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白狼皮裘千金燃,宝剑解带英雄短
回到胡堡,李欣命人将剃好的白狼王皮挂了出去,此次剿除这只白狼王可以说又打通了一条商道,后续只要定期派人清理狼群即可。
为了让人尽快的知道此事,李欣怎么能不作作秀,让胡堡喝喝彩帮帮场子。
南门的吏员挑着白狼皮巡视全堡,粘出了告示:“今九原县令,匈奴大王子冒顿,系胡堡城主,昨日与勇士斩获为祸白狼,此去草原又除一害,众商贾贺….”
南城门是进胡堡城的主要通道,不一会往来的商贾便围了过来,在吏员们的大声吆喝下,商人们纷纷低头议论。
有几个胆子大,走过那条偏僻商道的商贾立刻跳出来为众人解释。
在商贾的解说下白狼王高傲的孤影出现在众人心中,更有甚者嚎啕大哭,为众人述说着白狼王带领狼群袭击商旅,和那些惨死在狼口中的同行。
此时行走在商道上的商户性命都没有保障,大秦官府重农抑商,官吏贪婪卡要,商道危险且漫长,再加草原上无数的狼群。
这一幕幕心酸涌上心头,商贾们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顿时胡堡南门哭声震天。
“上官,小人愿出千金购此白狼皮,堡主厚恩!小人的胞弟便是去岁葬在这白狼口中…呜呜呜。”
“上官,小人也愿出资购此狼皮,堡主为我等卑贱之人行此大险,小人愿捐出此行所得,只为堡主爱护的拳拳之心。”
“上官,小人….”
“上官….”
……
一时间商贾踊跃出资,愿意为胡堡舍弃钱财,毕竟这个世道能看得起商贾的人太少了。
不论商贾走到何处,尽皆面对的是层层剥削和鄙视白眼,大商人在权贵眼中也只不过是待宰羔羊和狗腿子。
宣唱的官吏并没有将白狼皮卖给任何人。
官吏为首的一人走上前来,环望抱拳道:“我家王子说了,此白狼作恶多端,应有此报,自今日起胡堡城将在周围百里之内免费为商队进行护卫,若商队来往胡堡途中遇险,尽皆可以燃起狼烟或者派人来报,我胡堡卫队定会飞身相救。
各位商民将在胡堡享受平等待遇,有弄虚作假,屯高居奇,倒买倒卖者,尽皆逐出胡堡,终生不得入胡堡一步。
此白狼王生而食人,死后必不得善终,我家王子有令‘此狼皮虽贵,但不如吾之民也,烧之。’”
说着吏员拿来火把,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白狼皮,狼皮燃着黑烟和焦臭,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顿时围观的商户跪倒一片,哭声震天,如果说先前对胡堡倡导的“重商”还存着疑问的话,此时必再无疑虑。
“此人真是好手段,毁一狼皮,尽得商贾民心,昨日还是小觑他了。”
说话的正是赶到胡堡的项羽,他们一行人在帖木尔的帮助下将马群重新聚集了起来。
可惜本来一千五百匹战马,有尽五百匹走失,再加上狼群的袭击,湖水冻伤,损失的战马有七百之众,可谓损失惨重,人员也只剩下了五男两女,衣着狼狈神色惨淡。
本来项羽一行人携带兵刃无法进入胡堡城,好在有帖木尔的带领和李欣的令牌。
不过他们的马群得留在城外,项羽不放心又将仅剩的两人派了出去,所以此次进城的只有项羽、且、子期和两名女眷。
帖木尔一进城赶去交令,转眼没了影子,这又出乎项羽预料,自己昨天的那番表现,有识者怎么能不请自己入府摆宴,难道这胡儿不识英雄乎?
思索间项羽顿时感觉到腹中咕咕乱叫,引来身后虞姬姐妹的轻笑,两人带着面纱却难掩丽质,此时的虞姬只有十四五岁,而她的妹妹更小,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项羽此时虽为楚国贵族,但还没有发迹,尴尬的望了两女一眼后笑道:“走,咱们先去找些酒肉填饱肚子再作打算,梁叔他们还远,赶来也需时日,咱们要在胡堡多呆些日子。
战马掉膘严重,数量也损失颇大,咱们要想办法,在这胡堡城里看看能不能补充一下。”
转眼几人走进饭馆。
“店家给我们上一只炙羊,三十张胡饼,再添一瓮肉糜粥上来。”
“好咧,客官稍后,小人这就端上来。”
店小二的手底下很快,不一会美食端了上来,虞姬姐妹虽出自大户之家,但如今在外,风餐露宿便没了多讲究,正好此处比较偏僻不会引来觊觎。
项羽三人可顾不了许多,立刻大口的吃了起来,他们经过搏杀又从昨夜一直饿到了现在,腹中早就空空,
眼见三个大男人不顾形象的大吃了起来,虞姬姐妹轻笑着简单的吃了点,她们昨夜吃了黄羊肉腹中尚好。
一阵风卷残云后,待结账时项羽才发现囊中羞涩,此行购买战马便花去了大半钱财,昨日激战白狼王,慌乱间更是将仅剩的钱财都遗失了。
心有灵犀的虞姬看项羽愣在柜台前似是知道了什么,随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碧玉簪子递给了项羽。
项羽看着递过来的簪子羞愤不已,他没有接过簪子而是直接拿起腰间宝剑,朗声道:“小二,你瞧我这宝剑可抵得上这顿饭钱?”
小二没有过来,倒是店主亲自跑了过来,看着项羽想拿宝剑抵饭钱,立刻笑着劝道:“壮士何必如此,小人虽然店小眼窄,但也知这宝剑无价,来抵饭食未免可惜,要是壮士此时不便,这顿饭便算是小老儿请诸位壮士的罢了。”
项羽一听,顿时大怒道:“我项籍顶天立地之人,焉能吃这嗟来之食?”
说着项羽将宝剑扔给店家,冷声哼道:“无需多言。”
眼见客人生气,店主一时间抱着宝剑左顾右盼,焦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熟知项羽脾性的虞姬笑劝道:“店家你就收着吧,吃饭收钱天经地义,怎能亏了你们。”
店主摇头笑道:“壮士、小娘子误会小老儿也,就算是这顿饭壮士们白吃,小老儿也不会亏。”
眼见店主想诓骗,项羽呛声道:“你这店家好不老实,炙羊一只最起码值五百钱,就算胡堡近草原,羊价贱,三四百钱也要得,三十张胡饼百钱要得,肉糜粥一百五十钱要得,七八百饭钱岂能说免就免,又何尝不亏。
店家不必欺瞒,收钱便是,我们不是强盗绿林,吃饭付钱天经地义。”
店家听话,知道客人是个要面子的主,赶紧解释了起来,说道:“壮士此言不虚,可我胡堡城主有令‘世途多恶,命运多牟,世人多有不济日,英雄亦有气短时,故胡堡内食无钱者皆可挂帐。’
挂账就是先有堡府垫钱,不亏店家,待壮士它日发迹,再还回来便是。”
看着店主煞有其事的样子不像是诓人,项羽疑惑问道:“难道你们堡主不怕有人借而不还?”
店家笑着回道:“堡主心胸宽广,常言不能使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且堡主非常欢迎像壮士这样的人投奔,这柄宝剑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说着店家将宝剑放到了项羽面前的桌子上,自顾自的忙了起来。
身旁的虞姬轻叹道:“这位堡主颇有昔日孟尝、信陵之风,羽哥不必挂怀,待以后还回来便是。”
虞姬知道羽儿哥除了好面子外,其余皆是上上之选,听着耳畔美人的宽慰,项羽拿起宝剑系在腰间,心中对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胡堡堡主充满了好奇。
“走,今日项籍就成全一会堡主的孟尝之风,子期、且咱们去胡堡的北市转转,瞧一瞧。”说着项羽带着众人向着胡堡的北市迈步走去。
待项羽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上,店小二才撇了撇嘴说道:“这人傲气的紧,什么叫成全咱们堡主,这话说的让人听了也太不爽利了。”
店主还算有些眼界,笑骂道:“你这小子,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连咱堡主都说英雄亦有气短时,你个猢狲懂什么,还不赶快去给客人添酒加水去。”
小二赶紧卖了个软,将抹布搭在肩膀上,转身嘀咕道:“什么英雄啊,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项羽一行人走在路上,随着街上胡人的增多,他们便知道胡堡的北市场到了,这里专卖大牲畜。
望着熙熙攘攘的热闹集市,这里有匈奴人,秦人,赵人,月氏人….
他们不分民族的在此大声的讨价还价,争之毫厘,得胜者喜气洋洋,得败者蔫蔫无力。
瞧的项羽一行人好奇不已,最开心的要属虞姬的妹妹小姑娘白露了,小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小星星。
项羽看着熙攘的市场大笑道:“真是百族争利,没想到这塞上还有如此风光,怕是九原城都比不得这里。”
“哎呦,这位壮士真是好眼力,如今这北市在堡主的治理下可真当得了这“百族争利”四个字,瞧瞧那边,就连北海的丁零人都跑过来草原,来咱这胡堡行商了,壮士在北市可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在下,有小人领路,必不让壮士吃了里面这帮泥腿子的诓骗。”
说话滔滔不绝的是个自来熟,五短身材,一身利落的胡装,络腮胡,望着项羽一行的眼神里放着精光。
项羽等人也听的出奇,既然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个熟人带路总归是好的。
项羽抱拳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那贩子见有利可图,拍着胸脯介绍道:“在下马萧,人送外号马伯乐,是这北市场里的马贩子,贵人您找小人算是找对人了,我马三爷的名号可不是吹的,好马劣马一瞅便知。”
眼看着马萧如此卖力的介绍,项羽身边的虞子期打趣道:“刚还马伯乐呢,这会怎么就改马三爷了,到底哪个是你?羽哥不必和这小人纠缠,咱们走。”
马萧一听立马变脸,哀求道:“这位壮士可不能这么说啊,马伯乐是大号,马三爷是小号,都是在下啊。
您这么进去可不得让北市里那帮泥腿子给骗了啊,求各位壮士赏口饭吃,小人可是北市通,找小人肯定没错。”
项羽听着马萧的爽利话,笑道:“果然油腔滑调,走吧,就你了,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
“哎,哎,几位爷里面请,两位小姐抬高了您呢,小心底下这污秽之物,前面就有竹轿子给小姐们代步,请,请….”
在马萧的带领下项羽一行人踏入了胡堡北市。
第九十二章 马市初窥胡堡重商,李欣刻意难结甜果
马萧领着项羽一行人先雇了顶竹轿,由两个壮汉奴隶一前一后扛着,虞姬抱着妹妹坐在轿子上,项羽、虞子期和龙且三个大男儿则没那么多讲究。
北市专营大牲畜,不管如何清理,地上的污秽定然少不了,昨日又下了雪,平添了几分泥泞。
好在拿出来买卖,马匹、牛羊都经过了一身洗刷,味道淡了不少。
马萧弓着腰笑问道:“不知壮士想买点什么?北市要啥有啥,挽车的马匹、耕地的健牛、咬起来冒油的肥羊、单双峰骆驼,负重的骡子....应有尽有。”
项羽环顾四周,开门见山道:“马匹。”
“壮士宝剑在腰,定然不会要那负重的驮马,必然想购得几匹上好的战马对否?”
“不错。”
马萧手臂向前一抬,边带着项羽一行往马市走,边说道:“壮士好眼光,胡堡北市可是全九原郡出战马的好地方,这里最次都是上好的匈奴马,大秦关内的圈养马,在这里白送都没人要。
那些子大商队奸猾着呢,出入关都是拿着劣马换良马,一经手就是几十万钱,心黑着呢,来,您这边请。”
听着马萧的讲解,一路上未到马市,各色马匹都让项羽一行看花了眼,种类繁多。
马萧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解释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对各色马匹评头论足。
“呦,马三爷又有生意了。”
“马伯乐来了哦。”
“壮士甭听这小子胡诌,马萧要多少,给一半咱就干。”
.....
进入马市,越来越多的人和马萧打着招呼,有人甚至还想抢生意,被马萧咒骂着踹开。
马萧像母鸡护食般,保护着项羽一行人在人群中穿行。
“羽哥看那里。”
项羽顺着虞子期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匹高大的棕色健马正站马槽边低头饮水。
项羽见此也是两眼放光,这匹马毛色醇正,四蹄肌肉强健有力,一行人正准备过去瞧瞧,熟不料被马萧拦住。
马萧笑着问道:“壮士可是瞧上了那匹正在饮水的棕色月氏马?”
虞子期一脸急色,生怕被人抢先,急道:“不错,那可是匹良马,咱们得快点。”
马萧摇着头笑道:“错了,错了,这匹月氏马口齿已过壮年,买回去没几年跑头就老了。
况且它冬日饮水过度,肠胃必定不佳,说不定三天两头拉稀,那来的力气跑,不是好马,不是好马呐。”
闻言项羽等人将信将疑,只见棕色月氏马饮完水没多久,果然很配合马萧的预言,开始拉稀,喷了老远,引来市场内一片咒骂声,几人赶紧调头离开。
虽说不是内行,但项羽几人却都受过贵族教育,对战马也有所了解,冲刺极佳的月氏马,耐力持久的匈奴马,几轮介绍下来,都对马萧的讲解信服不少。
看项羽对自己推荐的战马很满意,马萧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着试探道:“不知壮士准备买几匹战马代步?”
项羽摸着面前黄色战马的鬃毛,笑答道:“自然多多益善。”
马萧依旧陪着笑脸,但心中却不信,反倒是打趣道:“壮士说笑了,难道壮士准备买上千匹战马不成。”
“只要战马合适,千匹也未尝不可,钱财方面不用担心。”
闻言马萧知道面前的主不差钱,不过胡堡北市的规矩,购买十匹以上的战马就要上报,面前的壮士开口就是千匹,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小。
平常行商十匹驮马足以,大商队几十匹也足,负重多的是用劣马拖车,没人会用上好的战马去干这些。
马萧有了悔意,自己在胡堡小骗小闹还行,他可没实力吃下项羽这个大单,钱虽好,但也得有命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马萧的反应逃不出项羽一行的眼睛,龙且和虞子期左右隐隐将马萧围在中间。
就在马萧犹豫间,北市人群喧闹,几个匈奴壮汉护着一头小毛驴而来。
毛驴脖颈处有一个皮质裢撘,识趣的北市贩子熟练的将秦半两扔进裢撘中。
能在北市混饭吃的商贩,谁能不知道小毛驴身后的正是堡主的老管家,北市的收税官,呼楞尔乐,呼大爷。
呼大爷眯着眼,享受着半两钱在裢撘里的碰撞声,仿佛此刻北市内骚臭的空气,会因此变的无比香甜。
走神回来的马萧一看呼楞尔乐来收税,暗喊倒霉,本想趁机会赚一把讨生活,谁料债主来了。
见围观众人不注意,马萧立马想脚底抹油,谁料才退两步还未转身,就被两个匈奴汉子一左一右提了起来。
离地的马萧连忙求饶,龙且和虞子期刚想上前阻止,却被项羽伸手拦了下来,低声道:“不着急,先看看再说,小小胡堡还留不住你我。”
马萧被架到了呼楞尔乐面前,北市最不缺人,好事之徒围了过来。
呼大爷坐在毛驴背上,笑道:“马萧,你小子可是油滑的紧,北市也来的勤,但怎么能坏了规矩,税钱可是胡堡卫队的军饷,没了卫队你们还能过这安稳的日子?”
“呼大爷那能啊。”
马萧扭着身子,呼楞尔乐一个眼神,架马萧的匈奴汉子便松了手。
跳在地上马萧连忙哭诉道:“呼大爷您别不信呐,这北市谁敢不交税,三儿绝对跟他急,只是这最近手头紧了些,这不今天有个大活,干成了以后拿到佣金,一定给您老全补上。”
说着马萧一指项羽等人,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呼楞尔乐顺着看了过去,能带武器进胡堡,必然是自家王子交代照看的那帮人了,不过李欣并没有特别交代照顾,自然一切照旧。
呼楞尔乐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炒豆子,边嚼边缓道:“三儿,有活就好好给人干,你小子嘴巧,就是性子有些跳脱,心眼也多,咱们买卖人还是要实诚些。
你啊!少去点赌坊,过的肯定差不了,好了,去忙吧,记得后面补齐税款。”
“一定,一定。”
待送走了呼楞尔乐,又赶跑了失望的围观者,马萧才带着些许羞郝的走过来说道:“让各位见笑了,咱们继续。”
项羽见商人们踊跃交税,颇有疑问道:“马伯乐不恨税官?”
“恨?壮士远来不知,这胡堡没有那个商人敢不交税,不交税是和自个过不去,小人也只是最近手头紧,才想着拖欠,但一有钱肯定立马还钱,清爽一身。
在胡堡交了税就能得到保护,几文钱的税不高,但能得到胡堡卫队的保护。
胡堡城比九原大城少管束,其内更是服务周到,除了大商队,小本买卖的商人都爱来胡堡城交易,有堡主的骑兵护卫,安全也可靠些,军队保护商队,大秦天下抑商还能有这等好事,胡堡就有。”
不逃税的商贾,项羽暗暗记了下来,接下来的北市之行,只是见了些个别好马,多是民用,战马多阉过,不符合项羽的初心,成绩自然淡。
夕阳下,马萧送项羽一行回店,待结了账,眼见雇主没有得到心仪的战马,马萧心中也无趣的紧。
快离开时,马萧才犹豫着开口道:“壮士等人想要上好的战马,又要大批量,还是去城主府一趟吧,胡堡能供应大批量战马的,只有身为匈奴王子的胡堡城主了。”
项羽点了点头,得到门道也算是不虚此行,可他不着急,来时为了稳妥起见,他和叔叔项梁分开两路,且等项梁来再做计较。
城主府内李欣补了觉,此时正看着手下人送上来项羽一行的动态,不冻湖一遭自己虽然走的早,但帖木尔却将项羽的消息带了回来。
战马大量损失,这方圆百里能快速补充项氏战马缺口的,只有自己,项王你跑不了。
看着李欣在座位上发愣傻笑,阿琪格和阿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不由的摇了摇头。
自家王子猎狼王回来,就时不时成了这样,她们不懂李欣亲见项王的心情,自然无法体会其中玄妙。
李欣知道项王傲气,决定先晾一晾,再做打算。
日子过的飞快,胡堡城小,项羽一行人不需几天便全部走过,如今只是在客栈里闲猫着,等待项梁汇合。
处理完日常事务,李欣除了和从单于庭谈判回来的赵炎小酌几杯也没什么大事。
胡堡事顺,只需时间积累,朝鲁、赛罕等人忙着训练骑兵,新军初见雏形,倒是李欣觉得冬日漫漫无聊的紧。
瞧着屋里来回踱步的李欣,阿琪格放下手中新学的刺绣,轻声问道:“大王子可是想要结识虞氏商队?不如阿琪格前去拜访一下虞氏姐妹?”
李欣尴尬的望着阿琪格,疑惑道:“这么明显吗?”
一旁阿兰人小鬼大的点了点头。
泄气的李欣走过去抱起阿兰,问道:“阿琪格,你说说,要怎么才能不露痕迹的结识一位傲气的英雄?”
蹙眉的阿琪格摇了摇头,李欣心气再泄。
阿琪格问道:“欣哥可是想收复虞氏商队的护卫头领,留作己用?”
收复?不存在的,李欣可没自大到收复搅动天下的霸王,威名赫赫的项王,能结识已是一种荣幸了。
李欣打着哈哈,辩解道:“没有,只是想结识一下天下英雄罢了。”
见李欣不说实话,阿琪格颇有深意的说道:“听闻楚越刺绣闻名天下,虞氏出自会稽,自然也是其中大家,阿琪格也早想见识一下,明日便邀虞氏姐妹过府中一叙。”
回想起不冻湖朝鲁、赛罕等人误以为自己看上了虞姬,阿琪格又和他们的夫人关系要好,李欣怕越描越黑,只得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夫人外交就夫人外交,试试看。
第二天,虞姬姐妹带着项羽等人前来赴宴,阿琪格和虞姬聊的不错,阿兰和虞白露同样小孩子心性臭味相投,阿琪格带着女眷去后院刺绣说话。
忠义堂内一下子就只剩李欣、朝鲁、阿古达木、项羽、虞子期和龙且六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在时间正好午时,按李欣的习惯,直接吩咐人上菜。
近日来项羽一行因为经费紧张,自然在吃食上面节省了些。
熟不料府中大厨的厨艺经过李欣调教,烤肉手法炉火纯青,烤出来的牛羊肉嫩滑多汁,新香料的添加让其别具风味,项羽三人常年练武食量不小,不由的多吃了点。
阿古达木初见项羽三人,看对面三人埋头苦吃,毫不示弱,匈奴人怎么能输给南人。
好胜心骤起,阿古达木拍着桌子加菜。
看不得胡儿嚣张,项羽三人同样不甘示弱,俸菜侍者接踵而至,四人互相比拼着食量。
“炙羊不够,再来!”
“肉串,按大串上!”
“酒呢!换大碗!”
……
瞧着四人胡吃海塞,杯盘见空,主坐上的李欣已经麻木,倒不是心疼食物酒菜,看着众人吃的这么嗨,总不好意思打搅。
他自顾自的倒酒吃菜,待阿琪格四人回来,才结束了这顿午饭的煎熬。
倒是豪爽的阿古达木赢得了项羽三人的好感,约了下次再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除了自个外,好像他们聊的都不错。
送虞姬一行人回去,李欣逃命似的离开,这辈子绝了刻意结识英雄的心思,狼狈的身影引来小阿兰一阵欢笑。
夜晚,床上的李欣辗转反侧,算算至今见过的名人也不算少了,祖龙都有幸一见,为何见到项王却如此的失态,保持一颗平常心,好难。
第九十三章 天赐猎马锻顽铁,命中赤骥乌骓情
跟往日一样,大清早李欣准备快点收拾了手头的政事,去找赵炎合计明年胡堡的发展计划,事未过半,就见阿古达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王子,大王子,好事,好事啊,刚刚巡查的哨骑来报,胡堡城东北二十里外有野马群出没。”
闻言李欣眼前一亮,赋闲多日终于有事做了,立刻兴冲冲的吩咐帖木尔,道:“去传令,留塔拉和呼大爷守着胡堡城,其余没事的诸人都叫上,今日本王子带他们去猎马。”
“嗨。”
瞧着帖木尔兴奋的身影大步离去,李欣笑着摇了摇头,帖木尔最近跟着自己可是憋坏了。
眼见阿古达木还扭捏的站在面前,李欣笑着问道:“怎么了阿古达木,还有事?”
阿古达木憨厚的笑道:“大王子,能不能叫上虞氏商队的几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此时的李欣虽然放下了心中的刻意与执拗,但还是有着酸意,笑道:“既然是你的朋友,自己去邀请吧。”
不多时李欣一行跨马在胡堡北门集结,冬日枯燥,兴致勃勃的众人拿着套马杆有说有笑,待阿古达木带着项羽三人赶来。
在哨骑的带领下,李欣下令开拔,几十匹战马在雪地里四蹄飞扬,奔着胡堡的东北方向而去。
胡堡二十里外,阴山余脉的背风坡上,两米宽窄的清澈溪水叮咚流淌。
百匹野马组成的野马群正在这里悠闲的休憩,不远处林地内搜索赶来的李欣等人正对着它们评头论足,观察着马群里的环肥燕瘦,挑选着心仪的目标。
为首的野马王全身皮毛黝黑发亮,四蹄矫健富有爆发力,长长的鬃毛迎风飞舞,时不时嘶鸣一声宛如虎咆,不少人都盯上了它,吵吵着要猎马王而归。
见大家都选好了目标,事不宜迟,李欣先让几个熟悉马性的匈奴骑兵去驱赶马群。
突然听见匈奴骑兵的吆喝声,机警的野马群在马王带领下迅速逃离背风坡。
半路李欣一行人从隐蔽的林中纵马而出,将马群分为前后两部。
众人拿着套马杆追着马群的脚步,先是合力驱赶马群,用套马杆驱打推挪,将马群再次逐次分开。
待马群分成三三两两的小部,各自心仪的野马逃出马群,李欣一行人便开始分道扬镳。
最后只剩阿古达木、龙且几人追赶着矫健的野马王,想要猎王而归。
野马王虽好,但已是壮年,正适合阿古达木这些冲锋陷阵的勇将。
知道自己斤两的李欣盯上的是一匹未成年的小公马,比起现成的,他更愿意听呼大爷的建议,养成。
小公马通体火红,头颅前有一搓淡金色的毛发,这让李欣想到了穆天子传中提到的赤骥。
小赤骥虽是幼马,但骨骼大致轮框已成,不难想象其成年后体型定然饱满,曲线必定优美。
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在雪地中奔跑,步伐轻灵毫无阻碍,绝对是个好苗子。
骑在马背上李欣不慌不忙的跟着小赤骥,随着它的快慢奔跑,一场耐力的比拼开始了。
自从先前的坐骑黑云马被白狼王咬死后,作为匈奴王子,李欣自然不缺上好的战马,呼大爷为他挑选了一匹枣红马代步。
随着追逐的时间拉长,李欣一直用套马杆不停的拨弄惊吓小赤骥,消耗着它的体力。
他的想法虽好,但没想到反是坐下的枣红马率先体力不支了起来。
成年的枣红马负重都跑不赢小赤骥,瞧着面前逃跑的赤骥,李欣心中再添火热。
听着胯下枣红马粗重的呼吸声,近一个时辰的追逐消耗了它大量的体力。
瞧着前方毫不减速的赤骥,李欣知道此时再不出手,胯下的枣红马就可能因力竭而掉队了。
此时决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但李欣不想失去赤骥,他决定搏一搏。
大声呦呵着让胯下枣红马加速,拉近双方追逐的间距,李欣双腿夹着马腹,双手熟练的握着套马杆,瞅准赤骥的脖颈,快速甩出套马杆头的套索,熟不料空中飞舞的套索被赤骥变向躲开。
失手的李欣也不恼,继续认真的瞅准机会,不断的甩出套马杆头的套索。
奔跑的赤骥灵活变速变向,一次次将李欣的套索巧妙躲开,一人一马追逐不休。
快速的追逐加速了各方的体力消耗,尤其是还驮着李欣的枣红马,激烈的追逐战已经让它的步伐隐隐有了些许虚浮。
精神专注的李欣敏感的察觉到了枣红马的变化,知道留给他的机会和时间不多了。
谨慎起来的李欣抬头一看,眼见前方不远处有个雪窝,赤骥要绕过雪窝必定要减速。
打定主意的李欣心疼的摸了摸枣红马,咬牙抽鞭加速,瞅准机会迅速抛出套索,套索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在赤骥减速绕开雪窝的路上等着它,躲避雪窝的赤骥果然钻进套索。
眼见计成,李欣双手迅速拉杆,套索快速收紧,稳稳绑在了赤骥的脖颈处。
被缚的赤骥骤然嘶吼加速,李欣被赤骥的突然加速拽了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马背。
竭力调整回来的李欣咬牙暗道一声好险。
未等李欣喘口气,更加剧烈的追逐战开始了,赤骥四蹄飞扬拼尽全力疯了般的狂奔,妄图甩开李欣手中的套索。
李欣那能让它得逞,眼见赤骥和枣红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开。
知道枣红马就要力竭的李欣顾不得许多,咬牙决定再次冒险。
他先是双臂发力,用套马杆的绳套拖拽赤骥减缓其速,双腿一夹,榨干胯下枣红马的最后一丝气力,瞅准机会站起,脚尖在枣红马身上蹬踏借力。
李欣鼓劲奋力一跃,跳到了赤骥背上,身后的枣红马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仓促的起跳并不完美,李欣左脚勾着马背,除了侧面双臂死死抱住赤骥的脖颈,多半身体几乎是斜挎着赤骥,后背都能感觉到雪地的冰冷。
李欣艰难的在起伏奔跑的赤骥身上咬牙坚持,好在赤骥拖了个大活人重量增加,速度比刚开始慢了许多。
此时一人一马开始面对面真正的较量,赤骥驮着李欣不停的变换速度,改变方向,甚至纵身跳跃,就是想将李欣甩下马背。
来了狠劲的李欣咬着后槽牙坚持,他可知道松手的下场,轻则摔成伤残,重则丧命,那敢松手。
好在赤骥毕竟年幼,在李欣掌握住它后便慌了神,在一次跳跃中甩人不成,反倒弄巧成拙,被李欣瞅准机会,从半挂的状态翻身上马。
骑在赤骥背上,喘着粗气又满头大汗的李欣难抑心中喜悦,虽然狼狈,但上了马背的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在马背上李欣契合着赤骥奔跑的节奏,可没那么容易被颠下马背了。
时间流淌,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花,撞在李欣通红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赤骥毕竟是幼马力有不逮,驮着李欣慢了下来,最后一人一马变成了在雪原上缓慢踱步。
最终赤骥在一片松树林外停了下来,马背上李欣依旧紧紧抱着赤骥的脖颈,空旷的雪原上只剩一人一马在平复狂乱的心跳。
见赤骥停下脚步,感受着它微微颤抖的身体,李欣知道作为孩童时期的它很害怕,轻轻用手抚摸着赤骥的脖颈和鬃毛,让它放松,慢慢安慰着它。
就像呼大爷说的那样,每个匈奴人都有上天赐给他们的马儿,而骑士不仅需要去珍惜它爱护它,还要和它在心灵上沟通。
此刻李欣笃定赤骥便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赤骥发出回应般的呜咽低鸣。
心疼的李欣赶紧下马,抚摸着它的额头,望着它忽闪害怕的眼睛,轻轻拍着它的头。
待赤骥主动嗅了嗅才肯放手,摸着赤骥的短鬃毛,李欣知道在这一刻赤骥接纳了他。
发自内心的喜悦充斥着李欣心间,在这一刻手臂的拉伤和双腿之间的血色都变得值得,此时仿佛没有了疼痛。
一人一马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李欣吃了点积雪解渴又喂了赤骥,稍作补充休整后,李欣骑着赤骥按原路返回。
中途还将遗落受伤的枣红马牵了回来,李欣不是喜新厌旧的人,知道枣红马这次受了大罪,抚摸安慰它一下后,决定回胡堡后好好给它补补。
黑夜将至,李欣带着赤骥和枣红马赶回了野马群最开始休憩的背风坡,猎马的众人纷纷归来。
望着失落的阿古达木、龙且等人,李欣猜到他们谁都没有猎到野马王,后来才知道比起被人束缚驱使,野马王刚烈的选择了跳崖死去。
这冲淡了李欣收获赤骥的喜悦,说不定野马王还是赤骥的父亲,安慰着呜咽无助的小赤骥,李欣喜悦之后添了些许惆怅。
倒是项羽有所收获,他得到了一匹全身黑如绸缎的幼年马,四蹄带雪,难得看到霸王柔情的抚摸着幼马,也许这就是那匹伴随他一生的踏雪乌骓吧。
有喜有忧,一行人趁着夜幕未落赶回胡堡城。
第二天阿琪格按往常习惯准备叫李欣起床吃饭,熟不料刚到屋内便扑了个空。
懒觉都不睡的李欣此时正在呼大爷的指导下,为小赤骥搭建独有的马棚。
小赤骥刚到生地有些怕生,不过呼大爷倒是有办法,本来只和李欣亲近的小赤骥,现在都能接受呼大爷为它顺毛了,看着呼大爷的菊花笑。李欣不得不承认老头子有一手呐。
待吃过早餐,阿兰缠着小赤骥玩耍,连阿琪格也来瞧了瞧小赤骥,匈奴人爱马,小赤骥很快的就融入了新家。
胡堡南门,一队十余人的商队经过盘检入了城,早已在内城门口等待的虞子期、龙且两人迎了上去。
“拜见梁叔。”
骑在马背上项梁笑着点了点头,羽儿的这两位发小都不错,以后定然是他反秦复楚的助力。
项梁没看到迎接的项羽,知道侄儿向来最敬重自己,怎么今日如此失礼。
项梁疑惑的问道:“龙且,羽儿何在?”
龙且面上灿灿,解释道:“梁叔莫怪,羽哥昨日得了一匹骏马,起名踏雪乌骓,神骏的紧,羽哥甚爱,此时正在为它喂食洗漱。”
项梁同是武人,知道武人最爱莫过于美人、武器和战马,知道项羽如今年岁不大,有此钟爱也无伤大雅。
想了想日后再做提点吧,项梁说道:“前面带路吧”
“嗨。”
第九十四章 历风雪叔侄相见,谈买卖各使手段
来到客栈,项羽亲自上前为叔叔牵马,待小憩片刻,一行人坐了下来。
项梁见到自家侄子心情不错,误以为购马事情顺利,询问道:“羽儿此行可顺利,不知战马购买几何?”
项羽脸色暗了下来,说道:“叔父赎罪,此次草原购马,得一千五百匹战马,可惜路上遗失冻伤,最后仅余九百健马。”
购买战马的不顺冲淡了叔侄相见的喜悦,听着项羽讲白狼王一事,项梁知道不是匈奴王子救助,自家战马必定全军覆没,倒是侄儿等人的性命他不担心,羽儿天生神力,来年当勇冠天下。
面色凝重的项梁叹道:“真是天不助楚呐,老夫本想借此机会在草原各部中建立一条经年常用的贩马通道,源源不断的为我大楚提供战马良驹,以扛灭秦复楚大业。
熟不料去年匈奴战败,部族星散,以前行商交好的部族头领十之八九都不见其踪,其余部族为了过冬,只允以物易物和粮食交易,塞北之地我大楚势弱,那里有能力备齐粮食去和匈奴人购马,只好苦叹此时金银秦钱尽皆无用。
战败的匈奴单于庭又收缴各部战马进贡咸阳,好些小部族连马种和日常所用的马匹都没留下,这对我们购马之事可谓雪上加霜,老夫此行耗费月余也是空手而归。”
楚国遗族此次大力支持项氏叔侄北上购马,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一支精锐骑兵反秦复楚,花费巨大的代价,仅仅得到千匹不到的战马,显然堵不住他们的嘴。
况且秦皇日老天下共知,反秦的时机凸显,他们叔侄二人能抽出时间亲自北上处理此事的机会也只此一次。
项梁转念问道:“羽儿,胡堡城里能购买到足量的战马吗?”
项羽摇了摇头道:“这几日侄儿踏遍胡堡,北市也去过几次,十数匹好马还是有的,但要大量购买,还是绕不过胡堡城主府。”
项梁想了想,叹道:“九原城秦军防守严苛,军马管制密不透风,凭我们的实力没法得到战马,就算侥幸凑齐,后续大量战马南下还要入关,到会稽路途漫长,关卡重重呐。”
屋里的气氛有些低沉,项梁望了眼项羽,话锋一转开口道:“胡堡主救助你们一事,羽儿只是将白狼王皮赠给人家显然礼轻,要不是他及时出手,羽儿、子期、龙且你们三人自然无碍,但虞氏姐妹定然危险。
老夫要厚颜当一次长辈,明日备礼,老夫亲自带你们去拜谢胡堡主的救命之恩。”
“诺。”
见项梁起身离开,龙且问道:“羽哥,那购马之事该如何?”
事情处理不善,有些失落的项羽解释道:“叔父答谢胡堡主为其一,胡堡主是匈奴王子,叔父怕是想走他的路子。”
虞子期质疑道:“胡堡主能靠得住?他可是大秦皇帝亲点的九原县令。”
对于这点项羽倒是不担心,解释道:“匈奴王子要是在九原顺心,就不会来胡堡这种小地方了。
况且我见他以护卫商队之名编练新军,可见其野心不小,北地缺粮,想豢养军士绕不开粮秣,以粮食开路我想问题不大。”
第二天项梁带着项羽等人携重礼拜访城主府。
此时李欣和赵炎二人正在喝酒手谈,侍卫的禀报救了臭棋篓子李欣。
借机毁了棋局的李欣笑问道:“赵兄,此次虞氏来访,说是来答谢前日救助之恩,你怎么看?”
赵炎鄙夷的看着毁盘者在面前厚颜无耻,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此时的李欣,项羽一行人在胡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赵炎一边抬手自顾自收缴黑白二子,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这虞氏送上门来给李兄宰,炎想李兄不会手软。”
李欣打笑着摇了摇头,自得的将手中棋子扔进棋篓,小人得志道:“不,此次我要交朋友,我可是善良的买卖人,细水长流可比杀鸡取卵要强。”
说着李欣起身吩咐侍卫将项氏叔侄带到忠义堂,自己整了整衣冠赶了过去。
收拾妥当的赵炎见李欣离开,才恹恹的低声腹诽道:“还杀鸡取卵,谁是鸡还不知道呢。”
满面沧桑的大汉身穿胡服,在侍者的引领下进了大堂,李欣抬眼望去项羽、虞姬、龙且、虞子期尽皆坠于其身后,想来能让项羽甘为后随的,除了他的叔叔项梁便没人了吧。
李欣起身相迎道:“不知虞氏来访,李欣有失远迎。”
项梁让人将礼物抬了上来,抱拳笑道:“鄙人项梁,拜见匈奴大王子。”
听着项梁称呼上的变化,此行怕是有求而来,李欣亲自招呼项梁、项羽叔侄二人和龙且、虞子期坐下。
望着玉立的虞姬和虞白露,李欣笑言道:“虞姑娘,阿琪格就在后院,恕欣招待不周,请。”
虞姬轻身一礼,担心的望了一眼项羽后,便领着不愿离开的虞白露去了后院。
项梁对李欣周到的安排表示满意,笑道:“大王子果然如外界所传酷爱南国文化,梁领教了。”
寒暄后,项梁带着厚礼表达对救助的感谢,李欣自然照单全收,望着一箱箱楚绸,金银,李欣小眼睛都眯了起来,在北地这些东西都是硬通货。
让侍卫将礼物抬到库房,李欣的热情又增加了几分。
李欣的表现逃不过久经宦海的项梁观察,见匈奴王子爱财,心中对事成又多了几分信心。
李欣喜欢效率,对于贵族间的攀谈他这个半桶水自然能省则省,直接敬声问道:“不知梁公此来所为何事?”
李欣自觉的将自己和项羽放到了一辈上,项梁见匈奴王子如此知礼,心中暗暗惊奇的同时警醒了起来。
这个胡儿可和以前草原上打交道的胡人不同,那些没脑子的胡人只要给足了美酒、黄金一切好谈,这次难保顺利。
项梁揣摩李欣时,身旁三个少年心性的年轻人坐不住了,他们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出身贵族傲气十足,那里干过求人的活计,更不用说所求之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让三人心中暗生比较。
眼见项梁不言语,项羽开口道:“堡主,此次我们前来就是希望借助堡主之力,为虞氏购得良马,补齐不足,只要能购得好马,金银当竭力供给,不亏堡主。”
眼神里打着转,李欣可不是什么好鸟,就算是项王也得加钱,先将水搅浑再说。
端起案几上的温酒,李欣若有所思的说道:“买马?胡堡北市难道没有各位所需的良马名驹?若是没有,欣这里怕是也得让几位失望而还了。”
项梁一听心中暗道坏了,自己的侄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气太高,还不等项梁开口,便听见龙且颇有几分气性的说道:“堡主何必装糊涂,莫不是当龙且傻?要是北市能购得三千匹良驹,龙且那里还敢来此麻烦堡主,北市购得十匹良驹就必须上报堡府,堡主难道不知道自己定的规矩,笑话。”
听着龙且的话中带刺,李欣当然知道他们是为求马而来,不过看项羽三人那里有点求人的觉悟,他们难道不知道在九原战马买卖都要报备九原郡府,虽然李欣是挂名的九原县令,但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去挖自个的墙角。
现在大秦的两位公子在九原城厮杀的正激烈,胡堡城外哨骑已经多次发现秦军骑兵窥视,有次秦军马队直接开到了胡堡城下,还是李欣亲自下城犒劳的秦军,这才作罢。
警告意味如此明显,为此李欣将狼骑的外出拉练次数都降低了,就是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那里还敢去捋虎须。
胡堡遍布各方势力的眼线,李欣只能暂时隐忍,等待冬风到来。
李欣打着官腔笑道:“龙壮士稍待,此事欣确实不知,不若请主管北市的吏员前来一问便知。”
说着李欣挥手叫来侍者,让他去叫呼楞尔乐前来。
待侍者出去,忠义堂堂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项梁之所以不打断侄子和龙且的质问,无非是起了黑红脸的心思。
项羽、龙且和虞子期三人则冷冷的盯着李欣,想看看这个胡儿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呼楞尔乐来到了大堂,李欣见到呼大爷便问了龙且刚刚的问题,呼大爷的回答和龙且所说并无差别。
龙且心中得意,暗骂道你自己手下都是如此说辞,看你如何圆场。
打发走了呼大爷,李欣笑着拒绝道:“梁公,此次购买战马的事情,请恕李欣恕难从命。”
见李欣当面拒绝,气急的龙且跳起来直接喝道:“堡主!安敢如此!”
项梁瞪了眼龙且,龙且身旁的虞子期连忙将他按在塌上,项梁则报以李欣歉意的笑容。
放下手中的酒杯,项梁开口道:“梁先代表虞氏感谢王子前日的仗义相助,些许财货不成敬意,老夫作为长辈当再谢王子救助之恩。”
说着项梁起身再拜,李欣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心里清楚正主来了。
项梁朗声道:“老夫今日答谢王子之余,还想为虞氏和王子牵线,虞氏此番购马扩展商队,路遇坎坷,马匹受损严重,老夫厚颜请王子帮衬一二。”
虞氏?
看来项梁还想隐藏项氏一族,不诚实哦。
装糊涂的李欣笑道:“梁公见外了,阏氏于虞姬姐妹有旧,小王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帮虞氏渡过难关。
百余匹骏马胡堡北市应该不难找到,一会本王子让北市税官呼楞尔乐带诸位去北市转转,定不让诸位空手而归。”
闻言项梁稍蹙了一下眉,心中机警,据羽儿所述匈奴王子并不像表面的这样安分才对,装糊涂?还是试探?
第九十六章 铜镜中佳人恐暮,望人心计将百出
匈奴单于庭营地最高贵的穹庐有两个,女人们趋之如骛的是单于金帐,要是在金帐能得到头曼的垂青,必定会衣食无忧富贵显赫。
另一个是所有男人都梦想踏入的大阏氏粉帐,达兰宝音的绝艳美名传遍草原。
称霸草原中部的匈奴王头曼是她的丈夫,同时她还是雄踞草原东部,已故东胡王斯钦巴日的女儿。
如雪的肌肤,至美的容颜,无上的权利,这些达兰宝音尽皆拥有,而此时的她却在穹庐内蹙着眉,呆呆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任由两侧侍女帮她梳理着瀑布般的长发,容颜依旧却只能孤芳独赏。
达兰宝音今年刚刚三十一岁,她十六岁便带着整个草原的瞩目,嫁给了权势仅次于父亲的匈奴王。
当时的头曼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刚刚统一了凌乱的匈奴各部,没两年便带领着匈奴雄踞阴山南北,大漠戈壁,兵锋日盛。
同样是那一年,头曼的大阏氏病死,东胡为了结好匈奴,达兰宝音被当做礼物送给了头曼。
那时她心里并没有什么不满,草原上想嫁给英雄的女人太多了,而她是幸运的,既能为东胡带来强援与和平,又满足了自己的少女心思,可谓一举两得。
她和头曼跨越了年龄的阻隔走到了一起,婚后头曼对她宠爱异常,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儿子忽室尔。
达兰宝音甚至还记得忽室尔出生当天,头曼兴奋的大宴群臣,喝的醉醺醺的样子,那时的头曼是多麽的爱她。
如今却只留她一人独守空房,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向前摸去,入手的是铜镜带来的冰冷触感。
想到这产自南国的铜镜,还是头曼送给自己双十年华的礼物,娇羞如她,如今眼角却添烦纹。
达兰宝音知道铜镜是锁不住容颜流逝的,想到此处她不由的烦躁了起来。
几年前她便对丈夫头曼失去了信心,现在垂垂老矣的头曼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英雄气,现在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竭尽全力的维护手中权势,品尝最嫩的花蕊。
听侍者说,昨天头曼又收了忽拓拓部,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美女,封为小阏氏。
想到此处达兰宝音不由的嫉火中烧,恰巧侍女手里的牛骨梳子挂痛了她,气急的达兰宝音反手给了侍女一个响亮的巴掌。
被打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求饶,生怕大阏氏像前几天对付做错事的马奴一样,将她活活打死。
达兰宝音厌恶的望着跪地求饶的侍女,冷哼一声,眼神逐渐转冷,随后想了想又轻叹一声,算是放过了她。
不耐的挥了挥手,达兰宝音吩咐道:“派人去请哲塔午台和忽室尔王子来。”
侍女连声应诺,赶紧退了出去,看着侍女慌忙逃窜出去的背影,达兰宝音没由的一笑,她想到了忽室尔小时候滑稽的样子。
不过转念达兰宝音就想到了儿子此次在九原损兵折将,五千骑兵连冬天都没过完便损失了一半还多。
蹙起眉头的她轻抬玉手,揉了揉头痛的额头。
哲塔午台和忽室尔来的很快,问过安后,达兰宝音屏退左右,开门见山的请求道:“哲塔午台叔叔,如今达兰早已不复当年恩宠,为了达兰的后半生,您可得帮帮我,替我出个主意。”
哲塔午台连道不敢,虽然他是看着达兰宝音长大的,但现在达兰宝音已经贵为匈奴的大阏氏,尊卑有序。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猜到了大阏氏此行为何,头曼纳小阏氏的事情可没有瞒着谁,现在一瞧果然不假。
忽室尔眼见母亲担忧,赶紧拉着达兰宝音的手宽慰了起来,也算是为老师哲塔午台赢得了一些思索的时间。
半晌,哲塔午台开口道:“大阏氏与老臣前日所言之事尚可,不若先行之。”
达兰宝音疑问道:“可是为冒顿选阏氏之事。”
哲塔午台扶须笑道:“不错,现在大单于已经不在依恋大阏氏,不若趁早打算,老臣观匈奴众王子之中,只有冒顿和忽室尔有资格并且有能力,待头曼百年后夺得大位,其余诸子都不成大器。
大阏氏想要永享富贵荣华,那么未来的左贤王之位必定得是忽室尔。”
达兰宝音轻轻点头,这点她当然赞同,没有什么比亲儿子更能让她放心的了。
她转而看向身旁的忽室尔,显然忽室尔因为哲塔午台将他与冒顿并列而闷闷不乐。
达兰知道儿子的脾性,小小年纪睿智过人,但这心胸却让人难以恭维。
母子俩都不言语,静等哲塔午台下文。
哲塔午台紧接着说道:“前段日子单于庭再议北伐,议题为剿灭右谷蠡王巴图之事,听说头曼给众王爷下令,禁止他们参与冒顿和忽室尔之间的争斗,由此可见单于维护其权利之心大于一切,现在他要的是一个团结对外的匈奴,此时我们有所动作显然不行,那样只会将头曼推向冒顿,不智。”
说到此时忽室尔打断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冒顿不断壮大不成,冒顿出使大秦赎回俘虏,在部族内的声望居高不下,我们再不动作,岂不是养虎为患。”
达兰宝音瞪了儿子一眼,刚想训示便听见哲塔午台说道:“小王子说的不错,我们就是要让冒顿的声望如日中天,到那时头疼的必定就不是我们了,会有人收拾他。”
捧杀。
达兰宝音和忽室尔脑海中出现了这两个字,如果冒顿在各部声望滔天,最先坐不住的便是头曼了,老单于可没指望让位呢。
紧接着哲塔午台不紧不慢的说道:“冒顿美名传遍匈奴,大阏氏想想,如果现在为冒顿选一个四姓贵族内的大部贵女为其阏氏,会有多少部族争相献女。
一个强大的部族支持,再加上一个美丽的阏氏,想想都让人嫉妒。
众部献女就像打在头曼脸上的巴掌,看着手下人争着去讨好儿子,大阏氏想想老单于的脸色便知道后事如何了。”
此时达兰宝音的脑海里早就是老头曼气跳脚的场景了,冒顿声望如日中天,再加上一个强大的阏氏部外援,想不让头曼忌惮都不行。
达兰宝音还想到一计便是将冒顿看上的阏氏,同样让头曼相中,想想到时候父子争斗的戏码,啧啧,她都不敢想象下去了。
不过这种对待负心人的手法的确让她心中畅快,她要让头曼和冒顿,这对父子尽皆亡于女人的温床之上。
心动的达兰宝音急切的问道:“哲塔午台叔叔可还有什么计策一并说来。”
哲塔午台喝了口案上的温酒,说道:“北伐同样可以做些文章,借着春荒攻打右谷蠡王部必定是手到擒来,如此泼天大功大阏氏何不在单于面前为冒顿求上一求。”
哲塔午台说的不经意,大阏氏达兰宝音却是惊呼道:“火上浇油。”
如果冒顿连立大功,头曼封无可封时便是冒顿身死之时。
忽室尔现在不得不佩服老师哲塔午台了,三言两语不费一兵一卒便杀人于无形,躬身一鞠的他实在想不出好哥哥冒顿,如何能破此必死之局。
大阏氏达兰宝音送走哲塔午台后立刻去了头曼的金帐,言明自己失职,冒顿快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没有一个像样的阏氏。
为了挽回过错,她想要征集全匈奴适龄的少女,云集单于庭,为冒顿好好选择一位阏氏。
头曼觉得达兰宝音此举一反常态,不过一想儿子冒顿貌似只有一个曾经从单于庭出逃的侍女为伴,确实需要一个阏氏,想到此处头曼点头准了此事。
果然第二天单于庭部内就传出来了冒顿王子选阏氏这件爆炸性的消息。
本来冬日里百无聊赖,此事一出,以飞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冒顿王子智破大巫师部,勇入大秦谈判的事迹传遍了匈奴,现在一听冒顿王子要选择阏氏,各部贵族都是摩拳擦掌积极应对,将自己部族的美女纷纷送往单于庭。
一时间单于庭部美女如云,就连此次选妃的发起人,大阏氏达兰宝音都将远在东胡的侄女娜木拉公主给请了过来,足见其心之诚。
冒顿选阏氏这件事情的筹办,让大阏氏达兰宝音善妒的名号一去不复返,能为不是亲儿子的冒顿王子如此大费周折,能是善妒之人?
大帐内看着愈演愈烈的冒顿选阏氏,燕吾脸上却显忧愁,虽然老单于面上平静如初,但他已经好几次看见头曼眼中的不悦和厌恶了。
燕吾清楚的记得头曼在前些日子纳小阏氏时可是破费周折,最后硬逼加权威才终于如愿以偿,现在各部贵族为冒顿如此献媚,终让老单于心中不忿。
大阏氏连侄女娜木拉公主都邀请来了,燕吾可知道老单于自从上次东胡使节来访大阏氏时,认识了娜木拉公主,如今已经惦记她很久了。
每次都是大阏氏碍着才没有得手,用强更是没用,放在秦匈大战前或许东胡人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开战,现在却不行了,今时不同往日,匈奴已经不复当年的强盛了。
燕吾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帷帘,转身拿起案上的羊皮写起了信,待墨迹初干便吩咐人快马加鞭的赶去胡堡城,但愿这封信能挽救一下自己的商业合作伙伴。
单于庭风云变幻而胡堡城里却平静如初,李欣为了刷刷存在感,还特意上书咸阳国府,求皇帝批自己些许工匠,他要建造一座龙城众所周知,前期的准备活可不得多做,先搞几张设计图纸也好啊。
李欣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在他的死皮赖脸下,阿琪格躲无处躲,几乎一不留神便会被他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腻在一起日久生情,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第九十七章 平静打破祸事来,转身初察不由己
第二次南返胡堡的商队可不似赵炎第一次去时的寥寥几人。
和燕吾谈妥了以后,在燕吾经营了多年的关系网帮助下,赵炎购买了大量的各等匈奴马,牛羊,皮货筋骨。
有着燕吾的担保都没有直接付钱,仅仅是燕吾一句话便让赵炎身后的李欣完成了白手起家。
所以此次南下的商队要庞大很多,速度自然缓慢,燕吾派出的信使最终后来居上,追上了赵炎。
听着信使所述,赵炎意识到平静的日子过去了,紧接着他安排随行的百夫长跟着商队原速返回,自己只带着两名护卫,快马加鞭的直奔胡堡。
此时李欣像一只发情的狮王,拉着阿琪格的嫩手一起游荡在胡堡城中,宣誓着主权,就差解个小手做下标记了。
自得的李欣时不时瞄见佳人脸上红扑扑的羞脸,想起昨晚揪耳朵的香艳场景,自觉得幸福无比。
冬日里虽然萧瑟,不过某人心里面可是春情满满,唯一让李欣不爽的便是身后的小尾巴了。
自从那日撞破李欣的好事后,阿兰和虞白露这两个丫头片子,可没少为自己身后的八卦事业添砖加瓦。
虞白露和阿兰两人不辞辛劳,除了李欣睡觉外便像两条尾巴般跟着,一步不落,顺道还能混吃混喝何乐而不为。
李欣在渡过前几天的不适应后,放弃了收拾两个丫头片子的想法,这两个丫头身后可是站着更不好惹的两位美女。
李欣至今无法忘记自己在小小报复了两个丫头后,阿琪格很直接的将他赶到了书房睡,就连现在还是如此,这让李欣万分想念以前住帐篷时的日子。
虞姬没来,来的是等待最后一批战马入关的项羽,项王亲自和李欣相互练了练拳脚,结果可想而知。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李欣悔不当初,好在李欣自认为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果然经过糖衣炮弹的轰炸,两个不经人事的丫头那里是李欣大魔王的对手,双双化为李欣的小密探,这不今天在阿兰的促成下,狗脸乐呵呵的成功了。
今日的阿琪格准备去找虞姬一起聊聊,却不料李欣从那里知道了消息,死皮赖脸的非要亲自护送她去才放心,还将马车、骑马这些交通工具纷纷以安全为由全部否定,选择了最最安全的步行。
其实李欣内心里是想选择背人的,但随后理智的选择了散步。
果然理智还是很管用,望着阿琪格红扑扑的娇脸,毛茸茸的白狐皮帽子下垂着瀑布般的乌发,简单而朴素的匈奴民族服装,看的李欣手里不安分又不禁心猿意马了起来,谁说穿的露就吸引人来着,这露脸他就把持不住了。
在李欣龟速游街时,行色匆匆的帖木尔跑了过来,施礼禀告道:“大王子,赵炎先生提前南返了,现在就在堡主府。”
一听是赵炎回来,一回生二回熟,想来第二次去单于庭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李欣牵着阿琪格的手不放,头都不回的吩咐道:“没事,先让赵炎回家看看他娘,都过了这些日子了,赶紧让他先去瞧瞧。”
帖木尔看了看四周面露难色,最后走到李欣跟前附耳低语道:“赵先生此次回来神色匆忙,像是有急事,一进城便直奔堡主府。”
赵炎这小子可是个稳健的主,李欣意识到了不对,事关重大他面露难色。
眼看李欣如此,倒是阿琪格率先轻语道:“去吧,我和阿兰没事的。”
应诺后,李欣向侍卫吩咐两句,三两步跨上帖木尔的马,直奔堡主府而去。
一进门李欣看见了满身风霜的赵炎,刚想开口抚慰两句便见赵炎递给他块羊皮书,急声道:“李兄,先看看在说。”
李欣狐疑的接过羊皮书读了起来,羊皮书上的燕文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读着读着李欣的眉毛蹙到了一起,看到羊皮书上的信息,他的脑海里第一个便想到了阿琪格。
将羊皮书放到案上,神色不佳的李欣坐在软榻上道:“为我选阏氏?你怎么看?”
李欣知道选阏氏事后不可能没有点故事,虽然猜得到是大阏氏出招了,但他看的不真切,羊皮书毕竟诉说的信息有限,所以他想听听刚回来的赵炎如何说。
旅程疲惫的赵炎喝了口水,直言道:“这是大阏氏的捧杀之计,目的是将李兄高高捧起,为李兄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从而借刀杀人,毁人于无形。”
李兄神色转动,疑声问道:“你是说大单于?”
赵炎点了点头,踱步道:“炎观此事李兄得三利,李兄地位显赫,大阏氏为李兄选阏氏必定非匈奴大部不选,一旦事成,李兄必定会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大部支持,此乃势利;
现如今单于庭部美女云集,各部争相献女,李兄如此风光,桃运连连真是羡煞旁人,此乃色利;
赵炎此行北上沿途多听李兄美名,牧民们争相庆贺李兄,为他们提供粮秣过冬感恩不已,此乃心利;
得此三利我胡堡兴也。”
李欣没好气的瞥了赵炎一眼,赵炎反说,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李欣冷哼道:“选大部阏氏,聚美女,传美名如此三利到了老单于那里会得的了好?赵炎你不必反说,离间我父子关系这种事不打紧,反正也不熟,没事。”
说道最后李欣双脚一伸,居然躺下了。
赵炎瞧李欣明说,自知多虑了,继续说道:“此事看似明面上增强了我们的实力,其实不然,李兄得人心如此,你可知大单于的意思,就赵炎北上十数天的功夫,便知老单于为了维护地位,居然强娶了忽拓拓部的小阏氏。
老单于为了维护权位现在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此时一个众民爱戴的大王子不符合老单于利益。
胡堡初建,我们又没有掀翻桌子的能力,其结果可想而知,若不加改变,李兄危矣。”
躺在皮子上的李欣试探性的问道:“不接受大阏氏帮我娶阏氏怎么样?”
赵炎摇头道:“不行,此事大单于首肯,大阏氏钦定,断无不接受之理,况且李兄为臣,大单于为君,要是现在抗命绝无好处,反而会直接触怒敏感的老单于。
大阏氏大公无私的为李兄张罗婚事,此事匈奴上下皆知,现在拒绝无异于自绝于匈奴。
孝道虽然不昌兴于匈奴,但不孝之人却往往先失民心,不智。”
李欣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那就拖着,说我病了,等春荒北伐时,大家必定都忘了。”
“不治本,拖只能解一时之困,而且大单于那里此计的效果已经显现,一旦大单于对李兄产生敌意,一切皆休。”
“那怎么办?你说!”
李兄懊恼的起身,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赵炎蹙眉苦笑道:“此乃明谋,李兄二十不娶,乃天然的缺口,炎无计也。”
李欣眼见一亮,说道:“那我明天就娶阿琪格不就完了。”
说干就干李欣起身,整理身上的褶子,好像此刻就要去给阿琪格表白求婚似得。
赵炎摇了摇头说道:“阿琪格姑娘出身低微,必定无法堵住单于庭的诸多张嘴,此时大婚必定有抵抗的意味,难。”
哭丧着脸李欣没招了,撇了撇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帮着娶老婆还不能不接,早干嘛去了。
处处要看便宜老爹的脸子,到底是我娶还是他娶,要是我和便宜老爹同时看上了一个妹子咋整?
还是让便宜老爹先选好了,还有达兰宝音那个上次坑了我的老女人!我要给便宜老爹找十个八个妹子,我倒是要看看,她在单于庭好受不,大不了来个互相伤害。”
被李欣没头没脑的话一提醒,赵炎立刻觉得冷汗直冒,这一点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计中计,好深的心思。
想到这,赵炎嘴角一挑说道:“让老单于先选也不是不行。”
一看有戏,李欣小眼睛眯起,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原来赵炎想让李欣派人去到老单于那献媚,以财货打头,腐化老单于的防备之心,让老单于亲自为李欣选一个阏氏,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这个计策看起来简单,能博得老单于欢心的人,李欣手下都是糙汉子那能找出来。
现在的老单于像一位迟暮的狮王,而李欣恰恰是他眼中能挑战他王位的小狮子,想要讨好,从而瞒天过海实属不易。
无奈的赵炎只能说此事非李欣亲自出马不行。
想想极不友好的单于庭,李欣打心眼里不想去,可形势比人强,不想让老单于派人将手下这点小势力给灭了,就得乖乖去跪舔。
体会到当家不易的李欣心中五味杂陈,心爱的女人无法给她名分,现在又要去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真是身心疲惫。
顿了顿李欣扶着疼痛的额头说道:“先这么着吧,赵炎你也累了这么久,回去看看你娘吧,你这段时间不在胡堡城,赵大娘可是老念叨你呢。”
“嗨。”
赵炎转身出去,他知道这件事要李欣自己想通才行,这件事情上自己最多帮他分析分析,主要的决定还得靠他自己。
“对了,单于庭为我选阏氏这件事不要声张,尤其是阿琪格那边。”
李欣意犹未尽的话让赵炎身形一顿,随后他仿佛轻松了许多,回答道:“遵命。”
赵炎身轻的原因很简单,如此爱护自己女人的人,虽然离雄主还有着差距,但比起那些毫无人情味的人君来说,赵炎喜欢前者。
今天的李欣很反常,他今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死皮赖脸的去找阿琪格,反而是一副落寞的背影去了胡堡城头巡查岗哨。
深夜一直走完了胡堡全城才堪堪收手,底下的阿古达木等人都意识到了自家大王子的反常,不过他们只能干着急。
第九十八章 北上且定百年计,入金帐礼节周到
胡堡城头上,迎着干冷的寒风李欣想了很多,冻久了便不顾形象的将冻红的鼻头捂了捂。
面对大阏氏为自己娶亲,起初他真的有些手忙脚乱。
赵炎怀着顾虑之心不愿多谈,毕竟这是私事,还是家事。
想到此处李欣不由的望了望城外,毫无意外一片漆黑,这像极了自己面前的路。
他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黑暗中怀揣觊觎之心的人却不少,路至此处已然没了退路,早已不是孤家寡人的他输不起。
唯有更高的位子才能保护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慢慢的李欣心中坚定了起来,要是现在自己不争,往后迎接他的必定只有亡命一途。
或许还会像扶苏一样,被自己的弟弟矫诏赐死,而阿琪格、小阿兰这些身边人,必定也逃不出覆灭一途。
李欣狠狠握拳砸在胡堡的夯土城墙上,下定决心,转身对着身后握着火把跟随的帖木尔吩咐道:“去叫赵炎前来,朝鲁、令狐苟留守胡堡,阿古达木、赛罕、余霖随行,准备车马,连夜北上单于庭。”
“嗨。”
如墨的夜色中,胡堡北门缓缓打开,百余名狼骑军拉着大车,护卫着李欣的马车,行色匆匆直奔单于庭方向而去。
马车上李欣优雅的为赵炎倒上温酒,赵炎正一脸不爽的望着李欣,饶人清梦如杀人父母,罪过不小,但更可气的是面前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愧疚感,完全一副悠然状。
赵炎冷脸开口道:“李兄,这大半夜叫炎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喝酒,要是没什么事,炎还是先回去的好。”
李欣不以为然的笑道:“此番北上,李欣请赵兄竭力相助,赵兄就先安然的住下吧。”
什么北上?他刚回来好不。
赵炎连忙掀开窗帘一瞧,居然已经出了胡堡城十里外,顿时气结的他,死死盯着李欣一时间相顾无言。
李欣脸厚那里是赵炎能制的,自个端起温酒抿了一口,说道:“此次北上单于庭,我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炎一听李欣开始谈正事,立刻严肃了起来。
顿了顿,李欣继续说道:“大阏氏为我选阏氏之事,既然让我们进退两难,那我们不如直接撇开,跳出来。
我准备建议老单于提前北伐,为了稳住老单于的猜忌,我会请命为大军先锋。”
闻声赵炎蹙眉道:“如今人心叵测,提前北伐必定多生事端,单于庭反对的人肯定不少,阻力重重。
如今单于庭有李兄沟通南北,得到大秦的粮秣支持,以匈奴全国攻其一部,胜面很大。
怕就怕右谷蠡王部不战而走,茫茫草原难以寻觅。”
紧接着赵炎端起面前的温酒,思索又道:“况且大阏氏为你选阏氏之事,只要你没有一个出身显赫的阏氏,此事北伐后必定会被旧事重提,只不过是停滞些许时日罢了。”
李欣满不在乎的哼道:“到时候再说。”
说着李欣翻身一躺,居然找了个安稳窝小憩了起来。
赵炎见李欣如此,抽了抽眼角便也靠着马车休息了起来,不过两人有着心事都没睡着。
清晨李欣用脚踢了踢眯着的赵炎,颇有些严肃的说道:“赵炎,我有一个计划。”
再次被人饶了美梦的赵炎努力压下怒火,嘴里蹦出了一个字道:“说。”
李欣全然不顾赵炎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次选择北伐先锋之职,他的最终目的是在匈奴内部,找到未来能帮助他登上大位的力量。
现在掌控匈奴的贵族,支持李欣登上大位的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所以借着此次北伐,他要发展自己的力量,他要向头曼建议抽出全匈奴十夫长以上所有官员的子嗣,让贵族每人出一子,组成先锋军。
此次北伐的先锋,说成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贵族们必定不会让嫡子上阵,他们会选择地位低下的庶子代替,而贵族众子中想继承贵族财产者,必定会借此机会大肆排除对其有威胁者,能构成威胁,必定是有些手段的人,只是缺少支持罢了。
同样他们也是怀才不遇者,如果我能将这些人牢牢控制在手中,那么一旦这个贵族身亡,我便名正言顺的支持他们上位,不需几年匈奴必定尽入我手,而那些怀才不遇者就是我的人才宝库。
说完李欣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炎,顿了顿问道:“这只是我的初步计划,赵兄可有想法?”
赵炎死死的盯着李欣,他真看不透眼前这个匈奴王子,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他。
赵炎从计划中看到了野心勃勃的李欣,这也许就是他努力追寻的明主吧。
赵炎消化了一会后,慎重说道:“所有的控制都能被时间和源源不断的势力心所化解,但在匈奴,惟独这情之一字最为牢固。
要是李兄能与这些匈奴贵族里的失意者,建立起兄弟般的感情,再依靠这义气凝聚,想成大事未尝不可,李兄若能在北伐先锋中建立起兄弟情,将来成事必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欣拍了拍赵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炎想了想再次说道:“李兄,不妨此次多拜访些上层贵族,这样劝谏大单于北伐之事会容易些。”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自信道:“不,此次我一个都不去,直接去金帐。”
赵炎先是一惊,随后一想便释然了,暗赞李欣够果断够自信,他居然要将这些现在得势的人都排除在今后他的统治圈子外。
李欣不是盲目的自信,笑道:“不过有两个人,赵兄得去为我跑一趟,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和丞相燕吾,我希望他们两个永远站在我们身边。
燕吾那里我会亲自去说,而阿矢斯力就只能你去了。
阿矢斯力在匈奴的地位想来我不必多说,不夸张的说,有他支持,我们的北伐之策便成功了一半。”
赵炎沉声道:“好,阿矢斯力,炎去说服。”
得到赵炎的肯定答复,李欣猛然掀开车上的门帘,冰冷的寒风灌进车厢,二人立刻冻了个机灵。
踏出车厢的二人换上战马,如今左谷蠡王部和单于庭部驻地一东一西,所以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看着赵炎和护卫们远去,李欣眼神凌厉,率领着其余人直奔单于庭。
秦匈边境线上,单于庭部可没有冬季的萧瑟,反而是因为大阏氏为冒顿选阏氏之事显得热闹非凡。
往来的商队为单于庭部披红挂彩的装饰,宛如过节祭祀般隆重,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时的单于庭营地内脂粉气比往常多了些。
处处都有欢快的匈奴妙龄少女在轻笑聚会,颔首聊天,引的巡逻骑兵频频驻足,仿佛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了许多。
李欣一行人进入单于庭部营地并没有引起风浪,与往常无异。
虽然现在单于庭部处处在谈论着大王子如何如何,但真正见过冒顿的人却少之又少。
秦匈大战前,冒顿只是大单于头曼一个并不受看重的儿子。
秦匈大战后,冒顿名声鹊起,但活动范围却只限制在金帐周围和自己的小部营地,所以很多匈奴人对他们的大王子更多的是识名而不认人。
这让李欣避免了被人像猴子般的围观,打发帖木尔带着护卫下去休息,便只剩他一人。
单于庭内禁止骑马,李欣心中想着北伐的腹稿,牵马走在去单于金帐的路上,他此行更像是一个匆匆的旅人路过而不是回家,就算有牧人匆匆走过也没人去搭理。
“呼延胡笙拜见大王子。”
心中想事的李欣被这脆生生的问候声打断,抬头一望是个穿胡服劲装的美少女正在行礼。
阿琪格的面容在李欣心中是十分的话,那么这个叫呼延胡笙的女孩便只有八分,不过胡笙身上的飒爽英姿,却是阿琪格所没有的,两女各有千秋。
恍惚中李欣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虽然思绪被扰乱,但李欣是个男人,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女的。
李欣心有疑问,笑道:“胡笙姑娘如何识的小王,之前你我并未见过。”
胡笙揪着垂辫,轻笑道:“胡笙短见,单于庭营地内,敢穿秦军将军甲招摇者,除了仰慕大秦文化的冒顿王子外,怕是再无人敢了。”
闻言李欣尴尬的低头一瞧,走的急,居然没有换衣服,为自己的傻气买单。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扶胸还礼道:“多谢姑娘提醒,小王谨记,再会。”
说着李欣牵马离开,走近金帐便有单于亲卫把持,将马交给博格克,李欣去侧帐找了一身匈奴民族服装换上。
收拾妥当的李欣来到金帐外,请人通禀,很快得到通允。
走进金帐,李欣发现今日帐中没有宴会,只有便宜老爹和老熟人燕吾,对着头曼和燕吾行了礼,李欣被赐坐。
坐下凝望许久,看着几近白发苍苍的头曼,李欣决定先试试水,面色担忧的说道:“多日不见,大单于忙于政务,颇费心力。
冒顿不孝,近日在胡堡躲避风沙,行商颇获小利,偶然得到大秦所出一味名叫何首乌的神药,可生华发,并有黑发之功,特献与大单于。”
听有黑发之效,头曼果然眼前一亮,笑道:“我儿有心了。”
学久察言观色,李欣怎么可能抓不住头曼的这些小动作,看来送礼的学问还是很深,有时候不一定要送贵的才显得有诚意,关键是要把握住送对的礼物,效果才最好。
燕吾笑着打趣道:“大王子如此行色匆忙,可是为了选阏氏而来?”
见燕吾率先提点,李欣知道老单于今日心情不错,心里感激燕吾一把。
李欣说道:“大阏氏关怀之心冒顿不敢忘,此行特意带来一壶大秦南海象郡所出的珍珠,聊表谢意,还望丞相不辞辛劳,代冒顿转送大阏氏。”
“好说,好说,大王子有心了。”
话锋一转说着李欣站了起来,以臣子的身份行大礼,道:“大单于,冒顿此行却不是为了选阏氏而来。”
望着台下躬身行礼的冒顿,老头曼和燕吾眼神都一秉,他们知道正事来了。
第九十九章 李欣请命妄北伐,石入静湖涟漪起
李欣目光灼灼的望着王座上的头曼,满面诚恳的正声说道:“臣冒顿,请大单于冬末北伐。”
头曼眼中一警,自从冒顿南使秦国以来,他对这个儿子的关注就逐渐多了起来,否则照着以前,冒顿想进金帐怕是都难,更何况当着自己的面妄谈军国大事。
细细揣摩下,头曼觉得还是先听听再说,斜靠在王座上,头曼随口疑道:“冬末北伐?说说。”
“冒顿认为此次北伐的目标是消灭叛国者巴图,重新收拢右谷蠡王部,从而再次统一匈奴于大单于帐下。
若我军趁着春荒北伐,巴图必定惧怕大单于之威,倘若他们不战而北逃北海,甚至更远,则我军必定久拖无功。
春荒北伐伤人伤己,大匈奴久经战乱,急需休养生息,固北伐需速战急战不可。”
头曼摸着小胡子来了兴趣,毕竟他着手准备北伐时也有此顾虑。
倘若巴图率部迎战固然好,但就怕他不战而逃,现在的匈奴不复往日昌盛,少了漠北诸部的支持,他的单于位等于少了两角,一旦北伐僵持不下,还会让月氏人和东胡人有机可趁。
头曼转头望向燕吾,问道:“巴图部就近情况如何?”
燕吾低首禀道:“回大单于,巴图部自去年北逃被月氏王塔宁诺阿率军击溃,经过漠北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其军力现在已经恢复到了两万骑。
后续巴图又加紧笼络漠北匈奴诸贵族,怕是开春后,随着那些意志不坚定者加入,其部将不下五万骑。
固老奴赞同大王子之言,迟早都要动刀,早战胜于晚战,待咱们割掉腐肉,再徐徐图起。”
头曼思虑道:“过了冬,居然要多出三万骑,漠北,漠北。”
沉思再三后,头曼脸露难色的开口道:“冬末单于庭最多能聚集临近部族四万余,可出两万骑兵,马瘦羊幼,若一战不胜,恐伤士气,坠大局。”
看头曼的反应,李欣知道这是便宜老爹的心里话了,谁都不如他心急的要将巴图给灭了,人老了最重功绩,而头曼最大的功绩便是统一匈奴各部。
见头曼犹豫不决,李欣准备添把火,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施礼,道:“臣请大单于拨给五千骑兵,冒顿愿为先锋,疾走北上,引诱巴图部。
待冒顿率部吸住巴图主力铁骑,大单于派骑兵左右围之,则右谷蠡王部一战可下。”
闻言头曼眼神凌厉,李欣这招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任他摆布,虽然儿子宛如部族内冉冉升起的初阳,但他却不是一个甘于享乐的夕阳老人。
头曼对于权势的衷爱甚于一切,冒顿这种自绝的行为,让他的戒心暂且放了下来。
头曼盯着李欣的眼睛,吐声问道:“我儿可有好计?”
李欣献计道:“大单于,若是冒顿因罪被贬入先锋营,其不甘寂寞,终日妄图戴罪立功。
冬末时轻兵冒进,只率五千骑兵便深入漠北腹地,与援军间拉开了近百里之距。
我想作为大匈奴的勇士,曾经的右谷蠡王,巴图不介意以雷霆之势将冒顿所部先锋军击溃,以冒顿头颅祭旗,从而取得先声夺人的气势,为他在漠北各部中拉大名气,从而吸引跟多的骑墙反叛者。”
头曼轻笑道:“想法不错,就不知道巴图信不信了。”
李欣继续说道:“大单于,冬初时巴图败于月氏,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时他必定急需一场胜利来凝聚人心,只要我们演的逼真,不愁鱼儿不上钩。”
一旁燕吾不吱声。
颇为心动的头曼问道:“燕吾,你觉得此计如何?”
燕吾规规矩矩的低首道:“此计虽好,怕是大王子得受些苦了。”
头曼大手一挥,冷声道:“冒顿身为王子,为何不能为匈奴舍身,传令单于庭,冒顿当为诸子楷模。”
“嗨。”
心中暗骂便宜老爹卖的一手好儿子,瞅准时机,李欣再次进言道:“大单于,为了保证此战匈奴各部拼死悍战,没有二心,冒顿请大单于令,调各部贵族嫡子组成先锋军,如此成军,巴图必定会死咬前锋军不放,为我大军合围争得时间。”
闻言头曼蹙眉,呢喃道:“诸王诸贵族的嫡子?”
此时李欣不敢再发一言,过犹不及,再进言必定会让头曼起疑他的用心。
头曼思索间,一旁侍候的燕吾轻声道:“大单于都舍得王子为北伐死战,诸王、贵族如若不应,岂不是心有龌龊。”
经燕吾这么一说,李欣的私心之计摇身一变成了试探各部贵族心意的手段。
头曼缓慢的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自己都将儿子放到了死地,手下的贵族们又如何不能。
头曼硬声道:“准,我大匈奴十夫长以上,贵族每人各出一子,组成五千先锋军,听候冒顿调遣。
派轻骑传令各部,务必于十五日内集结三万骑兵于单于庭正北,本单于要一战灭巴图部。”
“嗨”
李欣、燕吾两人转身下去准备。
第二天单于庭就传出了大王子昨日冲撞大单于,单于亲卫在金帐空地前行鞭刑,冒顿被打的血肉模糊,并且被贬为北伐先锋官。
帐中李欣正趴在软榻上,心中咒骂着老头曼和燕吾老贼,昨日为了演的逼真,愣是活生生抽了他三十蘸水的牛皮鞭,疼的李欣现在双腿还在打着颤。
冒顿急于想戴罪立功的风声也从单于庭一点一点传了出去。
大阏氏粉帐,达兰宝音正愤怒的砸着眼前看到的一切,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却被李欣一句北伐给搅了,她焉能不气。
为了此次冒顿选阏氏,她颇费心力,现在都快成了单于庭笑柄,哲塔午台此计太吃时机,这个机会一过,后面恐难再奏效。
焦躁的达兰宝音准备找哲塔午台过来继续问计,但又碍于单于庭进入战时,作为匈奴大阏氏此时接见外臣终是忌讳,所以最终达兰宝音决定等等再看。
如果冒顿北伐再立新功,也许又是一个新机会。
单于庭的种种消息,都被有心人传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草原。
右谷蠡王部,虽然冬季的大雪让部族内饿死了一批批人,但此时巴图却正和儿子朵儿斯、谋士赵铎围着篝火吃烤肉,胡姬们穿着裸露,在雪地中为三人起舞助兴。
突然一个亲卫骑兵闯了进来高呼:“单于庭密报。”
巴图闻言,挥手遣散了舞姬,说道:“念来。”
“单于庭内部鹞鹰来报,据悉冒顿被头曼所弃,贬为前锋官,冒顿放言要北伐戴罪立功。”
闻言巴图大笑不已,道:“功?罪?可是不好说呢。”
赵铎立刻上前两步贺道:“大王,此乃天赐良机啊!冒顿被头曼所弃,必定贪功补过,若其脱部北上,我大军必可予以雷霆一击。
到那时手提冒顿头颅,即能打击头曼的单于威望,又能威慑漠北诸部,借此号令其余骑墙部族必定事半功倍。
不需几月,大王收拢漠北诸部,军力必定大涨,到那时就不是头曼北伐,而是大王南征了。”
瞧着眼前这个南人,巴图不得不承认他的用处还是蛮大的,短短一个冬天就让他从惨败之中聚集了两万骑兵,所以此时赵铎的话对巴图来说很有诱惑力。
巴图被赵铎勾起了心思,扬眉道:“如若冒顿小儿不上钩该如何?”
赵铎智珠在握,轻笑道:“大王可派骑兵三五成群的南下袭扰,不愁立功心切的冒顿小儿不上钩。”
巴图一听有戏,身旁的朵儿斯咬着牛肉,冷测测哼的道:“父王何必心疑,头曼连吃败仗,在大匈奴声望骤降,此时父王不趁势而起,更待何时?
况且我们与单于庭早已是不死不休,绝无任何转圜,能早下手最好。
否则只能北逃到千里无人烟的北海,而且那里的丁零人同样骁勇悍战,到时候我们必定更加举步维艰。”
巴图的脑海里不禁想到了北海的寒风和丁零人的难缠,两者一比较,南方的河套草原简直就是天堂。
不过常年在头曼的影响下,巴图很谨慎,迟疑道:“若这是老头曼的诱敌之计又该如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铎早就看出来巴图是个寡断之人,远不如他的儿子朵儿斯果断。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赵铎自信道:“大王,我军完全可以后发制人,冒顿的先锋骑兵最多不过五千之数,待其贪功冒进,与后援拉开百里,我军以雷霆灭之,待冒顿后援至时,是战是退皆在大王一念之间。”
巴图闻言心中再无疑虑,高举金杯与朵儿斯和赵铎互饮,下定决心,静待冒顿北伐送死。
李欣除了去看望燕吾外,这两天乖乖呆在帐篷里,当起了未出阁的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安静的爬在榻上养伤。
单于庭的动作不慢,短短两天便将李欣要求的五千贵族子弟军集结完毕。
和预想的差不多,各部贵族派嫡子来的根本没几个,多的都是拿庶子来充数。
李欣不担心,他就是要让这些人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到时候只要轻轻一推,头曼建立起来的匈奴上层贵族大厦必将会轰然倒塌。
现在李欣在等,头曼迟迟不愿意下令让前锋营开拔,必定是在等今天的金帐贵族大会。
此时的李欣只能期盼赵炎不负所望了,只要左谷蠡王阿矢斯力支持李欣的计划,想来老头曼一定会同意提前北伐。
在李欣思索间,帐门口有一个身影挡住了冬日为数不多的阳光,抬头一看竟是赵炎。
李欣立刻翻起身子,只见赵炎面目严肃,款款施礼道:“幸不辱命。”
果然在赵炎回来不久后,紧接着大单于头曼的命令便到,命李欣择日开拔北上,吸引叛军巴图部。
李欣兴奋的挥拳,吩咐门口道:“帖木尔传令下去,明日辰时,不,要早一点,卯时营前点兵。
将咱们近几天托商队准备好的装备都拿出来,准备大干一场吧。”
第一百章 木寨狼旗禁马令,杀人立威投名状
寒冬瑟瑟,虽是晴天,但冷风还是如剃刀般,将草地上残存的枯草雪渣刮起,裸出雪层下残破的草原大地,单于庭靠北的先锋军营中更是一片肃杀景象。
头曼骑马带着四姓贵族和侍卫来到这里,抬眼望去,只见雪原上,不知何时突兀的竖起了一座高大木寨。
寨中一面被早霜浸湿的黑色军旗在寒风中抖动,上面绣着一只仰天长啸的金色苍狼头。
校场内木制的点将台下,一队队骑士整齐的牵马肃立,身上外着八成新的秦军黑甲,内着匈奴毛皮胡服,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保暖前提下又显出了惶惶军威。
点将台两边二十名狼骑护卫如羽翼般将点将台牢牢的护在中间,其余辕门内外各有四十名狼骑护卫手持长戈硬矛,腰挎秦剑虎虎生威,精神抖擞地护卫着大营。
头曼见前锋军如此阵势,那里有一点临时拼凑出来的味道,如此装备、衣甲怕是和单于庭亲卫都不遑多让。
四姓贵族在侧,头曼并没有表现诧异,反而是点头称赞道:“我儿冒顿几日不见,这兵事的确是长进了。”
头曼身后的燕吾和阿矢斯力刚要接话,却见一只利箭射停马蹄,惊的众人连连拉缰控马,安抚战马。
随后只听寨墙上传来一声断喝,道:“大单于钦命先锋营在此,先锋官令,军前下马。”
头曼几人面面相觑,身后诸人都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手拿令旗的狼骑军士,高站在门楼的瞭望台上,出声的正是他。
矢竺格眼瞧这阵势,他们四姓贵族何时受过小兵指喝,刚要发作便被哥哥青葛拉住。
青葛低声问道:“这里来的四姓贵族,难道就你一人吗?”
矢竺格悻悻的收起了性子,冷眼旁观。
倒是右日逐王特木尔哼道:“先锋官令?怕是大王子令吧,高寨严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秦营呢。”
左日逐王陶格斯拍马上前,笑道:“只怕是有人心里看不得别人好,如此秦甲、锐剑,只要能买到,我左日逐王部有多少要多少,就是用战马去换也再所不惜。”
不理两王嘴炮,侍卫长须卜那苏摩翻身下马,款步上前,手中马鞭指着挡路狼骑军士,喝道:“大单于在此,尔等安敢拦路。”
说着抡起鞭子就是一鞭,狼骑军士硬吃一鞭不敢造次,他知道这是须卜那苏摩在帮他。
狼骑军士连忙弓腰向头曼施礼,朗声解释道:“禀大单于,冒顿王子此时正在执行军法,请大单于稍后,容卑下前去通禀。”
矢竺格本来压下去的怒火蹭冒了上来,奴隶一样卑贱的东西,居然敢三番四次的拦路,不识好歹!
矢竺格打马上前,朝着狼骑军士挥手就是重重几鞭,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大单于和四姓贵族在此,安敢提冒顿小儿!”
周围狼骑军士一见矢竺格动手,纷纷持戈挥矛的围了过来,瞭望台上的弓弩手甚至拉开弓弩,引而不发。
脸上被抽出几道血痕的狼骑军士不服输的说道:“若不是大单于在此,尔等如此猖狂!营前踏马,早就被狼骑弓弩射成死尸。”
矢竺格可是右贤王的弟弟,那里受过如此侮辱,再加上狼骑军士眼中只有单于头曼,没有四姓贵族,不觉间怒火直冒,扬起马鞭,就要再抽。
不料马背上的头曼脸沉了下来,怒斥一声道:“放肆!须卜那苏摩你们退下,矢竺格你自己去青葛那里领罚吧!”
被喝的矢竺格吓得一身冷汗,他虽然借着哥哥青葛的威望嚣张跋扈,但头曼的虎须他还不敢捋,应诺一声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青葛之所以没有第二次拉住矢竺格,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狼骑小骑士,给冒顿上上眼药,让他得罪四姓贵族罢了。
青葛不经意间望了望四周,就连刚刚还为冒顿说好话的陶格斯都面露不喜,更不用说其他贵族了。
头曼翻身下马,身后的单于亲卫见此情景自然有样学样,其余四姓贵族跟着默默的下了马,谁都不敢多言一句。
头曼可不顾什么虚礼,他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冒顿能不能将巴图主力吸引住,让他的北伐马到功成。
身旁服侍的燕吾指着远处不远的草丘,向头曼进言道:“大单于,不如去远处的草丘观摩,站的高望的也清楚。”
头曼点头,率先迈开步子,其余人只好跟着头曼高贵的牛皮软靴,踩在泥泞之中,登上了燕吾指着的草丘。
因为草丘并不大,所以上去的人除了“六角”外,其余贵族都只能在丘下等待,而满脸羞红的矢竺格就在其中。
守门阻路的狼骑军士说的不错,此时的前锋营中正在执行军法,杀人。
这次头曼应李欣所请,调来各贵族的嫡系子弟,都是正值壮年,强壮有力的匈奴汉子,虽然嫡子没有几个,但一个个都是贵族出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老子多大官,他们就有多威风。
李欣所定的集合时间为卯时,而这些贵族子弟晚到一个时辰的大有人在。
李欣让帖木尔细数下竟然有五百人迟到,占了前锋营总兵力的十分之一。
刚听见这个数字时李欣也是一惊,这要是都军法从事了,未开战便先得罪一批老贵族了,虽然这里面都不是嫡子,但也是儿子不是。
李欣传令让各个千夫长将迟到者,一律押送到点将台前的正中校场。
其实在点将台上,李欣早就瞄见了头曼一行人的到来,他心知这是头曼最后的试探,头曼在看他究竟有没有能力统军作战。
为此李欣只好装作看不见营外。
冰冷的寒风刺骨,李欣身上确大汗直冒,汗水打湿了身上的内甲,他持剑上前,两眼冰冷的向着下面一扫,场上骑士全部精神一震。
李欣大声喝道:“今日本王子重申一遍军令,违命不尊者杀!违命不尊者杀!违命不尊者杀!”
三个“杀”字宛如厉鬼索命,被捆扎下面的五百贵族子弟个个面如死灰,有些不堪者直接吓的晕了过去。
眼见效果不错,李欣又喝道:“念尔等初犯,大单于北伐正是用人之际,量情减责,可饶尔等一命,三息间退出者赏三十鞭,既往不咎!”
顿时校场内五百人瞬间去其大半,只留下三十个贵族子弟牢牢的护着两个怒瞪李欣的青年。
其中左侧一人名叫斯歹,乃是右贤王青葛的九弟,右侧一人名叫阿索,是右日逐王特木尔的十六子。
如果李欣知道特木尔经常告他黑状的话,现在心中必定会大喊一声冤家路窄。
其余护着二人的都是右贤王部和右日逐王部的贵族子弟,点将台上的李欣冷哼一声,鼓动这些人给他难堪的罪魁祸首必定是这两人没跑了。
为了让头曼打消疑虑,只好借他俩的大好头颅一用了,李欣不杀这些人如何立下投名状。
李欣眼中泛起狠色,按剑硬声道:“左右!将这些违抗军令者斩首,头颅垒于营外以示警戒。
“嗨。”
帖木尔接到命令,带着狼骑护卫快步上前,甲页碰撞催人心肺,将台下三十人依次拖去斩首。
随着第一个十夫长的儿子被斩,一个个滚圆的头颅滚到了斯歹和阿索面前,此时他们才意识到,点将台上的李欣说道做到。
围在他们身边的贵族子弟挣扎着、哀嚎着、呼救着,但都无济于事。
台上的李欣充耳不闻,终于轮到阿索被押抵砍头时,他愤恨的吼道:“冒顿你敢杀我?我阿爸可是右日逐王…”
阿索还未喊出全话便被快刀斩成两截。
在杀阿索时,只听见营地外一声苍老的嚎叫:“冒顿你敢!”
可惜李欣刀太快,根本不给特木尔求情的机会,眼见儿子身首异处,特木耳宛若疯癫般望了望不远处的头曼,眼见头曼不为所动,便指着营地中的李欣准备叫骂,结果到底是年纪大了,居然一口气没喘过来昏了过去。
李欣这种六亲不认的做法,让在场的四姓贵族冷场了下来,本来是抱着来看李欣笑话的他们,此时却发现剧本已经偷偷改写。
斯歹被押了上来,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右贤王青葛和矢竺格两兄弟,斯歹可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
矢竺格眼见青葛默默的望着前锋营营地不为所动,知道大哥心意已决,斯歹必定沦为了弃子,但同为兄弟的他却只能干着急。
手起刀落又是一颗大好头颅滚出老远,行刑完毕,帖木尔回来交令,他很兴奋,杀死他父亲的凶手斯歹也有份,如今手刃仇人感觉自然不错。
按照李欣的吩咐,军士将三十颗头颅在辕门外垒成京观。
前锋营中,死一般的寂静,点将台底下的贵族骑士们畏惧的望着台上的李欣,都不由的哼一句,大王子真是杀伐果断。
李欣轻咳两声,继续命令道:“其余四百七十人就地袒背受鞭,谁敢哀叫,打死勿论。”
有三十颗头颅在前,其余迟到贵族子弟一个个静若寒蝉,任由皮鞭抽打的皮开肉绽也不敢支唔一句。
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预示着此次北伐必将是血雨腥风。
待鞭刑过后,李欣挥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疗伤,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完成了,带着阿古达木、赛罕、余霖等人迎了出去。
看着款款而来的李欣,草丘上头曼神色肃穆,青葛平静如初,好像杀的不是他弟弟一般。
阿矢斯力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欣看不出喜怒,燕吾则暗自称赞李欣这一手虽然得罪了人,但头曼必定再无疑心。
只有矢竺格看着李欣到来,在单于亲卫的拉扯下怒吼不已。
李欣身穿秦骑将军甲,内衬胡服,头戴带鹰羽帽颇有些勇武的味道。
待快到头曼跟前时他加快了脚步,与身后诸将皆抚胸施礼,李欣说道:“冒顿不知大单于到来,有失远迎,请大单于入营一阅北伐先锋营将士。”
说着李欣抬臂一请,头曼昂首阔步,踏进了前锋军营,其余贵族尾随而进。
只是路过京观时,贵族们都不由的顿了顿脚步,真是血迹未干,杀气逼人啊。
第一百零一章 诸子勾起心中怨,雪原驼城争富贵
头曼的视察来去匆匆,统筹全局的他并没有在前锋营里浪费太多时间。
身为匈奴单于和北伐的主帅,头曼还要去调集军队筹备粮草,调解各部出兵的纷争。
头曼爽快的答应了李欣要一万峰骆驼的事情,对于这些大牲畜匈奴向来不缺,但因为骆驼的习性和环境,只能从临近戈壁荒漠的部族抽调。
很快,三天功夫头曼便从各部将骆驼调集了过来,虽然熬过冬季的骆驼相对瘦小,但李欣视察了一圈觉得够用,其余又再做了些战前准备。
知道手底下都是贵族子弟兵家境殷实,李欣果断要求骑兵们每人双马,以减少冬季作战对马匹的损耗。
待一切就绪,李欣不顾众人反对,趁着夜色进兵向北。
当夜右谷蠡王部大营,哨骑上报巴图道:“大王子妄急战建功,夜出单于庭,骑兵双马,携带万头骆驼运送粮草。”
……
北上百里后李欣下令驻营,他非常清楚要想将生命托付给这些人,就必须在建立威信的同时和他们建立友谊,召集五位千夫长来大帐议事。
待众人入帐,李欣命令帖木尔清空大帐周围,百步之内不许留人,狼骑护卫很快将大帐四周把持住。
左谷蠡王阿矢斯力的庶八子阿尔斯楞被李欣临时任命为了副先锋官。
其余五位千夫长分别是左日逐王陶格斯的庶三子奥敦格日乐,左温禺鞮王苏合的庶五子诺珉、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的庶十一子柯尔克穆图,左渐将王巴图达赖的庶七子恩赫,右渐将王巴雅尔的庶十三子狐贺鲁。
李欣和他们打过照面算是认识,看着左右林立的诸人眼中颇多的疑惑,李欣没有去解释,反而是毫不客气的稳坐主位。
待坐定,李欣才开口道:“诸位,你们能来这军帐,大都是替人受过,金帐里本王子给大单于的建议是召集诸王的嫡子组成先锋军,充当此役的诱敌之饵。
要嫡子便是防后续各部支援不利,如今看来,诸王都很爱惜自己的羽翼嘛。”
将锅甩给头曼和四姓贵族,果然李欣发现众人一听脸色各异。
事前他们猜到了些许端倪,但突然被人告知猜想成真,便宛如被人粗暴的揭开伤疤,亲人的抛弃,铁石心肠尚感疼痛,更何况年纪轻轻的他们。
帐内诸人心中疼痛万分,往日积累的怨气似乎要冲天而起,要不是前些天杀人不眨眼的气势震着,现在李欣很可能会被这六头饿狼分尸了。
感受着六双噬人的眼神,李欣不屑的耸了耸肩,继续轻笑嘲讽道:“本王子不过是说了些事实罢了,你们又何必将脑袋憋进裤腰带里,虽然自己是看不见听不着了,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扎着满头小辫的狐贺鲁眼露凶光,瞪着李欣冷声道:“大王子说的好听,我们是着不了家的儿马子,但你冒顿不是也和我们一样。”
听着这酸溜溜的话,李欣暗喜鱼儿咬钩了,笑道:“不错,狐贺鲁还算有些血性,本王子还以为你们只剩下了在女人怀里哭泣的勇气了呢。”
狐贺鲁从座位上窜起,怒吼道:“冒顿你欺人太甚!安敢辱我!”
看着狐贺鲁被左右的奥敦格日乐和诺珉拉住,阿尔斯楞、柯尔克穆图、恩赫几人也脸色不善的瞪着自己。
六人虽然在部族内忍辱许久,但毕竟还是二十多岁的躁动年纪,只需一点火星便会燃起熊熊大火。
眼见拱火的差不多了,李欣凌厉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座的六人,提音正声道:“没错,我们都是诸王诸贵族的弃子,本王子的阏氏母亲是位不起眼的小部贵女。
身体里的血脉自然不如忽室尔的血脉高贵,匈奴王和东胡王的血脉,果真是高贵无比。”
听着李欣的自黑与自嘲,六人眼中再次显出疑惑,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作为想争夺大位的冒顿,不是应该竭力抹去这些痕迹吗,怎会揭话到人前。
闻言思己,他们何尝不是因为没有一个有权势的母亲而备受指责与欺凌,当人们将自己的不足放到一起的时候,自卑便悄无声息的溜走。
短短几秒钟,六人看向冒顿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不过常年培养出来的耐心却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沉默,静静等待李欣的后话。
李欣话锋一转,握拳狠声道:“但那又能代表什么!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照样被本王子连败于阵前。
血脉证明不了什么!
我想各位应该知道忽室尔分部时是多少骑兵,回来时,骑兵又剩下多少。”
小个子的恩赫面露震惊,脱口而出道:“啊!居然是你干的。”
其余五人竭力掩饰,但眼中的波动却逃不过李欣的鹰眼。
阿尔斯楞、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他们六人在各自部族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不过前段时间忽室尔王子回到单于庭,其手下损失惨重并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草原上大名鼎鼎的东胡贤者哲塔午台,那更是如雷贯耳。
李欣抿了一口案几上的温水,这场心里博弈他已经占了上风。
放下挥臂的拳头,李欣肯定道:“不错,本王子在九原连败忽室尔,胡堡也在本王子手中。
诸位,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我在夸耀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血脉、嫡庶代表不了一切,想要攀登山巅选择很重要。”
顿了顿,诺珉皱眉问道:“大王子想让我们怎么办?”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诺珉话罢,其余五人或多或少的表示出了兴趣。
毕竟能被人排挤到这里来的人,无一不是才能卓绝之辈,不然也不会被嫡子视为危险,推到阵前亡命。
在座的诸位最少都在部族里熬过了二十个年头,制约他们的除了部族内的势单力孤外,还有就是他们内心的障碍了。
现在李欣如此明显的意思他们那还能不懂,但深谙保命之道的他们不会轻易表态,毕竟能活到现在,那个不是龟壳坚硬,李欣想将他们诱出来实属不易。
李欣不着急,反而是答非所问道:“不招人嫉是庸才,冒顿想在这里问诸位一句,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六人沉默,无一人做答。
他们眼神晃动,李欣看到了挣扎、冥想、屈辱,他们能在部族之中忍辱负重二十年之久,忍耐力都是超人。
李欣并不期望诸子现在就回答,他知道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筹码还不够。
李欣将装秦酒的羊皮袋高举,将阿尔斯楞六人从神游天外引回来。
拔出塞子,李欣笑道:“各位那些都太远了,诸位还是等北伐之后再言吧,但愿冒顿能再见到诸位。”
说完李欣将羊皮袋中的酒水豪饮几口,放到了他们面前。
起身走出主帐,帐门口李欣头也不回的说道:“诸位,南国有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门帘放下,只留下阿尔斯楞六人默默无声的在帐篷中抉择。
稍待狐贺鲁大笑两声,说道:“这黄鼠般的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大丈夫当如海东青般翱翔天际,岂能郁郁困守部族,任黄鼠辈宰割,狐贺鲁跟大王子干了。”
说着狐贺鲁拿起羊皮袋豪饮,转手递给诺珉。
诺珉笑着接过羊皮袋,环视众人,说道:“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我也来。”
随后羊皮袋在几人手中互转,直至酒水见底。
……
第二天李欣明显感觉到了先锋营的变化,令行禁止上下通达。
嘴角挂起微笑,李欣下令让全军加速,他要表现出一幅急于求成的样子来迷惑所有人。
如此冒进的决策,阿尔斯楞六人居然没有任何异议便全力支持。
李欣不相信诸子看不出自己这样做的风险,不过为了能搏一搏,这些人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李欣暗骂一句疯子,不过他何尝不是呢,疯子配疯子正好合拍。
前锋军外松内紧,路上遇见了几波大小不等的右谷蠡王部轻骑骚扰,都被赛罕带领的百名护卫狼骑一一射杀。
见狼骑神箭显威,阿尔斯楞六人表面上还能挂住,但心里都是眼抽嘴抽,现在他们不再怀疑冒顿能战胜忽室尔。
百骑狼骑便如此勇猛,想想冒顿胡堡余下的主力,战斗力必然不弱。
李欣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抓住每一次实战来锻炼部下。
一路上这样不断反复的袭扰逐渐增多,在前锋军越靠近漠北草原时越来越频繁。
日子一天天在急行军中过去,随着试探次数的增多,李欣知道巴图快坐不住了。
终于在北上后的第八天,从清晨开始前锋军就没有再被骚扰。
察觉反常的李欣精神一震,警惕提了起来。
果然午后李欣派出去的哨骑北东西三面都没有回来,他意识到巴图来了,而且还是斩尽杀绝的包围。
不二话,李欣直接吩咐道:“阿古达木、赛罕、奥敦格日乐各引百骑去北东西三个方向探明敌情,遇敌便退,不可纠缠,散骑骚扰即可,为我军赢得筑建驼城的时间。”
“嗨”
李欣继续吩咐道:“其余诸将在阿尔斯楞的统筹下,在各自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的安排下,选高地筑起驼城,准备御敌。”
“嗨”
驼城对于前锋军来说并不陌生,离开单于庭的第一夜起,在大王子的亲自指导下,前锋军每夜宿营必定用骆驼建造一座驼城,经过多日训练,他们对建驼城可谓手到擒来。
一头头强壮高大的骆驼被人蒙上双眼,哀哞一声便被放倒,此次李欣可不像平常只是简易的筑起驼城。
他先将一万只骆驼蒙眼放倒毙命,再用骆驼的尸体筑起城墙围城圆形,用湿毛毡覆盖在骆驼之上。
同时一根根长达两米的削减木杆发放到每个骑兵手中,木尖对外,驼城宛如刺猬般突兀的矗立在雪原之上。
除了用木车预留几个可供骑兵快速出入的口子外,驼城的防御可谓固若金汤。
驼城中的骑兵全部下马变成步兵,这是李欣早就想好的以步克骑的方法。
若以骑兵对骑兵,他肯定不如巴图老练,只能出奇制胜用骆驼筑城,靠着防御来消磨巴图骑兵的锐利兵锋,拖延时间是任务,减少伤亡是目的。
就在李欣派骑兵驼城外挖陷马坑时,他派出去的三路人马依次归来,都是挂着彩而且伤亡不小,李欣目测三百人马至少损失了百骑,减员三分之一看来巴图来势汹汹。
下令驼城外的百于骑兵弃马入城,因为李欣已经远望到了他们身后尾随的右谷蠡王部骑兵了。
黑压压的骑兵如三条天边的黑线,从驼城的北东西三面包围而来。
趁着右谷蠡王部骑兵完成对驼城包围的空隙,李欣站在驼城上,面对剩余的四千多前锋营高喝道:“兄弟们!曾经的沉沦、屈辱都将一去不返,荣誉、财富、权势尽在此刻,站着生!跪着死!尽在尔等一念之间,跟着冒顿撕碎来敌,去赢得你们应该得到的一切。”
前锋军将士都不由的握紧了手中剑柄,屈辱就必须用鲜红的血去洗刷,喝道:“杀!杀!杀!”
士气提起,李欣转身一扫身后诸将命令道:“本王子和阿古达木、赛罕正北迎敌,阿尔斯楞、奥敦格日乐守东,诺珉、恩赫守西,狐贺鲁、柯尔克穆图守南,诸位功名富贵尽在尔手,诸君共勉。”
“敢不效死!”
第九十五章 购战马项氏初露锥,顶压力李欣拓财源
稍整语态,项梁说道:“王子见谅,虞氏地处南方,路途遥远,平常劣马怕到不了会稽便病倒在地了,所以老夫所求的好马北市可找不到。”
项梁不明言,李欣乐的糊涂,恍然大悟般的拍胸脯说道:“梁公见笑了,小王愚钝,既然来到了这忠义堂,想必虞氏所购马数不小,这样吧,北市凑不足的数量,小王从部族内调拨给虞氏,价格与北市价一样如何?”
眼见叔父提点的如此明显,匈奴王子还是装糊涂。
项羽硬声直言,开口道:“王子何必装糊涂?我虞氏所求乃是上等的好马。”
红白脸?
张口闭口都是虞氏,项氏叔侄的做法可不厚道,胡堡遍布各方势力的眼线,一旦贩卖战马就和反贼挂上了勾。
让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却连名字都不敢亮出来,心中不忿的李欣依旧不理,疑惑道:“上等好马?这就麻烦了,上等好马尽皆优先配给军中使用,多为军马。
军马受大秦律严格管控,小王虽是九原县令,但也无能为力,虞氏所需如果是大量的驮马还好说,北市不足,小王从部族中匀称也能凑够,军马....”
未待李欣继续瞎掰,项羽硬声打断道:“王子所言私贩军马在大秦是死罪,那不知私自豢养军队又是何罪呢?”
闻言李欣猛然起身,眼神凌厉,冷声道:“虞氏护卫长注意你的言辞!小王即是大秦县令,同样也是匈奴王子,训练部族有何不可?”
随后李欣硬声拒绝道:“虞氏所求,请恕小王无能为力,来人!送客!”
眼见李欣欺人太甚,项羽起身吼道:“胡儿安敢欺我!”
此话一出李欣立马色变,狠声道:“侍卫何在?叉出去!”
鱼贯而入的侍卫将项氏叔侄团团围住,虞子期和龙且拉住暴起的项羽,私下里却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项梁之所以不打断侄子就是起了火中取栗的心思,可见他虽然知道李欣不是一般的匈奴人,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处在楚国上层已久,心里视草原胡儿,不过是替中原牧马的蛮夷尔,这样一瞧,李欣居然成功的跟秦国比肩了。
见双方对峙,李欣也不像是在作假,稳坐在一旁的项梁此时终于知道自己的看法错了。
项梁开口下坡道:“王子既然明白我们的来意,又何必装糊涂呢,再谈一谈吧。”
李欣挥了挥手,侍卫们撤了下去。
项梁继续说道:“王子既然知道购马者非虞氏而是项氏,老夫就开门见山了,堡主贵为匈奴王子,何故做事如此瞻前顾后,成与不成给句痛快话。
此次我项氏将购买三千匹战马,以后每年视情况增加,可保证每年不会低于三千匹战马的需求量,烦请堡主高抬贵手,我大楚义军急需这匹战马救急,金银之事尽管开口。”
李欣心中暗笑什么大楚义军,怕是祖龙不死你们乖的跟个鹌鹑一般,项梁欺他不知道大秦的内部事务。
李欣则是以不变应万变,面色发苦道:“非是小王不想帮忙,金银财货尽皆在次,实在是上头有国府的秦律压着,小王作为九原县令不能自挖墙角不是,况且三千匹战马实在是太多。”
其实每年三千匹战马的收益,足以抹去李欣心中的不快了。
面色不改的李欣继续狠声要价道:“项氏要三千匹上好的战马做什么,小王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但小王要面对来自大秦国府的压力。”
见李欣狮子大张口,略作思量后项梁蹙眉道:“项氏愿出多两成市价,弥补王子所冒风险。”
想了想溢价两成,估计这是此时项氏的底线了,秦皇在世,他们这些楚国遗族日子也不好过。
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李欣闷闷不乐的说道:“既然如此,项氏有诚意,小王也却之不恭了,所有购马贩马的费用全都用粮食结算。
另外再多送项氏些皮革、牛筋,用来表达小王对梁公的敬仰之情。”
“老夫多谢王子慷慨,愧领了,项氏只有一个请求,王子必须将战马送到关内指定地点。”
“不妥,胡堡远在北国,楚地远在南国,想要将如此多的战马秘密押送过三晋,简直痴人说梦,难道诸位当大秦的百万锐甲都是吃素的不成。”
果然李欣此话一出,项梁四人都没了声音,他们原先的想法是冒一次险,在沿途多花些金银,绕小路返回楚地。
但如此一来花费颇大不说,还容易损伤马匹,毕竟小路难走,马匹损伤再所难免,这才起了将运马的烫手山芋甩给胡堡,显然李欣并不上当。
眼见又输一局,项梁不甘的问道:“王子当如何?”
就在项梁以为李欣又要坐地起价时,李欣也不想此时将眼前未来楚汉争霸的主力们得罪的太死,最好结个善缘。
李欣笑道:“若是项氏相信小王,可留下一半定金,安然南返,不需半年,胡堡的商贾便会将三千匹上好的匈奴战马,毫无损伤的送到项氏手中如何?”
项梁四人顿时眼前一亮,商队送马,好计,暗叹胡儿狡黠。
项梁高声笑道:“王子高义,金银些许财物尽皆奉上,何须一半一半徒费时日,梁在会稽静待王子商队,羽儿将留在胡堡处理相关事宜。”
“好。彩!”
暗道一声好气魄,随后在项梁的见证下李欣与项羽三掌定约,交易达成双方没有寒暄,不欢而散。
回到客栈那里还有莽撞的项羽、龙且,忠义堂内的一切都只是双簧戏罢了。
叔侄二人虽然达成了目的,购马费用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但他们同样知道是在与虎谋皮,双方都没有信任,对于匈奴王子项氏叔侄心中警惕。
送走项氏叔侄,秦亡前李欣算是得到了一条稳定的财路,不过一下子拿出三千匹战马,手下部族也是费劲。
找来呼大爷和令狐苟合计后,李欣从狼骑里匀出战马,又从燕吾送来交易的马匹中抽调,凑足三千之数优先卖给了项氏。
至于如何经过秦军检查后过关,李欣相信那些贩马商人会帮他摆平一切,只不过需要付费。
今年是部族新建力有不逮,不然依照李欣的性子,肯定会联络其他六国遗族,毕竟战马这种紧俏资源他们不会拒绝。
一方面决定来年扩大战马养殖,另一方面李欣心中也害怕,不敢做的太过,毕竟始皇帝尚在,九原城里的诸位大神也并非庸才,自己好不容易离开了是非之地,不敢再冒头。
李欣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这批战马分批次入关的身后,一个黑影正远远注视着这一切。
此人正是曾经离开胡堡的韩遂,如今他早已经不用韩遂之名,身处黑暗之中,他是大秦黑冰台中的一员。
秦五十六是他仅有的代号,潜伏胡堡是为了改头换面,如今赵亡,匈奴逐,咸阳有令,今后的任务只为监视九原。
报信的鹞鹰飞向咸阳,秦五十六面无表情的跨上战马,消失在黑暗中。
始皇帝接过鹰信,阅后,冷道:“胡儿狡黠。”
此时他的案上赫然摆着胡亥上奏的编户齐名之策,胡亥所献可不是李欣说的三言两语,而是刻录成品的整整上百斤竹简。
胡亥将此策如何推行全国做了详细的规划,大秦各地郡县因地施策,非常高明且成熟的施政手段,嬴政不难看出其中有李斯和赵高的影子。
不可否认对国家来说此策是一卷善政,但嬴政似乎觉察此时推行时机未到,只是批了红批,着内官封存在库,以备后世之用。
黑冰台校尉见陛下久久未下新命,装着胆子问道:“陛下,是否允臣下,剿灭赵、楚逆贼,以及挛鞮县令?”
嬴政思后反问道:“匈奴现在情况如何?”
“禀陛下,匈奴单于头曼借助挛鞮县令的胡堡,在九原大肆收购粮食,单于庭部多骑兵出入训练,与匈奴内部细作互相印证,证实单于庭将在春初对漠北匈奴诸部用兵。”
瞧着昔日的对手自顾不暇,嬴政大手一挥,重新拿起日常的施政竹简,戏谑道:“赵楚国存之时尚不是大秦的对手,当年还有李牧、项燕之流助纣为虐,至今一代不如一代,单身投胡,走私贩马,与黔首何异?传令其沿途各地县尉,剿之即可。
至于冒顿,小惩大诫,着其本月上缴三千匹战马至九原国府,如若失期,罢官,刺配北海。”
“嗨。”
......
胡堡城忠义堂内,李欣刚送走传诏宦官便苦笑不已,那还能不知道是为项氏走私战马的事情泄了。
面对始皇帝老人家突来的关怀,李欣心中吓个半死,立马喊来呼大爷,询问清楚胡堡的存马数量,眼见不够数,当即决定拆了东墙补西墙,把燕吾和单于庭寄存在胡堡的马匹调出来,再将一半狼骑改为步卒,凑齐三千之数,一早便亲自打马,送到了九原城。
待做了交接,李欣才松了一口气,思来想去,旨意上说如若失期,罢官刺配。
细思,始皇帝他老人家心理还是有我的,李欣记得秦末诸神貌似都是因为失期要被斩,才相约造的反。
自己失期才落得个罢官刺配,发配北海,北海就是咱家门口呐,就是脸上刺字有碍观颜,屁股行不?
两相比较,怀着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李欣心中畅快了起来,还不忘叮嘱自己下次走私要更努力。
第一百零二章 初战驼城露锋芒,旗鼓相当踏雪原
爬在驼城的骆驼墙上,李欣面色凝重的望着远处敌军骑兵运动布阵。
右谷蠡王部的骑兵并没有散漫的一哄而上,他们将驼城合围后,前锋便打马如狼群般围绕着驼城打转。
久居漠北草原的右谷蠡王部,巴图手下的骑兵常常对战的是北方丁零,西边的西域各部,就算是和西南边的月氏人打,也是骑兵对骑兵。
面对突然矗立在雪原上的驼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匈奴汉子们震惊过后添了些许兴奋,也许眼前的驼城,跟他们木栅栏围成的马厩羊圈差不多。
右谷蠡王部骑兵一边收拢着驼城外的弃马,一边打马好奇望着面前的驼城。
匈奴军队多以部落骑兵为主,大多都是临时征召的牧民,军纪可谓完全谈不上。
跟着自家族长,他们吆喝着纵马,在驼城周围驰骋,就是没人敢接近宛如刺猬般的驼城。
穿着华贵皮甲的巴图、朵儿斯率领着最精锐的右谷蠡王护卫队驱马走到了军阵前。
作为谋士的赵铎相伴左右,今天他穿着厚厚的黑貂皮袄,踏着小牛皮靴,自信满满的望着被他用计团团围住的前锋营,眼里尽是轻蔑,敢侮辱他赵铎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眼中泛着狠色,赵铎双脚一磕马腹,驱马走到巴图和朵儿斯身边,出声道:“大王,何不让勇士们现在就为您建功呢?”
巴图握着马鞭,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驼城,他并没有因赵铎的撺掇而失去警惕,能坐上匈奴的右谷蠡王位,证明他不蠢。
望着刺猬般的驼城,巴图蹙起了眉头,有一种无从下嘴的感觉,自己征战一生不假,但眼前的驼城他却从未见过。
巴图出使东胡时见过东胡人仿造燕人修建的城镇,可从未像眼前这座驼城让他揪心。
虽然仅仅是弹丸之地,但在右谷蠡王部骑兵包围的短时间内,居然就突兀的拔地而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巴图知道赵人、秦人修建的夯土城都是要花几年甚至十几年,如今冒顿突然在雪原上矗立起了这座驼城,自己都如此震惊,更何况手下的部族牧民。
鹰隼般的目光扫视驼城,巴图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可惜他儿子朵儿斯却没有老爹的耐心。
朵儿斯早就对冒顿名满匈奴不满了,在他眼中冒顿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杂种,那能和自己出身四姓贵族高贵的血脉相提并论。
更可气的是,如今低贱的冒顿反而成就了美名,高贵的他撺掇父亲危机时刻脱部而走,另谋霸业却落的个惨淡收场,高下立判,朵儿斯心生嫉妒。
却不想要不是赵铎的几条计谋,他现在早就在漠北草原喂了狼。
阴狠的望着驼城,朵儿斯冷声道:“父王,冒顿的前锋营为了快点躲进眼前这个乌龟壳,连战马都弃了,可见他们已经胆寒。
儿请一千骑兵,必将斩了冒顿的脑袋,将头颅献于阿爸马下,为阿爸再添一个人头酒杯,阿爸还是想想是镶银还是镶金吧。”
眼见朵儿斯劝谏,赵铎立刻跟风道:“大王不必担忧,冒顿常常与秦人打交道,自然是学了些稀奇玩意,不过这草原可是骑兵的天下,守城要的是步兵老卒,冒顿他们有吗?”
赵铎的“步兵”两字让巴图的犹疑去了大半,虽然敌我双方泾渭分明,但终究都是匈奴人。
离了马的匈奴人能有多少斤两,巴图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冲破驼城城墙,驼城里将无人抵抗。
巴图摆手打断赵铎想继续劝谏的想法,冷声命令道:“赫都,你领两个千人队上去。”
赫都应诺一声,面露喜色的回到本阵,立刻吆喝着本部人马发起了冲锋。
连主帅都没有打过攻坚战,手底下的骑兵自然更加不济。
两千骑兵居然以包围的架势围了上去,随后发起冲锋,在他们眼中骑兵就应该不断的冲锋。
爬在驼城城墙上的李欣冷眼望着这一切,嘴角不禁挂起微笑,他选择冬末必定是有原因的。
知道自己诱敌必定势弱,要以防守为主,冬天草原的积雪可达一米多深,那怕现在快开春了,草原上的积雪都有小半米深,如此厚雪,骑兵怎么可能提的起来速。
右谷蠡王部蠢猪般的冲锋,居然将两千骑兵散开,四面猛冲驼城,这不是送上门的靶子?
知道这是敌人试探性的进攻,李欣一脚踢起来喝红脸的阿古达木,让其带步卒做好准备,配合赛罕的弓箭手。
随后李欣反手又压下了急不可耐引弓的弓箭手,骂道:“先不要射箭,放他们过来,待百步再射。”
赫都此时还在为巴图给了自己一份美差而兴奋不已,想着自己勇擒冒顿必获重赏,说不定还能再找几位美娇妾。
想到兴奋处赫都卖力的挥打着鞭子,驱赶着手底下的骑兵催马加速,怎奈雪地如棉花般松软,战马完全跑不起来。
眼见赫都手下的骑兵纵马冲到了百步范围内,李欣毫不犹豫的挥手放箭。
“放!”
眼见快冲到驼城城下,顶盾的赫都疑惑敌军为何不放箭时,如愿,驼城内飞出了飞蝗般的箭雨,龟速般冲锋的骑兵纵然有防备,也难免变成活靶子。
骑兵失去速度也就完全失去了它的优势,而此时李欣手下恰恰聚集了全匈奴最好的弓箭手。
这些贵族子弟手上功夫都不弱,短短一轮箭雨下来,本来还嗷嗷叫着冲锋的赫都部骑兵倒下大半,冲了一半的赫都赶紧勒马。
大冷天的,赫都额头上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忌惮的望着刚刚争先恐后冲锋的部族骑兵,现在早就变成了刺猬。
恐惧的赫都终于明白这可不是美差劫掠,立刻大吼着撤退,他是部族族长,若是部族所有的男人都死完了,他的部族也就散了,一切富贵将成云烟。
看着赫都部冲锋的骑兵四散逃窜,驼城中发出了北伐以来第一次畅快的笑声,而作为主帅的李欣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巴图冷眼望着赫都部退回来,不过他并没有加罚,只是挥手让赫都退了下去。
其余贵族目瞪口呆的看着赫都瞬间败退,赫都可是右谷蠡王部里有数的勇将,赫都部的骑兵战力同样不弱,怎奈连敌人都挨不到就死伤大半,换他们下场结果并不会好多少。
眼见手下各部畏战,巴图烦躁了起来,驼城果然让人无从下嘴。
好在赫都部的牺牲是有成效的,赵铎望着巴图进言道:“大王,骑兵们冲不起来,大多是因为这雪地松软,战马四蹄无法着力所致。
可引弓弩射其驼城,压制其弓箭手,驼城方圆碎石之地,可遣死士纵马群踏雪,待踏平驼城周围的雪地,骑兵们依旧可以冲锋。”
巴图眼前一亮,拍着赵铎的肩膀赞道:“好计。”
巴图转头吩咐道:“左右弓箭手压上,奴隶者敢纵马踏平驼城雪地者赏羊五只,脱其奴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半个时辰,纵马踏雪者赶着马群准备就绪。
巴图眯眼望着驼城,冷声下令道:“冲!”
百名奴隶挥舞皮鞭大声吆喝,在清脆的鞭声和吆喝声中,数千匹战马奔跑了起来。
战马在嘶鸣咆哮中愤怒的冲开雪层。
巴图眼见马群踏雪快要接近驼城弓箭射程时,再次冷声命令道:“弓箭手,射。”
嗖嗖,万箭升空直扑驼城。
李欣眼见巴图变阵,立刻喝道:“顶盾!”
咚咚咚。
巴图的箭除了射在驼城外围的骆驼墙上,其余都被盾牌挡了下来,虽然驼城里难免死伤,但却抵挡了大半威力。
就在李欣让手下军士将盾牌上的箭拔下来重新利用时,第二波箭雨踵至,接二连三的箭雨,丝毫不给李欣露头反击射箭的机会。
严丝合缝的衔接,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李欣听着箭雨打在盾牌上的叮当声蹙起眉头,巴图不应该看不见箭雨对驼城见效不大才对,这是为何?
错开一个盾牌缝隙,身旁的阿古达木立刻喊道:“大王子快看!巴图正在用马群踏平咱们驼城周边的雪地。”
李欣眉毛一跳,暗道:“到底是老姜,不赖嘛,知道踏平雪地为骑兵冲锋创造条件。”
可惜对马群踏雪李欣同样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老天再下雪补空了。
此时射箭只是浪费箭矢罢了,谁知道便宜老爹的支援什么时候到,能省则省。
看了几圈,不服气的李欣还是难忍小心眼,叫赛罕射了几箭给驱马者施加压力。
死了几个驱马的奴隶后,驱马的奴隶都知道驼城中有射雕者,全部躲得远远的,靠着吆喝声来驱赶马群,驼城百步内不进一人。
李欣舍不得箭矢射马,最终驼城外围的雪层仅仅保住了三四十米,只要骑兵冲起来,这些距离已经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了。
望着自己的杰作,赵铎冷笑道:“大王,此时只要骑兵们冲过驼城的骆驼墙,冒顿便只能引颈受戮,大王,快快发令吧。”
巴图知道机不可失,大吼道:“取冒顿首级者赏羊千头,千夫长,勇士们给我冲!”
顿时凄厉的牛角号声响彻天地,两万右谷蠡王大军三面压上,嘶吼着对驼城发动了冲锋。
眼见气势汹汹的骑兵冲阵,扑面而来,李欣眼神凌厉,冷声发令:“弓箭手待令抛射,百步平射,矛手顶矛。”
身后旗手挥动令旗,只见骆驼墙上两米多长的木杆子像稻草般扎了起来。
待右谷蠡王部骑兵冲过抛射的箭雨,抵达驼城百米,作为弓箭手长的赛罕怒喝道:“放。”
嗖嗖嗖,千箭齐发,箭雨狠狠打在冲锋的骑兵身上,像割麦子般层层夺走成片骑兵的性命。
经过箭雨洗礼幸存的骑兵依旧无所畏惧的继续冲锋,然而当他们冲到驼城不足十米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敌人的恐惧和四散溃逃,而是早已经挖好的陷马坑。
李欣的陷马坑很粗糙,就是大坑加尖木桩,因为没那么多时间布置陷马坑,陷马坑上甚至连伪装都没有。
战马带起来风一样的速度,让马背上的骑兵明明望见了一个个黑黝黝噬人的陷马坑,却来不及躲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爱马,被陷马坑里一米长的粗壮尖木桩,由下至上直接贯穿。
前拥后挤,陷马坑很快被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填满,人命在此时只是数字而已。
鲜血染红了雪地,望着死伤无数的冲锋路,现在已是覆水难收,巴图那怕心中滴血也不能下令收兵,士气一竭只会全军溃败。
看着驼城有序的收割生命,巴图嘴角抽动,本该是轻松合围的大胜之战,却被李欣的驼城困住。
损失无数下,巴图眼冒厉色,他顾不得伤亡,咬牙冷声道:“给本王冲!后退者杀!”
战鼓震天,右谷蠡王部骑兵奋力冲击,踩着陷马坑中战友的尸体,满目怒色的跳上了驼城。
迎接他们的是如林般的木刺,噗噗噗,尖锐的木杆宛如收割生命的镰刀,骆驼墙上窜上来的骑兵连人带马都被长达两米的木杆刺穿。
右谷蠡王部的骑兵宛如飞蛾扑火,毫不犹豫的扑向了眼前这片收割生命的木林。
右谷蠡王部两万骑兵的冲锋让李欣同样压力颇大,他庆幸巴图没有学会怎样去攻坚,自己的驼城虽然被包围,但却能最大力度的分割与右谷蠡王部骑兵的接触面积。
整个驼城能冲上来的骑兵与自己的士兵一对一,不过就是这样的消耗,李欣心中也无法接受,这些人可不能都折在这驼城。
第一百零三章 血战夺人终得脱,铿锵战地驼城盟
挥剑砍死一个窜进驼城的右谷蠡王部骑兵,李欣眼神四扫,在不断涌向驼城的冲锋马队中,李欣发现了那个曾经在单于庭部当他面杀死美姬的朵儿斯。
可惜朵儿斯的距离离李欣有三百步的距离,弓箭根本射不到。
眼见驼城众人苦撑,李欣不能放过机会,心中犯狠,他一把拉过杀红眼的赛罕,指着朵儿斯说道:“能射死他不?他是巴图的独子朵儿斯,只要他死,右谷蠡王部的攻击必定暂缓。”
红着眼的赛罕喘着粗气,眼神盯着三百步远的朵儿斯,急声道:“大王子,一百五十步内他必死。”
“好。”
李欣拍了拍赛罕,转头对着阿古达木说道:“阿古达木、帖木尔,将本王子的一百狼骑护卫抽出来,咱们冲出驼城,向前推进一百五十步,抵挡片刻,为赛罕赢得射箭时间。”
“嗨!”
阿古达木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虎眼意味深长的望了赛罕一眼,随后点了头转身和帖木尔招呼护卫去了。
此时李欣突然发现赛罕的右臂已经肿了起来,立刻眼神一变,关心的问道:“赛罕你这是?”
赛罕挥着右臂,笑着摇了摇头,道:“大王子不打紧的,喝两口酒还能再射。”
面露难色的李欣第一次打了退堂鼓,他可不想折了赛罕。
望着李欣犹豫的脸,赛罕知道自己这辈子值了,遇主如此,敢不效死?
说着赛罕捡起羊皮酒袋咕咚咕咚连饮几口,用手抹了嘴,咧嘴拍着胸脯笑道:“看,不碍事不是?”
李欣犹疑的望了赛罕两眼,但此时由不得他多想,阿古达木和帖木尔两人已经将余霖和护卫集结了起来。
李欣环望一眼,驼城居然有些地方已经被巴图的骑兵冲破,顿时不再犹豫大喝一声道:“冲。”
有着李欣亲自带头,百名狼骑护卫不愧是训练已久的精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在阿古达木和帖木尔两把利剑的带领下,诸人配合,以步对骑丝毫不落下风。
阿古达木一盾一剑硬生生将面前冲锋的骑兵杀退。
五十步,一百步,队伍还在推进。
突出来的李欣一行人冲的很快,到一百步外李欣明显感觉到了护卫们后继乏力。
不过护卫们愣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和悍不畏死的精神,硬生生再向前推了二十步后便与右谷蠡王部的骑兵们纠缠在了一起。
顿时血肉横飞,眨眼间百名护卫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赛罕知道护卫已经冲不上去,一百八十步想要百分百射中朵儿斯太难了。
眼见护卫们被巴图的骑兵缠住,赛罕转头望了正在拼杀的李欣一眼,下定决心。
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迅猛摆脱了狼骑护卫的身体保护,左腾右挪下再一次向前跑进了二十步。
虽然护卫们拼死拖住了巴图的骑兵,但赛罕却同样暴露在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下。
距离朵儿斯一百六十步赛罕忍着右臂肿胀的疼痛,拉开了蒙恬送他的铁胎弓。
可赛罕本来鹰一般的眼神却突然模糊了起来,他努力的摇了摇头,咬牙祛除了这种感觉,满弓,右臂撕裂的疼痛令赛罕额头上大汗直冒。
朵儿斯身边的赵铎率先发现了赛罕,大呼一声道:“世子小心!”
赛罕也发现了正在弯弓搭箭的右谷蠡王巴图,巴图也是匈奴出了名的射雕者。
但赛罕嘴角轻扬仿佛嘲讽,像极了挑战狮王的雄狮,右臂轻轻泄力一松,铁胎弓弦如释重负,利箭怒啸而出,一百六十步外朵儿斯应声而到。
蓄力已久的利箭直接穿胸而出,直直插在了朵儿斯身后的雪原之中。
雪白的箭羽已经变成了血羽,隐隐颤动,巨大的力量连带着朵儿斯后仰翻落在马下。
一起倒下的还有赛罕,巴图一箭射到了他身上。
巴图刚发现露头的赛罕便弯弓搭箭,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眼见赛罕倒下,他立刻拨马,神色慌张的去看儿子,他有那个自信,赛罕已经是个死人了。
赛罕倒下的瞬间李欣怒吼一声,挥剑砍死面前的敌兵,疯魔般的冲向了赛罕,他现在脑海里可没有什么右谷蠡王部骑兵的左右包抄。
现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将赛罕带回去,阿古达木、帖木尔率领剩余的护卫死力紧随其后。
右谷蠡王部的部族骑兵那见过这越战越勇的场面,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畏惧。
几乎是眨眼间,不要命的李欣率领众人抢下赛罕,立刻转身撤回驼城。
李欣抬头四望,左右的右谷蠡王部骑兵已经围了过来,不撤全军覆没无疑。
可惜李欣为了救赛罕花费了宝贵的时间,左右两边右谷蠡王部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骑兵的速度体现了出来,瞬间人砍马踏,李欣身后落后的狼骑护卫尽皆被杀。
就在这时驼城内又杀出了一支援人马,李欣抬头一望居然是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带着贵族子弟兵挡住了左右包抄的巴图骑兵,快速接应,救李欣回到驼城。
一入驼城身中两箭的李欣便瘫倒在地,好在甲胄给力,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环顾四周除了阿古达木、帖木尔和余霖,冲出去的百名护卫十不存一,还有帖木尔怀中死活不知的赛罕。
劫后余生,李欣神经兮兮的笑道:“没想到还能活着。”
被砍伤的阿尔斯楞翻了个白眼,冷声咒骂道:“真是个疯子。”
李欣笑着挣扎了起来,用手拍了拍阿尔斯楞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欣没想到救自己的会是阿尔斯楞,这时爬在骆驼墙上望风的柯尔克穆图大喊道:“右谷蠡王部退兵了。”
众人赶紧爬起来伸头一望,果真如言,顿时驼城内剩余的前锋军发出了久违的欢呼声,李欣知道,这必定是朵儿斯身亡了,巴图无心再战。
望了一眼后退的骑兵浪潮后,李欣面无表情的走到赛罕身边,巴图的箭射在了赛罕右肩上,这对赛罕本就红肿的右臂可谓雪上加霜。
望着昏过去的赛罕,李欣难掩心中的悲戚,他心里清楚,此时不做些什么,赛罕必死无疑。
冷静的和帖木尔将赛罕扶起,李欣昂头对着阿古达木命令道:“斩断箭杆。”
阿尔斯楞等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清楚的看到,这此打退右谷蠡王部真正的勇士是谁,匈奴人敬畏强者,而在整个前锋军中则是连身份都不论。
阿古达木紧张的握了握手中的青铜剑柄,身上的伤口仿佛也没了痛感,他现在比刚刚冲锋时都紧张,此时若是手抖,自己最好的兄弟便会死在自己手里。
深呼一口气,双手握剑,阿古达木举起了血迹斑斑的青铜剑,手起剑落,箭杆应声倒地,切口平滑。
帖木尔赶紧上前包扎伤口,至于取箭头,只能延后了。
眼见赛罕伤口没事,阿古达木瘫坐在了地上,仿佛刚刚一剑抽走了他的全部气力。
阿尔斯楞、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六人此时终于明白,李欣为什么能战胜数倍兵力与他的忽室尔了,主帅贤明身先士卒,将士勇武悍不畏死,如此狼骑焉能不胜。
如此赫赫人物此时不跟随必将是他们的终身憾事,试问天下间那家王子能为了一个手下去拼死一搏,世上怕是仅此一家。
阿尔斯楞面目严肃心中虔诚率先跪地,右手扶胸,左手宝剑撑地喝道:“阿尔斯楞拜见大王子。”
顿时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依次跪地,他们目光灼灼,施抚胸礼,高喝道:“拜见大王子。”
紧接着是驼城中剩余下来的前锋军骑兵,贵族出身的他们放下了心中的高傲,全部跪地对着李欣施抚胸礼,高喝道:“拜见大王子。”
一时间驼城中除了李欣独立,其余人尽皆跪地。
李欣环视四周,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得到了他们的承认,不过他需要的不是奴隶,他需要所有人的灵魂。
李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剑指苍天,他语轻却带着不可磨灭的气势,喊道:“诸位,记住你们心中的誓约,长生天在上,驼城之盟,长耀匈奴,驼城可破,此盟不灭。”
李欣低沉的宣誓声回荡在驼城之中,阿尔斯楞、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和前锋军上千人尽皆抬头仰望着此刻高大的李欣。
在此时李欣给了他们平等,在这里没有了嫡庶,没有了贵贱,没有了官职,他们是平等的,这是李欣引导下的宣誓结盟,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认奴与肆意驱使。
反应过来的贵族子弟们顿时热泪盈眶,大声随喝道:“长生天在上,驼城之盟,长耀匈奴,驼城可破,此盟不灭。”
一时间宣誓之声响彻天际。
……
三天过去了,此刻的驼城之中李欣带着众人艰难的对抗着伤痛、病魔与饥饿。
昏迷的赛罕伤口渐渐糜烂,李欣毫无办法,只能用骆驼血和马血为他吊命,再冒险割去腐肉取出箭头。
三天的时间右谷蠡王部停止了进攻,他们在驼城周围联营扎寨,围困驼城。
现在李欣对巴图高看了一眼,能忍得住丧子之痛,不贸然进攻的,这种人心性不差。
反倒麻烦事找到了李欣,本来有积雪,驼城内不愁没水解渴,可一场大战,让驼城周围的积雪被一扫而光,这三天也没降雪。
没了水储备的李欣只好组织几波人出驼城去抢雪,都被右谷蠡王部的弓箭手给射了回来,损失了几十号人收效甚微。
李欣只好暂时放弃,渴急了的人只能用燥热的马血来饮鸩止渴。
食物情况同样不堪,当吃干净携带的食物,没有柴火想吃口熟食都难,李欣下令杀了驼城中剩余的马匹充饥,焚烧骆驼皮取暖。
骆驼皮在这三天之内也消耗了大半,咬着半生不熟且冻硬的骆驼肉,蹲在骆驼墙上的李欣此刻除了还在乱打转的小眼睛外,身上的军甲皮衣尽皆污浊不堪。
结了疤的伤口在寒风中带来了清晰的疼痛感和冰凉,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邋遢的乞丐。
巴图再不动,自己这驼城可就得从内部沦陷了啊。
驼城中的贵族子弟们互相依偎着取暖,减少了走动的他们节省着身体里的最后体力。
现在他们虽有战心,但右谷蠡王巴图不给机会啊,驼城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屏障,出去与送死无异。
阿尔斯楞搓着双手上前,问道:“大王子,如此下去怕是驼城也守不住了,不如出城南走,引巴图叛军来追。”
李欣不屑的望了阿尔斯楞一眼,下令杀马就是断了他们逃跑的念头。
想要功成名就,不背水一战豁出性命怎么行,李欣这几天对于救命恩人可没怎么爱护,想起他老子阿矢斯力坑自己的时候,李欣下手绝对没轻,基本上脏活累活全部承包给了阿尔斯楞。
李欣笑道:“怕什么?我们的任务是拖住右谷蠡王部的主力,现在我们宰了老巴图的儿子,他能忍到现在,定是要将我们全部剿灭。
跑不了的,而且连战马都被我们吃了,拿什么跑。”
说着不顾阿尔斯楞的呆状,李欣跳下骆驼墙,继续说道:“算算时间,大单于此时应该是将右谷蠡王部合围了,今日定是生死决战之际。
巴图被逼到这个份上,肯定萌生了死志,必定柿子捡软的捏,顶住今日的反扑,诸位的高官美人便近一步了。”
第一百零四章 老巴图誓报丧子之痛,少李欣无奈虽胜犹败
等了三天,守在朵儿斯身边的巴图终于放弃了,他将救不活人的巫医砍了。
望着了无生机的儿子,老狼般的巴图静默无声,既然儿子没了,那所有人都为朵儿斯陪葬吧。
帐篷外右谷蠡王部的贵族们已经等待多时,部族骑兵经过三天的休整也已经恢复战心。
起身在朵儿斯脸上轻轻一吻,巴图转身出帐。
面对着手下贵族和众军,巴图悲愤的吼道:“今日本王要踏平驼城,用冒顿的血来祭奠我的儿子朵儿斯!”
“踏平驼城!”
“踏平驼城!”
.....
人群中赵铎眼见匈奴人群情激奋,自然而然的收起劝谏的想法。
驼城拖了右谷蠡王部主力三天时间,单于庭怎么可能不做出反应。
那怕相距百里,三天的功夫也该到了,此时还未露面,定是起了包围全歼的心思。
此时不走可就走不了,巴图作为右谷蠡王多年,与头曼打了半辈子的交道,怕是早猜出了老头曼的意图。
继承人朵儿斯的死亡,让巴图的王图霸业之心一朝尽失,从而萌生死志。
如今的巴图就是要在头曼面前杀死冒顿,以作报复。
赵铎可不想为巴图的愚蠢报复陪葬,私下吩咐奴隶准备好战马,他要等待时机另谋出路。
右谷蠡王部骑兵迅速开出营地,和围困驼城的军队汇合,将驼城团团围住。
没有什么能比仇恨更驱动人心,巴图以半个部族为酬,赏赐不要钱的洒出,鼓动骑兵的士气猛涨。
战阵前,马背上的巴图遥望南方一眼,他在老头曼手下多年,熟知对方脾性。
巴图知道此时部族怕是早已被单于庭骑兵暗中包围,但那又如何?
此战他要的不多,独子身亡,王图霸业又有什么用,他要复仇,要在头曼胜利之际,亲手杀死他的儿子,他要和头曼共享丧子之痛。
此时头曼正在驼城正南不远处,借着往来的哨骑推算着局势,单于庭精锐骑兵环卫左右。
远处哨骑飞奔来,下马禀道:“报大单于,右谷蠡王部叛军尽出所部骑兵,将驼城团团围住。”
老头曼不为所动,好像巴图包围的不是他儿子似的,挥手让哨骑再探再报。
斜望一眼身旁犹疑进言的燕吾等人,头曼自语道:“巴图有两万骑兵,我们只有三万人,想要全歼,就得等巴图被驼城消耗,失其锐气,令其疲惫,不然巴图率军拼死北突,茫茫雪原,我们留不住他。”
头曼的话像是给燕吾解释,其实是说给周围异动的贵族们听,毕竟都有儿子在驼城里,谁都不是头曼,卖儿子卖的毫无波澜。
头曼想一战尽全功,强力压下了贵族们的鼓噪。
驼城的李欣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望着阿尔斯楞带着狐贺鲁、奥敦格日乐几人,朝着巴图所在的王旗方向撒尿,被箭雨射回来的狼狈样子,有人甚至连裤子都没提上,有人则被自己的裤腰带绊倒,引来一阵欢笑。
解闷归解闷,李欣内心衡量着双方的实力,驼城现在还有近四千骑兵,能不能抗住巴图的绝命一波,李欣心里没底。
转头望了眼南方,连单于庭援军的影子都看不到,便宜老爹来的时间慢了啊,究竟被什么事耽搁了。
李欣抬头仰望灰天,此时那怕天空中飞来几只探路的鹰使提提士气也好,可惜这一切只能停留在李欣脑海里空想。
巴图望着依旧矗立在雪原上的驼城,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悲伤迷惑了双眼,放三天给驼城休整。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弹丸驼城中有三四千人,密集的人手要消耗大量的资源,被隔绝起来的驼城没有补充,只有消耗。
如果不是担心老头曼来的快,巴图再围几天,驼城不攻自破。
驼城周围的积雪被三天前的大战消耗殆尽,三天之内右谷蠡王部围困驼城的部队,射死出城偷雪的前锋军士也有几十人。
三天的功夫按巴图估计,驼城内已经得靠喝马血,饮马尿来度日了,饥渴和寒冬永远是老猎手最好的帮手。
战鼓敲,角号起,右谷蠡王部提前准备好的三个千人队弓箭手率先踩雪压上。
一波波箭雨接踵袭掠,压制驼城。
望着弓箭手已经为骑兵冲锋赢得时间,巴图一马当先,亲自率右谷蠡王部精锐冲锋。
众人见巴图王旗飘扬,本人亲自带头,右谷蠡王部众骑兵气大振。
赵铎望着失去理智的巴图亲自冲锋,不屑的摇了摇头,转身上马,带着仆人消失在了雪原上。
眼见巴图不二话,直接带头冲锋,瞭望局势的李欣还未下令,敌方漫天的箭雨便袭来,顶盾的驼城内时不时传来惨叫,几轮箭雨迟滞了驼城的反应。
待箭雨罢,巴图的精锐骑军已经借机冲过了大半路程。
好在这三天李欣也没闲着,清理出了大量的陷马坑,这为驼城赢得了反制的时间。
“快!放箭!放箭!”
李欣嘶吼着下令,嗖嗖嗖,驼城用箭雨收割着冲锋路上的骑兵。
终究驼城弓箭手数量有限,硬挨过箭雨的右谷蠡王部骑兵用尸体堆满了驼城外围的陷马坑,冲到驼墙跟前甩出钩锁,前赴后继的借力跃上驼墙。
有些骑兵直接纵马跃入驼城矗立的长矛木林,悍不畏死,双方一见面便杀红了眼。
鲜血让覆盖在骆驼尸体上的毛毡变的湿滑,经过鲜血浇灌的土地变成泥泞,满脚血污的李欣作为指挥者,眼见驼城的防守阵一次次经受冲击,前锋营大量减员,死伤惨重。
鏖战半日,驼城东边的阿尔斯楞、奥敦格日乐,西边的诺珉、恩赫,都被右谷蠡王部的军士冲进了驼城,双方搅在一起展开白刃战,不断消耗着李欣宝贵的兵力。
好在也不是全线失守,南面的狐贺鲁、柯尔克穆图因为敌军人少,还有转圜。
杀红眼的李欣脑袋没闲,知道一旦巴图的兵东西对进,自己的驼城就将被分为南北两段,还不如趁着现在合兵一处。
李欣一把抓过帖木尔,吼道:“去告诉狐贺鲁和柯尔克穆组织人手背靠南驼墙,面北组成盾墙。”
“阿古达木带人去找阿尔斯楞和奥敦格日乐,余霖去找诺珉和恩赫让他们放弃驼城东西两边驼墙,收缩兵力向南,赶来与我汇合。”
三人匆匆去传令,随着李欣的命令下达,右谷蠡王部由东西北三侧突破,冲进驼城的人越来越多。
李欣集兵一处,背靠驼城南部驼墙,用盾牌再立新墙,双方阵营在驼城内泾渭分明,陷入了血腥的肉搏战。
驼城开了口子,越来越多的右谷蠡王部骑兵涌入驼城,源源不断的跳下驼城,杀的让人绝望。
……
“报大单于,右谷蠡王叛军攻入驼城,大王子生死不知。”
头曼面无表情,冷声命令道:“传令阿矢斯力和青葛,出击!”
“嗨。”
疾驰的战马飞奔,驼城的东西南三面地平线上,无数的单于庭骑兵涌来。
马蹄狰狞敲打着大地,感受着大地的微颤和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砍死面前对手的李欣脸露兴奋,高喝道:“兄弟们!单于庭的援兵到了!跟我杀!”
李欣的呼喊迅速传播,驼城内的前锋军本来将要溃败,却被这句话力挽狂澜,众人竭力死战。
右谷蠡王部冲入驼城的军士闻讯开始胆怯,随着外面喊杀声越来越近,他们开始迷茫,然后变得犹疑,战意大减。
李欣见此,挥剑高喝道:“将他们赶出驼城!”
阿古达木闻言组织人手,顶盾前行,横推右谷蠡王部败兵。
驼城里本来场面混乱,无人知李欣身在何方,但两句高吼,却将他的位置暴露。
冲进来的巴图瞅准机会弯弓搭箭,对着李欣毫不留情就是一箭。
眼见局面扭转的李欣还未露笑意,突感胸口一疼,只见一只箭羽插在胸前,眼神渐渐模糊,看着无声的阿古达木、帖木尔焦急的冲来,李欣倒在了尸体堆上。
“大王子!”
“大王子!”
.....
眼见大王子受伤倒下,前锋营仅剩的贵族子弟兵杀心四起,驼城内冲进来的千余右谷蠡王部敌兵尽皆被杀,巴图被愤怒的军队分尸。
驼城外单于庭铁骑风卷残云,完美合围驼城外部所有叛军,成片的右谷蠡王部族眼见大势已去,放下了手中的刀枪,失去气力般的选择投降。
当须卜那苏摩带领单于庭援军赶来时,登上残破的驼墙,驼城内只剩下杀红眼的前锋军士。
尸横遍野,血水在驼城内冻了一层红黑色的碎冰,黑中带红的泥泞,血污遍地,无一不诉说着这是一场艰难的胜利。
没有胜利的欢呼,此刻前锋军士都记挂着自家主帅。
得知李欣受伤,须卜那苏摩赶紧上报单于庭,一方面组织人手将李欣运往单于庭治疗。
另一方面须卜那苏摩接管驼城,推开驼城南面驼墙,将前锋军悉数带出,高傲的单于护卫亲自为前锋军清点人数,补充食物....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颇为俊美的面庞,李欣以为还是梦境,伸手一摸手感却是温热。
呼延胡笙被李欣突如其来的无礼,闹的满面羞红,谁知道昏迷了两天的大王子,一醒来便是如此,慌乱的起身,胡笙带着侍女乌云连忙退出了主帐。
赵炎闻讯赶了过来,知道自己手贱的结果,装死的李欣在赵炎来后,才主动睁开双眼。
喝了些温水,靠在软塌上,李欣才张口叹道:“赵兄,单于庭一别,险成永别呐。”
望着嘴唇发白的李欣,要不是巴图临时起意射力不足,秦军甲胄防御得当,此时怕也就没他这个人了。
赵炎知道李欣此行不易,可劝慰的话随时能说,有些事却不得不说。
赵炎直接说道:“驼城凶险,炎已经从回来的将士口中得知,不过李兄昏迷的两天,单于庭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便是大阏氏举荐,大单于首肯,一次性为李兄取了三位阏氏。
李兄的大阏氏是出自东胡王族的娜木拉公主,其余两位阏氏一位出自须卜氏,另一位就是刚刚出去的胡笙姑娘,她出自呼延部。”
李兄无奈的闭上双眼,终逃不过猜忌了,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阿琪格。
第一百零五章 李欣醒知前路难,争大位各使手段
见李欣躺在榻上状态疲惫,有些事却不得不说,赵炎忍住心中歉意,继续说道:“驼城一役后,单于庭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庆祝活动未过半,就有贵族哭诉子弟死伤无数....”
顿了顿赵炎又道:“大单于怕是要治罪。”
“治罪?”
李欣不怒反笑,他知道赵炎说的是什么,要不是单于庭援军无故晚到,前锋军怎么可能和巴图两败俱伤,损失惨重。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人都死了还能怎样,按老单于的脾性必定舍小保大,自己有沦为弃子的可能。
明知如此李欣却很无奈,不甘心的问道:“关于北伐的金帐会议,结果已经出来了?”
赵炎摇了摇头,开口道:“在前锋军的处理上,各部分歧很大,吵了几轮后,大单于以战后事多为由,暂时压了下来,准备择日再议。”
忍着胸口的疼痛,李欣闭目养神,许久才问道:“赵兄可有良策?”
赵炎想了想,说道:“李兄娶三位阏氏,得老单于首肯,新阏氏身后的东胡、须卜、呼延三方势力虽然雄厚,但除了漠北的呼延部尚不知其态度,其余两家对于我们来说帮助不大。
东胡是大阏氏的娘家,须卜氏早就站在右贤王一边,明面上这些势力都很强大,却又完全联合不起来。
但又恰好看着势大,能引起老单于的猜忌,大阏氏的选人果然精雕细琢。
炎如果猜的不错,老单于也是因为驼城一役李兄功高难封,非左贤王之位难酬,怕是已经心生忌惮。
再加上大阏氏联合贵族们推波助澜,老单于才不得不点头同意李兄得此三阏氏,可惜此事已定,暂无转圜。”
“另外各部贵族哭诉子弟战死之事,炎想我们应当谨慎应对,贵族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借此打击李兄,同样有人不想让老单于继续稳坐王位,他们想要借机打击老单于在匈奴的威望。”
李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自己拼命换来的结果,哭着都得咽下去。
李欣闭眼吩咐道:“前锋营之事先不去管它,暗中联系燕吾和阿矢斯力先看看他们怎么说。
其余以探听消息为主,再做计较吧,传令胡堡,厚待此次北上战死的狼骑家属。
随后告诉令狐苟调集胡堡财货,以便赵兄替我抚慰前锋营死伤的将士。
既然已经被猜忌,便不管那么多了,先做了再说,另外告诉阿古达木他们好好养伤,我没事。”
赵炎犹豫了一下,李欣的决策在行险呐,随后还是点头应下。
“赛罕伤情如何了?”
“赛罕回来后高烧不退,伤口糜烂,最后只能剜肉保命,现在伤口结疤,病情还算稳定。”
李欣狠声骂了句脏话,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作为射雕手失去手臂大块精肉,今后永远无法开弓,这对赛罕的打击可想而知。
“待赛罕醒后,告诉我吧。”
“嗨。”
相对于李欣的伤痕累累,达兰宝音的粉帐里,此时也无多少欢乐,利用贵族胁迫老单于同意冒顿娶三阏氏后,虽然提高了头曼对冒顿的猜忌,但达兰宝音知道这离除掉冒顿的距离还远远不够,慢火炖肉终究少了些许爽利。
“哲塔午台叔叔,现在冒顿立功被忌,但打蛇不死必遭其噬,请教教达兰,接下来该怎么做。”
哲塔午台望着面前的达兰宝音母子眉头轻蹙,在他看来捧杀冒顿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静观其变。
待老单于自觉王位不稳,忍不住将冒顿除掉,这样既能抛开陷害的嫌疑,以便留着好名声日后推忽室尔上位,毕竟匈奴高层也不全是庸才,想要服众就得考虑周全。
显然达兰宝音母子有些急功近利了。
哲塔午台犹疑着说道:“既然大阏氏想尽快解决冒顿,那就得站在老单于的对面了。
冒顿北上立功不假,但前锋营五千人只活下来了六成,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牧民,而是各个贵族的子弟,丧子之痛不是常人能忍,他们的力量可以借助。”
闻言达兰宝音疑惑道:“哲塔午台叔叔的意思是让达兰也支持青葛他们逼宫,可那样会动摇老单于的威望,对往后的忽室尔也不利。”
哲塔午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支持青葛,而是与他们保持一种默契,贵族们肯定会借丧子之痛来讨要更多的权利。
或者借此来限制老单于的权柄,而我们的作用是引导老单于,把此次前锋营损失惨重的责任推给冒顿。
用冒顿来平息贵族们丧子的怒火,待冒顿被废,我们再反手帮老单于稳住王位,抗衡青葛。”
达兰宝音知道按哲塔午台的计划顺利施为,自己手里的这点实力就全暴露了,往后再想依靠老单于办事更是难上加难,说实话达兰宝音有些舍不得。
见母亲犹疑,一旁的忽室尔气道:“母亲,你还在犹豫什么?那老家伙除了想稳定住王位别无所求,没了冒顿,我们和青葛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与其三方争斗让他渔人得利,不如先处置了一方,再伺机收服青葛,最后大不了逼老家伙退位嘛。”
不理儿子忽室尔的狂言,达兰宝音正声问道:“哲塔午台叔叔,按您的计划,除掉冒顿有几成把握?”
“八成。”
“八成不少了。”
达兰宝音呢喃道,比起势力已成的青葛,这两三年迅速窜起来的冒顿才是心头大患。
下定了决心,达兰宝音说道:“就按哲塔午台叔叔说的办吧。”
忽室尔兴奋的跳起来喊道:“好!我这就去联络各部施压单于庭。”
关于前锋营贵族子弟战死的事情风波不断,问罪的不仅仅只有主官李欣一个。
副先锋官阿尔斯楞,其余五位千夫长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狐贺鲁都遭到了贵族们的弹劾,指挥不当,肆意妄为,导致前锋营被困驼城,贵族子弟死伤无数。
这股问罪风游荡在单于庭,既然指挥者李欣都被问罪,那么这一切的决策者老单于是否也有责任?
头曼锋利莫测的眼神在金帐中扫视,对于北伐抽调贵族子弟的决策,居然有人在质疑,这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意识到危机的头曼开始反复思索揣摩,此时他的身边只有燕吾一人。
燕吾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是燕人,在匈奴纠葛最少,自然成了头曼最信任的对象。
这种信任已经持续了几十年,默契的君臣此时都在想如何平息这场风波。
“燕吾,对于问罪前锋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揣摩许久的燕吾开口道:“大单于,没有前锋军驼城引敌,就没有今日大破巴图叛军的胜利,前锋军当是有功的,有功则当赏,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燕吾率先肯定前锋军的功绩,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过有功当赏,有过也必罚,大单于抽调诸贵子弟组成前锋军建功立业是恩。
冒顿、阿尔斯楞等人年轻不经事,报国之心是有的,但他们选择驼城之策御敌考虑欠周,导致前锋军面对几倍之敌,死伤过多,可为小过,也当罚。”
燕吾知道此事都是头曼想一战尽全功引出来的麻烦,但此刻必定要将头曼拖延的责任摘出来,不然按老单于的脾性,冒顿等人怕是得沦为弃子。
“功,恩,过。”
老头曼轻声呢喃,他知道燕吾一项亲近冒顿,由此回护也算正常。
作为大单于他同样不愿意牺牲冒顿,忌惮是一方面,但冒顿可以做很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能很好的牵制逐渐走近的青葛和忽室尔。
此刻头曼的心里犹疑,达兰宝音想为儿子忽室尔借刀杀人,除去储君位上的对手。
青葛想用冒顿之事撬动自己的王座和权威,可保冒顿就得和贵族们对上,代价必然不会小,得失,得失,一时间难以取舍。
虽然李欣为他赢得了北伐,但转手就又引来了一个大麻烦。
握着黄金权杖,头曼蹙眉道;“去叫青葛和阿矢斯力来。”
“嗨。”
转身走出金帐的燕吾望了一眼李欣养伤的帐篷,心中暗道自己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老单于如今多疑,召青葛和阿矢斯力说明他拿不定主意,需要看看左右两部贵族的态度,此刻能让老单于犹疑难舍,以是大幸。
在分别见过青葛和阿矢斯力之后,老头曼下令各部,于后日召开金帐大会,表彰此次北伐的功勋将士。
近水楼台的李欣很快收到了第一手消息,顾不得身体疼痛的他召来赵炎商量。
两人合计半天,发现自己被老单于当成弃子和挡箭牌的可能性居高不下,李欣不能寄希望于老头曼能保下自己。
此时李欣终于尝到了行险的苦果,本来借北伐延迟达兰宝音的捧杀,最后弄巧成拙,阏氏一次性就娶了三。
前锋军虽然让他结成了驼盟,但死伤众多的贵族子弟却又成了败笔。
现在被人抓住痛脚,说不定在有心人操作下,几年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
看着稍带颓废的李欣,赵炎打气道:“我们还是不能放弃斗争的机会,同时也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能给对手致死的机会,最差也要博得一个流放。”
眼中恢复明朗的李欣下定决心道:“明天金帐我要一力承担前锋军死伤惨重的代价,保住驼城之盟,或许还能有再起的机会。
顶住贵族们的压力,老单于那里便好做了,再加上燕吾和阿矢斯力的支持,能争个功过相抵自然最好,最不济就流放吧。”
说道最后李欣闭上了双眼,此次冲动引来的后果让他备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