她在下一瞬间就同步了这一速度,也仍旧无法弥补这已经缩短的距离,来不及调整已经被观测锁定的路线。

    她的手腕一顿,虽然让过了长矛的锋刃,手中纸牌般的平面却被直接扫开。矛杆上的三丈红绸一卷,就挡住了她的视线,仍由纸牌般的平面掉落几米外的地上。

    就在平面和地面触碰的刹那,平面便如易碎的玻璃般龟裂了,“牌面”上的怪物从中伸出爪子,一穿出平面的裂缝,立刻变得立体而凶猛,握成拳头,毫不留情地朝异化右江砸去。

    这一击当然是无效的,异化右江的身影再一次被深红色替代,握拳的爪子砸中那团深红色,不出一个眨眼就被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关节不由自主地反向折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即便如此,如纸牌般的平面也在这一击中彻底崩碎,怪物于立体的世界中显形,这才让人察觉到,它足足有十米高。

    它并不是我以为的“月神”,从直觉上,更像是更为熟悉的灰雾恶魔。

    一个念头贸然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觉得,这个家伙是席森神父。(未完待续。)

1479 万化之红

    如雾似幻的深红色浸染了诺夫斯基的降维平面,异化右江把玩它就如同拾起一张纸牌。诺夫斯基对这个平面的控制已经完全失控,就在我带他离开平面之后,这张纸牌般的平面呈现了新的“牌面”——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怪物,但是,却并非我所想象的“月神”。

    平面的异动并非源于异化右江对它的侵蚀改造,而更像是它的本来面具就是如此。我踏着碎片化的无形高速通道,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长矛扫开了这张平面。它掉落地上,就如同脆弱的玻璃制品般碎裂了。下一刻,这只藏匿在平面中的怪物捏起拳头,从裂缝中捶向异化右江。这一来去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然而,当这只足足有五米直径的拳头砸中了那团红围巾所化的红色时,每一个关节都瞬时扭曲,反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本就满是裂缝的平面,也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怪物探身而出,它的身躯同样巨大壮实,已经崩溃的平面所形成的巨大空间裂缝也不足以让它安然穿过。它挤压着,拉扯着,出了已经扭曲折断的手臂,还有三条完好无损的手臂抓住空间裂缝两侧,猛一用力,又撕开了更大的豁口,身体便从中一骨碌滚了出来。

    这个怪物的整体轮廓粗俗笨重,但肢体却充满了一种膨胀的力量感。看似肌肉的部分,其实并不是常见的肌肉质感,更像是某种无机的物质,好似有无数的齿轮取代了细胞,构成其最基础的结构,但一晃眼,这些齿轮就不见了踪影。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它有一个头颅,双脚和身躯都有人类身躯结构的影子,但是手臂却足足有四只。即便是被折断的那一只手臂,也在呼吸间就恢复了常态。

    我听到它的体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仿佛还有蒸汽轰鸣,杠杆联动的轰鸣,但是,这个怪物到底是不是机械造物,却完全无法从表面上的姿态去辨认。

    倘若这不是异化右江制造的,那就是被诺夫斯基藏匿着的。我觉得这是一只灰雾恶魔,但更确切地说,我觉得它就是席森神父——是的。并不是爱德华神父,而是席森神父。我无法举出证据,因为这种想法,不过是没来由从心底浮现的直觉,但正因为是直觉,所以我反而更加相信这种感觉。哪怕席森神父在过去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这副模样,反而是爱德华神父的九九九变相,更容易解释眼前的这个怪物。

    如果是爱德华神父从诺夫斯基的平面中钻出来,其理由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大体上可以视为一种战术。但换做是席森神父,却让人感到十分突兀。

    首先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席森神父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仔细想想,却又不难找到一个理由:席森神父是爱德华神父的弟子。他此时的样子和爱德华神父的九九九变相有关也不是难以接受。进而,席森神父虽然和爱德华神父因为理念之差而走上了对峙的道路,却不意味着,爱德华神父和五十一区勾勾搭搭,席森神父就不能插足其中。更进一步说,如果席森神父和诺夫斯基的合作,乃至于和五十一区也存在某些协议,于我对他的了解,反而是十分正常的。

    哪怕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席森神父的黑巢发展缓慢,更加入了nog联盟体系。是其中并不十分显眼的一员,但是。黑巢就是黑巢,席森神父就是席森神父,其能力并不会因为一时片刻的差异,就产生截然不同的差别。

    黑巢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是几乎和末日真理教、网络球两者并列的中间组织,在我死亡之前,它甚至夺取了玛尔琼斯家天门计划的极大一部分成果,并且即将完成自身组织性质和结构的调整。

    这样的黑巢,哪怕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没有那么大的作为,但其潜藏的能量和可能性却同样可观,这样的神秘组织先天就具有和五十一区达成某些协议的基础。

    从这个角度来说,席森神父躲藏在诺夫斯基的降维平面中,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进行干涉,也绝非是不能理解的情况。

    既然在假设这个怪物就是席森神父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完整且自洽的解释,那么,我当然不会轻易否定自己的直觉。

    四臂的怪物,或者说,这个充满了粗野力量的灰雾恶魔,一出了裂缝,就被充斥在四面八方的深红色团团围住。它正在被一种奇异的力量侵蚀着,无机的身躯表面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在之前,它的手臂就是因此被折断,这一次,这种力量便作用在它的全身,让它的一举一动就好似带上了枷锁。

    至少,从眼前它的挣扎情况来说,我觉得它吃力又烦躁,有一股出师未捷身的苦闷。

    异化右江的红围巾十分诡异,此时化作一种红色的现象扩散开来,几乎可以认为,所有被这片如雾似幻的红色覆盖的区域,都是异化右江占据绝对的优势,就如同神秘学中常说的“结界”。红色,既是结界,也是武器,它的侵蚀力让我充满了即视感,就如同看到真江释放恶性时产生的浓稠血质,仿佛这些如雾似幻的红色,就是那些浓稠的血色液体被稀释,被蒸发,化成雾气,折射了光。

    迄今为止,异化右江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特性,总能让人想到最终兵器,让人想到其他的人形“江”,就好似把它们所有的特点都集于一身,只是在程度上削弱了一些,但要说多种多样,却是没有谁可以比得上的。哪怕,在铆钉的口中,只确认了“概念逆反”、“newtype”和“思维锁定”这三种是神秘。

    我觉得用中央公国的神秘学中,最常见的理论反而更好解释她的情况:无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异化右江身上存在的几个看似具体的神秘,在此时的我的感受中。就是这千变万化的基础。

    而她在施展力量时的种种表现,同样和末日真理教巫师的灰雾法术存在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多变之中体现出来的适应性——仿佛这如雾似幻的红色。就是供以巫师施展神秘的源头灰雾。

    我找不到如今这个异化右江的破绽,哪怕通过仿最终高川的超体验完成了速掠超能的调整。能够确认自己可以在这般急剧而严酷的战斗中拥有一战之力,而不去惧怕异化右江所体现出来的压倒性恐怖,但是否可以获得胜利,却完全无法进行评估。

    席森神父在这种情况下被异化右江挖了出来,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吧。我认为诺夫斯基原本是想要营造一个更好的条件,让席森神父发动出乎意料的攻势,一举营造出更好的形势,亦或者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然而。异化右江对降维平面的侵蚀,让这些盘算都付之一炬。

    席森神父很强,在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三级半的魔纹使者,但是,在这个战场上,哪怕他比剩下的大多数神秘专家更强,也不见得可以获得更多的优势。毕竟,眼前的敌人,这个女体的怪物。可是连正常情况下的四级魔纹使者也无法匹敌的存在呀。

    这些形势的变化,这些从脑海中闪过的想法,犹如流星划破。在瞬间完成,又在瞬间变得不再重要,被抛出脑海外。

    这是再次加入战斗的第三秒,距离五分钟的时限,至少还剩下五分之四。在比眨眼更短的每一个刹那,都会完成至少四五次的生死碰撞。我提着长矛,又一次遁入速掠之中。无形的高速通道碎片每一刻都在产生,借助夸克的眼睛,连锁判定始终锁定并观测着这个战场。被红色浸染的面积,并没有超过从高空观测可以覆盖的极限距离——大约是方圆百米。之后就不再扩张。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连锁判定,五十米就是基础负荷内最稳定的观测范围。想要详细观测方圆百米的红色区域,就必须让身体承受负荷。不过,不久前再诞的夸克,为我分担了一部分的压力,让我可以用这种细致又无死角的方式,观察内中事物的每一个变化。

    我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和肉眼所见截然不同的场景,脑内呈现的和肉眼所见的情报,不断在发生碰撞,在矛盾中凸显差异,又从差异中直觉去分辨真实性。我已经感觉到了,不仅仅是肉眼的观测会欺骗自己,带来错误的信息,在面对特别异常的神秘时,连锁判定也同样不是万能而准确的。但是,同时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法去观测同样的东西,一定会在观测结果的冲突中,呈现出被隐瞒的一部分真实。

    我的速度优势没有变化,只是更加灵活,更加准确,对大范围的神秘现象更具有适应性。所有正在发生的变化,只要拥有过程,就无法阻止无形高速通道的构成和贯穿。所有拥有节奏和频率的事物,在节奏和频率变化之间,必然会因为相对速度的差异产生破绽,这并非是现象本身有破绽,而是因为变化本身就是一种动态,而所谓的“破绽”和“空隙”,便是构成这种动态,进行这种运动的基础。无形高速通道的碎片化,让它可以出现在任何零乱的破绽中,而不被外在的神秘力量挤压破坏。

    哪怕用肉眼观测不到,连锁判定也无法将之呈现于脑海中,也还有着直觉。

    直觉是如此准确,不需要思考,只要发动速掠,所形成的无形高速通道碎片就一定会切入破绽之中。

    这是我行走于这片被浸染成红色的区域内,却丝毫不被这些红色侵蚀的原因。

    我其实是行走在红色流转侵蚀的时候,其变化被观测和参照后,对比即时速度所产生的差异,而生生制造出来的破绽之中。

    这些破绽,只相对于我此时此刻的运动才存在。这些破绽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和消失,其产生和消失,不存在规律,只在极端短暂的刹那之中。其他人若想要复制这一举止,理论上必须将每一个相对运动的因素都复刻出来,而这在实际中,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存在这样的神秘。

    可这里存在这样的神秘吗?我没有感觉到,所以,没有人可以如我这般自在穿行于红色的区域中。这些红色,就如同无处不在的枷锁,无处不在的触手,无处不在的板块,。无处不在的利刃和重锤。它挤压,撕扯,弯折,打击,哪怕是新出现的,疑似席森神父的灰雾恶魔,也无法单纯依靠身体的强度去抵御这股庞大的力量。

    它会侵蚀已经表现出来的任何一种现象,无论是自然产生的,还是神秘力量产生的,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一旦被染成红色,那么,其变化的主导权就会转移。

    异化右江以自己的意志,以难以言喻的方式,控制着所有“红色”的东西。

    在诺夫斯基的降维失利,连疑似席森神父的灰雾恶魔也被强行撤出之后,两者在这片红色的区域内就只剩下自卫的应对。

    我不断游走,不断试图拉近和异化右江的距离,不断牵扯她的注意力。任何远程攻击的方式,都会在一定距离外被红色侵蚀。速掠超能可以让我免于被红色侵蚀,却无法让我在某一个地点停留超过一秒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还在愈发短暂,我一旦运动起来,除非彻底脱离这片红色覆盖的区域,否则就无法停止奔走的步伐。

    不仅仅是不能停顿,也不能在同一个行动节奏上保持超过一秒的时间。我快慢交错,但是,这种交错是无法重复的,每一次的“快慢”都要和上一次的“快慢”有所区别,否则就会反而被红色抓住这一节奏渗透进来。一旦无形的高速通道碎片被染成红色,我也会失去对这个碎片的控制,反而被异化右江利用起来——虽然很惊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一旦无形高速通道碎片被侵蚀而被她利用,她就能利用这一碎片,达到极短时效内的“相对快”。(未完待续。)

1480 出枪

    红色氤氲,在这一百米的区域内,天地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红色纱巾,而且这种红色还在不断深浓,就如同变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异世界。假如我并非主动进攻的一方,或许可以避开这片区域进行作战,但作为主动攻击的一方,就不得不进入异化右江规划好的地盘内。在这里,我和其他神秘专家完全无法利用地利上的优势,所有的神秘力量都被压制,陷入随时会被侵蚀逆转的困境。我们要面对的困难,远比之前的战斗更多,但仅以我自己的感受来说,却因为速掠得到改造,压力反而有些减轻。

    奇怪的灰雾恶魔被压制,诺夫斯基的降维已经彻底被破解,变化光人的移动速度相比起我和异化右江此时的速度,已经无法达到平衡。面对异化右江在速度和神秘性上的全面压制,唯一可以与之正面作战的人又只剩下我一个。我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灰雾恶魔和有中继器力量支持的诺夫斯基是否已经拿出绝活,或者两者的本事就只有如此,但此时此刻,我不成为主力的话,又有谁可以顶上呢?

    我并不确定自己的付出是否可以得到回报,是否一定有益于自己计划的展开,在许多情况下,我的一举一动虽然都有着清晰的目标,但是,是否会对自己的预想有所增益,却很难从细节层面去估量。即便如此,我仍旧选择了自己因感性和直觉而萌发的决定。在这种时候,我的心中也并不完全是只想着自己的计划。

    我就是要和异化右江争一争,就是要用这杆长矛,在没有人站出来,至少没有人在表面上可以拿出与之抗衡的实力时,成为最是中流砥柱的那一个。哪怕。这样的想法和行动,也会被人利用,或者说。也是被人算计在内。

    是的,他人总是有许多选择。聪明人的选择。也往往会让稍显愚笨的人陷入被动而不自知。我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聪明,但我也从不觉得,自己必须和异化右江正面对抗,是一种自己不情不愿的境地。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总是很理智,也不觉得,只从理智出发做出的选择就一定是正确的。

    神秘就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将世界看成是意识态的。那么感性就必然占据着极大份量的比重。在这样的世界里,理论上,任何在感性下做出的选择,所产生的行为,都必然不会是无用功。

    倘若所谓的“现实”是理性的,是逻辑的,是客观而严谨的,感情用事会遭致失败,奇迹也只会在符合人之所见的道理内发生,那么。这么一个充满了幻觉,无法确定其真实性的末日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对各种“可能性”的渴求的折射吧。

    若说这是梦,那么,在梦醒之前,我希望自己所拥有的感性,所有的感情用事,可以在这场噩梦中,砸烂所有逻辑上不可能完成的一切。

    我奔驰,扫荡,穿刺。如同箭矢洞穿红色的帷幕,一瞬间的停顿和疾行。在动静的交错中,去感受一种冥冥的韵律。是如何从千钧一发之际中,夺回那险之又险的机会。异化右江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在瞬间达到和我相同的速度,但是,只要她无法使用速掠,便只能被动抵达这个速度。在被动和主动之间,我寻求着击中的契机。

    我观测她的速度变化,她在高速中的动作倾向,在描绘她的运动的脑内线构世界里,找寻她的惯性和规律,所有处于运动状态的事物,其运动频率都很少有不重复的,单纯以科学观测来说,大部分的事物都处于一种规律性的变化中,因为完全混乱随机的运动,并不适合事物之间相互组合构成。规律意味着稳定,稳定又是固定形态的基础。仅以这个角度来说,异化右江作为一个具备特定形象的个体出现,其本身的运动也必然是有一部分,存在固定的频率,乃至于她的选择和行为轨迹,在一个被动达成的高速中,也定然存在重复性。

    神秘的确不能强求用科学去结识,但是,当科学上升到一个假设理论的角度,却可以去描述拥有稳定频率和固定规律的任何一种现象。我一直要求自己不能完全用科学的视角去观测神秘性的事物,但是,我的知识和认知仍旧让自己更擅长去认知一些固定而稳定的逻辑,并在这些逻辑中,找寻其所具备规律,并加以应用。

    过去无法对异化右江做到这种事情,更大程度上,仅仅是因为不存在一个可以让我完成观测的环境罢了。无法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观测环境,是所有试图通过观测找寻规律的人只能祈求运气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现在的我是不同的,夸克的再诞,速掠的调整,以及连锁判定的深化,让我哪怕落在下风之中,也仍旧可以保持自己的观测状态。

    观测,探寻,检验,在这种循环中,我渐渐适应了异化右江的攻势。她并没有衰弱,或者说,她或许还可以更强,但是,我已经用亲身体验,感受到了异化右江在达到即时速度顶点的时候,所存在的惯性行为,而这种惯性,或许就来是所有最终兵器的最大弱点——那便是它仪仗自身所拥有的神秘,达到和参照物相等的素质,并且,对这种同步得到的素质存在依赖性。

    举例来说,异化右江同步了我的最高速度,但在行动上,却更多倾向于维持这个最高速度。凡是在我没有主动提高速度的时候,她的任何行动,大都会维持在这一恒速上。但是恒速本身就是稳定的,重复的,可以利用的规律。

    我过去无法利用这个也许是习惯,也许是被动的恒速情况,是因为哪怕是恒速,也是一种极其高速状态下的恒定,在正常情况下,对任何不超过这个速度的运动都具备优势。但是现在。我已经相对异化右江,获得了另一种优势,那就是对速度利用的能动性上更高一筹。无形高速通道的碎片化。让我可以利用这些碎片制造陷阱,也许异化右江可以侵蚀这些碎片。完成加速,但这也意味着,我可以提前判断她的加速比例。

    当一个处于运动状态的物体,其恒定速度值和加速度值,以及运动方向和惯性都可以被观测和预估的时候,哪怕没有“更快”的速度,也仍旧可以完成干涉。

    高速移动状态下,每一秒的交手都是成百上千次。而我足足在惊险万分的被动抵抗中,观测了异化右江整整十秒。在这十秒里,我尝试过各种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去影响她的运动状态,又在这种尝试中,找到了在几率上最大的几种——其一,就是控制无形高速通道的碎片形成,让其侵蚀固定的碎片;其二,就是控制速掠的“相对快”特性,让其在同步的时候。达到我预先设定好的速度值,而她往往会在之后的几个刹那内,维持在这个高速度的恒值上;其三。以减速的方式引导她在一个瞬间的运动走在一个我所预料的固定轨迹上。

    只要完成速度的变化和方向性的调动,异化右江的运动在我的连锁判定中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虽然意外也总会出现,但是,只要不是完全不可预测,不可把握,不可企及,我就能完成反击。

    对付最终兵器,速度不是越快越好,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其中的要诀。胜利的关键。就在于对运动的调动和观测上,在于去利用那些运动频率的稳定和重复。假如对方的运动看起来是混沌的。那么,就必须让其在自己的观测中变得规律起来。幸好。最终兵器的同步强大是被动的,是必须根据参照物来进行的,倘若参照物本身可以根据自身的意志进行规律化的变动,那么,最终兵器也会被动变得规律起来。

    虽然自己的运动首先变得规律,也很容易被对方抓住,但是,主动变化的一方总是占有先手的优势。

    十秒后,我开始反击。

    在连锁判定于脑海中呈现的轨迹中,属于异化右江的那一条是如此的清晰而稳定,她已经做出的运动,成为实线,而她没有完成的运动,被描绘成虚线。实现有时会突然跳出虚线之外,但又会在下一刻,重新回到虚线之中。于是,这条实线便开始以虚线为中心进行震荡。这就仿佛是一张波形图,而其波动有相当一部分是重复的,这就是一种韵律。

    我游走于无形高速通道的碎片中,宏观影响着这张波形图的韵律,就仿佛我自身的运动也成为一张波形图,和描述异化右江的波形图重叠起来时,我便会在一个可以预料的,最优化的状况下,抵达那个让异化右江也感到惊讶的位置上。

    天地之间的红色被长矛撕裂,透过裂缝,可以看到那阴沉沉的色彩。我纵身一跃,便带着灰黑色的烟云,在间不容发之际和异化右江的身形交错。在这一瞬间,她的下一步会做些什么,都在我的直觉中闪过,在这一瞬间的变化中,她所有的攻击都被预测。她就如同木头人一样,不存在更多的变化,只有那只疯狂的左眼,能够捕捉到我的动作,却无法从她的行动上体现出来。

    在相同的速度下,被预测到的一方,在反应上居于劣势。

    在这一瞬间,异化右江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我的长矛在旋转,娇艳的红绸带如同火焰的漩涡。寒芒一点,从那火红的漩涡中跃出,随即就是一百零八枪。我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句: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即使敌众我寡,末将亦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异化右江刚抬手就被刺中关节,她抬脚就会被扫中脚踝,她的肩膀在震动,她旋转身体,她侧过脑袋,躲过一刺,便有着更多的矛影席卷而来。每一道影子,都将红色搅动,切割,这个红色的异空间,就如同被撕裂的皮革。红绸如火焰的漩涡,将她笼罩其中。

    我的肉眼中已经失去了异化右江的身影,但是脑海中的轨迹仍旧是如此清晰,她的每一次波动,都在我的频率中重合。她试图远离,我就追上,她试图跳出那条被预测的虚线,我便再一次唤起速掠,或是相对快,或是碎片化,让她同步,让红色侵蚀,让她跃入其中,再一次达到我为之预备好的速度,回归到那一条虚线上。我的每一枪,轨迹和速度都是计算好的,任何重复的一次,都是一次连环陷阱的开始。

    连环中套着连环,陷阱中藏有陷阱,每一次刺击都是实招,但异化右江对这每一次实招的应对,都会被提前纳入计算之中,在这一瞬间,她能够使出的办法能有多少呢,也许她可以适应,但必然需要时间,或许是下一瞬间,但一定不是此刻。并不是每一种神秘,都能适应如此高频率的运动。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如此庞大、急剧又繁琐的计算和运动,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在承受着极大的负荷。

    我竭尽全力,四级魔纹使者的身体强度,也觉得仿佛开始被撕裂,仿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摩擦,到了既然自燃的极限。我的五官七窍都仿佛流淌着灼热的岩浆,我吞下唾沫,只有满口的血腥,我大口呼吸,吸入的都仿佛是火炭。

    但是,我无比确定,必须达到这样的极限,才有可能给眼前的怪物制造麻烦。

    我的脑海连最后那句话都没有剩下,只有一个感觉,只遵循这一个感觉。

    一阵妖风唤起,红缨如影随形,就是——

    出枪!出枪!出枪!出枪!(未完待续。)

1481 如龙

    距离不超过五米,异化右江在移动,我也紧随而上,三丈红绸在旋转中扩大,从她的头顶、脚下、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矛头从这鲜艳而猛烈的红色中跃出,化作点点寒星扎在异化右江身上。我可以感受到反馈回手腕的力量,进而判断这一击可以达到怎样的效果。我和异化右江的战场,就如同在如梦似幻的红色异空间中又分割出一个更加鲜艳的红色异空间,在我的感受中,这就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圆球,我和异化右江就是从内部带动这个圆球旋转的力量。

    我们在运动,在纠缠,在相互抗拒,有一种无形的斥力在我们之间产生,试图分开我们的距离,又有一股从意志中诞生的吸力,硬是让自己更靠近对方。这种距离的忽远忽近,是如此的急剧,在短短的一秒内就完成成百上千次,这同样是一种震动,是一种频率,天空的夸克利用连锁判定观测着这个频率,反馈我的脑海中,就如同我和异化右江所身处的这一个圆球状的战场,不断膨胀压缩,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向外辐射,越是靠近中心,被红色侵蚀的空间就产生更多的裂缝。

    我认为,这是在没有临界兵器的战斗中,我所发挥的最猛烈,最酣畅淋漓的一次进攻,哪怕是用四级魔纹炼成的枪炮阵列,仅就这五米的攻击强度上也要甘拜下风。而且,想要如此精确的观测、设计并引导异化右江的行为,也只有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才能做到。范围越广,所要计算的因素越多,给予这个怪物反应的时间和空间也越多,效果就会大大降低。枪炮阵列的密集覆盖虽然也威力强大,但是。炮火离膛而出后的路线并没有近距离接战的灵活性,速度上也居于劣势,乃至于几乎无法避免异化右江的红色围巾所化作的红光侵蚀。

    我对自己的选择和直觉总是抱有肯定的态度。我觉得自己此时所做到的事情,就已经是我在当前状态下。所能对异化右江做出的最大干涉。我更肯定,异化右江并没有因为如此猛烈的打击而陷入颓势,这一波的攻击释放,也绝对无法直接取得胜利。尽管如此,我也已经竭尽全力。我的大脑已经烧得一片空白,内脏翻滚,肌肉撕裂,七窍流血。只是仗着一鼓作气的意志,不断地出枪!出枪!出枪!

    一秒,两秒,三秒——

    我已经失去了出枪的计数,连锁判定的观测在脑海中形成的线构图也一一崩断,我觉得自己榨干了每一滴血,一度在神经中奔涌的电流也濒临干涸。我甚至呼不出气来,仿佛肺部已经干瘪成了一张白纸。我对痛觉有一种麻木的感觉,对尚未消失的恐惧,也再也生不出太多的抗拒心理。

    我终于停手。脚下乘着的妖风灰雾也彻底瓦解,和天际的烟云彻底分割开来,重新化作披风连接在铠甲上。我从天空跌落。却没有任何要防止坠落冲击的念头。那仿佛无止尽的矛光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长长的红绸所化作的漩涡也彻底消散。我一动都不动,仍由自己坠落,不仅仅是身体,就连产生“动弹”的想法也感到无比的艰难。我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出更多的事情了,这样的感觉一产生,就席卷了每一个细胞。

    连锁判定构成的观测画面,从我的脑海中,如潮水般消退。一点一滴都不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开眼睛。去看那如炮弹般,伴随着我的坠落一同斜斜砸向地面的身影。

    ——真是怪物。

    我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甚至于之前那一连串猛烈的攻击到底有多少可以奏效都无法预测。我竭尽全力,但丝毫没有尽全功的感觉,留给我的只是一种什么都无法确定的茫然。然而,看到那个身影飞出,比我更快地砸落地面,我却仍旧觉得,自己的付出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在这三秒內,这个可怕的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而包裹四周百米范围的红色,也已经撕裂了大半,露出半岛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那阴沉沉的荒原的原始色彩。

    又一个巨大而怪异的轮廓扑向异化右江坠落之处,那是多臂人形的灰雾恶魔,与此同时,一股力量揽住我的腰肢,以更平缓的速度落在地上。抱住我的人形,完全就是一团毫无暖意的光芒构成,来者正是名为诺夫斯基的男人。和我们落地的同时,灰雾恶魔的体积已经疯涨到了十多米高大,当异化右江砸入地面,释放出一阵冲击,巨岩般的拳头也已经砸穿了这股冲击波,径直落在异化右江坠落的地方。

    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灰雾恶魔的拳头就好似点燃了巨量的炸药,更凶猛的冲击波向四周辐射开来,地面的砂石就好似抛锅里的菜羹一样掀起来,向着更前方的数十米涌去。向其他方向倾泄出来的力量就如同一股逆向吹拂的狂风,只是冲到我和诺夫斯基的面前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下来。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包围着我和诺夫斯基,狂风和被狂风带其的砂石、尘土和烟云只能从两侧掠过。

    只用眼睛去看,我已经看不到被沙尘遮蔽的前方,只剩下灰雾恶魔那高大的轮廓若隐若现,但是,那轮廓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让人心中感到不安。直到烟尘稍稍落下,可以看清前方的动静时,已经过去了五六秒,四级魔纹使者的身体强度,让我已经不需要诺夫斯基的扶持,虽然吃力,但我还是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只是想要使用连锁判定的时候,只觉得脑仁剧烈作痛,什么想法都被这痛苦吹得烟消云散了。

    即便如此,我也做好了随时速掠的准备。灰雾恶魔的毫无动静,让人生不出任何良好的预感。倘若之前的追击有效,更猛烈的追击就会产生,与之相反,大概就是贸然的靠近。导致自己反被袭击。

    这里的每一个神秘专家都应该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敌人。异化右江也许会受伤,但是。之前程度的攻击,只能持续三秒的话。却无法判断她会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害——哪怕我是点燃了这一波反击的主攻手,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异化右江会身受重创。

    又过了一秒,席卷大地的风,又再度充斥着疯狂又绝望的味道,仿佛有一股鬼斧神工的伟力,将那一场激战所留下的痕迹全都抹去。在这个百米的范围内,一度被撕裂的如雾似幻的红色。再次流动起来,在流动中渐渐弥合。只是,这些红色没有继续扩散,甚至不再维持原来的覆盖范围,有明显的流动感,让人感受到,它正迅速朝异化右江坠落的地点汇聚。

    当疑似和席森神父有牵扯的灰雾恶魔可以用肉眼看清的时候,它全身上下都覆盖了一阵浓郁的红色,让人怀疑这片红色是不是浸染到了它的骨头里——倘若它真的和正常生物一样,是由骨架和肌肉更成的话。这般形象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的长矛虽然也系着红绸,但是这红绸的红色和红围巾变幻的红色有着颜色和质感上的清晰差别,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异化右江所操持的“红色”,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侵蚀力和破坏力。

    被红色侵蚀的灰雾恶魔,处境当然不会很好,但也足以让人明白,它为何一动不动。

    凝聚在异化右江坠落之处的红色,再次凝聚成一条长长的带子,重新构成围巾织物的纹理,一端缠绕在灰雾恶魔身上,另一端则被那令人恐惧的身影抓住。异化右江的体格相对灰雾恶魔是如此的渺小。但是,从她伫立于凹坑裂缝中心的身影上释放出的压迫感。却让灰雾恶魔那高大的身形变成了虚弱的一方。

    异化右江的右拳抵住了灰雾恶魔的拳头,左手抓住的红色围巾缠绕在灰雾恶魔的身上。就仿佛牵着一头牲畜。

    灰雾恶魔宛如岩石般一动不动,但仔细观察它的身体细节,却让人不由得生出它的体内正在产生一*剧烈变化的感觉——就像是幻觉一样,我依稀再一次听到它体内齿轮转动的声音,然而,这种转动是如此生涩,就如同轮齿错位,杠杆断裂,看似结构完好的部位也生了锈。它就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

    异化右江身上的衣装有多处破损,但是透过破损处看到那健康的肤色,却没有半点伤口,甚至于看不到一丝丝之前的攻击留下的痕迹。明明是看起来鲜嫩的肌肤,其表现出来的坚韧却完全超乎常理。我对自己之前的凶猛攻击可能造成的破坏力有一个感觉上的预测,那是以身躯坚硬著称的素体生命也无法完全豁免的力量。

    但眼前的情况似乎在嘲笑那中良好的感觉。我已经竭尽全力,但也只是撕裂了红色异域,将那个怪物从空中击落而已,并没有给她的本体带来任何确实的伤害。

    “这是……何等的防御力。”诺夫斯基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模样,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那个灰雾恶魔是什么?”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惊愕,只能另外找了个话题,以宣泄眼前场景给自己带来的冲击。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是nog旗下的黑巢提供的东西。”诺夫斯基说出这话时,神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那个叫做席森神父的人,你认识吗?听说他是爱德华神父的弟子,也曾经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他和我们五十一区有其他的合作协议。我原以为他们提供的东西应该有点看头,但现在似乎不太理想。”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异化右江左手一扯,缠绕灰雾恶魔身体的红色围巾便从它的身上滑了出来,下一刻,就见到灰雾恶魔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窜动,猛烈地冲击着这个躯壳,看起来很坚实的身躯顿时有七八道凸起,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撑大,只让人觉得,它就如同一个过度充气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刚这么觉得,那股巨大的力量就撕裂了恶魔的身躯。高大十多米的身躯化作无数的碎片向四周炸开,就宛如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而这些碎片有不少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飞出没多远,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来,落在异化右江的脚下,迅速融化成一团,又从这一团中拉伸出一个具体的形状,那便又是一个三米高的灰雾恶魔,和原来的灰雾恶魔在外表上几乎完全一样,除了肤色是邪恶的深红色之外。

    “被逆反了。”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直觉到这样的变化也并非不可能,但在感性上,仍旧是对这只和席森神父有关系的灰雾恶魔抱有更大的期待。然而,这个期待就这样被异化右江轻易打碎了。我十分清楚,这个下场并非是因为灰雾恶魔不够强,而是因为异化右江的强大要远远超过任何人的预期。

    “不行了,不可能撑住的!”诺夫斯基这个也堪称是怪物的家伙,在目睹这一幕后,也隐隐流露出恐惧的色彩。他之前屡战屡胜,至少也能处于不败之地,带给他十分强烈的,任谁都能感受到的自信,如今却给我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十分清楚这种恐惧感一定会放大。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与“江”、“病毒”这种异常存在有关联的东西,都会给人带来恐惧感,和正常情况下的恐惧不同,这种恐惧几乎是强制性的,充满了恐怖的侵蚀性、黏性和传染性。如今诺夫斯基产生了恐惧的念头,这个情绪就已经不可能再从他的心中消失,哪怕拥有再坚强的意志,也难以避开这种恐惧感对内心的影响。

    不能和恐惧战斗的话,就相当于已经失败了。(未完待续。)

1482 如龙2

    在其他高川给我留下的印象中,诺夫斯基曾经也是人类,他在人类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种性格先不去提,当他被当成命运之子“输送”到五十一区后,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缺乏人性的怪物。+,我不知道那种缺乏人性和情绪的表现,到底是他的伪装,还是有某种力量真的消除了这些作为一种社会性生物所必然存在的感性,但是,直到现在,我才能清晰感受到从他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

    就仿佛是他那被中继器力量轧制,变得如钢铁般坚硬的心脏,被异化右江的异常和强大腐蚀出一条裂缝,当这条裂缝出现的时候,这种名为“恐惧”的侵蚀就会愈加深化。

    我看了一眼诺夫斯基,打心底可以理解他的感受,以及接下来他将会做出的选择。因为这种内心的侵蚀,并不是单纯出于威胁自身生命之存在的本能畏惧,这种恐惧是复杂的,看似源于自身的弱小,亦或者敌人的强大,但实质到底是什么,我至今也无法理解。

    强大的意志,改造的本能,全都难以阻止这种恐惧的侵蚀。哪怕内心是用防腐的高抗性材质作成,亦或者说,哪怕是本应该不存在任何感性的完全理智之物,也难逃被这种恐惧抓住的命运。仿佛只要可以思考,就无法避免对这种恐惧的感受,无法阻止自己在这种恐惧中产生各式各样的,让恐惧更加深邃,让情绪更加绝望的妄想——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妄想到的一切是真实的,但是,也无法去抑制“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能性思考。

    这样的恐惧。以及传染这种恐惧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最可怕的神秘。

    我同这种恐惧,这种神秘,这种无法彻底抗拒的传染性相处了很长的时间,我对这一切的开始,其实有一个相对清晰的时间点——那就是从我感受到“江”的存在时开始的。

    在感受到“江”的之前和之后。我的认知、命运和所观测到的世界,几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所有那让人痛苦,让人绝望的东西,伴随着自体内的“江”的浮现,一一呈现在我的世界里。有的时候,我甚至无法说清,究竟是先有“江”才有了这场匪夷所思的大冒险,还是这些深沉、痛苦而绝望的命运本就存在。所以我才被安置在一个“剧本”中,发现了“江”。

    对现在的我而言,哪怕弄清楚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似乎也已经太晚。我已经走在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倘若停下脚步,亦或者改变方向,我过去的一切都会被否定。我有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害怕自己的过去被否定。哪怕知道自己无法成为英雄,哪怕假设自己的死亡不会被谁铭记。在我的心中,也只是淡淡的惆怅,而并非强烈地抗拒这个下场。

    唯一让我最为无法放下的,就在于在我的记忆中,又仿佛是在每一个高川的心灵中,所铭刻下的那个不知道真假虚幻的承诺。这个承诺在走马灯般变幻的。仿佛是记忆又仿佛是幻觉的片段中,就像是最初的高川所做下的承诺,然后在每一个高川身上延续下来,成为人格的一部分。或许对每一个高川,包括我而言。它就成为了我们持之以恒地诞生、死亡、绝望和挣扎的源头。

    倘若我放弃了自己所走的这条路,那么,其他人所选择的道路会是正确的吗?

    倘若我停下,回头,不去做这些在他人眼中是错误的事情,那么,我就能迎来更好的结局吗?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所不愿意放弃的道路,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呢?在永无止境的未知面前,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知道更多,因而自己也似乎更加准确,但是,这样的想法又真的不是自大吗?

    在无法观测,无法判断,无法准确去描述的“病毒”面前,是否真的有一条必然会抵达美好结局的正确路线?

    又有谁,可以在我放弃和死亡之后,走上正确的道路,去拯救高川所深爱着的她们?

    会否在我放弃和死亡的时候,我所走过的道路,其实就是正确的道路,却因为我的失败,而让其他人下意识去否定,进而永远走不上正确的道路?

    是的,我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存在与否,也并非是自己的正确与否,而是在于,假如我不去尝试,不去走到我这条路的尽头,去触摸那个谜一样的结局。那么,就没有人可以证明,我是错误的,亦或者是正确的。而无论我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必须给后继的高川,留下这么一个准确的印象,确保其不会重蹈覆辙。

    在我之前,没有人抵达结局,那么,我就必须去抵达一个结局,无论那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我是一个先行者,承载着的,不仅是拯救,也有着筚路蓝缕的使命。

    我是带着这样的意志,去面对眼前的重重苦难、恐怖和绝望。

    正如我不去否定同时存在的另一个义体化的高川,以及系色和桃乐丝所坚信的道路,也从未视他们为敌人,正是因为,倘若他们不走下去,同样也无法让人明白,他们的选择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在这个意义上,义体高川是和我一样的先行者。只是他完全继承过去的计划,而我则在开辟一个崭新的计划。没有谁,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完全证明,我们之间的正确和错误。如果有,那也只是源于我们自身的感性,认知和观测的局限性,以及让自己坚强起来的自信。

    也许,我们的道路必然发生碰撞,但是,当我们各自竭尽全力走在自己的路上时,哪怕在碰撞之后,必然有一方无法再继续前行,也定然能够。将这份遗憾和斗志,交托给另一方吧。

    因为,我们都怀着同一个美好的愿望,才走上这条试图成为英雄的道路。在这个高川意志的统合下,失败者才能瞑目,而再生者也才能抛弃其他高川人格所留下的枷锁。轻装上阵,去面对每一个高川都要经历的恐怖未来。

    我太理解,自己所身处的,是怎样一个迷离、诡异又恐惧的末日。所面对的,又是何等无法用常识、经验和认知去解释的怪诞。

    不仅仅是我,在这个末日幻境中的每个人,不,应该说,哪怕是病院现实。在我无法观测到的,病院岛屿之外的宽阔世界里的每一个人,也都身处在这么一个危机四伏,怪诞恐怖的未来中。

    因此,无论诺夫斯基是要压制这种恐惧感继续战斗,还是立刻抱头鼠窜,都不会让我的心情有半点波动。我不会因为他闭上眼睛就蔑视他,也不会因为他睁大了眼睛就去看。去接受,去战斗就欣然接受他。正因为理解他的情况。所以,早在察觉到他的恐惧时,就已经接受了任何一种面对那无法预测的恐惧时,所存在的任何可能性。

    我从来都没有期待过这些神秘专家。

    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期待有谁可以成为我的英雄,前来拯救我了。哪怕“江”就在我的身体中。是我所爱的存在,也是我认为定然爱我的存在,但它同样也会沉默,也会消失,必须承认完全无法预测它的目标和行为。这些无法理解。是不会因为爱或不爱就产生改变,因为,爱是一种感性,而理解却基于理性。

    我认为,这份纯粹的爱能拯救一切,但也十分清楚,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基于感性而行动,却并不只拥有感性,理性也从未离开我的大脑。

    用理性去思考,我无法成为被拯救的那一个,所以,我才更想要成为可以拯救谁的英雄。没有谁可以依靠,最能改变一切的,正好是自己深爱却无法理解的。在一同前行的道路上,它可以有时嚣张激昂,视荆棘为无物,而我却始终只能低头沉默,走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只身扑向泥泞,迎向骤雨,由不得自己。

    “五分钟。”我深深吸了一口去,又吐出来,抬起的视线,再一次和异化右江碰撞在一起,“还剩下多长时间?”

    “满打满算也还有四分钟。”诺夫斯基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极为人性化的苦笑。

    “我对付那个怪物。反转恶魔交给你,如何?”我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提议到,反而是诺夫斯基卡壳了一下,才迟疑地嗫嚅了几声。他这副纠结的表现,反而让我看得更加顺眼,只因为此时的他,比之前的他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怪物。

    仿佛他的灵魂,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后,从一个触手不可及的次元,跌落到了人人可及的次元,不过,他的实力相比起那只被异化右江逆反的灰雾恶魔,仍旧是值得信赖的。

    我猜想他此时的心情,或许他曾经是骄傲的,而这种骄傲被打落了泥泞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自己挑衅。倘若他真的如此,那么,他便从来都不是“怪物”,而只是被他人和他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怪物”。然而,面对真正是怪物的异化右江,所有的“自认为”都是如此的脆弱。

    诺夫斯基现在感到恐惧。这股恐惧的腐臭味,就算是我把鼻子堵上也闻到。无论他是否承认,哪怕拥有中继器的力量,只要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迎来的就只有绝望。沦落如此的诺夫斯基,根本无法成为异化右江的对手——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结论,只是,我过去曾经遭遇过的,都在对我述说这个道理。

    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也许是前辈对后辈的安慰?我不清楚,只是善意的有感而发。我本可以不去理会他,但是,之前的确是他接住了坠落中的我,无论是何种想法,这种行动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善意的表现。我无法对之前和他的争斗一笑置之,但至少,在这种时候,我可以接受,并反馈这些善意。

    没有让他继续挣扎,我将长矛抗在肩上,大步朝异化右江走去。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撕裂的肌肉和内脏,在四级魔纹使者的强大自愈力下恢复了可以再次投入战斗的程度。

    我擦去鼻子、眼角和耳孔的血迹,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来一根香烟。

    这么想着,我就下意识从口袋中掏出了香烟和火机——它们出现得诡异莫名,但也已经无法让我感到吃惊了。

    如果,一切事情,都能如同这香烟一般“心想事成”,那该有多好呀。

    这么想着,我将香烟弹进嘴里,叼住,点燃了。

    天空传来夸克的鸣叫,连锁判定与此同时再度展开。这就像是一声发令枪,被异化右江反转的灰雾恶魔身上,那红色的表肌纹理在这一瞬间,有了极其细微而复杂的动静,而我在这些动静扩大为行动之前就向她和它速掠而去。

    一瞬间,无形的高速通道以碎片的方式,错落形成在这片战场上,涵盖了大地和天空。

    碎片以即时而复杂的方式不断构成通道,又在不同路线的通道中变换,时而又化作碎片,散落在其他的位置上。我看不到,但在我的感觉中,这些碎片就如同万花筒中的不同颜色的碎屑,每一次转动了万花筒,这些碎屑都会拼成不同的花纹图案。

    我就在这万花筒般变幻中的奔驰着,我的每一次踏足,对其他人而言,都是一个难以描述的极为短暂的时间点,每一次的转移,他们都难以通过意识和本能追上,更勿论行动起来。在连锁判定中,这些活动的人和非人,都存在不同的速度,不同的反应,不同的频率和运动方式。但是,真正可以跟上我的,就只有异化右江而已。(未完待续。)u

1483 右江意识行走

    无形的高速通道碎片如同万花筒一般高速变换,每一个刹那都有数不清的碎片生成,每一个刹那,这些碎片都在拼合成不同的路线。即便用连锁判定也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描述全部路线的变化状态,因为我的大脑无法承受这过量的信息,而完全交给一种模糊的直觉去判断,自己应该进入哪一条路线中。

    这种选择是即时性的,因为敌人的行动也在即时产生,对碎片的产生和消失有着最直接的影响。倘若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就会彻底错失机会,乃至于陷入被动之中。

    在异化右江当面,哪怕是一刹那的迟疑都不能有,哪怕是一次错误的选择都不能存在。

    我几乎无暇思考,完全在直觉和本能的调动下,于高速中奔走不定。直线和迂回在效率上的差异,在速度极大的时候,会降低到极点,反而过去所不重视的,非运动效率上的因素会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在外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我的长矛已经洞穿了“沉重迟缓”的灰雾恶魔。我立刻感受到其体内有难以计数的,密密麻麻的绞动力量啃噬着这把长矛,就像是将异物塞入了飞速运转的机器中。我突然觉得,这就是这个灰雾恶魔的特异。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最多也就是绞碎这把长矛罢了。

    长矛是用四级魔纹构成的,用料就是现场无穷无尽的临时数据对冲现象,在这种意义上,它根本就没有耗损可言,哪怕,它的神秘,甚至可以让我于上一阵的爆发中,压制住异化右江。

    当异化右江的运动路线在脑海中缩短到一个让我感到危机临头的长度时,长矛突然崩断,我撤身后退。灰雾恶魔自然是不肯的,它追上来,却在我的眼中迟缓笨重。它所拥有的神秘,对速掠没有针对性。我想,或许在席森神父的设想中,这种东西派上用场的场合,绝对不会是和我正面交锋的场合吧。

    数据对冲的余波正在被四级魔纹吸取,这种吸取无法用肉眼看到。也无法用连锁判定观测,却在我的感觉中十分清晰。能够观测到的现象,就是断了一半的长矛正在以可观的速度补完,但是,却仍旧及不上异化右江的反击速度。

    在异化右江突入我的视野前,那一片片邪异的红色已经绕过灰雾恶魔的身体,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突然分成十多片,每一片都从不同的角度向我刺来。化作围巾织物的时候,这些红色是柔软的,看似触手的时候。它们就如同鞭子,倘若变得如雾似幻,它们就仿佛是诸多的微粒混淆在空气中,随风袅娜,而这一刻,它们化作带状,就如同一条条柔软但又锋利的薄薄刀刃。

    空气被撕裂,也完全发不出声音,在我的感觉中,似乎连不断吹拂着的那疯狂又绝望的风也被劈成几瓣。没能坚持几米就彻底消散了。挡在锋利的红色面前的每一种实质存在的东西都在分解,留下的就是非实质性,却又实际影响人们感觉的东西——就好似在剥离了物质后,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就裸露出来。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凝聚态,让人听到原本听不到的东西,看到似是而非的东西,感觉到莫大的恐惧,进而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深陷充满毒气的泥沼中,无论是肢体还是意识。都被一股浓稠的难以形容的力量拉扯着。

    我几疑自己的速度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我所观测到的世界分裂了,肉眼看到的,和连锁判定观测的,是截然不同的现象。而这些现象每一刻都在变化,充斥着让人发疯的信息,却又无法具体描述到底都是些什么信息。然而,在这种杂乱无章,虚实共生,幻觉和真实交织的观测中,又有一片与众不同的红色,醒目地膨胀起来。

    它就如同在快进影像中成长的植物,根茎的长出,叶子的繁荣,花瓣的盛开,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动态,又在比一眨眼都要短暂的时间中就完成了最基本的形态。那是系在矛杆上的红色绸带,在长矛被四级魔纹补完之前,于间不容发的一刻,于四面八方射来的锋利片状红色和我相隔的极短的位置中,硬生生挤出自己存在的空间。

    在这一刹那和下一刹那之间,它便成长到了足以围绕我的长度和宽度,并再一次旋转起来。

    我知道这是自己做到的,但是,却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只觉得,是自己的直觉和本能,在这多数人都无法把握的瞬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调动了四级魔纹的力量。我可以感受到,在这一刻,被四级魔纹转化的数据对冲余波是如此迅猛而庞大,几乎让我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要模糊了。

    两种不同深浅冷暖的红色纠缠在一起,让那近在咫尺的危机感陡然一顿。

    紧接着,女体人形的身影从左侧闪过,瞬息间就扑到我的跟前。

    我抡起长矛,连棒带恶魔就是拦腰一扫,急急后退,连跑带跳,几个兔起鹊落就穿过了无形高速通道的多段碎片。

    灰雾恶魔撞上异化右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运动的相撞和停顿,几乎可以忽略。一股巨大的力量让灰雾恶魔摔向另一边,长矛也在与此同时完成修复。我正待游走,突然一阵恍惚,清醒过来的时候,异化右江已经迎面而来,那只恐怖又异常的左眼,就好似有自己身躯的几倍大——我知道这是一种错觉,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影响。来自于月神的精神侵蚀力量,哪怕是拥有夸克的现在,也无法完全豁免,与之对视,产生幻觉和错觉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下场。

    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被吸入其中,思维的转动也好似从一个茫然的大海,陡然转进一处狭窄的缝隙中,只能沿着缝隙延伸的方向艰难前行,每当想要拐弯就会碰壁。

    我不觉得自己的思维继续沿着这条既定而狭窄的缝隙前进是正确的。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维转动。就像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可以去想什么,不去想什么,但却总有那么一个时候。即便是不愿去想,那些想法也会在脑海中滋生。

    我对这种非自愿的思绪泛滥再熟悉不过了,在这种不可自拔的,远超常人程度。不分时机情况的,毫无限制的思绪泛滥,一直被我视为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是自己身上所存在的末日症候群的病征之一,同时也是人格分裂的一种起源。但即便如此。在过去也很少有出现这种,被限定在某一条狭窄范围,固定方向的思维推进。

    我对非自愿的思绪泛滥并没有太大的抗拒感,同时认为“没有抗拒感”也同样是“病情”的一种表现。但是,当不可自拔的思索被限制在一条既定的缝隙中时,我深深感受到极端危险的气息。

    可是,哪怕感受到危险,哪怕这种危险让我寒毛直竖,它都以我无法抗拒的方式,于我的身上表现出来——在没有感受之前。根本无法把握它的存在,在感觉到的时候,它便已经发挥作用。

    一直在高速运转的直觉和本能似乎也在这种极端、繁复、纠结却毫无具体内容的思索中消融了,不见了,被遮掩了。

    数不清的念头正在进行高速而无具体意义的变幻,却陡然从中跳出一个念头,化作异化右江的身影。

    她在向我走来,于我的脑海中,于我的意识和思维中行走。

    这就是意识行走。

    我突然觉得,比过去任何一次自己所进行过的。被他人进行的意识行走都要来得清晰而深刻。

    因为,过去我所遭遇的那些意识行走,更像是在梦境中穿梭,就如同身处在意识海洋表面的海市蜃楼之中。而如今异化右江走进来,就好似从那深沉又黑暗,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的海底深渊穿过,直抵我的内心深处。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挠她,因为,那片深邃又黑暗的海底深渊。连接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这片未知的深处,是毫不设防的。

    她的步伐不快,靠近的速度却极快。她的轮廓越是靠近就越是清晰,而这些行动的过程,只在一个念头的诞生和湮灭中就完成了。

    哪怕是速掠可以达到“比意识更快”,但是,哪怕参照眼前异化右江进行意识行走的速度,这个身体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呢?她就在我的意识中,和外物的距离完全没有干系。

    哪怕我可以在她靠近之前,让自己的身体和她的身体相隔千万里,但是,从意识层面上,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仍旧是在缩短的。

    人的行动,首先是意识的活动,之后才反馈到身体的行动上,哪怕号称是**反射和本能的运动,也并不完全是只属于身体的运动,更不是凌驾于“意识”这个概念的运动,而被认为是部分意识机械化的活动,反馈到**运动的结果。意识活动和身体活动的先后主次,也是公认的有智者特征。

    因此,对于任何有智者,对于任何人,意识就是一切活动的开端和顶点。

    意识行走的可怕,就源于这是一种对意识活动的直接干涉,同时又不被任何意识之外的活动所干涉。

    **是否强壮,意志是否坚定,是否拥有其他物理现象化的神秘,乃至于速度、时间和空间,在这种意识行走的神秘面前都毫无意义。除非,意识行走的对象已经失去全部意识特征,成为了纯粹的死物。

    因此,意识行走者在任何神秘专家眼中,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可是,轮到自己去面对这种神秘,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也拥有意识行走的力量,那是“江”赋予的半吊子能力,但是,有过多次体验的我也对意识行走的过程并不陌生,明白在意识行走中的一些关要。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对异化右江的意识行走存在一种莫大的恐惧。这是由已知的经验和认知,去观测更广阔的未知时所产生的恐惧,是当认知到,自己处于怎样的一种危险境地时,对已知的危险和更多的未知危险,所产生的恐惧。

    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这种恐惧以难以自制的速度膨胀。

    我所不得不进行的思维,以及被限定的思维方向,都在助涨这一恐惧。

    我甚至觉得,正是因为这种“思维锁定”的诡秘,才是让异化右江完成这一意识行走的最大前提。只要无法遏制自己的思维,情绪就会基于自己不利的层面继续扩大,就就如同给意识行走者开启了一扇大门,架起了一条平坦的通途。而异化右江的接近和清晰,就是所有不利的因素正在放大的最直接表现。

    可明白归明白,只要无法控制,无法挣脱思维锁定的枷锁,就无法将自己明白的东西去运用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我的跟前。

    我瞧着那和其他人形江相似却有诸多不同的面孔,看着那滴溜溜转动的,暴力篡夺着自己注意力的左眼,看着她伸出手,以闪电般快速,却又异常清晰的动作摸上来。

    我仿佛听到了声音,似乎是死亡在敲门。

    非是**的,而是意识的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所有对身体的感知都已经失去,仿佛在此时此刻,剩下的就是站在这里的**裸的灵魂。

    这个灵魂无法动弹,无法挣扎,无法产生恐惧之外的任何恐惧,无法产生助涨这种恐惧的思维之外的任何思维。

    我曾经拥有的意识行走能力,就像是在一个我所无法观测的某个角落空转着,无法作用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她接触到我的前一刹那,我看到黑色乌鸦从冥冥的虚空中扑下来。它化作灰雾将我一裹,我便陷入到对一切都没有感知的茫然中。(未完待续。)

1484 明晰梦

    我突然可以感受到自己,我觉得自己在做梦,我在梦中就如同一具浮尸,从深深的海底飘向水面。当我有了这样的念头时,抬起视线就能看到从水面折射下来的光线。这些光线在海水中**,如同曲曲折折的丝线,在伴随着水波摇晃时,就仿佛拥有了生命。那是美好的,光明的,而让人向往。我又突然明白,自己并非是在水中,这一切都只是幻觉,是梦境,否则自己为何没感到窒息呢?

    水中是如此的平静,让我渐渐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然后有哗哗声响起来,我觉得那是自己的血液在流动。我觉得自己应该去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着这样的梦,而在更早之前,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尽管有这样的想法,却有一种奇异的感性,让我沉湎在如此平静的水中。

    在这里,安全与祥和就如同一种温度,按摩着我的全身,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轻轻将我掬起,合拢在掌心,却不让人害怕这只巨大的手掌会突然合紧,将自己如同虫子一半捏死。

    我沉默着,在感性的,温暖的,光明的水中上浮。与之相比,在清醒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阴暗,危险,让人感到恐惧。

    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我听不清,但却知道它在叫我歇息。我很想照它的话去做,然而,就在我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就有一种执拗的情感将我阻止。

    无论歇息和不歇息,在我的意识中都不分对错,而仅仅是一种选择而已。或许我停下来,喘口气,不那么着急地离开这片水域,离开这个幻觉和梦境,也是没什么干系的吧,然而,就是有那么一口气,让我在舒缓的时候。也无法彻底放开。

    这口气憋在心头,越是呆在这里,它就越是郁结得厉害。我开始感到气闷,连带着这里安详平和的气氛也不再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吸引力。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身体是僵硬的。我呆在水中,就仿佛有一层隔膜,包裹着我,将我和可以感知到的身体隔绝开来。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苍白而又孤独的灵魂,仅仅是漂浮在水中。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我想上浮。

    当我有了这样强烈的情绪时,我便开始上浮。

    没有任何阻力,只是,越是上浮,那种平静祥和的氛围就越是离我远去,越是上浮,我就越觉得寒冷,而水面折射下来的光线也越是暗淡。这有点不合乎常理,但我却没有任何惊异。从这里开始。越是靠近水面,这片水域就越是深沉,阴暗,渐渐有一种恐怖,在什么都没有的水中滋生,连那些折射下来的,随波晃荡的光线,也变成了妖魔乱舞般,让人恨不得重新潜入水中。

    我突然觉得这水中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我突然对水中有了印象。仿佛应该是越往水的深处,才越是藏匿着让人恐惧的东西。

    我明明是在上浮,可这愈加浓郁的阴森、诡异和恐怖,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下沉。

    那么。我究竟是在上浮,还是在下沉?是在挣扎着离开,还是在挣扎中沉沦?

    我愈发弄不明白,可憋在我胸口的那口气,却让我哪怕是在思考,在怀疑。也从未放弃过上浮,哪怕是一头扎入那可憎可怕的环境中。我开始感到一种使命感在滋生,我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就那样沉溺在水中,而不管水面如何变化,不管那是真的水面,亦或者是倒悬的深渊,自己是在上浮还是在下沉,自己都要运动起来,朝着自己认为向上的地方游去。

    因为,我还能挣扎,还没有放弃,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更大的原因是,我仍旧可以感觉到自我,我还没有死去。

    黑暗瞬间降临,水中变得冰冷,仿佛要冻结我的思维,而在这冰冷中,我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坚硬。此时的我就如同一个漂浮的灵魂,却被一根根丝线刺穿,带起,连接到那僵硬的身躯上。

    这冰冷黑暗的世界,是多么恐怖呀,那僵硬的身躯,以及此时被刺穿般的痛苦灵魂,又是何等让人恨不得转头就再次潜入之前那温暖的水中。

    可是,一个巨大的,坚硬的意志,促使着我拉扯着刺穿灵魂,连接身体的丝线,在那无比的恐怖和痛苦中,一点点向上爬。水在失去浮力,可我却在痛苦中汲取到了力量,越是向上爬,越是痛苦,这股力量就越是强韧。

    我无法呼吸,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快要死去。我宛如掉落地狱,无数看不见的鬼怪围绕在身边,用各式各样的刑具折磨着我,可是,当我憋住这口气,顶着这种痛苦,拉扯着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时,这一切阻拦我的东西,都变得如同玻璃一样的脆弱。

    我砸碎它们,打烂它们,沉默地咆哮,叫喊着自己的名字——高川!

    我的一只手伸出水面,我觉得就像是自己的灵魂的手,穿进了身躯皮囊的手臂中。我的另一只手也穿了进去,我就如同穿上衣服般,将自己的灵魂塞入身体中。刺穿灵魂,维系在灵魂和身体之间的,那无法看到却让人痛苦地可以感觉到的丝线,以飞快的速度,将这个灵魂和身体缝合起来。

    紧紧地缝合起来。

    我喊出声音。

    我听到了自己喊出的声音。

    那不再是沉默的怒吼,而是虚弱却坚定的叫喊。

    我的声带在震动,我的手指在震动,我的身体在抽搐,我的心脏在跳跃,我的血液在奔流。我感到虚弱和寒冷,但是,虚弱和寒冷都在我试图起身的时候,如同潮水般退去。

    我猛然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遍洒在房间中。头顶的无影灯,弥漫在四周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无菌薄膜一圈圈延伸,机械的滴滴声响起,无数的波形图在屏幕上跳动。这些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全都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认知——自己正处于类似于手术室之类的房间中。

    其实。对我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多么新鲜的场景。因为,我就是一个病人。

    是的,在很多时候。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让我以最清晰,最强烈的感触,认知到自己是一个病人的事实。

    这样的场景,让我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了阮黎医生的身影。

    “妈妈?”我有些疑惑。我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上一次拥有意识的时候所正在发生的事情。

    异化右江对我进行了意识行走,那是一次让人无法抵挡,也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让我觉得最贴合“意识行走”这个词汇概念的攻击。在意识的世界里,夸克化作一团黑烟将我卷走,之后便是那深邃的,恶劣的,让人感到痛苦的水中梦境。

    梦,自然都是有缘由的。梦。在我的认知中,是个体已知信息的无序拼合,它本身的内容也许是无稽的,但是拼合成它的那些信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做那样的梦,在我的身上,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然后那些信息无序拼合起来,就变成了那可怕的噩梦。

    但是,我无法从梦中的回忆,去了解自己在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甚至于。无法让我明白,自己身处的,所要面对的,又是怎样一种状况。

    我对阮黎医生有着强烈的渴求。因为。我们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而之前对月神的战役,却将近摧毁了整个半岛。半岛上正在发生的异状,让我对阮黎医生的处境感到担忧,也让我对半岛外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忧虑。而阮黎医生,似乎是唯一可以告诉我这些情况的人。

    也只有阮黎医生。是我察觉到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手术室般的室内时,第一时间会想起的人。

    我移动了一下身体。我已经从手术台上坐起,没有理会扎在身上的针管,在下意识叫唤了阮黎医生后,便默默地梳理着眼前的状况。

    我的身体是**的,虽然看起来像是重病号一样,到处都是手术后留下的痕迹,但除了血管被扎入针头之外,没有留下半点伤痕。我也感觉不到大病刚愈的虚弱,之前是有强烈的虚弱感,但大概是四级魔纹使者的身体强度发挥了作用,几个呼吸后,自我感觉就已经达到了完好的状态。在和异化右江的战斗中,我超越自身负荷的战斗方式,让我内外都留下了沉重的伤势,但我现在觉得,只要拔开针头,自己就能再一次投入到那种高强度的战斗中。

    在我准备拔掉身上的针管前,有人走进来,掀开白色的无菌帘,正是身穿白大褂,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之色的阮黎医生。她的表情仍旧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眼皮浮肿,有一层灰黑的色泽,显然已经忙碌了很长的时间,投入巨大的精力却没有得到合适的休息。即便如此,我仍旧可以确定,她的情绪十分稳定,仿佛对她而言,让她如此操劳的一切,并非是一种致命的催促,而仅仅是机械般就能完成的活儿。

    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这种紧凑却不忙乱的稳定,让我的心绪跳动也渐渐恢复到平稳中。

    我们相顾无言,沉默了几秒,阮黎医生才对我说:“看来你的恢复比我预期的还好。”

    “妈妈,这到底是……”我无法描述自己的想法,因为,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一环扣一环,仿佛都是如此重要,因此显得分外的繁杂,让人理不清该从何处开始问起。例如:这里是不是在半岛,如果是在半岛,这个手术室或实验室,又是如何在那剧烈的,几乎将半岛夷为平地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还有半岛上的战况,以及半岛外的局势。

    半岛上是危险的,前有月神,后有异化右江,激战正酣,而我的退败,也意味着铆钉所期望的“五分钟”说不定就成了泡影,至少,如果可以做到,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一个,肯定不会是我。尽管我对自己没能完成承诺有一份愧疚,但因为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所以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我在投入战斗前,就假设过各方神秘组织还有多手准备,我的参与只不过是加了一道保险,而我的退出,也许在铆钉等人看来,也并非是致命的。

    但是,在半岛之外,也并非就安然无恙。四天院伽椰子的四十亿黑水,以及爱德华神父透露的不知真假的信息,都让我对外界情况的假设,不得不从悲观的方向出发。我十分担心呆在咲夜和八景,我无法拯救的人已经太多了,玛索的问题也已经有了结果,可唯独咲夜和八景,只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末日中,她们又能如何自处自保呢?虽然说,我在进入半岛之前,和约翰牛达成过一些协议,以确保咲夜和八景可以得到帮助,但是,在四天院伽椰子那样的怪物面前,普通的神秘专家又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呢?

    我期待阮黎医生可以解答,但是,我又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阮黎医生并非是万能的,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仍旧身处半岛之中,没有渠道了解外面的情况。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阮黎医生看着我说。

    我摇摇头。

    “前一阵,你突然就抛下我,自顾自话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是一身伤。”阮黎医生平静地说:“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之前给你注射的特效药,让你的病情有了新的反复。”

    我用力按了按太阳**,很难将她现在所说的事情,和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事情连接起来。不过,谈论到病情,让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病人,无论是在我自己的眼中,还是阮黎医生的眼中。而对阮黎医生来说,她所说的话其实是很有条理的,我的难以理解,仅仅是因为我的认知和逻辑,欠缺了一大块,而那一大块,才是阮黎医生说这些话的基础。(未完待续。)

1485 窗台

    我回忆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我在狙击异化右江的战斗中,在意识行走中败下阵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手术室里。

    再次见到阮黎医生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和我与之分离后所感觉到的,以及之后半岛变化所带给我的想象,都隐隐有所不同。

    我觉得自己可以找出这种不同,将其背后的原因梳理出来。

    “我发病了吗?”我将一切的梳理,重新从“病情”的角度出发,用阮黎医生最常见的逻辑,去想象在她的视角中,我此时此状的意义。我的所有想法和对阮黎医生的印象,都基于我亲身经历过的,所看到的,所接触过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在阮黎医生眼中,却大概是有许多错漏的,是一种幻觉。

    无论我是否承认那是否为幻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阮黎医生可以看到什么,她接触了什么,以及她对自身所能看到的,经历的,接触过和感受到的,是基于怎样一种逻辑思维方式进行整合。

    从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知晓,阮黎医生眼中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许,在某些情况下,我们都看到了同样的现象,但是,对这些现象的理解却有着明显的泾渭之分。

    “是的,发病了。”阮黎医生这么说着,似乎也有点儿头疼,“这不是你的错,我低估了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乐园的药性虽然一度产生效果,却进一步刺激了你的精神和身体,让病情产生了新的变化。”

    “也就是说?”我顺着她的话问到。

    “也就是说,你的病情没有恶化,但却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而我这里暂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阮黎医生严肃地回答到。

    我沉默了几秒,设想了一下,阮黎医生会说出这般话的前提。

    显然,我之前所遭遇的一切。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在阮黎医生的眼中,是不存在的,是一种病态严重的幻觉。是在幻觉中的过激反应。

    我不清楚,半岛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有多少对于阮黎医生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在我的亲身体验中。那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事实”,而并非是病情所导致的“幻觉”。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说。

    阮黎医生平静地点点头,回答到:“我知道你会如此,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无法区分幻觉和现实,本来就是最常见的病况。这次病情因为新药的效果而产生变化,你要有所准备,阿川。”一边说着,她一边拉开侧旁的抽屉,将一袭病人服递过来。

    我拔下身上的针管。穿戴整齐,便随同她离开这间手术室。如我所想那般,手术室是在地下,我们沿着向上的旋梯走了十米,就彻底脱离了那种被高科技器材包围的氛围,进入一栋装修平凡,没什么亮点的小屋中。从屋内的窗户眺望外边,我看不到任何风景,有的只是被深夜包围的黑暗,这黑暗是如此浓郁。让我看不到任何事物的轮廓,就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所在的这栋小屋。

    “你看到什么?”阮黎医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突然得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就仿佛是我从来都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也在看向外面的一刻,忘记了她就在这里。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的心脏跳动却是惊悸的。

    她的声音,就像是幽灵,可是。身为神秘专家,我已经很久不为幽灵鬼怪什么的感到惊讶了。

    我对自己此时的过分敏感也有点儿吃惊。

    我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脊上生出一股凉气。

    “什么都没看到,外面就是一团漆黑。”我不由得照实说到。

    我借助屋内的光线,看向玻璃上的倒影,阮黎医生的声音就在耳畔,但玻璃上倒影着屋内器物的轮廓,却没有一丝人形的影子。我用力转过头去,却看到阮黎医生的确就站在近侧,而她身后有一面更衣镜,镜子里也照映出她实实在在的身影,然而,在我的心头仍旧有一种荒诞诡秘的情感浮现——镜子里有阮黎医生,却没有我。

    我似乎恍惚了一阵。我觉得自己霎时间就又清醒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窗边,偏离了镜子。只看到阮黎医生反而站在我原先所在的窗台前,凝视着外面的景色,那神情让我觉得,外边是存在什么东西的——然而,我从这里瞧出,那外面也仍旧是一无所有的漆黑。

    我听到她说:“阿川,你还记得我们分开前,经历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们遭遇了四天院伽椰子,目睹了她的四十亿黑水环伺半岛的景状。四十亿人的牺牲,让阮黎医生感到愤怒,感到绝望,巨大而复杂的情绪,让末日的来临更加清晰,也激活了她更坚定的意志,要通过一系列对“乐园”的进一步实验去寻找复仇的方法。之后,我们分别,她的去向不明,而就在她离去之后,整个半岛在接踵而来的激战中,几乎被彻底夷为平地。仅仅从那荒凉的惨状来说,倘若实验室不安置在地下,我不觉得普通人有生还的机会。

    尽管在我的心中,坚定地相信阮黎医生不会被这可怕的战斗波及而身亡,但也无法想象,她该如何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保证自己的生存和实验。

    然而,她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只有这一点,我不认为是幻觉。哪怕就在刚刚,我又经历了一次诡秘的体验。

    假如在这个屋子里的我是存在的,在和我交谈的阮黎医生也是存在的,那么,我所有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不存在”,就只可能是一种幻觉。

    我的心脏一度急剧跳动,但又复归平静,只是,弥漫在这个屋子里,悄悄渗透到我和她的对话中的那一股诡异的味道,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巨量的黑水包围了整个半岛,一个叫做四天院伽椰子的女人……就像是鬼怪一样。”我简单回答了阮黎医生的问题。

    “在当时的你眼中。是如何看待当时的我的?”阮黎医生侧过脸看来,她的问题,她的眼神,那被灯光照亮的半张脸。以及看不到的另外半张脸,结合起来只让我愈发感到喉咙发紧。

    “你很愤怒,你宣誓要击败那个女人,要用乐园破解黑水。”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吃力,但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阮黎医生顿了顿。对我说:“你的病发征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觉察到。”

    “什么?”我隐隐有所预感,仿佛知晓阮黎医生的意思。

    “黑水,女人,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是一致的,但是,你的感受……”阮黎医生说到这里,似乎在考虑着。如何才能把解释说得简单一些:“你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和真实的情况有一点儿偏差。这个偏差没有造成你的理解错误,却是之后一系列错误的基础。”

    “错误?”她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发生了错误的,亦或者说,从哪里开始,看到的就是幻觉——因为。从阮黎医生的视野角度而言的“幻觉”,对我来说,却是切实发生的事情。

    “也许说是错误,也不太正确。”阮黎医生摇摇头说:“仅仅是认知存在偏差。这些偏差积累起来,就会让你我看到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这一点我明白,妈妈。”我说。

    “现在就有一个例子:你说,屋外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阮黎医生的话中蕴含着深意。

    “不是这样吗?妈妈。那屋外有什么?”我不由得捏了捏手指,带着一丝不知为何的紧张问到。

    阮黎医生张开嘴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觉得自己又是一阵恍惚,用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再次站在了窗台前,而阮黎医生的声音又从近在咫尺的侧后方传来。让我觉得,我和她的位置,就和最初那样没有变动过。只是,玻璃上的倒影,出现了阮黎医生的轮廓。

    猛然间,窗外雷光迸射,宛如利剑劈向黑幕,将一无所有的黑暗如裂帛般的撕开。在蜿蜒的,紫红色的雷蛇下,是陡然亮起的景物——阴沉浓密的乌云,哗然的大雨,如小溪般流淌的积水,被打蔫的树木花草,以及被脏泥覆盖,仅仅剩下一条隐约轮廓的道路——全都在这一闪亮间挤入我的眼眸。

    虽然和过去所见到的景物有许多不同,但是,唯一熟悉之处,却让我直觉明白,自己仍旧身处在半岛上。这个屋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半岛的某一处。可是,在和月神以及异化右江激战后,这种景色本该已经不存,即便还有残余,也应该是极为偏远,靠近半岛周边,却没有被黑水淹没过的区域。然而,在我和阮黎医生分手的这短短时间里,她是如何跨越如此远的距离呢?而我被异化右江的意识行走重创后,又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呢?

    在我的认知中,会在手术台上醒来,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看到阮黎医生,会在这个屋子里,看到窗外那没有变化的,身处暴风雨之中的半岛光景,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情况。

    窗外的景物只是雷光炸裂的一瞬间出现,之后就又被吞没在黑暗中。那片黑暗遮掩了所有的生机,就仿佛之前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幻觉。

    我睁大了眼睛,却再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白色克劳迪娅的……我调查了许多资料,全都……病人所看到的幻觉,会让他如身临其境……”阮黎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我听到的并不完全,却大约明白她的意思。阮黎医生对这些诡异的判断基础,仍旧是从她所知道的科学层面出发,核心也仍旧是“白色克劳迪娅”。

    而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这一系列诡异情况,也都仍旧被视为“发病”的结果。

    我用力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复杂的东西抛出脑海。对我而言,我和她看到了什么,之间又有怎样的差异,又是基于怎样的一种原理,亦或者说,这些所见的不同的本质意义是什么,都并不特别重要。因为,就算完全接受阮黎医生的说法,也完全对我的“病情”没有任何正面的疗效。

    我认为,阮黎医生对我说这些,试图扭转我对“幻觉”和“真实”的判断,只是她一直以来,身为我的心理医生的习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试图“医治”我,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成功过。并非是我不配合,更大的原因,在于病情的严重程度,发病的机理,以及难以预料的恶化。

    倘若她将所有的失败,都归结于白色克劳迪娅,那么,在她完全理解白色克劳迪娅之前,我不觉得她有任何办法。

    我最想知道的,仅仅是她对“乐园”的实验到了怎样的阶段,无论我们眼中的世界存在怎样的差异。她和我一样,都看到了黑水和四天院伽椰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用她的话来说,她此时也是被白色克劳迪娅感染的状态,只是病情并没有我这么严重而已。

    乐园、黑水和四天院伽椰子,就是我们的连接点,也是我们的观测产生交叉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让我重新平静下来。

    我来开窗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阮黎医生也坐在对面。我和她对视,身处的境况突然让我产生一种即视感,就仿佛是过去十分常见。我就像是一个等待着心理医生诊断的病人。

    在我的眼中,只有我和她对坐的这个小圈子是明亮的,就仿佛有两盏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而之外的屋内景状全都暗淡模糊下来。

    “白色克劳迪娅的侵蚀,会让人产生幻觉,但这些幻觉都有着复杂的现实基础,是个人所具备的信息,个人所即时接收到的信息,人与人之间互动的信息,人与自然之间互动的信息,乃至于包括了白色克劳迪娅自身活动所产生的信息,这种种信息在潜意识层面上进行一种复杂有序结合的结果。这种结合是有目的的,基于对生命科学的理解,也可以暂且视为,是对白色克劳迪娅有益的。”阮黎医生的声音,变得十分清晰,“这一点,你是可以理解的吧?阿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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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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