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火焚身曙光现,逃出生天前路难
听到院外的敲门声,屋内等待的赵姬来回踱步,时不时望院门外一眼,心中慌乱,还未等她开口,赵炎便从地道口钻了出来。
原来地道本就不长,地道里进展缓慢的赵炎听见了院外的叫门声,没法子奈何堵路大石的赵炎只好先爬出来应付。
听见齐杰在院外叫门,还想再拖一会的赵炎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齐大叔,我娘还在洗澡,你们先别着急,继续等等啊。”
齐杰一听赵姬在洗澡,心中顿感燥热更是按耐不住色心,脑海里想着美人出浴,隔着门缝老远便喊道:“赵家小子,不着急,你先把门打开,咱们大伙在屋里坐着等。”
眼见糊弄不下去,赵炎只好硬着头皮喊道:“齐大叔你等着,小子这就来。”
说着赵炎回屋将包袱抛到地道中,伸手将赵姬接了下来,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向着准备好的柴火堆中潇洒一抛。
望着慢慢烧起来的火焰,赵炎眼前浮现赵都邯郸城破时的惨状,他和母亲本来就该消失在那场大火中,思来只是可惜了那些因为救他们母子而送命的门客们。
此刻赵炎已经萌生死志,能将大石搬开便是生,若不能便和母亲殒命于地道之中,也省得这乱世叨扰。
赵炎合上了地道口的木板,暂时堵住熏人的烟雾,湿布捂住口鼻,转头带着赵姬继续开工挖掘。
门外齐杰左等右等,见赵炎迟迟不开门也是起了疑心,正准备让独孤苟前去踹门,就听见身后的手下大呼道:“大哥快看!赵家小子他们家走水了。”
齐杰闻言脸色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向后跃上树旁的石墩子向里眺望,只见赵炎家屋内外浓烟四起,口中大呼不好,本是个领赏的差事,这一起火可就要祸事了。
看着还楞在原地的手下,齐杰着急的火起,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的救火啊!赵姬要是出了什么事,某活剐了你们!”
独孤苟赶忙前去敲门,齐杰气绝,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等人给你开门?怒喝道:“起开!”
齐杰推开独孤苟,飞起一脚踹在赵炎家门上,谁知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愣是被赵炎家的黄梨门弹了回来。
独孤苟眼疾手快扶住齐杰,齐杰哀怒的瞪着周围手下,吼道:“还不将门撞开!”
几人出力效果骤变,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手下几个大汉联合撞击下,赵炎家大门应声倒地。
齐杰一马当先,推开挡在门口的泼皮大汉冲入小院,望着赵炎家三间屋子燃起的熊熊大火欲哭无泪,比自家房子烧了还痛彻心扉,失去了精神支持的齐杰嗵的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话分两头说,赵炎和赵姬此时在地道里同样不好过,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大火带来的热量使得地道内温度飙升,浓烟更是无孔不入。
看着面前竭力刨土的赵炎,赵姬颤抖的将手放在了赵炎肩上轻声道:“炎儿算了,不在做那些无用功,刨土之事那是你该干的活,我儿的事业应该在高高的庙堂上,为国家谋划天下。
也许,也许这就是你我母子的命运,你我母子本就应绝命邯郸城,现在侥幸多活了几年,娘是知足了,只可惜了我的炎儿,要陪着娘这个累赘一起死在这胡堡中。”
听着赵姬舐犊情深的话,挖掘土石的赵炎肩膀停了下来,在这一刻赵炎哭了,像极了孩童时受了委屈,跑去母亲怀里哭泣的样子。
望着赵炎抖动的双肩,赵姬眼泪直流,她如此要强的儿子却沦落至此,真可谓天意难测。
赵炎倔强的用手打开了肩上母亲的手,因为地道窄小的缘故,赵炎在挥手间,不经意打到了地道壁上,抖落了些许土屑。
感觉到掉落的土屑,赵炎赶忙低头望向手指尖松软的土屑,突然赵炎记起了胡堡的旧事。
随后赵炎兴奋的大喊道:“娘我们有救了。”
说着赵炎挥动手里的工具,向着刚刚碰落土屑的地道壁挖去,随着掉落的土屑越来越多,看见曙光的赵姬也挤过来帮忙,用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洁白手指一起挖了起来。
随着地道口越来越大,赵炎母子相视一笑,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胡堡以前是戍堡,多次经历战争,挖掘地道是很有效的攻城手段,阻挡赵炎的大石就是以前阻挡敌人挖地道时所留,战后的地道只是添了些土封住,所以土质松软,这倒便宜了赵炎。
不多时他便清理出了能容一个人刚好挤出去的洞口,望着洞口露出来的曙光,赵炎母子精神大振。
赵炎率先爬出洞口,扫视四周见没人后才从洞口拉出赵姬,母子俩顾不得脏不脏,连忙拿着包袱向着胡堡北门奔去。
一路上两人除了来往胡堡的商旅外并没碰见熟人,这可多亏赵炎放的一把火,临近的人都去救火,瞧热闹,大街上自然没了人。
快到北城门时紧张的赵姬抓住了赵炎的手,眼里满是担忧,逃过一灾还有一难。
经历过地道的生死感触后赵炎显然成熟了不少,给了赵姬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带着赵姬大摇大摆的向着北门走去。
守门打盹的士卒还没来得及看见赵炎,赵炎就高声的打起了招呼:“各位兄弟辛苦了,哟,这不是韩家大哥嘛,原来今日你当值啊。”
被叫做韩家大哥的韩遂并不在意赵炎套近乎,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赵家小子你要出城可有凭证。”
早就准备逃跑的赵炎又怎么能没有凭证,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交给韩遂查验,看着韩遂小心翼翼对着令牌上的字迹,赵炎心中大定,这令牌之事都是他建议李轻车搞的,他难道不会钻空子吗。
想是这么想,表面上赵炎还是恭敬的说道:“小子奉命出门,进山去寻堡主要找的草药,韩大哥,你也知道堡主有头风的老毛病,冰天雪地的,还要进山,这让小子上那去找草药,哎,上命难为啊。”
韩奎如何知道李轻车有什么头风,不过感受到四周守城士卒望来羡慕的目光,他也欣然接受,正声道:“赵家小子令牌没有问题,既然是堡主嘱托,那你就快些去吧,莫误了事情。”
赵炎连忙称是,对着赵姬冷喝一声就要走。
不料韩遂看到赵姬时起了疑惑,虽然这时的赵姬被涂花了脸,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却不是一般平民能拥有的。
眼神一转韩奎说道:“等等。”
赵炎和赵姬停了下来,表面上赵炎依旧风轻云淡,可心里却七上八下,后背冷汗直冒,难道韩遂看出了什么不成。
韩遂指着赵姬问道:“赵家小子去采药,带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呼,赵炎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没发现。
赵炎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走到韩遂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其中一味叫山柰的草药小子不认识,特意让堡主找了个人来,谁知堡主居然找了一个克死全家的不详之人,不是为了堡主,小子可不会和她一起出去,晦气。”
一听克死全家,韩遂望向赵姬的眼神中充满鄙夷,嫌弃的低声嘱咐道:“这种女人用过后就杀了,省得祸事。”
赵炎低声应诺,带着赵姬顺利的出了北门,向着阴山逃去。
另一边齐杰不敢隐瞒,连忙将赵家起火的消息递给李轻车。
李轻车一听酒醒大半,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色心大起,葬送了最倚重的谋主。
盛怒下他准备杀了坏事的齐杰,却被堂下众兄弟联名保下,眼见如此,顾大局的李轻车不好再多做坚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轻车下令狠狠抽了齐杰三十鞭子,免去了其一切职务。
在齐杰去赵家提亲的前后脚功夫,二虎见齐杰在李轻车面前露了脸,同样有意胡堡二把手位置的他连忙趁着齐杰不在,邀功似得在李轻车面前请了巡查胡堡的任务。
赵炎和赵姬刚出北门半个时辰不到,二虎带人就巡查到了北城门。
听韩遂上报赵炎出城为堡主去找草药治头风,作为李轻车的身边人,二虎知道李轻车压根就没有头风的毛病。
顿时二虎意识到这是赵炎跑了,狠狠抽了韩遂几鞭子惩戒后,他找人问清了方向,上马向着赵炎逃跑的方向奔去。
韩遂被二虎抽了几鞭子,脸上鞭痕未消,对赵炎更是咬牙恨在心里,尤其一想还被小儿赵炎骗的团团转,更是怒不可遏,骑上马随着二虎的随从,一起追着二虎奔着赵炎而去。
二虎一行人一路向北,立功心切的二虎邀功之心大起,凭借着胯下好马渐渐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赵炎两条腿又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而且还带着一个柔弱的赵姬,速度更是缓慢,随着地势逐渐走高,赵炎回首很快发现了冲出胡堡的十几骑。
时间推移,身后追兵中有一骑脱颖而出,直奔着自己而来,顾不得许多的赵炎将身上碍事的包袱抛在路边,将走不动的赵姬拉上,加快了速度。
怎奈人跑不过马,短短的十分钟后气势汹汹的二虎纵马追上了赵炎,飞起一鞭狠狠抽到赵炎身上,赵炎顿感后背传来火辣的痛感。
二虎纵马向着赵炎身边一靠,赵炎那是强壮战马的对手,直接带着赵姬一起被战马挤倒在雪地里。
二虎不着急下马,他可是胡堡有名的壮汉,对付赵炎母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想玩一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赵炎不死心的拉着赵姬连续几次变道,都被二虎用皮鞭紧逼,不多时赵炎身上挂上了道道鞭痕,慌不择路的母子二人被逼离了原本的路。
赵炎心里清楚在平地上肯定摆脱不了战马的冲击,所以带着赵姬就往山上爬,专找雪深的地方限制战马。
尾随在身后的二虎却不以为意,毕竟能戏耍这种高高在上的士,机会可不常有,凌虐的滋味更是爽到不行。
望着和赵炎一起踉跄前行的赵姬,二虎心中升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既然这里只有三人,那某家未尝不可,试一试这个连李轻车都垂涎的美姬,完事后再带着赵炎的脑袋回去领赏,岂不是一举两得,财色双收。
起了心思的二虎望向赵姬逃跑时娇柔的身段,心中浴火火辣辣的烧,这和自己以前上过胡堡里的那些女人可不一样,她可是士的妻。
第六十二章 略施小计惩二虎,两级反转路何方
二虎享受着猫戏老鼠的快感,完全没有发现原本慌不择路的赵炎,在树林里来回跑了好几圈,就算有的时候明知道要挨鞭子,赵炎依旧执着如此。
在二虎看来这是赵炎被自己戏弄傻的表现。
赵炎强忍着浑身伤痛和时不时的鞭挞,是为找山林里猎人们捕捉猎物时设下的陷阱,胡堡里的猎户不少,每年冬天都会在北山放不少陷阱来捕捉猎物。
其实赵炎已经找到了猎人埋的捕兽夹,他故意带着二虎兜圈子,为的是迷惑二虎,不让他起疑。
待赵炎认为时机到了,他逃跑的途中不着痕迹的向着选定的区域跑去,绕开埋藏在雪地落叶下的捕兽夹,故意一个踉跄跌倒在树旁。
赵姬眼见儿子摔倒,连忙跑过来将赵炎扶起,母子俩狠狠瞪着远处的二虎。
赵姬瞪着咄咄逼人的二虎和他高高举起的马鞭,像只噬人的老虎般挡在赵炎面前,愤恨的对着二虎吼道:“你个卑贱之人安敢如此!”
赵姬这一吼可让二虎楞了一下,但也仅限于此,缓过神来的二虎淫笑道:“没想到还是个烈女,这下老子可有的爽了。”
说着二虎跳下马,将手中的皮鞭往马上一挂,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在他眼里赵炎和赵姬不过是砧板上的肉而已,任人宰割罢了。
望着挡在面前的赵姬像母鸡护住小鸡,赵炎感动之余眼中泛起了狠意。
他细细观察着阔步走来的二虎,捕兽夹正静静躺在离二虎五步远的正前方。
捕兽夹上覆盖着一层薄雪与腐叶作为掩护,随着二虎的步步紧逼,赵炎将母亲挡在身后,扶着赵姬有意识的将二虎向着捕兽夹的方向引。
已在瓮中的二虎全然不知,感受着身体暴发出来的力量,二虎亦步亦趋的向着赵炎母子逼近,淫话挑衅不断。
赵炎冷静的盯着二虎向他走来,脚下一步一步缓慢的后退,就在二虎离捕兽夹还有两步之遥时,赵炎猛的转身,拉着赵姬向后奔跑。
二虎眼见赵炎想跑,脸上露出不屑,双腿突然发力向着赵炎扑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赵炎身后传来,音波震的树枝上停留的积雪纷纷飘落。
刚还意气奋发的二虎此时抱着右腿痛苦不已,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五官扭曲,隐藏的捕兽夹虎口直接将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深深咬断。
离开不远的赵炎转身凝视着二虎,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捕兽夹虎齿卡住掉落的右腿,露出渗人的白骨。
二虎怨毒的瞪着赵炎,愤怒的狠声吼道:“一定是你这个狗杂种害某!一定是你害某!某要你不得好死!”
说着面露戾气的二虎不顾失去右腿的疼痛,拖着冒血的右腿向战马爬去,妄图去拿马上挎着的青铜剑。
赵炎如何不明白二虎想干什么,立刻三两步抢先跑到马前,硬拖直拽将马牵离,赵炎可不想被狗急跳墙的二虎伤到。
赵炎知道二虎还有其他帮手,所以不敢久留,连忙叫赵姬上马,他们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赵炎牵马欲走时,一把透露着寒气的青铜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赵炎慢慢转头看去,原来是城门口见到的韩遂。
韩遂笑道:“赵家小子好手段,你可真让韩遂难找啊。”
感受着脖子上湿漉漉的,赵炎嗅到了鲜血的腥味,他乖乖保持不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动铁定浮尸当场。
韩遂能快速找到自己,肯定不是像二虎一样的莽夫。
看到韩遂赶来,二虎惊喜万分,扭曲脸颊的眼中冒着精光,大声喝道:“韩遂你个狗娘养的怎么才来,快给某把赵炎砍成肉糜,快。”
赵炎闻言不禁咽了一口吐沫,悲哀的闭上了双眼,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赵姬毕竟是女人,刚刚对着二虎的那一吼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眼睁睁看着儿子即将被杀,她除了哭泣和求饶之外别无他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韩遂并没有按二虎的话去做,反而是一脚将赵炎踹到在地,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至于赵姬,韩遂则只是让她下马而已,在韩遂眼中赵炎母子俩只要抓住一个另一个肯定也跑不了。
眼见韩遂不听自己的指挥,二虎立马脸色一变,厉声骂道:“韩遂你个贱种,居然敢不听你二虎爷爷的话,回去胡堡城某一定要屠光你家,听说你的媳妇还挺漂亮,正好让爷爷好好快活快活。”
听着二虎不堪入耳的叫骂,韩遂并没有回声,他突然猛的将手中青铜剑一抽,快速提步冲到二虎面前,双手持剑奋力一挥,只听噗的一声,二虎的大好头颅便飞了出去。
脖颈喷出的鲜血溅出一米还远,滚烫的血液撒在雪地上,立刻让雪地多出了许多个小血窝,不到半分钟便冻成了血冰甚是妖异。
看着韩遂连贯的杀人动作,赵炎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喉结,咽了口吐沫,身旁的赵姬早在韩遂挥剑时便吓得昏了过去。
相对于二虎只知用蛮力,韩遂则更难对付,亲眼目睹韩遂杀人,赵炎知道韩遂不会放过他们母子了。
韩遂杀了二虎,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慢慢悠悠的在二虎衣服上,将沾血的青铜剑擦拭干净。
随着青铜剑从血污中再露峥嵘,韩遂似笑非笑的望着赵炎说道:“怎么样赵家小子,韩遂的刀剑可锋利否?”
赵炎不做声,戏谑的眼神和高超的剑艺,韩遂怎么可能只是胡堡内一名小小的守门官。
猜到这,赵炎反倒冷静了下来,和二虎那样的莽夫讲道理只会浪费口舌,而和韩遂这样的聪明人讲道理,说不定还会博得一丝生机。
赵炎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韩遂的嘴角挂出笑意,乐道:“能让赵家小子都猜不透,看来韩遂藏匿的功夫,还是要高出不少啊。”
赵炎可不想和韩遂多费口舌,直接明了的说道:“你露出真面目,但赵炎并不想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如果只是抓我向胡堡请功,那就走吧。”
“哈哈哈,赵家小子何苦用这些伎俩,你知道的,我要杀你早杀了,何苦等到现在,至于胡堡的那些马匪,想让我韩遂投靠显然还不够看。”
被韩遂瞧破试探,赵炎反倒不慌了,冷声道:“既不杀又不放,难道你我就如此耗着不成?”
韩遂不可置否,说道:“赵家小子,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我来谈一笔交易,我要你去辅佐九原县令冒顿,帮他扫清九原境内的马匪,而条件便是韩遂放你母子离开如何?”
“你是冒顿的人。”
赵炎不敢相信的问道,难道他看错此人,冒顿的势力已经将胡堡城渗透的如此厉害了不成。
片刻赵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冒顿的势力如此强大,怎么会想出如此蹩脚的计策来诱杀胡堡,直接让韩遂打开胡堡城大门则一切皆休。
韩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谁的人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表面上平静的九原罢了,至于平静之下,就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了。”
韩遂欲言又止,听的赵炎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他觉得韩遂和站在韩遂身后的人肯定所图甚大,一个平静的九原可会迷惑不少人心。
松开了绑着赵炎的绳子,韩遂很大度的将二虎的战马送给了赵炎代步。
看着韩遂如此作为,赵炎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如此做就不怕我跑了不成?”
“大秦各地都是缉捕赵氏遗族的布告,现在只有九原刚刚经历过战乱,还没有将严苛的政令执行下去,怕是过段时间,连九原你们母子都待不下去,天下之大留给你们母子的容身之所可不多,而对于我们来说,不管天下何方你都逃不出我们的掌心。”
话罢,倒是利落的韩遂骑马先行。
看着消失在雪原间的韩遂,赵炎在思索的同时也抓紧了手底下动作,将二虎身上能用之物纷纷扒下,牵着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从对韩遂的试探来看,他身后的人势力应该不小,“一个平静的九原。”赵炎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思索着。
望着一路沟壑上冬季的萧瑟,赵炎脑海里不禁想到韩遂说过的话,他说的的没错,天下虽大,但真正能让赵氏安身立命的地方可真不多,也许匈奴的冒顿会是个不错的选择,牵着马赵炎向着九原城方向走去。
去九原的路可不好走,这些日子没有下大雪,但冬季的寒风却不吃素,吹的赵炎眉毛上沾满了寒霜。
走了一阵路,赵炎望着西方没入灰蒙蒙云彩里看不到的太阳,还没走几里路天色便暗了下来。
眼见天色不早,赵炎带着醒了的赵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暂且休息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生死坎坷,他和母亲赵姬都是身心俱疲,好在韩遂在离开时还为赵炎留下了两块干硬的粟米饼,不然赵炎可就要饿着肚子去找冒顿了。
知道自己在野外的谋生技艺不行,赵炎决定第二天就去胡堡城通往九原的商道上碰碰机会,要是能逮住一个商队搭伙,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做好打算赵炎生了一堆火,随便就着冷雪,吃了些干硬得难以下咽的粟米饼,然后野外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当榻,和衣而眠。
第六十三章 廉颇归心屠耆出兵,匈奴众王围坐看明
随着二虎追赵炎的人,除了韩遂外没有人再回到胡堡,逃回来的韩遂颇为狼狈,据他亲言是遇上了狼群,自己侥幸逃回来报信。
幸存者韩遂口述的消息在胡堡逐级上传,匪首李轻车得知这个消息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狠狠一掌拍在案上,上面的酒杯饭碗遭了灾。
十几人丧生到没什么波浪,乱世人命如草,心腹二虎的死和赵炎的逃之夭夭,让李轻车觉得自己被个小年轻玩弄于鼓掌之间,羞耻感爆棚的他怒不可遏,狠声道:“可恶!赵炎小儿欺人太甚!来日某必定剐了他!”
说着悲愤的李轻车身体一倾,倒在塌上声泪俱下,哭诉道:“只是可惜了某那二虎兄弟,家室还未成,如今身死狼口,来日某有何面目去见故去的二虎双亲。”
一旁的令狐苟带着哭腔劝道:“大哥切莫伤心,当心伤了身体,胡堡家大业大可不能少了您掌舵啊。
二虎兄弟的死,我们众兄弟也是悲痛不已,求大哥保全有用之身,来日带领众兄弟报仇雪恨。”
此时令狐苟已经借机将日薄西山的齐杰踢开,直接投到了李轻车门下。
李轻车见他人机灵又没后台,只能依靠自己,就让令狐苟暂且接替齐杰原先的位置。
令狐苟不负李轻车栽培,靠着一手拍马屁的功夫和出色的内政手段,短短半天便被李轻车引为心腹。
果然这次令狐苟又摸准了李轻车的脉搏,他和李轻车的对手戏博得了聚义厅的一致好评,厅内众人义愤填膺的附和,好似能喊死对手。
二虎和齐杰都是随李轻车当初来胡堡的老人,随着胡堡家大业大,李轻车早就察觉二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直接宰了二人未免人心不服,暗地里李轻车就差个借口将二人除去,现在赵炎出走一事便将两个麻烦尽数除去,李轻车私下开心还来不及呢,还哭?
聚义厅内有不少明白人,明知道李轻车只是说说而已,但场面活还是配合的相当到位。
就坡下驴的李轻车相继派出了几波人马去追击赵炎,还特意要给二虎立下衣冠冢,亲自下令胡堡全城尽皆带孝,途径胡堡城的商队都必须表示心意,顺道敛财一波,绝不让二虎兄弟白死。
带孝之事却被令狐苟以大战将至,全军披孝大为不吉为由给劝了回去,李轻车本也是做做样子,当然乐的省事,至于商贾的表示难免,多多益善嘛。
随着赵炎的出逃,关于出征之事令狐苟还揣摩不定李轻车的想法。
二虎丧事议论完后,令狐苟眼见肃穆的气氛稍缓,抱拳问道:“大哥,此时二虎兄弟的后事大伙已经安排妥当,但这二虎兄弟之事却是咱们胡堡众兄弟的私事,现在赵炎那小子偷跑,咱们后日出征的事是不是得有所变动?”
李轻车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盯着大厅里照明的火盆寻思了起来,他知道赵炎的厉害,其余在坐的人同样知道胡堡能有今天的局面,赵炎功劳不小,不然李轻车就不会卖力的拉拢赵炎了。
李轻车眼神扫视厅中众人,从厅下人躲闪的目光中他察觉出了不安,在胡堡众人心目中与赵炎为敌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们在怕。
李轻车暗暗心惊,也许赵炎的离开,对他反而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此时可不是彻底解决胡堡人心问题的时候,战机也机不可失,李轻车舍不得此次一统九原匪界的诱惑。
良久李轻车大笑两声,将聚义厅中众人的目光拉回自己身上,笑着打气道:“诸位兄弟不必多疑,赵炎那小子就算是逃了也无妨,以他柔弱的身子骨,去九原还不得小半个月,等他将消息传到九原,咱们已经在胡堡喝庆功酒了。”
李轻车的话顿时引来了聚义厅内一阵哄笑,大家记起来赵炎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中放心不少,而且出征是赵炎在他们面前定下的计策,应该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万无一失。
令狐苟不失时机的举杯喝道:“来来大伙,令狐苟在这里先干为敬,在李大哥的领导下咱们胡堡必胜。”
李轻车指着令狐苟笑道:“你小子,呵呵,来大伙,咱胡堡必将统一九原,干!”
“胡堡必胜!廉颇军必胜!”
…
第二天清晨踩着灰蒙蒙的天色,屠耆军在忽室尔为首的侍卫带领下纷纷列队走出了营盘。
黑色狼头旗高高悬挂在马队最前端,忽室尔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身胡装弓马齐全,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东胡贤者哲塔午台。
望着忽室尔手下精神抖擞的三千人马,哲塔午台难得的笑着点了点头赞道:“小王子兵倒是练的不错,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吧。”
忽室尔一听这话,颇为自得的说道:“老师谬赞了,忽室尔只不过是紧了紧这些顽马的缰绳而已。”
哲塔午台笑问道:“哦?小王子不如说来,让我这个老头子长长见识。”
忽室尔自信的说道:“老师没来营地前,忽室尔从单于庭分部,得到了五千骑兵,冒顿分营时我派两千骑兵追击,虽然败了,但败兵却烧光了冒顿营地的大半物资和财货,从而迫使冒顿去投奔九原的秦人过冬。
冒顿入秦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就是他这一次入秦,将那些兵败恨秦的贵族们全部推到了我这边,忽室尔损失两千骑兵却得了人心,算起来不亏。
派去追击的两千骑兵活着回来了一半,忽室尔先斩了此行所有的贵族将领,使残兵中人人惧我。
随后借鉴右贤王部死士营的训练方法,训练这一千残兵,最后得精兵五百,再将这五百人打散到了如今的三千骑兵之中,在这些精兵的带动下,借着屠耆军的名号四处劫掠练兵,现在这三千人已经颇具实力了。”
哲塔午台听后连道不错,优胜劣汰是个练兵的好法子,就是有点废人。
望着忽室尔翘起来的小尾巴,哲塔午台笑着提醒道:“小王子的练兵之法如狼,可不要最后让群狼吃了你这个小狼王。”
忽室尔不以为意,自信的说道:“老师不用担心,我早已有了对策,母亲那里还给了忽室尔两百陪嫁的东胡骑兵,他们不会参加这次围猎,他们的职责就是看住此次出征骑兵的家眷部族,一旦前方有变,哼哼,他们的家眷将沦为奴隶,而部族也将会消失在这雪原上面,永远。”
听着忽室尔的应对措施,哲塔午台心里对忽室尔多了一种看法,那就是狠辣,这是作为一个王者必备的条件。
忽室尔出兵后短短半天功夫,屠耆军出兵的消息就传到了位于九原秦匈边界线北部的单于庭,金帐中炽烈的火焰烧的劈啪作响,围坐在火盆边的几个身影正是决定匈奴命运的几个人。
除了右贤王青葛北上去防御月氏人和叛逃到漠北的右谷蠡王拉图没有到场外,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左右日逐王陶格斯、特木尔,左右温禺鞮王苏合、哈斯额尔敦,左右渐将王巴图达赖、巴雅尔纷纷在场。
头曼双手捧着手中温热的酒杯,黑白相间的长发披肩,裹着一件纯白的貂裘,笑着说道:“看来头曼的儿子都是闲不住的小马驹,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窝在穹庐里,给老子早点生几个孙子。”
头曼的说笑立刻引起了围坐人的笑声,右渐将王巴雅尔放下割羊肉的双手,毫无形象的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说道:“怕是两位王子安心的待在营地里,大单于才不放心吧,哈哈哈。”
左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笑着说道:“对对对,大冬天的没有一点乐子,两位王子如此做派,怕都是闲不住的人,这可跟大单于年轻时一模一样。”
头曼不介意这些调笑,这是他与部下拉近关系的另一种手段,在部落联盟的匈奴国里,没有谁能比老头曼更懂得轿子众人抬的道理。
心情不错的头曼饮着热酒,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小心翼翼的烤着羊腿,边用随身小刀插着生熟,边转头说道:“大单于,冒顿才有千余出头的骑兵,忽室尔有着大阏氏支持,前些日子轻敌小败一场,但手上怕还有不下三千骑兵,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结果已明,冒顿输多胜少。”
年纪最大的右日逐王特木尔嘴里费力的嚼着牛肉,却还含糊不清的说道:“大王子和秦人走的太近了,这次过冬的营地居然就扎在秦军的九原大营外,现在又帮着秦人剿马匪,他的做派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匈奴人了。”
特木尔的一番话,让围坐在中间的火盆温度降了几分,冒顿的有些做法并不能让这些传统贵族们接受。
高贵的匈奴骑兵居然要拿起锤子去帮秦人建城,才能换来勉强糊口的粮食,秦人可是仇人。
各部都发现有些小部族为了熬过冬天,连战马都尽数卖给秦人。
秦人本就武器锋利,秦匈对战占尽便宜,如今马又多,逐渐失去骑兵对秦的优势,这触及到了不少贵族的底线。
很多贵族对冒顿这种亲秦的做法非常不屑,在他们的眼中劫掠才是解决一切的办法,与大秦媾和只会消磨掉匈奴人的血性。
当然右日逐王特木尔特意诋毁冒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屠耆军劫掠得来的财货可没少给他孝敬,一大车一大车的财货迷人眼呐。
金帐内一下子变得沉闷了起来,只有众人围坐的火盆中,木柴依旧在噼啪作响,左日逐王陶格斯素来与右日逐王特木尔不合,常常互相拆台。
陶格斯往火盆里扔了几块木炭,冷声道:“大王子亲近秦人不假,但却为匈奴换回了战后的喘息之机。忽室尔王子呢?连东胡有名的贤者哲塔午台都屈尊去了他的营地,哲塔午台是谁?难道是东胡的使臣?
他怕是连大单于都没有来拜见,他眼里究竟有没有匈奴人的单于庭!
虽然忽室尔王子的母亲大阏氏是东胡人,但这里是匈奴人的草原!不是东胡人的马厩,东胡人什么心思难道诸位看不出来吗?拉图出使一趟东胡便反了,这里面没有他东胡人什么事?说出去怕是连草原上最愚蠢的兔子都不信。”
金帐内气氛压抑,一旁服侍头曼的燕吾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看着头曼浑浊的眸子陷入静止,燕吾眼角不觉的抽了抽,他知道头曼这是要发火的前兆。
燕吾赶紧给众人使眼色,连忙起身拿着黄铜壶为头曼将酒杯添满,笑着说道:“此次大单于叫大家来,可不是为了在金帐里说两位王子的长短,诸位王爷还是对明年如何解决漠北的事情多出出主意吧。”
明白意思,阿矢斯力立刻笑呵呵的说道:“对对,说漠北...”
阿矢斯力还没说完,头曼便伸手打断了他。
头曼望着众人平静的说道:“冒顿和忽室尔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在座的诸位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头曼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冒顿和忽室尔的事情在座诸位谁都不许插手。
“嗨!”
第六十四章 胡堡外屠耆设计,鬼门关廉颇出城
部族大营内,车寻和王离严苛训练着李欣的骑兵。
随着这段日子的大力整顿和训练,匈奴骑兵在作战专业化方面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
以前匈奴人只靠人喊和角号声来控制战场局势,现在则将更先进有效的旗语、鼓语、烟语学习了过来。
李欣营的旗子用的是大秦黑龙旗,战鼓也是李欣从秦营里淘来的秦军旧货,围猎效果的确喜人。
因为训练还少的缘故,李欣手下的千骑做不到如秦军般进退有序,但撤退和遇袭时却多了几分从容,不会像以前匈奴人打仗,顺风局一切好说,一旦遇上敌人的突袭、伏击立马崩盘,想救都无处下手。
整个匈奴就连头曼的单于庭部也是如此,在秦军突袭下坚持片刻便一溃千里,只能败退逃亡,其余部族更是不堪。
李欣营能顺利的接受新事物,除了和他这个主帅有关外,还跟李欣手下少有贵族相关,这在推行新军政时减轻了颇多阻力。
唯一的秦胡矛盾,也被李欣以各种手段给压了下来,所以暂时并无大碍。
巡查战前准备的李欣,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色,心中担忧未减。
说没压力更不可能,和部族里的人生活了久了都有了感情,不管是谁家失去亲人都会让李欣难受,脑海里不断涌现出此次出征的种种结局,唏嘘的有,高兴的亦有,而悲伤的则更多。
在没有更多情报来源的前提下,李欣不能保证战略方向完全对的情况下,只能用笨办法,多花功夫将战前准备力臻完美。
李欣走遍了所有备战的地点,商车底部弓弩、大盾隐藏的位置、战马的配置,甚至连前面诱敌士卒们内附的衣甲李欣都一验再验。
如此作为让底下人颇为感动,在这个时代能真正看得起士卒的将军可不多见。
李欣忙着战前准备,忽室尔率领手下的三千骑兵开始马不停蹄的行动。
屠耆军分出疑兵后,在哲塔午台的建议下,忽室尔分出百骑先作探查,熟悉地形,九原郡到云中郡的商路漫长,这给了屠耆军很大的发挥空间。
随着轻骑斥候的派出,屠耆军赶到胡堡外已是下午时光了。
隐蔽好军队,忽室尔和哲塔午台两人顾不得休息,带几个随身侍卫便登上高坡眺望胡堡防御。
望着防御措施完备且戒备森严的胡堡城,哲塔午台不禁兴叹:“不管是燕人、赵人还是现在的秦人,这修建堡垒的秘术都是我们草原人不可比拟的,仅仅这小小的戍堡想要正面攻克,器械充足之下,也非万骑不可。”
忽室尔对面前的土城面露不屑,笑道:“老师何必长他人志气,我铁骑野战天下无敌,他们除了龟缩在土墙之中还会干什么?”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有各的道理,哲塔午台摇了摇头不做解释,直言道:“人往往在自认为安全的前提下会放下戒心,胡堡城内廉颇军规模在千骑左右,我军两千占有人数上的决对优势,但廉颇军在胡堡周围是地头蛇,不可小觑其亡命之徒的临死反扑。
在老夫看来,进攻胡堡的最佳战场有两处,一处在胡堡之外,我军隐与城外,廉颇军众匪定不知我军伏于其家门口,武备必定松懈。
待廉颇军后军出城时,我军骤然发兵进攻,我军一冲敌军必然慌乱,再派将军引骑兵断其后路,则可得全胜,王子以为如何?”
忽室尔人小鬼大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哲塔午台话里有考效意味,笑着反问道:“老师只说了一处,不是还有另一处没说?”
哲塔午台黑色的眼眸转了转,继续说道:“刚刚轻骑来报,说胡堡前往九原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五里长的小峡谷,我军隐于峡谷之上,派骑兵守住峡谷两头,待廉颇军经过,凭借地利击之,亦可胜。”
忽室尔听后思索再三,笑着说道:“第一计虽能胜,但廉颇军凭借胡堡地利内外相连,我军勇猛不假,但最后必是惨胜,不取。”
哲塔午台来了兴趣:“哦,何也?王子不妨说说看?”
“胡堡城外我军占人数优势,如果计策顺利实施,包围圈中的廉颇军会慌乱不假,但众匪见胡堡就在身后,心中怀揣希望,又见我军没有攻城器械,廉颇军定会拼死返回胡堡城。
胡堡城内留守的廉颇军,同样会想方设法救援被围困的廉颇军士,前后夹击下我军的包围圈会很容易被攻破。
结果无非两种,第一种我军全歼拼死一搏的廉颇军而自身损失惨重,更本无法参加下面对冒顿的歼灭战,第二种则是廉颇军率残兵逃回胡堡城,与我两败俱伤,战之我军无利,只会白白便宜了冒顿,所以弃之。”
哲塔午台点头笑道:“不错,只不过王子还漏算了人心,廉颇军的家眷全在胡堡城,守护之犬最强,我军十有八九会两败俱伤。”
“忽室尔受教了。”
哲塔午台扶须问道:“人心之学小王子长大后慢慢就懂了,老夫不过是痴长些年罢了,那第二计如何?”
忽室尔正色道:“峡谷虽然占地利,但凡兵家都知如此,要是廉颇军经过时先,派人扫清峡谷,探明情况,冬日军队难以隐蔽,隐藏之人也极易被发现,如此一切无功。
不若将战场放到峡谷的出口处,待廉颇军出谷后心态放松,我军袭之必使其快速崩溃逃跑,再让将军引骑兵断其归谷反逃胡堡之路,则廉颇军全军只能引颈受戮。
若是不断其归路同样行,在峡谷的另一头事先埋伏好百余骑兵,待溃败的廉颇军向胡堡逃窜时一路追杀,那时我军以一当十必定大胜,同时还能减少部族伤亡。”
“善,大善。”
哲塔午台鼓掌叫好,笑道:“此战就按王子的计策来吧,不过追击之事不可,时间花费过多,留下几个活口并无大碍,我军还要加紧赶往下一处战场。”
“嗨。”
忽室尔兴奋的应道,独自统军诱惑巨大,本来母亲大阏氏给他的命令是一切事都以哲塔午台为准,现在能抛开束缚自然是件美事。
屠耆军为胡堡众人挖下坟墓时,胡堡内众人还在为昨天二虎的事情假做悲痛,岗哨对屠耆军的到来一无所知。
闹归闹,李轻车在下午安排了出征事项,这次胡堡竭力一战,为了得到更多的兵员参战,李轻车下令将刚刚由流民组建的五百后备兵团,列在了出征的序列当中。
为了这次争霸九原匪界,廉颇军下了血本,出骑兵一千,步卒五百,车十乘,外加五百新兵预备队一共两千多人,胡堡城的守卫只留下了三百来号老弱看门。
因为人数众多,胡堡内的校场容纳不下,李轻车将大军兵营设在了胡堡南门外。
晚上在兵营里,李轻车率先犒劳全军上下,使得廉颇军气势一下热烈了起来。
第二天李轻车站在胡堡南门墙头登高而呼,望着墙下密密麻麻的军士李轻车信心满满。
令狐苟知道李轻车的出身,所以特意安排了这一出誓师,不然按他们这帮泥腿子,那知道誓师是什么东西,誓师可不如酒肉来的实在。
令狐苟不知道从那找了副赵国盔甲披在身上,恭敬的将酒碗端到了身着赵军将军甲的李轻车面前,正色说道:“大哥,吉时已到,该誓师了。”
李轻车抖了抖身上崭新的衣甲,接过令狐苟端过来的酒碗,对着摆放好三牲的案台前一跪,双手将酒杯高举过头顶,李轻车中气十足的说道:“上天佑我廉颇军出征讨逆必胜,李轻车拜上。”
说着李轻车将酒碗中酒散在地上样子十足,三祭后墙下廉颇军已等的不耐烦。
待李轻车完成祭天。
令狐苟眼疾手快,率先向着李轻车拜了下去,高喊道:“廉颇军必胜!李轻车万岁!”
城墙上的廉颇军众纷纷效仿,此时就算有人心有不甘,但都乖乖随大流拜了下去。
李轻车望着墙下两千大军在手,身体里热血澎湃,他忆起了当年李牧在九原誓师征匈奴、讨秦人的豪情。
如今时势异也,那时他是台下远眺李牧的小兵卒子,而今他李轻车站在高位,千人紧从,自觉不会比李牧差多少。
李轻车高喝道:“兄弟们,黄金财宝静待我夺!娇妻美眷挥刀抢来,各凭本事了!开拔!”
“抢!夺!”
随着李轻车的命令,廉颇军两千军士纷纷动了起来,大旗飘扬,刀枪林立,似乎有了些子血腥味道。
胡堡南城墙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韩遂冷冷望着作秀的李轻车和远去的廉颇军,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着韩遂向着九原方向望了一眼,口中喃喃道:“赵家小子,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着韩遂三两下消失在了胡堡城中,而昨晚胡堡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亲眼目睹二虎被杀一幕的韩遂,一家六口人全部消失,有人说是被仇家所杀,也有人说是韩遂知道二虎的旧部会找麻烦,一早便离开胡堡城,众说纷纭。
不得不说赵炎这小子好命,此时他正带着赵姬混在一个胡人商队里。
这些胡商自称来自大月氏,准备途径九原,前去大秦帝都咸阳买卖西域特产的香料。
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碰见了逃命的赵炎,赵炎毛遂自荐为胡人充当向导,这可让胡人老板摩柯末省了不少心,还特意吩咐手下为赵炎母子俩加餐。
观察下,赵炎眼中胖胖的摩柯末可不是一般商人,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势,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而且绕道九原可不是近路。
望着摩柯末的上百驼队如长龙绵延,驼峰上琳琅满目,可谓富得流油,赵炎如今虽不是马匪了,但依旧匪性不改。
第一眼瞅到这个商队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只肥羊。
第六十五章 磕磕绊绊廉颇进兵,醒醒沉沉兄弟异路
李轻车骑马走在廉颇军队伍的最前沿,身后跟着两千人马给了他自豪的资本。
回首望着千骑进发,步卒林立,这让李轻车找到了当年李牧当上将军的感觉。
自从得位后,从来不离李轻车左右的令狐苟紧随骥尾,他胯下骑着一匹黄骠马,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恭维话,活像只烦人的乌鸦。
环视廉颇正军的李轻车心情不错,随着向队伍后方望去,他皱起了眉头。
队伍最后紧跟着的是五百步卒预备队,李轻车本意是将他们拉上战场观摩一二,充充人数的同时着重培养一下。
有这个心思是因为李轻车本就是逃兵出身,他知道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兵是两个样子。
廉颇军行进间队伍两级分化严重,前面的一千五百老牌廉颇军都是马匪和赵兵出身,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油子,战时他们的纪律性很强。
步卒间排着紧凑的行伍,骑兵们则在马背上半眯着眼休息,他们抓紧路上的每分每秒进行休整,好在战场上展示出最强的一面,让自己活下来。
这些有本事的老兵打心底里瞧不起后面闹哄哄跟着的庄稼汉,在他们眼中这些人都是过来分润功劳的障碍。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五百预备队走出胡堡五里路就没了样子。
战前李轻车下令胡堡只许进不许出,可憋坏了这帮刚刚来的新兵,胡堡城本来就不大,转两天早就失去了新鲜劲,现在一出门可不是鱼归大海。
再加上战前胡堡上层刻意的宣传下,这五百个庄稼汉对战争的理解就是和以前上地干活一样,没什么区别,而且这次劫掠还是在自家的地头上,只是出把子力气就能混一顿饱饭,所以他们心态轻松。
走出十里地预备队彻底散了,有的甚至将手中戈矛像锄头一样扛在肩上,三五成群的小声谈论起了堡里的姑娘,引来周围一阵大笑,有些胆子大的还往前面老军卒面前凑,想瞅瞅这些老兵为何沉静如斯。
新兵们想着毕竟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有点小兴奋也是应有之意,可回敬他们的是老卒们不屑的眼神和羞与为伍的表情。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老兵如此鄙视新兵,有些甚至张嘴就骂,五百新兵中的一些泼皮不依了起来,新老兵卒爆发了肢体冲突,新兵泼皮很快被老卒制服,却引来更大的对抗。
李轻车闻声回头一瞧,新老兵卒之间居然刀兵相向,咒骂一句晦气,李轻车不敢怠慢,立马黑着脸,打马朝着乱事的地方奔去。
到跟前李轻车二话不说,用马鞭将闹事的双方抽开,指着带头的几个兵卒,怒喝道:“杂碎!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李轻车能当廉颇军的老大,自然是有些威信的,这一喝一抽瞬间震慑住了一批人,新老兵卒悻悻的分开了。
见此噬人的李轻车起了杀心,现在谁挡他统一九原匪界,谁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死敌。
但李轻车的杀心转瞬即逝,此事按在以前李牧军中,军卒胆敢如此作为,定当被枭首示众传示三军。
现在李轻车小门小户,比不得李牧掌管万骑,适逢用人之时李轻车只好将心中火气压下,天大地大此战最大,待战后在收拾这帮泥腿子不迟。
打定主意的李轻车高声喝道:“从现在起再有扰乱行军者,定斩不饶!”
说着李轻车冷哼一声,挥手招来令狐苟,将这五百预备队交给了他,而自己则狠狠的扫了一眼闹事的军士,转头向着队伍前沿而去。
被喊来接锅的令狐苟无可奈何,只好黑着脸,快速将预备队重新整队。
预备队的庄稼汉们稀稀拉拉,好容易在令狐苟的吼声和皮鞭下重新排成行伍,转眼前面廉颇军老卒已经走出了两里地。
一看如此,预备队的人也起了怠慢之心,慢慢吞吞,遥遥的坠在队伍身后,抱着只要不丢就行的心态,这样一闹和前军的距离变的越来越大。
李轻车对这次出征万分重视,早在胡堡城时他就派出了哨骑,现在一波波哨骑探明回来,消息都是一片大好。
计划按部就班,李轻车却不敢掉以轻心,能成为胡堡的老大,他只有一个秘诀,稳健。
李轻车心中有一本帐,此战大体上会执行赵炎临走时定下的计谋,但怎样把控度数都得按自己的心思来。
按现在廉颇军行进的速度来看,只要下午顺利通过必经之地葫芦谷,山谷的另一头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廉颇军进退皆可,当立于不败之地。
哨骑被李轻车打发出去,继续探明前方的情况,再探再报。
马背上李轻车慢慢寻思了起来,昨天屠耆出兵的消息他通过消息渠道已经知道,这种将敌人玩弄鼓掌的感觉让他隐隐自得,眯起双眼,不觉间握着缰绳的手松懈了。
一切计划如期进行,藏在李轻车心中那颗充满权力欲望的心被勾了起来。
九原冒顿大营,此时大营内一千骑兵整装待发,清一色的秦军制式皮甲,使得这一千曾经为饱肚的匈奴骑兵,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具甲骑兵。
武器同样得到了极大的更新,全部换成了秦军锻造的青铜武器,虽然这些盔甲、武器都是秦军用过的二手货,但对于现在的李欣来说,确是久旱逢甘露。
李欣比任何人都明白武器装备对于一个军队的提升有多大,就算匈奴最富裕的单于庭部,都没有完成对其部骑兵的武器换装,用骨制品的骑兵还有不少,而李欣的千骑却率先完成了,这个匈奴第一也让李欣心中颇有些小自得。
跟着骑兵们在车寻和王离手下训练了些日子后,虽然冬季的阳光并不强烈,但李欣这个宅男本来白皙的皮肤却是黝黑了起来。
望着整齐排成行伍的骑兵们和他们传来的信任眼神,李欣昨夜苦思良久的豪气篇章胎死腹中。
忘记了豪言壮语的李欣骑马在行伍面前慢慢走过,他用眼神扫过每一个骑兵的脸庞,这些兄弟都和他一起训练过、欢笑过,知道此战过后有些人就永远无法再见到,他妄想将这些面庞全部记在脑海中,但这仅仅只是妄想罢了。
当李欣眼神扫过每一名骑兵的时候,骑兵们的胸膛都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
走完了一路,瞧过了所有的骑兵后,李欣突然一改柔情,高声喝道:“兄弟们,本王子希望你们能都活着回来。”
李欣发自内心的话敲打在面前每一名骑兵心间,有如此爱护兵卒的主帅,他们怎能不效死。
不知队伍中谁率先喊了一声“敢不效死!”,一时间“敢不效死”的豪言壮语响彻天地间。
将士之心可用,李欣转过头擦干了微湿的眼眶,硬声道:“开拔。”
一声令下千名骑兵如洪流般排着行伍驶出了部族大营,站在高处的王离、车寻二人则将这一切看的真真切切。
王离望着李欣远去背影,疑问道:“寻,你说我俩所做之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刚刚的冒顿像极了爷爷曾经给我讲述,昭王在蓝田大营誓师,进行长平大战时候的气势,众人齐心,将士效死,又有什么能阻挡这只铁骑呢?”
闻言车寻蹙眉,他感觉到了冒顿气势的变化,不过熟知匈奴内部龃龉的他,不看好冒顿的前程,
车寻握剑而道:“冒顿曾答应你我二人终身不率军攻秦,虽然冒顿有些时候顽劣不堪,但自和我打交道以来却从未失信于人,想来他不会食言。
匈奴如今内外交困,冒顿不受头曼待见,其母族又孱弱,他想当上匈奴大单于更是千难万难。
现在帝国宛如午阳照耀天下,我军铁蹄下灭国无数,如今冒顿的千骑势力,连羊羔子都算不上。
离,你多疑了。”
车寻的解释说给王离听的同时,也像是在心里说服自己。
王离叹道:“但愿如此。”
转过身王离继续说道:“不过寻,此次我不能与你们一起去剿灭廉颇军了,昨日扶苏公子发来调令,命我为接待使,前去北地郡迎接新上任的九原县丞,早上我也知会了冒顿王子。”
一听车寻来了兴致,问道;“哦?是那家公子?居然要如此大的排场,竟要你这个世代将门之后跑去北地迎接?”
王离狠狠一把打在车寻肩上,笑道:“世代将门?寻你又消遣我,论起家世来,我们王氏可比不过你们子车氏。”
车寻笑了笑不在意,他身披重甲王离这点打击不痛不痒,笑道:“你还是快说吧,来的是谁?”
王离正色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的第十八子,公子胡亥。”
“十八公子?”
车寻惊奇,在咸阳虽没和这个十八公子打过交道,但十八公子的风传还不错,就是排场很大,一个自小生活在咸阳花花世界的娇贵公子,居然要到九原边关吃风沙,他不解。
看着再次皱起眉头的车寻,王离猜到了他的疑虑,说道:“寻,你不必苦想了,接下来九原将是两位公子争夺大位的关键战场。
寻,你不要总将自己定义为一个纯粹的军人,政事就连上将军都无法避免,更何况乎是你,我家早早就站好了队,我也只能随波逐流,而你不同,你还有转圜的余地。”
“选择?我的选择真那么重要吗?离,你又何必劝我?”车寻自嘲的一笑,又道:“反正我早被家中嫌弃,在乎我的不外乎母亲和小妹,现在只要他二人安好便好。”
瞧着无所谓的车寻,作为多年朋友王离恨铁不成钢的问道:“帝国现在唯有南征之事还未见分晓,但南蛮孱弱,就连最强的楚国都倒在了帝国的铁骑下,百越臣服不过旬日之间,到时举国安宁你能如何,难道你还期望国府为你再征?离开了战争的军队就没有了存在价值,这你比我更清楚。”
反倒车寻没那么担心,他笑着拍了拍王离的肩,说道:“到时候我就带着母亲和小妹回陇西老家,种地、牧马,离你可不要小觑我,说不定我还能靠着种地、牧马再升一爵也说不定呢。”
说着车寻翻身上马,抱拳道:“离,我二人就此别过,待平定廉颇军后,你我再一起一醉方休,走了。”
随着战马的嘶鸣,车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王离眼前,两个自小的玩伴、兄弟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各自离去。
第六十六章 廉颇军小心被伏,屠耆军虚位以待
午时(11-13点)刚过,廉颇军便在李轻车的带领下,来到了此行的必经之地葫芦谷。
葫芦谷原先是条商人小道,西北东南走向,处在阴山南麓的余脉上,天然沟通两地,北部连接草原,南部多山地。
经过葫芦谷后不远便能见到废弃的赵长城,以此往东向西可达九原、云中两郡。
廉颇军现在就处在葫芦谷的西北口,望着被白雪覆盖的谷壁以及两边高山,李轻车知道此地是设伏的绝佳地方,所以迟迟不肯催军入谷,为的就是等待探路的哨骑回来。
数九的寒风吹的人手脚发凉,全身直哆嗦,大伙都盼望着早早进谷躲躲风,熟不料李轻车迟迟不下令进谷,连死忠令狐苟也是吸溜吸溜鼻子,在李轻车面前少有的抱怨他太过小心,这大冷天的,谁没事干跑这来伏击咱们。
瞧着令狐苟冻成狗的衰样,李轻车挥手驱开劝谏的令狐苟,他能不知道底下人的怨声?
不言语的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抬头遥望谷口,铁了心要等哨骑回来。
赶了一天路的廉颇军都是满身汗,被谷口的冷风一吹简直不要太爽,真瑟瑟发抖。
怨气尤以预备队最盛,他们胳膊夹着戈矛,双手捅进袖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抱团取暖,至于行伍则已经不存在了。
吸溜着鼻涕,哈着白气捂手,廉颇军全军无比思念着哨骑,但这不影响他们心中对其的咒骂。
不负众望,满身结霜的哨骑骑着冒气的战马跑出了谷口,一个都没有损失。
哨骑在满是幽怨眼神注视下,立刻将谷中没有埋伏的消息报给了李轻车,搜山的哨骑还意外发现了个打柴的野人焦夫,为了保密已经宰了。
李轻车不以为意,一个逃税进山的野人而已,宰了就宰了。
搓了搓手,葫芦谷没有伏兵就好,李轻车暗自松了一口气,作为地头蛇,他深知廉颇军行军途中只有葫芦谷最为凶险,此处没事计划便成了一半。
“进谷。”
李轻车下令让五百老卒先行入谷,骑兵牵马次之,预备队则垫底。
执行这个命令让廉颇军再次手忙脚乱了一阵,尤其是预备队因为最后入谷,要多吃些风霜怨气颇重,但李轻车刚在前面抽人立威,再不舒服也得忍着。
葫芦谷不长,五里路左右,形似葫芦,廉颇军正是从葫芦尾部进入,所以路越往里走就越发窄小,最窄处仅容三马并行,这可苦了十乘车兵,真是又拉又拽又垫土,才将这十辆战车驭进谷内。
山地崎岖行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再加上李轻车多疑的性子,处处小心,廉颇军的速度慢的出奇。
廉颇军缓慢的在葫芦谷中移动,有关他们入谷的消息正不断送往谷口另一端的屠耆军帅帐。
忽室尔身着一身精致的东胡皮甲,正在帅帐内悠闲的处理着各方传来的消息。
虽然此次廉颇军来的人比忽室尔预想的多,但从廉颇军行进间,前后军脱离近三里,不难看出他们只是些凑数的人罢了。
屠耆军的两千骑兵已经埋伏在了葫芦谷的东南谷口处,忽室尔还特意选出了五百精锐骑兵,准备从廉颇军队伍的中间杀出,直接将廉颇军截为两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再依靠骑兵强大的机动性,进行一次围歼战,一举荡平廉颇军这个竞争对手。
事成后屠耆军就会垄断这条南来北往的商道,对忽室尔本人来说就能获得更多的金银,借此来腐化和拉拢匈奴的上层贵族,好让他们在立左贤王之事上大力支持与他。
同样做出成绩来,在东胡外援面前也会更有底气,从而坚定他们支持自己的信念,细数下来此战必定一举多得。
心中计算好一切,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眼见时间差不多,两人打马带着侍卫队向着葫芦谷设伏的东南口赶去。
横穿葫芦谷的李轻车带着廉颇军小心翼翼的前进,一路上李轻车总觉心神不宁,来到胡堡城这些年,很久没有如此过了,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邯郸城破的时候,这感觉当年可救了他一命。
多疑的李轻车想到这里心中不免犹疑了起来,随着葫芦谷口的临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望着想赶快出谷宿营的廉颇军大伙,李轻车有些患得患失,找来心腹令狐苟问道:“令狐苟,你觉得咱们还有什么没做周全?”
今天令狐苟真是见识了李轻车的多疑,心中不禁多了些许鄙夷,古来成大事者怎么能如此的扭捏!
不过心中所想令狐苟却不敢表现出来,装做思虑再三后,抖动着霜白的两撇小胡子,他笑道:“大哥,咱们廉颇军可是在您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这次出征咱也是下了死力气,如果就这么回去,怕是弟兄们嘴上不说,但这心底里嘛…”
令狐苟话说半句,李轻车怎么能觉察不到,令狐苟提醒他撤军的后果,无非是鼓励他进兵。
想来自己这一路的种种作为,李轻车明白今天有些太过多疑了,难道是率领人马过多的缘故?
眼见到了葫芦谷口,李轻车依旧游移不定,再次对着令狐苟说道:“令狐苟,不若你先率五百步卒立于谷口戒备,某率骑兵和后备人马尾随,今晚我们就宿营于葫芦谷口。”
一听这话,令狐苟那还能不知道定是李轻车的疑心未消,他今天已经替李轻车在私底下挨了不少的骂,现在心中也正闷着呢,但一听李轻车要宿营于谷外,这大冷天的他更想赶紧吃口热乎的,立马答应了下来。
眼见令狐苟吆喝点人准备出谷,李轻车又起幺蛾子,他怕有埋伏后一下子损失五百人肉疼,便又做主扣下了两百步卒。
眼见李轻车如此做派,令狐苟心寒,五百人被伏击说不定还能够死战脱身,这一下子少了两百人,一旦遇上伏击必死无疑。
看来是时候考虑一下退路了,私下里怨毒的望了一眼李轻车,令狐苟率领着三百步卒走出了葫芦谷口。
一出谷扑面狂风吹的众人一颤,眼见前面的士卒停了下来,令狐苟立刻吆喝着继续前进。
葫芦谷东南出口可真是葫芦的口,仅仅能容五个人并排而出,令狐苟带着三百人,三两下就冒着寒风走出了谷口。
手底下步卒见谷口平静如斯,连忙催促着令狐苟回去报告李轻车,大伙可都赶了一天的路了,得赶紧宿营,再折腾下去身体怎么遭得住。
令狐苟伸出冻通红的双手,使劲揉了揉冻僵了的脸,说道:“你们还不知道他那多疑性子,去,派两个弟兄做做样子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敌人。”
得令的三个百夫长办事很快,三十步卒出列,散开搜索。
在谷外的高岗上,忽室尔眼见廉颇军才出来了两三百人,又派出哨探扫视四周,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计划被廉颇军猜中了不成。
有些沉不住气的忽室尔转头,疑惑的望向身旁紧盯着廉颇军的哲塔午台。
哲塔午台仿佛早知道忽室尔沉不住气似得,对着忽室尔摇了摇头,告诉他不要着急,一个合格的猎人要耐得住寂寞。
随后哲塔午台便继续望向了葫芦谷口,忽室尔只好重新耐着性子观察。
四下巡视无果的步卒回到了谷口,令狐苟立马将消息递给了谷中的李轻车。
终于安下心来的李轻车下令继续进军,因为知道出谷后便能宿营,所以廉颇军众人脚底下加快了不少。
随着廉颇军从葫芦谷中出来,战前紧张的气氛让等待的忽室尔拳头紧握,他身旁的哲塔午台则更像是一头蛰伏的独狼,静静等待着猎物跳入包围圈。
待廉颇军全军离开葫芦谷口两里地,准备在谷口的开阔地找被风处扎营时,蛰伏待机的哲塔午台冷声道:“鸣号!出击!”
牛角号声悠长的响起,顿时蛰伏在地的屠耆军纷纷掀开身上的羊皮冲了出来,喊杀声瞬间爆炸,弓箭的破空声响彻天地间,恭候多时的屠耆军,左右两部宛如两把短刀,直插廉颇军的薄弱处。
突然炸起的喊杀声将廉颇军众人惊的愣神,一楞神的功夫,屠耆军潜伏好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第一轮箭雨像飞蝗般撒进了廉颇军的行伍中,来不及躲避的廉颇军应声像被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身为主帅的李轻车居然和大多数庄稼汉一般,被这喊杀声吓破了胆,勾起了当年恐怖的回忆,慌乱下他踹翻队伍里的一个盾牌手,连忙躲进盾牌底下,却还不忘大声叫嚷着让众人抵抗。
没有指挥的廉颇军只能靠着老兵的单打独斗坚持片刻,本来廉颇军人数不少还有一战之机,可惜都被李轻车的怕死葬送了,廉颇军所托非人。
群蛇无头的廉颇军在预备队率先崩溃下开始四散逃亡,恐慌的气氛感染了每一名廉颇军士,都恨不得爹妈多生出一条腿,专用来跑路。
哲塔午台手里却完全不给廉颇军机会,五百早已准备好的精锐骑兵发动,直接将廉颇军一切两段,局面彻底失控。
狡猾的哲塔午台故意放廉颇军后军向着葫芦口逃窜,借此来打击余下廉颇军士的抵抗之心,看,我为你留下了一条后路,你们还抵抗什么?可以跑啊。
围三缺一,让无人指挥的廉颇军纷纷涌向葫芦谷口,自相践踏开始了。
屠耆军的骑兵们像是杀红眼的野兽,凭借着战马的高机动性,将逃跑路上的廉颇军众人追上,一一斩杀。
廉颇军中不乏能看出哲塔午台心思的人,令狐苟就是其中之一,纠结几十个步卒砍杀一阵,眼瞅着要崩盘,顾不得多想的他将躲在乌龟壳里的李轻车拉出来,吼道:“大哥!快快,整军迎击,不然一个都别想跑。”
李轻车一见是令狐苟,立马像见到了仇人般,跳着脚,红眼狠声道:“令狐苟!某要剥了你的皮!你害我!”
眼见面前的李轻车失去理智,令狐苟知道此时李轻车已经没了用处,本想借着李轻车往日在廉颇军中的威望来聚一聚人心,一起杀出去的心思也抛之脑后。
还是自己顾自己吧,果决的令狐苟一脚踹开李轻车,抄起地上的长戈,大吼道:“兄弟们随我冲杀,匈奴人抓住可不留活口,想想你们在胡堡的亲人,随我冲啊。”
说着令狐苟率先向着屠耆军攻击的反方向冲杀而去,不知道是令狐苟的血性带动了剩下的人,还是那句妻儿打在了他们心头。
廉颇军常年劫掠,其中不乏有血性的汉子,记起来在胡堡的妻儿,余下的廉颇军纷纷跟着令狐苟冲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令狐苟李代桃僵,惊闻变李欣变招
令狐苟的反向思维救了他一命,屠耆军主力都放在追杀逃亡葫芦谷口的廉颇军,兵力大多向谷口聚集。
令狐苟带人亡命一冲,还真误打误撞冲出了屠耆军包围圈。
脱离了险境,令狐苟依靠在树底喘着粗气,远远望着葫芦谷口逐渐消散的喊杀声,嗅着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后怕不已,就差一点点,今日就将命丢在这了。
回头瞅了瞅还跟在身边的廉颇军,细细一数居然连五十人都不到,四十八人。
个个狼狈不堪,多半数人身上挂彩,好在没有缺胳膊断腿的,细一想他们也活不到这里。
想起清晨还在胡堡城外耀武扬威的两千廉颇军,到了傍晚就剩下了这可怜兮兮的四十八人,令狐苟觉得这真的是个巨大讽刺,所托非人啊!
死里逃生的四十八人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多亏令狐苟果断,如今他们对令狐苟的判断信服不已,要不是关键时刻令狐苟鼓起勇气带着大家冲了出来,瞧屠耆军凶残冲杀的样子,怕是葫芦谷口会再多四十八具尸体。
令狐苟自然而然的成了剩余廉颇军的头,后怕的大伙将他围在中间,要令狐苟想法子。
此时应接不暇的令狐苟心中尚且波澜未平,但反应迅速的他立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能趁此机会取代李轻车坐拥胡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扫视着四周目光灼灼的众人,令狐苟当仁不让抄起一把剑向着手心刺啦一划,殷虹的鲜血立马染红了手掌,令狐苟高举血手正声道:“令狐苟得众位兄弟看得起,今天在此立誓,我必定与兄弟们同生共死,荣辱与共,一定带着大家过好日子。”
剩下的廉颇军连忙跪拜,道一声大哥。
令狐苟将弟兄们扶起,朗声道:“现在贼军势大,等到后半夜我们沿着葫芦谷小径返回胡堡,借着胡堡的地利与之周旋,路上应该还有幸存的廉颇军,咱们沿途搜罗,至于为死去兄弟们报仇的事,容后再议。”
此话一出得到了所有人支持,令狐苟迅速进入角色后,派出哨位戒备,招呼大家休息。
事罢后,令狐苟挖起一把雪喂进嘴里,假寐在一颗树下休息了起来。
屠耆军打了个大胜仗,除了令狐苟带走的四十八人和少数逃走的个别人外,廉颇军其余众人尽皆覆灭。
鲜红的热血尽情洒在白雪地里,画出渗人的人间炼狱图,廉颇军的尸体躺满了葫芦谷,尤其以葫芦口堆积的尸体最多。
哲塔午台和忽室尔踩着鲜红的冰渣子,视察了他们辉煌的战果,此战屠耆军战损不过百人,这还是那些廉颇军士见逃生无望,拼命一搏时造成的伤亡,屠耆军冲锋时根本没有遇上像样的抵抗,在如今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代,如此战绩已经是耀眼的辉煌了。
忽室尔下令让余下的屠耆军打扫战场,今夜他们就宿营在葫芦口,等到明天他们便汇合迷惑廉颇军的一千骑兵合兵一处,以绝对优势兵力剿灭冒顿,从而顺利的达成战前预想。
望着九原方向,忽室尔心中暗道:“我的好哥哥,明天咱们又要见面了,到时候你可得跪倒在忽室尔的靴子下,吻靴子了。”
话分两头说,在忽室尔和廉颇军大战时,下午尾随九原出来的庞大商队,李欣刚入商道不久,便遇上了一帮赶往九原贩卖香料的胡商。
随着九原日趋稳定,往来的商队多若牛毛,一开始李欣并没注意这支胡商队,但这支胡商队的老板却主动找上了他。
听着传话侍卫的报告,好像有点意思,被枯燥行军折磨的李欣终于捞到了事干。
侍卫将一胖一瘦两个人带了过来,映入李欣眼帘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胖的典型西域胡人,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睛,留着一头褐色披肩波浪卷发。
瘦的一看就是中原人模样,九原新土,秦人还没有迁人过来,能在这边关险地生活的不是赵人就是燕人了。
胡商一上来立即将头上的风帽脱下,对着李欣扶胸施礼,恭敬的说道:“尊敬的大人,来自西域的胡商摩柯末有礼了,初次见面,这些不值钱的香料聊表心意。”
说着摩柯末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子,双手将小盒子捧过头顶,恭敬的递给了李欣。
如果此时李欣还不知道面前的胡人早就探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可就白活了一场,看也不看摩柯末递上的盒子,转手递给了身旁的阿古达木。
李欣笑道:“能猜出小王的身份,看来你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胡商。”
摩柯末脸上带着敬意,笑呵呵的说道:“冒顿王子的美名早就传遍了九原,虽然摩柯末来自西域,但对大秦仰慕非凡,此次带领商队就是为了去大秦的帝都咸阳,途经九原还望王子不吝照顾。
至于猜出王子身份之事,可不是我这个愚鲁的商人所能想到的,这多亏了我身旁的这位小兄弟。”
说着摩柯末笑着将躲在身后的赵炎推到了众人面前,本来还在揣摩众人的赵炎,一下子站到了台前。
李欣本来以为赵炎只是摩柯末雇佣的一个跟班小喽啰,不想还是位大神。
不过李欣后世生长在抗日神剧的年代,想不厌恶汉奸都不成,看着赵炎年纪轻轻就为摩柯末带路,感官一下子差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碍于摩柯末的面子,李欣还是略带不客气的问道:“哦?小兄弟,你怎么认出小王来的?”
李欣对赵炎的感官不好,赵炎又何尝不是如此,看着李欣熟练的收礼动作,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瞧面相仅仅比自己大个几岁,居然以一副兄长的口气说教,赵炎混迹邯郸、胡堡可不是个饶人的主,带着傲气说道:“除了那个御封的九原县令,我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会带着商队四处招摇,想引蛇出洞,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引出蛇,回九原了。”
闻言阿古达木、赛罕等人面露不悦,让你一个白身上前说话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谁不料这个小子还不识抬举。
李欣却没工夫想这,冷静下来,自己的计划连小小胡商都能猜出来,作为地头蛇的廉颇军消息难道还不如小儿,事泄了。
身旁的车寻也皱起眉头,李欣脸色变换,越想越心惊,吩咐道:“传令全军,今日为时已晚,就地宿营,明日我们再走。”
不解的众骑望了望头顶的太阳,这才是未时(13-15点)而已,怎么就晚了。
李欣不管众人的疑惑,高声喊着赛罕将地图拿来,然后接过地图匆匆而去,车寻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望着李欣离去的背影,赵炎轻声道:“还不笨嘛。”
摩柯末看着赵炎自得的样子,笑道:“你既然不喜他,为何还要劳师动众的来这里点醒他,害我白白浪费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猫眼宝石。”
赵炎不屑的切了一声后,摇了摇手,说道:“放心吧大叔,你宝石的价格,在他身上肯定会有百倍的回报。”
说着赵炎转身离去,摩柯末则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搭好的临时帐篷里,李欣的脸上皱着一个大大的川字,眼见众人都围了过来。
李欣迫不及待的点名道:“车寻,如果你是廉颇军,明晰我军意图,你会怎样操作?”
车寻阴着脸思索后,说道:“如果我是廉颇军主帅,便会分两个方面来看这次九原的围剿,第一如果我自知廉颇军实力不如,得到消息后我便会远走高飞,远远避开,待到风头一过,自然回来继续逍遥。
第二种便是我廉颇军实力远大于此次围剿的官军人数,那么我会想法子吃掉它,这样既能再一次确立自己在九原匪界的地位,而且还能对官府起到威慑的作用。”
李欣轻声叹道:“还是吃了没情报的亏啊,我们对廉颇军的了解太少了。”
他私下将这些马匪想的太简单了,得到消息的途径太少,盲目的自信迷惑了自己的判断。
车寻继续说道:“如果单是廉颇军的话,硬碰硬我们也不惧,怕就怕他们联合了九原其余的几股马匪,比如北部活动的屠耆军。”
闻言帐中人后背都不禁有些发凉,如车寻所言,各个击破九原马匪已成妄语,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成倍增长的敌军,蚁多咬死象啊。
众人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了李欣身上,等着他拿主意。
望着地图久久不语的李欣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无功而返与我们也不利,今日出兵以是上将军催促多时,我深知底下军士都还未曾训练完备,不过天下间那里有等你准备好了,人家再送上门来的好事。”
李欣站起了身体,面色一改正色道:“既然如此原计划取消,令,阿古达木、赛罕你俩率哨骑悄悄出营一趟,我想我军宿营在此,对方定会有人来探查,最好能抓个活口回来。
车寻你熟悉地形,在地图上找找看,我们途径的地方那里适合伏击。
朝鲁你也一样去找找,我们这么庞大的商队,他们不会一窝蜂的冲上来,伏击是最好的法子。”
“嗨。”
看着离去的众人,李欣颓然的坐了下来,失败的滋味总是令人沮丧,就像是坚持了一局旷日持久的战斗,最终却失败后的怅然若失。
回想起刚和摩柯末的见面,不难想出这次有意的相见,幕后推手就是那个叫赵炎的青年,远来的胡商短时间不可能如此了解九原。
脑海里映出赵炎的身影,虽然他可能是个小汉奸,李欣还是给他身上加上了不羁和多智的标签,但他为什么帮自己,这是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到底是故布悬疑,还是好意点醒,猜不透,猜不透。
第六十八章 屠耆军按部就班,却不料福将救主
被忽室尔派来牵制李欣,迷惑廉颇军的千夫长名叫哈斯乌拉。
出自匈奴四大顶级贵族里的须卜氏,哈斯乌拉长着典型的匈奴人特征,不过他能得到忽室尔和大阏氏达兰宝音的青睐可不是因为这。
哈斯乌拉的母亲是随大阏氏远嫁的东胡侍女,作为能在大阏氏面前说上话的人,她儿子混的怎么能差了。
哈斯乌拉年长几年,五岁后便和忽室尔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亲密,加上哈斯乌拉本人有着不少勇力,所以忽室尔才将此次这个既不危险,又能捞到功劳的美差交给好友。
哈斯乌拉带兵出营开始,一路按部就班很好的完成牵制的任务,成功的将廉颇军的监视探子吸引了过来,迷惑了李轻车的判断,为忽室尔葫芦谷埋伏廉颇军赢得了战略上的主动。
哈斯乌拉派出哨骑监视九原商道后,准备将剩余屠耆军尽隐于沟谷之中扎营避风。
骑在马上的哈斯乌拉遥望胡堡方向,按他的猜想,忽室尔王子此时可能已经与廉颇军打起来了,以忽室尔王子的勇武和哲塔午台老人的聪慧,小小廉颇军不可能是我屠耆军的对手。
沉思间哈斯乌拉被前来报讯的哨骑驻马声打断遐想,鹰隼一样的眼神扫在哨骑身上,哨骑畏惧的连忙下马跪地,禀报道:“哈斯乌拉大人,冒顿军不知为何,突然驻足在原地不动,随后就地开始准备宿营。”
“嗯?宿营?”
望望天色,此时冒顿驻足,哈斯乌拉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自己派出的哨骑动作过大,被冒顿发觉了不成,如果因此扰了忽室尔王子的大计,自己岂不成了罪人。
思索再三,向来稳妥为上的哈斯乌拉还是决定等等再看,说着他加派了监视的哨骑人手,让吹了一天寒风的屠耆军进谷宿营休整。
冒顿的临时营地里,几个矫健的身影偷偷窜出了营地,为首的正是阿古达木和赛罕。
两人以前在啫啫、屋拙,部族食物不够时总会以打猎来补充,所以练就了一身捕猎的好本领,这是他两能当上首领的根本原因。
对于判别哨骑出没的地点和隐藏手段,两人可谓手到擒来。
离临时营地不远的一个小山丘下,阿古达木和赛罕发现了隐蔽的战马,战马满身挂着白霜,显然已经驻足良久,再细看周围的马蹄印,两人判断此地应该有两名敌军哨骑,短时间内走了一个。
赛罕眼神示意下,带出来的几个斥候快速散开,压着声音向着小山丘慢慢围了过去。
搜索发现一处枯草丛中露出来的小半截风帽时,阿古达木和赛罕二人对视一眼,分开左右,猛的扑了过去。
躲藏在枯草里的哨骑没有任何发觉,毫无预兆的被阿古达木铁臂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赛罕眼疾手快,瞬间以手化刀,对着哨骑脖颈上一砍,哨骑哀嚎应声倒地。
看清倒下哨骑左衽的着装和套马杆,赛罕和阿古达木面露惊色,匈奴人!
我们此行的目标可是廉颇军,其中多以赵人为主,现在突然出现个匈奴人,不对劲。
反应迅速的赛罕立马意识到其中有问题,吩咐阿古达木打扫战场,带着俘虏慢慢赶回,而他则跳上战马,向着临时大营飞奔而去。
主帐内李欣和朝鲁、车寻正盯着地图,推演着廉颇军得知消息后的动向,此时赛罕闯了进来。
李欣看到了赛罕眼中的不安,开口问道:“赛罕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赛罕连扶胸礼都来不及施,快速说道:“大王子,敌人的哨探是匈奴人。”
匈奴人三个字一出,帐中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屠耆军不请自来。
朝鲁抓着赛罕的袖子,问道:“赛罕,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在廉颇军的活动范围内,怎么会突然出现匈奴人。”
要知道马匪如狼,对自家领地格外在意,狼群轻易不会越界。
赛罕怕李欣不相信,立刻又解释道:“没错的,上次在树林里伏击我们的敌人和这个哨骑穿着相仿,显然是出自同一个部族,哨骑被我打昏时最后一句话也是匈奴话,听腔调还和单于庭的腔调相仿。”
“单于庭?”
李欣心中泛起了难,如果便宜老爹就是屠耆军背后的主人,事情就麻烦了
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李欣现在很想问个明白,问道:“人带回来了吗?”
赛罕一指身后,扭头说道:“阿古达木在后面带人回来。”
状况突发,李欣无法立马做出决定,等阿古达木回来,将事情问清楚后再做处理吧。
五分钟后阿古达木独自一人回到了营地。
一进帐,李欣立马问道:“人呢?”
阿古达木摸着脑袋说道:“放了。”
“什么!放了?”
一向神经大条的李欣也是震了个惊,还没等众人说话,阿古达木解释道:“监视我们的匈奴哨骑名叫塔拉,是我在单于庭认识的朋友,现在他在忽室尔王子手下做事。
我们要找的廉颇军,现在怕是已经被忽室尔王子剿灭了。
他之所以来监视营地,是因为屠耆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屠耆军的骑兵总数不下三千骑,此次充当监视和牵制我们的是哈斯乌拉手底下的一千骑兵,塔拉还想帮我们打击此次带队的哈斯乌拉。”
主帐间充斥着满是不可思议的面孔,这太巧了吧,居然是阿古达木的朋友。
一直不相信运气之说的李欣也不由的信了几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道:“那个叫塔拉的靠的住吗?”
阿古达木拍着胸膛,说道:“塔拉和阿古达木一样都受过王子的恩惠,终身不叛。”
“哦?”知道了重要情报,李欣来了兴趣,自己什么时候又给人恩惠了。
此时的阿古达木一下子变得扭捏了起来,最后憋的脸都红了,,意识到有故事的众人连连逼问下,阿古达木才哼哼道:“塔拉有个妹妹....”
阿古达木话还没说完,众人立刻都露出了你懂得的眼神。
李欣上前拍了拍阿古达木的肩膀,说道:“阿古达木你不愧是本王子的福将,回到九原本王子亲自给你主婚。”
阿古达木兴奋的点了点头,打笑一阵后,得到了最新消息,李欣正色道:“既然屠耆军背后的人是忽室尔,那么就没什么说的了,打!
趁着忽室尔所率主力还在和廉颇军交战没有回军,本王子决定变换目标,先配合塔拉吃掉哈斯乌拉手中的一千屠耆军。
这样我们就可以拉近与屠耆军之间巨大的兵力差距,待击败哈斯乌拉后,是战是和再做打算吧。”
众人对李欣变换目标并没有什么异议。
车寻说道:“现在我军有内应,对付屠耆军自然不在话下,关键是如何逃脱屠耆军的监视,我想他们肯定会派几波哨骑,不可能只有塔拉一个,现在这个时段,如果哨骑久出不归的话,定会引起哈斯乌拉的怀疑。”
李欣肯定道:“不,哨骑一个都不能杀,车寻说的没错,不能打草惊蛇,既然只是迷惑哈斯乌拉,不若就按本王子的这个主意来吧。”。
“今晚我们宿营的消息想必哈斯乌拉已经知道了,此时我们营地内的一切行动哨骑必定都会探听,但如果下午才碰面的摩柯末胡商队离开营地,想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着李欣继续笑道:“赛罕去派人请摩柯末来,就说九原县令今晚亲自为他接风。”
明白李欣意图的众人立刻摩拳擦掌了起来。
果然在一个时辰后,摩柯末胡商队顺利的离开了临时营地,望着远去的商队背影,摩柯末和赵炎并肩而立。
摩柯末问道:“你小子可知道这个匈奴王子想做什么?”
赵炎嘴里嚼着肉干,含糊道:“金蝉脱壳而已,就不知道他脱壳后想干什么了,我们管那么多干嘛,今晚该吃吃该喝喝,想来这个九原县令是不会吝啬一顿饭食的。”
说着赵炎转身钻进了帐篷。
几百人的胡商队伍走出冒顿营地这么大的事情,哨骑很快报给了哈斯乌拉。
在哈斯乌拉看来这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他知道这个商队在冒顿军营里没有呆多久,况且摩柯末的商队他早就注意了,对于这只肥羊哈斯乌拉心中虽热,但他能分清楚轻重,他可不想因为打了只肥羊而将冒顿放跑,不用想那时忽室尔王子会怎么对待自己,可不是一顿鞭子能解决的问题。
成功骗过了哈斯乌拉的哨骑,李欣带着三百骑不敢怠慢,碰头塔拉后,李欣引军快速移动到哈斯乌拉扎营的沟谷旁隐蔽,现在只需要等到天黑了。
黑夜是最遵守时间的巡查使,冬季凛冽的寒风在九原野外肆虐。
在塔拉的带领下李欣率领骑兵慢慢移动到了哈斯乌拉隐藏的沟谷之中。
营地里,照明火盆中的火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倒影在地上不停跳动,宛如舞动着奇特古老的舞蹈,为人们在黑夜里沟通着远古时期的神灵,驱赶黑暗。
站在高岗上李欣望着沟谷底,哈斯乌拉将屠耆军尽藏于此。
狠狠的在寒风中吸了下鼻子,冰冷的空气瞬间涌进鼻腔,让李欣的大脑瞬间清醒,本来还有的丝丝睡意顿时消散,早已准备就绪的骑兵们,宛如黑暗中的雕塑静静等待,而最前沿的李欣在等,他在等一个人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间寅时(3-5点)。
对于熬夜李欣并不陌生,前世网吧包夜的常客,知道什么时候人最容易瞌睡,清醒了一天的头脑在寅时最需要休息,就算是常常熬惯了眼的李欣也会选择在寅时小憩一会。
今夜寅时将近,可李欣完全没有疲倦的感觉,随着时间慢慢临近,他反倒变得兴奋了起来。
眉毛上沾满了白霜,可李欣却丝毫不觉,伸出滚热的舌头将冻紫的嘴唇舔了舔,望着远处阿古达木跑来,李欣知道时间到了。
第六十九章 李欣趁夜百骑破营,屠耆突惊掉头一搏
胯下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变化,蹄子狠狠刨了刨冻硬的黄土地。
李欣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伸手在马脖子上轻轻抚摸,安抚着躁动的马儿。
阿古达木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呼出的白气一出嘴,瞬间就被寒风刮的一丝不剩,道:“大王子,塔拉传出来消息,哈斯乌拉的人马除了巡逻队其余都已安歇,我还亲自去核实了一番,不假,他们临时马场里战马数量也能对上数。”
“好。”
李欣低声的喝道,转头向车寻问道:“寅时还差多少?”
“小半个时辰。”
李欣点了点头,吩咐道:“赛罕,去,让兄弟们下马舒展舒展身子,这么冷的天,长时间保持军姿会冻僵的,战马也需要活动活动,一盏茶后我们进军。”
“嗨。”
得令三百骑兵尽皆下马,悄无声息的活动着手脚,李欣趁此时进行了战前安排,因为己方人少,所以李并没有资本去打一场歼灭战,这一点他脑子里很清楚。
李欣准备多造杀伤,尽可能的烧掉屠耆军携带的随身物资,只要拖住哈斯乌拉,让他轻易撤不了,等朝鲁的援军赶来,他就有了歼灭战的本钱。
只有先解决哈斯乌拉率领的一千屠耆军,才能为李欣后续对付屠耆军主力时,拉近己方兵力少的劣势。
哈斯乌拉藏兵沟的一头,夜晚执勤的哨骑被赛罕神箭悄无声息的放倒。
黑夜中李欣百骑手中燃起的火把宛如莹星,此时他们不需要隐藏,忍受了多时的寒风,每个骑兵身上都憋着一股子邪气,誓要让敌人尝一尝刀锋的滋味。
李欣一马当先下令冲锋,三百骑兵立刻紧随其后,马蹄嗵嗵的敲打着僵硬的黄土地面,宛如战鼓之声敲打在骑兵心尖,为他们平添心中胆气,而对于哈斯乌拉营地里的屠耆军来说,这却是搅扰他们美梦的死亡之音。
李欣马少人快又有内应,几乎瞬间就冲入了哈斯乌拉的营地。
三百骑兵立刻在他们十夫长的带领下,分成三五成群的若干小队,他们的第一选择不是杀人,而是利用手中的火把和预先准备的火油,点燃敌人的每一顶帐篷。
同是匈奴人,自然知道自家帐篷大多是毛毡制成,一遇上火便无法轻易扑灭,加上夜晚的大风助火,火势瞬间就蔓延到了哈斯乌拉整个营地。
阿古达木一进营地,立马在塔拉的带领下率人直扑营地的临时马场,利用火焰恐吓,将马场的上千匹战马全部放跑。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断了哈斯乌拉全军的后路,就算你能逃跑,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
李欣手握利剑纵马冲进了哈斯乌拉大营,梦中惊醒的屠耆军士四处奔逃,一个个成了骑兵铁蹄下的祭品,车寻则寸步不离的紧随着李欣,充做护卫。
李欣挥舞着手中利剑冲向最近的屠耆兵,屠耆兵满脸惊恐,脚上只穿着一只靴子,显然是刚被惊醒不久。
眼见李欣的剑就要刺到眼前,屠耆兵知道逃脱不了,竟然起了拼命之心,满脸狰狞的抽出一只扎在死人身上的长矛,带着腥臭的鲜红矛头直奔李欣胸膛刺来。
此时李欣脑海里一片空白,往日的训练技巧早就抛之脑后,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挥剑将屠耆兵的矛头挡开。
李欣催动胯下战马狠狠撞在屠耆兵身上,只听嗵的一声重物坠地,屠耆兵被撞飞了两米还远,口中颤巍巍吐出鲜血,显然这一撞没有能给他个痛快。
收起慈悲心,李欣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纵马向前对着失去抵抗力的屠耆兵挥起剑锋。
屠耆兵胸膛中剑,滚烫的鲜血喷洒在李欣身上,瞬间鲜血浸湿他的皮甲,血腥味冲击鼻腔,前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的李欣此刻杀人了,茫然和恐惧充斥着他的心。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溅满鲜血的身上,温热的血液冒着热气被寒风吹散,僵硬的李欣被冻了个激灵。
在李欣发呆时,不是车寻为他挡住不断涌来的屠耆军,仅仅这发呆的功夫李欣铁定分尸当场。
战斗还在继续,哈斯乌拉被喊杀声惊起,冲出主帐的他眼见敌军偷袭,细看下敌军人数不过百人,心中大定,一面迅速的组织屠耆军进行抵抗,另一面派人前去取马,毕竟骑兵只有在马上才能发挥最大战力。
可惜李欣却没有给哈斯乌拉这个机会,在率军冲击哈斯乌拉营地前,早有哨骑将消息递给了临时营地内久候的七百骑兵,一接到消息,朝鲁立刻带骑兵直奔哈斯乌拉的营地而来。
听着身后喊杀声的增多,被鲜血染红的李欣知道援军来了,滚滚而来的马蹄声,则击毁了哈斯乌拉营地内所有屠耆军的抵抗之心,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无情压来,风卷残云般的席卷整个哈斯乌拉营地。
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在朝鲁带骑兵赶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卯(5-7点)时战事结束。
此役李欣手下骑兵损失了两百多人,其中的一百多人是最先和李欣冲进哈斯乌拉营地的那三百骑兵。
望着躺在地上被冻僵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李欣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水,他们中有的人昨天还和自己一起训练、谈笑,今夜却只能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永远长眠。
屠耆军此役除了侥幸逃脱的百人外,其余五百人战死,三百人被俘虏,就连哈斯乌拉本人也在塔拉的带领下被阿古达木擒住。
看着被捆成粽子般带上来的哈斯乌拉,回到临时营地调整好心态的李欣不禁感叹,到底是有人好办事,那个时代都一样。
李欣没有对哈斯乌拉进行劝降,因为他知道会徒劳无功,从塔拉口中得知,哈斯乌拉是忽室尔的好友加死忠后,他就绝了这个心思。
不过李欣也不可能将这个千辛万苦才抓到的人放走,他打算和忽室尔进行人质互换,用哈斯乌拉换回塔拉在忽室尔手中的家眷,当然还有阿古达木的未婚妻。
李欣将这个心思说出来引的阿古达木和塔拉两人的报效之心蹭蹭上涨。
毕竟刚开始为李欣办事可以凭一腔热血和报恩之心,但李欣却不能总靠这两者来用人,人总是自私和善于忘记的,只有不断给他们上升的空间和更好的生活,才能将这些人才全部笼络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欣在临时营地收拢残部,打扫战场的时候,后半夜哈斯乌拉手下残兵就将兵败的消息传到了葫芦口忽室尔的宿营地中。
忽室尔得到消息的时候震惊万分,本来还为吵醒自己美梦而发怒的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哈斯乌拉兵败直接导致自己和冒顿之间的兵力差距瞬间缩小,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他,现在和冒顿重新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忽室尔很关注九原冒顿的发展,他知道全军披甲的冒顿军将自己人数的优势,拉近到荡然无存。
哲塔午台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表现出震惊,他早就到了那种喜怒不露的境界了。
不过冒顿这招却让哲塔午台波澜不惊的心中泛起了好胜之心,他们就像两个棋手,一面倒的局势总会索然无味,而旗鼓相当后的胜利,才愈发像甘露般甜美。
思索片刻,哲塔午台直接下命令道:“立刻集合全军,我们今夜不做修整,现在直扑冒顿在九原城外的营地,此时他们精锐尽出,留下的必定是一座空营,只剩下老弱的营地,就算我们是疲兵也能胜。
只要我们拿住冒顿军的家眷,冒顿军心必然不稳,到时候这场战争我们依旧占据主动,就算到了最后不得已时,互相交换俘虏也不是不可以,最差也能保住我们大部的兵力。”
忽室尔一听立刻焦躁的问道:“去九原偷袭冒顿的营地?老师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冒顿大营不远处就是秦军大营,我们贸然进攻会不会引来秦人的怒火。”
哲塔午台摆了摆手将侍卫打发下去,苦笑道:“难道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原来准备和哈斯乌拉合兵一处靠着优势兵力夹击冒顿,那样在九原就会形成一个既定事实,秦人为了九原的稳定只要我们不踩过底线,大秦肯定不会对我们大动干戈。
现在冒顿出其不意断我一臂,和背靠大秦的冒顿相比我们已经落了下风,如果不趁冒顿不在的机会,去冒险抢占营地里的家眷人口,将冒顿手里的俘虏换回,兵力、大势都不如的情况下我们就只能弃盘了。”
忽室尔面露狰狞,狠狠的喝道:“可恶!又是秦人,九原本是我大匈奴的,何时处处都要仰仗秦人鼻息,气煞我也!”
怒虽怒,但忽室尔此时心中同样明白事已至此,他只能按着哲塔午台的法子来。
因为这里现在是大秦的九原,有着二十万秦军精锐的九原,就算是哲塔午台这些自诩强大的东胡人,同样不敢小觑大秦,在大秦的东北夹着尾巴做人。
无他,因为大秦泰山压顶般灭亡了东胡打了百年都不敌的宿敌赵国和燕国。
两国都可以轻易将东胡挡在长城以外,更何况强过两国百倍的大秦。
前段时间东胡的好邻居匈奴人,就帮东胡人试了试大秦这谭水的深浅,很可惜几十万匈奴骑兵连个水花都没有泛出来,就被大秦以雷霆万钧的方式击败。
现在的匈奴只能徘徊在大秦边界仰人鼻息,放下所有的尊严为大秦打工糊口,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忽室尔没了怒气,心里只盼望大秦不要插手,而哲塔午台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侍卫立刻领着命令去集合人马,待全军齐备,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立刻披甲上马,乘着夜色直奔九原城外冒顿大营而去。
第七十章 思顾虑李欣夜难眠,入瓮中九原三分天
李欣骑马回到营地,东方已晨曦初露,阿古达木和朝鲁收拾哈斯乌拉营地的残局,他得空小憩。
刚打了胜仗,李欣辗转在柔软的毛皮上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经历了第一次手刃敌人的洗礼,现在一闭眼,死在剑下的屠耆兵就像活了般,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着他的死亡。
喷在身上的鲜血,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清洗褪色,鲜红的血染红了天,红的鲜亮,红中带黑,李欣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们散发的余热。
躺着的李欣猛地睁开双眼,强迫自己想些别的,脑海里回忆起昨天下午与胡商摩柯末、赵炎会面的场景。
如果当时不是叫赵炎的小汉奸将他点醒,说不定现在马革裹尸的就是自己了。
眼见睡不着,李欣索性起床处理起事情来,战后见过哈斯乌拉后,手下众人散去各司其职,而他带着怀疑亲自去问讯了第一个发现摩柯末商队的哨骑。
在哨骑反复的回忆下,李欣得到了答案,摩柯末的胡商队是专门在商道上等着他。
有意而来,李欣脑海里来回思索,出于好心?呵?这个理由在上小学的时候说不定他就信了。
而现在这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借口,他到底是提前算到了我的计划,还是将我引入另一个陷阱。
越想越觉得不安,李欣潜意识里将睡意无情驱逐,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李欣不得不敏感起来,最终李欣决定去找这个叫赵炎的年轻人一探究竟,毕竟此时在临时营地,千骑护卫,优势在我。
说干就干,李欣三两下蹬上靴子,向赵炎住的帐篷走去。
一走出帐篷,李欣便被冷风吹了个激灵,好在临时营地并不大,赵炎住的帐篷离他的主帐不远。
因为刚刚打了胜仗的缘故,营地里忙碌异常,一队队巡逻的骑兵警戒着,在他们看来鏖战一夜的大王子,大早上居然还不辞辛劳的出来查岗,这是对他们极大的重视,一个个胸膛都挺了起来,而李欣则或点头,或微笑,回应着骑兵们的尊敬。
来到安置赵炎的帐篷,本来想好问询的李欣却有些忐忑,现在天色还早,冒昧打扰赵炎,会不会非常失礼,李欣可知道赵炎是和母亲住在一起。
在赵炎的帐篷前迟步不前,李欣陷入了两难,进似乎有些冒失,退又于心不忍。
就在李欣踌躇时,帐篷里传出赵炎的声音:“既然王子殿下都到了舍下,为何吝啬进帐一叙呢?”
闻言李欣面色一惊,这赵炎真能掐会算不成,压下心中震惊,李欣想了想在自家门口,岂能怂了。
如此也好,没了顾虑,正了正甲胄李欣掀帘而入,笑道:“赵兄怎知小王前来,莫非赵先生真如胡商摩柯末所说,能掐会算不成?”
“王子倒是坦荡,想什么就说什么。”赵炎伸手示意李欣坐下,打趣道:“小计尔,炎自幼宛如璞玉,耳聪目明,听力是比一般人好上不少。
能引起巡逻将士频频驻足行礼,炎想在此大营之中,除了王子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一人能拥有这种影响力了,如果有,王子可要小心了。”
观察入微,李欣心中为赵炎印上了戳。
赵炎的嘴不饶人,居然暗讽自己掌军不明,璞玉?是暗示我来晚了吗,而且那有在人前就自夸耳聪目明的,自大,李欣再次为赵炎印上了戳。
走进帐篷气温自然暖和不少,看见赵姬李欣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赵姬抿嘴一福算是回应。
长辈在此,李欣收敛了几分脾性,笑道:“赵兄到底是能掐会算,小王佩服,既然赵兄有如此神技,想必赵兄早就猜出了小王来意,不若劳烦赵兄费心,直接为小王解惑可好。”
说话间李欣暗哼,你不是牛吗?那就猜给我看,是骡子是马,遛一遛才知道真假。
赵炎莞尔,答非所问,道:“王子与小人地位悬殊,尊卑高低分明,炎怎么当的起王子称兄,不妥。”
李欣眉毛一挑,暗道这小子还是个不好相与的难缠人,能在意眼前尊卑,出身定不是普通的黔首百姓,怕只有落魄士人才会有如此敏感的心。
称谓在李欣看来意义有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听清楚赵炎来此的真正目的。
转念间,李欣笑道:“小王在匈奴身为王子,故有名冒顿,父母之命不能随意违背,但小王自幼仰慕南国文化,所以按南国风俗另起一名,取木子为姓,欣欣向荣之欣为名,赵兄可以称小王为李欣或者李兄皆可。”
“好,王子快人快语,那赵炎就大胆称王子为李兄了。”
赵炎见李欣服软立刻打蛇上棍,对自己这种有出身的士族来说,现在也许就只剩下这些惨薄的尊严了吧。
而李欣对于称谓的不在乎,恰恰从另一方面照顾到了赵炎心中那微薄的尊严。
这使得赵炎对李欣的感官好了一点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想得到赵炎的真心投靠,这一点显然还不够。
李欣同样意识到了赵炎微妙的变化,他知道赵炎不是摩柯末胡商出身,商这个年代被视为最卑贱的行当,不然吕不韦就不会弃商从政,创造一番传奇了。
回忆赵炎的种种表现,可知他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位士。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赵炎是士,那么接下来的谈话李欣可就得打起精神了,因为他需要一位真正的士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李欣在脑海变换着心思,赵炎直言道:“李兄此来怕是为了赵炎而来。”
李欣不言,耐着性子等待着赵炎的下文。
赵炎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一旁的赵姬诧异,急性子的儿子今日如何耐得住性子。
虽然赵姬心中疑问,但她不做言语,只是轻声的走出了帐篷,她知道儿子和匈奴王子谈论的事情,作为女人还是避开的好。
为李欣倒上一杯薄酒,赵炎笑着说道:“李兄认为战后九原的局势如何?”
“战后?是今夜战后,还是?”
李欣话还没说完,赵炎便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道:“是屠耆军和廉颇军都被剿灭后。”
闻言李欣眉头微皱,现在屠耆军还未灭,自己今夜夜袭只是断其一臂,此时谈论剿灭屠耆军还为时尚早,赵炎说战后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
李欣是个实在人,总觉得到了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而在碗里和锅里的都还是未知之数,而赵炎的想法直接跳过了锅碗,这是直奔买菜市场去的节奏。
心中暗叹一声好快的节奏,李欣按着赵炎的心思往下想,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可捉摸。
望着皱眉沉思的李欣,赵炎不急,只是小口的抿着酒,默默等着李欣作答,他想看一看这位有可能让自己投效的匈奴王子,野心究竟有多大。
思虑片刻后,李欣沉声说道:“战后九原三分。”
“哦?李兄不妨细说,炎洗耳恭听。”
“不论怎样,大秦依旧是九原无可匹敌的霸主,在九原完成制郡设县前九原三分,待郡县设立官府施政,九原便只有大秦。
如今,第一股势力便是代表着大秦军方势力的蒙恬,他身为大秦上将军,手握二十万秦军锐甲是九原当仁不让的霸主。
第二股势力是随着郡县设立新崛起的九原官方显贵,随着九原制郡设县的进行,这股势力的实力会迅速增长,他们为首的,应该是此次从咸阳赶来的赵高和他身后的大秦丞相李斯。
第三股势力是九原本地的豪强,他们是地头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秦虽然霸道,但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九原人来说却是不惧。”
赵炎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立刻鼓掌赞道:“善,大善。”
李欣所言和他心中所想居然不谋而合,虽然还有不足之处,但短时间能想到此实属不易。
李欣则不为所动,出征时从王离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端起案上的酒润了润嗓子,李欣静等赵炎后话。
“那不知李兄将何处呢?”
“北上漠北。”
赵炎轻轻点了点头,面前这位匈奴王子头脑清晰,对于大局的把控力很强,野心更是不小。
北上漠北可是一条充满艰辛与诱惑的路,能舍弃九原这个对他来说是安乐窝的地方,可见他没有被眼前的局面迷惑。
在赵炎看来,再过不久九原将会演变成这世上最凶险的战场,因为这里将决出大秦这个巨无霸帝国的储君。
对于现在弱小的冒顿来说,他的存在,对任何一方都如鸡肋般,巨人间的战斗他插不上脚,留下只会徒增变数,还不如早早离开这个权利的漩涡,去漠北早做打算。
而且从自己逃出胡堡时得到韩遂的帮助来看,六国遗族们也耐不住寂寞,将手伸到了九原,帮助冒顿剿灭马匪,不过是为了将搅混的九原这潭水重归于静,而且还是表面平静,有些时候平静的表面可是最好的遮羞布。
相较于刚来的秦人,在九原经营了几十年的赵人、燕人带领下,六国遗族会在九原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他们会联合九原当地的豪强,组成一股连秦人都不敢轻易动心的势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人在九原的时间终究太短。
认可了李欣的赵炎起身对着一拜,道:“王子在上,请受赵炎一礼,刚刚炎有失礼之处,烦请王子多多包涵。”
从赵炎称谓上的改变,李欣明白两人的试探期终于过了,自己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赵炎的认可,虽然他只是名小士,但李欣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势力呢。
扶起赵炎,李欣恭敬的说道:“欣接下来该如何走,烦请先生教我。”
说着赵炎和李欣起身时四目相对,片刻两人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从刚开始见面谁也看谁不顺眼,到现在两人王八对上绿豆,时间仅仅过去了六个时辰而已。
第七十一章 想三步抢占胡堡,进空营转变心态
听着赵炎战前对廉颇军的侃侃而谈,李欣心中可谓惊涛拍浪。
要是廉颇军真按赵炎所说,放弃自己这个香饵,直扑九原的部族老营,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都是事后,但李欣的后背还是忍不住发凉。
这招又狠又准,打在了李欣的七寸上,现在有廉颇军的前车之鉴,对赵炎的谋划,李欣打心底里佩服。
李欣急道:“那此时的屠耆军如何?赵兄不妨为我分析一二。”
知道这是李欣的考较,有了投效之心的赵炎自然不敢马虎。
想了想后,赵炎说道:“从上次廉颇军和屠耆军结盟送粮的事情上来看,屠耆军中必定也有高人指点。
此时哈斯乌拉战败的消息,应该早就通过败兵,传到了屠耆军耳中。
按李兄从俘虏口中所得,和炎对廉颇众匪的了解,如今屠耆军按计划必定已经将廉颇军击败。
得到我军突袭哈斯乌拉得手的消息后,为了继续掌握对我战场上的主动,他们肯定会连夜轻骑奔袭李兄在九原城外的大营。
因为在他们眼中,李兄主力在外,大营宛如一座空营,疲兵也能胜之。”
说到这里赵炎便想劝李欣立刻回军,与秦军一起前后夹击去偷营的屠耆军,却见李欣听后虽然面色有变,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异常。
李欣的反应自然出乎赵炎预料,而此时李欣心中则庆幸万分。
战前心情惴惴不安,让他对一切都小心部署,出发前他早早就派呼楞尔乐带着印信去了秦军九原大营。
现在他在九原的老营,除了散落的帐篷和木栅栏外空无一物,屠耆军这次怕是要扑个空了。
心里有底李欣自然面上不慌,望着面前赵炎的满脸狐疑,李欣笑着将自己的战前准备告诉了赵炎,当听到李欣早已牵营的时候,赵炎不禁感叹这人的运气为何如此之好。
既然部族老营方面不用愁了,赵炎用酒杯推演,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李兄可是准备对偷袭失败的屠耆军动手?屠耆军长途奔袭,将士必然疲惫,半道而击,必定大胜。”
李欣摇了摇头,这次他决定放忽室尔的屠耆军一马。
这可不是李欣顾忌什么兄弟之情,而是经过了自己的考量。
刚刚经过大战损失了两百骑,李欣现在手中只有不到八百骑兵,此时忽室尔虽然是长途奔袭后的疲兵,但骑兵数量还是远在自己之上,李欣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压在秦军身上,在不占决定优势的情况下,李欣不想妄动兵戈。
况且在九原他需要一个对手,更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继续在外统兵征战的借口。
现在李欣和屠耆军的战略主动权互换,着急的不应该是他。
知道现在是需要好好谋划的时候了,将赵炎面前的酒杯斟满,李欣诚恳的问道:“赵兄不妨替我谋划谋划,与屠耆军的战事,容日后再议吧。”
赵炎那还能瞧不出李欣的心思,不禁暗道狡猾,不,应该是高明。
扶着下巴想了想,赵炎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军转战胡堡城。”
一听胡堡城李欣有了意向,自己确实需要一块地盘,要是可以把胡堡城打造成后方,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如此部族会得到长远的发展。
眼见预想不错,李欣连忙催促道:“快说说。”
赵炎接着说道:“此时的胡堡廉颇军战败,实力大不如前,而且此时廉颇军中少俊杰,可轻取,此其一;
胡堡南通大秦,北连匈奴,对其它人来说都只是个小小戍堡,价值不大,宛如鸡肋。
但对王子来说却是宝地,胡堡城易守难攻,进可经略九原,退可远走草原,实在不济还能依靠来往的商队收税,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廉颇军就是靠此豢养了两千军士,此其二;
李兄在九原虽为秦官,但终究不如老秦人,如今九原马上就要变成是非之地,早走胜于晚走,此其三。
综上三条,炎建议李兄直取胡堡城。”
有谋士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赵炎为当前的李欣量身定做了一套发展计划,地利、政局、财源尽皆包含。
眼见李欣点头,赵炎作为谋主眼见自己的计策能被采纳,心中自然高兴,又道:“李兄既然决定采用炎的计谋,那就要速战速决,因为屠耆军中的那一位,也不是泛泛之辈,眼见偷袭不成,他必定会率军与我军争夺胡堡城,不然此次屠耆出兵,可真的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事不宜迟,李欣直接起身,带着赵炎走向了帅帐,毫不拖沓直接下令巳时(9-11点)全军开拔,直扑胡堡城。
李欣率军赶赴胡堡城,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率领着屠耆军却马不停蹄赶了一天路,直至傍晚时分,他们才人困马乏的赶到李欣的九原老营外。
眺望着远处上千顶帐篷围着的大营没有丝毫防御,面露疲惫的忽室尔和哲塔午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连夜赶路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事不宜迟,哲塔午台左手拽缰,右手用马鞭指着前方的营地,侧头望着身后疲惫不堪的骑兵,大声吼道:“勇士们,敌人的老营就在前面,营地里的骑兵和男人都还在百里之外,大营里面有无尽的财富和女人,今日只要谁抢到就是谁的,勇士们给我冲。”
哲塔午台太了解人心,他的话宛如魔咒般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本来吃尽风霜的屠耆军,早没了打完廉颇军的趾高气扬,现在哲塔午台一句话,却再一次将他们内心中的欲望勾了出来。
脑海里想着无数的财富和女人,屠耆军的骑兵们士气大振,再加上没有防御的营地,这更助涨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一声令下,屠耆军宛如千匹野狼般,在雪原中嘶吼着冲向了冒顿大营。
随着大批屠耆军冲入冒顿大营,他们脑海中四散奔逃的牧民,惶恐尖叫的女人,受到恐吓直发哆嗦的畜群都没有出现,只有千顶帐篷依旧矗立在空旷的雪原上,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兴高采烈的屠耆军仿佛被人在兴头上迎面泼了一桶冰水,顿时冷场了下来。
这种冷场却像无数的巴掌打在了哲塔午台脸上,他是屠耆军真正意义上的大脑,就连屠耆军的主人忽室尔都得听他安排。
在他的带领下屠耆军却被冒顿牵着鼻子走,在寒冬千里奔袭本就是受罪,现在却发现自己不仅受了一夜的罪,还像只愚蠢的傻袍子般被人溜着走,愣是脾气再好的哲塔午台也是愤恨的将手中马鞭摔在了地上。
哲塔午台扔鞭的行为,无形的宣告了在与冒顿的这次对弈中,他们先输一局。
其实本来哲塔午台偷袭冒顿大营肯定会有些收获的,但殊不知李欣把迁营的任务留给了呼大爷。
呼楞尔乐可是出了名的李欣忠仆,怀着李欣的就是他的,其他所有人的都是李欣的原则下。
细致的呼楞尔乐将营地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带到了秦军九原大营里,而李欣给呼大爷的命令则是将人带过去就好。
没想到呼大爷超额完成了任务,不过这可苦了大营里的魏觅,这么多妇孺老弱安排起来着实费事。
闲话不聊,虽说哲塔午台气归气,但这点风波他老人家还是能挺得住,他直接下令焚毁了冒顿大营解气,然后直接下令回军,他打算先离开秦军的卧榻之侧,再做打算。
骑在马上哲塔午台阴着脸皱着眉,如果有人还认为哲塔午台是在独自生闷气,那就错了。
此时哲塔午台得头脑万分清晰,挥手叫过来忽室尔,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选好的宿营地,说道:“小王子,今夜我们在此地宿营,明日我们赶赴胡堡城,先将胡堡城握在手里再说。”
忽室尔迷惑的望向哲塔午台,疑问道:“胡堡城,老师是想?”
“胡堡城地利位置优越,对我们今后在九原的发展有利,占领胡堡城,我们才能和冒顿进行长期的对抗。
到时候再联络那些九原豪强将冒顿挤出去,甚至葬送掉他在秦人手里得到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期对抗,联络豪强,遏制冒顿,这些词眼在忽室尔眼中万分刺眼,如今单凭屠耆军的力量,居然奈何不了自己的好哥哥,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单于庭分部时自己五千人马在两次战争后折损大半,反观冒顿虽然分部时只有一千人马,现在也有小损,不过无伤大雅,自己虽说剿灭廉颇军小胜一场,但对手毕竟不是冒顿。
忽室尔发现好像他与冒顿天生相克,一遇上就得不了好,难道真是运气?
略经挫折,忽室尔对老师哲塔午台的信心却一点都没有下降,他清楚老师的手段。
此时哲塔午台也收起了对冒顿的轻视,他要认真对待这位戏耍了自己的冒顿了。
屠耆军静谧的走在前往胡堡城的路上。
…
偷袭空营的屠耆军被李欣整整甩开了一天的时间。
摩柯末率着商队先一步离开了临时营地,他们毕竟是商旅不是战士。
赵炎选择留了下来随军,只是母亲赵姬,随着摩柯末商队去了比较安全的九原。
赶了一天的路,今夜李欣将临时营地扎在了葫芦口,望着残留在地上的鲜红血迹,乘着月光愈发的妖艳,残肢断臂堆满了葫芦谷口,屠耆军连夜偷袭李欣在九原的老营,所以并没有将战场打扫干净。
这给了李欣视觉冲击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屠耆军中那个神秘人究竟有几分本事见过才知道。
李欣带着赵炎、车寻和手下大将,亲自探查了屠耆军伏击廉颇军的战场,学习总是没有错的。
李欣甚至和手下用石块为车马,一起将当时的情况进行了复盘,揣摩着敌人的心态和战法,这对自己的提升可是不少,不了解敌人又怎么能打败他。
李欣万分认真的跟在车寻和赵炎身后,听着他们对屠耆军这一仗的看法。
第七十二章 探谷口晓知屠耆猛,走胡堡预留黑龙旗
夜色下望着宛如鬼境的葫芦谷口,探查了一圈后,火把光下,车寻率先开口道:“按廉颇军尸体遗留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一场屠耆军早有预谋的伏击战,地点和时间选的恰到好处,慌乱中廉颇军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只是单纯的被屠耆骑兵分割,屠杀罢了。”
勘查完尸体的朝鲁起身说道:“不错,屠耆军用兵之人老辣异常,且极度熟悉廉颇军的心里,故意将他们放出葫芦口,在相对开阔的谷外,利用突袭打乱廉颇军阵脚,待廉颇军崩溃,再派马队追杀,所以满地的廉颇军尸体,大多都是身后中刀、中箭,全部沦为了骑兵追击的刀俎亡魂。”
李欣面上装作一副风轻云淡,心里却惊叹不已,专业就是专业,和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就是不一样。
我眼中看到的是几百具廉颇军死尸,而在人家眼中却仿佛身临其境,宛如当时的旁观者,将一切看了个通透。
除了李欣这个不懂装懂的货外,还有一人也是风轻云淡的听着各方推断。
李欣是个小心眼的人,自己可以装,但放在别人身上可就不行了。
他不怀好意的点名道:“赵兄何必藏拙,不妨谈谈你的看法。”
众将带着疑惑的眼光望向赵炎,他们猜不出自家王子为什么突然就将摩柯末商队的这个小子带到身边,还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军中一直是论资排辈,这个刚加入的小辈要开口,可还不够格,李欣用眼神压下了众人的疑问。
赵炎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李欣这是在帮他尽快融入集体,这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赵炎莞尔一笑,抱拳道:“各位将军,依小子愚见,事情应该是这样,昨日清晨廉颇军就出了胡堡,按廉颇军常规行军速度来算,行至葫芦口应该过了午(11-13点)时。
廉颇军主李轻车多疑,入谷时必定会多派哨探小心探查,这肯定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天寒地冻士卒必生不耐,李轻车为了安抚军心定夸下海口,激励疲懒的士卒出谷宿营。
待廉颇军出谷宿营时放下戒心,此时屠耆军突然左右杀出,廉颇军大乱,李轻车志大才疏,统五百士卒已是极限,两千人马在他手中不是助力反成累赘,士卒无人聚心,一盘散沙尔。
反观屠耆军出击的时机和伏击的地点都选的恰到好处,廉颇军士卒疲懒训练不足,屠耆军上下用心张网已待,双方高下立判,廉颇军安有不败之理。”
“善。”
李欣兴奋的喊道,赵炎的话宛如身临战场,料事如神,真是堪比后世诸葛亮,呸,不对,应该是诸葛亮堪比他。
可惜李欣的盛赞却起了反作用,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欣手下军将朝鲁年纪最大,也最老道,洪声问道:“小子,你所说都只是妄自猜测罢了,要让人心服,怕是还要解释一番才行。”
赵炎早就料到众人会有疑问,紧接着解释道:“按廉颇军的尸首来看,可以大致推断出死亡时间,在昨日下午时分。
小子曾在廉颇军中待过一段时间,熟知他们的行军和训练,按胡堡城到葫芦谷的路程,不难推算出他们的出兵时间。
至于士卒的疲懒和匪首李轻车的能力,自然也是小子在胡堡城时看出来的。
至于屠耆军对时间和地点的把控,我想各位将军都深有体会,小子在这里就不多言了。”
赵炎的话有理有据,让大家挑不出毛病,不过有时候完美的答卷并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赵炎见朝鲁他们都闭口不言,自知要融入这个小集体并且得到大家的承认还需要些时间。
芥蒂这个东西平时无所表示,但要到了真正关键时刻却是要命的东西。
晚风袭来,吹的李欣一行人浑身带寒,眼见探查的差不多,李欣笑着准备带众人回营。
赵炎向手里吹了口热气,笑着打断了大伙的回程,出言道:“李兄,不妨我们俩来打一赌如何?”
本准备回去的阿古达木等人立刻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他们心中早就对这个瘦弱的南人充满了敌意。
在他们看来,除了击败他们的秦军,没人能在勇力上得到匈奴人的承认,更何况是赵炎这样的书生。
在匈奴人眼里没有士农工商这些分类,匈奴人只服强者,而赵炎与冒顿兄弟相称,这可触碰了这些丘八们的底线,我们只是大王子的手下、仆从,你凭什么能和大王子称兄道弟。
李欣拿不准赵炎想干什么,不过从和赵炎的接触来看,他不像是无地放矢的人。
李欣笑道:“既然赵兄有此意,冒顿敢不从命,怎么说?”
赵炎见李欣首肯,指着葫芦口说道:“葫芦谷口地形易守难攻,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为过,李兄想直取胡堡城就必须扼此要地。
炎料屠耆军偷袭九原老营不成,至多两天必定返取胡堡,不如李兄就和赵某赌一赌,这堵截屠耆军需要多少将士吧。”
谁知李欣还没说话,一旁的阿古达木就瓮声道:“两天,你这南人娃娃好大的口气,难道屠耆军是你家的不成,你说他几时来,他就几时来啊。”
李欣见阿古达木又要犯浑,立刻瞪了他一眼,笑着打圆场道:“赵兄勿怪,这头倔牛的倔脾气又犯了,改天我给他好好紧紧皮。”
赵炎莞尔,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说道:“李兄不必如此,想来阿古达木将军也是个爽快人,既然我和李兄赌了一手,也不差再加一个阿古达木将军,再加一注就好。”
阿古达木心中不服,望着赵炎哼道:“小子,这可是你说的,别说阿古达木占你便宜,两天内,要是屠耆军来了这谷口,我阿古达木为你牵一年的马。”
李欣眼见阿古达木作死,心中苦笑,这都是什么事,以赵炎的狡猾,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会和你赌?
周围的朝鲁、车寻等人也是默不作声,李欣知道他们是在推波助澜。
看着腹黑的一帮手下,坑害着老实巴交的阿古达木,作为阿古达木的好上司,李欣无耻的默认了。
眼见阿古达木和赵炎击掌为誓,事成定局,李欣也不好再反对。
看着赵炎,李欣问道:“既然要占葫芦口拒敌,赵兄需要多少人尽管开口。”
赵炎笑着摇了摇头,自信笑道:“赵某只需一面旗即可。”
一面旗?
不只李欣,就连车寻和朝鲁都觉得赵炎托大了,靠一面旗子去退屠耆军?
阿古达木见赵炎大言不惭,立刻嚷着要看赵炎出丑,而其他人则纷纷装死。
看着目光灼灼的赵炎,知道他此时需要信任,李欣点头同意了,他也很想知道,赵炎到底是怎么靠着一面旗子,去退屠耆军几千大军。
李欣为了迁就阿古达木和赵炎的赌注,特意将阿古达木留在葫芦谷口,看看究竟两天的时间内,屠耆军到底来还是不来。
阿古达木不信邪,豪爽的答应,留了下来。
第二天随着葫芦口竖起了一面大秦黑龙旗,在烈烈寒风中,李欣带着骑兵向胡堡城方向奔去。
为了防止赵炎变赵括,保险起见,李欣瞒着众人,私下里留下了一百骑兵给阿古达木。
这并不是李欣不相信赵炎,他只是想将那种不确定的因素降到最低罢了。
这留下来的一百骑兵,那怕赵炎计策失败,凭借着葫芦口的地形还能抵挡一二,最不济也能将敌袭的消息传到胡堡城下,让自己有所防备,不会被人前后夹击。
望着李欣远去的人马,站在高处的阿古达木对着留下来的百骑抱怨道:“大王子太过小心了些,那个南人的话说信就信,今天看某阿古达木拆穿他的把戏。”
余下的骑兵都是匈奴人,他们可不懂什么计谋,只是在训练下将服从命令这一条深深烙在了心中。
但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在他们眼中自然站在同为匈奴人的阿古达木这边。
阿古达木未来的大舅哥塔拉也被李欣留了下来,在李欣看来塔拉要比阿古达木稳妥、狡黠的多。
听着阿古达木的抱怨,年长的塔拉伸手拍了拍阿古达木,笑道:“大王子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我都是大王子的军人,大王子怎么说就怎么做总没错,图娅可还在忽室尔王子手中,你可不能犯浑,坏了事,按照大王子说的做吧。”
虽然心中对新人赵炎能得到大王子的赏识有些吃味,但阿古达木还是能分清主次。
他摸了摸胡子上的霜渣,笑道:“省得,省得,不管屠耆军这两天来或不来,我阿古达木就像一根木桩子般,死死定在这葫芦口。”
话罢阿古达木一挥膀子,大声对着留下来的骑兵高喝道:“兄弟们,大冷天的都下马活动活动,咱们也学学南人的手段,找些石头、木块在谷中给某砌上一堵墙。”
“嗨。”
随着骑兵们的应和声,葫芦谷内立刻掀起了一场建墙热。
出人意料的是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率领着屠耆军,正快马加鞭地向着葫芦口飞奔而来,他们比赵炎预料的两天时间,整整快了一天的脚程。
原来意识到胡堡城将是接下来参与九原内斗的重要筹码后,哲塔午台怕夜长梦多,直接将屠耆军再次分兵。
分出了一千精锐,骑双马甚至是三马,加速直奔胡堡城,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却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第七十三章 通胡堡路上争议,战城下赛罕显威
李欣率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赵炎的指点下细心观察着通往胡堡城路上的沿途点滴,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和部族都要生活在这里了。
心里李欣想做一次大胆的尝试,虽然结识赵炎短短几日,但这次对胡堡的进攻,他想让胡堡通赵炎来运筹,要是借此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自然最好不过。
放低马速,李欣和赵炎并马而行,笑道:“赵兄,此次攻占胡堡,我想以赵兄为主,不知赵兄可有把握?”
赵炎闻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李兄,此次攻占胡堡,如果想单纯的依靠劝降怕是行不通。
胡堡在李轻车死后,上层必定陷入混乱的争权夺利,可不论他们怎么争,怎么抢,能肯定的一点便是他们不会坐等胡堡城落入他人之手。
城中的廉颇军必定会拼死守城,否则一旦城破,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守户之犬最猛!
纵使现在廉颇军损失惨重,但凭借着胡堡城易守难攻的地利和城防,与我们周旋一两日易如反掌。
怎奈我军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这时间和人手,迟则多变,所以为了快速解决胡堡诸事,炎建议先狠狠的打一拳,再去劝降为时不晚。”
李欣听后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赵炎说的不错。
他们一行人中,论对胡堡的熟悉,赵炎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几乎在赵炎解释完的瞬间,李欣就打定主意要在打一场了。
派人将车寻、朝鲁、赛罕几人叫了过来,李欣决定临时开个碰头会,赵炎将胡堡的详细情况先进行了说明。
眼见马背上众人消化的差不多了,李欣才开门见山的问道:“诸位,胡堡城这一仗该怎么打?”
赛罕射的一手好箭,可以说箭无虚发,加上昨夜偷袭哈斯乌拉大营得手,心中对廉颇众匪更是不以为然,眼神里有了些许的轻敌。
他率先喊道:“大王子,按赛罕看来,连屠耆军都能轻易收拾了廉颇军,胡堡怎么可能挡住宰了屠耆军的咱们,大王子只需给赛罕一百骑,咱百骑破城易如反掌。”
李欣的战前会因为行军条件限制并没有隔离开来,再加上赛罕大嗓门,经他这么一吼,闹的是全军鼓动。
赛罕的话说出了这些匈奴骑兵的心声,在他们眼中廉颇军完全是低自己一级的对手,打他简直手拿把攥。
听着众人的鼓劲,赛罕不禁有了些许小得意,还很挑衅的望了望车寻、赵炎二人。
李欣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也明白赛罕想立功的心思,毕竟昨夜阿古达木为破袭哈斯乌拉大营立下了大功,作为和阿古达木同时进入李欣阵营的老人,私底下自然有比较之心。
竞争是好事李欣不会反对,而且赛罕的这番话,让他看到了手下将士们士气正旺。
作为统帅,也许领军打仗现在还不是李欣的强项,但他却拥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用马鞭将鼓噪的声音压了下去,李欣狠狠瞪了一眼自得的赛罕,笑骂道:“还一百骑兵?赢个哈斯乌拉你就找不到北了,要送死你自个去送死吧,对了,把老子的马留下,你要去胡堡城下送死,本王子绝不拦着。”
李欣的话顿时引来了一阵笑意,赛罕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学舌道:“大王子,咱还是不去的好,赛罕听先生的,听先生的,嘿嘿。”
不理装傻充愣的赛罕,李欣示意大家继续。
李欣处理事情的能力让赵炎和车寻眼前一亮,遇事能冷静下来的人必定会有一番作为,而既能冷静又能解决事情,这种天分是一个优秀统治者的必备。
此时要是李欣选择斥责赛罕必定会打击队伍士气,将士的士气关乎着战争成败。
但如果放任赛罕领军出战,败了同样对他们不利,显然李欣大事化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既提点了赛罕,又平息队伍里的骄气一举两得。
赵炎想了想说道:“赛罕将军说的强攻之法并不适合胡堡城,我军皆骑兵,不善攻坚,当以野战为先。
胡堡城作为戍堡本就是赵国为应对草原骑兵而建,防御措施相对完善,凭借我们现在的这点人马,强攻只会全军覆没。
那怕胡堡城上站着的都是老弱妇孺,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谁知道赵炎还未说完,一旁骑在马上不言语的朝鲁却突然打断了他,冷声道:“难道大匈奴的勇士在赵先生眼中,还不如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不成。”
赵炎刚想辩驳却被李欣放在肩膀上的手打断了,李欣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赵炎的话硬气说道:“赵先生的意思就是本王子的意思。
本王子要的是一座完好如初的胡堡城,不是一座残破,尸横遍野的胡堡城,你们听明白了吗,朝鲁你还有什么异议,嗯?”
朝鲁见李欣发火,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但还是立刻低头认错。
一旁的车寻却不经意间望了李欣一眼,在李欣的话中他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一座完好的胡堡城代表着什么,这可得让人细细回味。
李欣趁热打铁的说道:“接下来就让赵先生来布置此次对胡堡的进攻,本王子再次重申一遍,赵先生的意思就是本王子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嗨!”
李欣的话自然是奔着朝鲁、赛罕这些匈奴将领去的,两人连忙扶胸称嗨。
得到李欣大力支持的赵炎上前领命后,对着诸将开始下令。
行至胡堡城南门下的李欣军并没有搞什么列队攻城,而是直接在胡堡城南门的弓弩射程外,大摇大摆的扎起了营盘。
赛罕带着数十人懒散的在城门下叫骂,一副我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前几天葫芦口惨败的阴影还没有在胡堡内完全消散,守城的廉颇军如惊弓之鸟,还未待李欣军攻城,便慌忙的将消息递到了聚义厅。
此时聚义厅内早没了李轻车在时的奢靡和热闹,李轻车葫芦口惨败的烂摊子,短时间内在令狐苟的收拾下,也只是勉力维持,大局毫无起色。
令狐苟知道这还不够,但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到了现在令狐苟还没有完全掌控胡堡全城。
一个在李轻车时代豪不起眼的大胡子林豹,以李轻车旧将的名义接管了所有在胡堡城内驻守的老部下。
再加上侥幸逃回来的廉颇军,这股后李轻车时代的势力算起来也有小三百人马,与令狐苟自己在胡堡城内聚集起来的部下,在数量上相差无几。
之所以现在令狐苟能在聚义厅处理胡堡城事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李轻车惨败,让胡堡城内众人对李轻车以及其部下失去了信心,为了服众,林豹才选择了暂时隐忍。
听着传令兄弟带回来南门外胡人打来的消息,令狐苟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派人去叫了林豹,一行人神色匆忙的向着南门城墙赶去。
令狐苟一行人还没登上城墙,就听见城外赛罕的叫骂声,因为不知道城中的情况,赛罕只能将李轻车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令狐苟到是不在意,可林豹就不能不做出点反应了,他可是靠着李轻车的名义来凝聚人心,此时不出声,后面还怎么玩,这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
林豹怒红着脸,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墙头,对着城下的赛罕怒吼道:“大胆胡儿!竟敢侮辱我轻车哥哥,拿命来!”
说着林豹弯弓搭箭,使出了死力气才拉出一个满弓,顿时引来城墙上众人一阵惊呼。
嘣,弓弦如释重负发出低沉的颤声,飞箭直射城下叫嚣的赛罕。
谁知望见林豹射箭的赛罕连避都不避,直愣愣坐在马上,好像被林豹的突施冷箭吓傻了般。
熟不料林豹那只箭虎头蛇尾,飞到离赛罕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便一头扎下,摔在了硬邦邦的土地上,跳了跳后便没了下文。
眼见着自己的箭连敌人衣角都没碰到,林豹纵使脸皮再厚也不禁红起了脸。
他懊恼的将弓扔给了手下小弟,嘴中还不依不饶,对着城下的赛罕放狠话道:“胡儿!算你小子走运,爷爷昨晚劳累,今日手劲差了些,哼。”
还没等林豹将狠话撂完,只见刚刚还做吓傻状的赛罕突然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心有灵犀的跑了起来。
赛罕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冲到了落箭处,双腿夹马一个漂亮的侧身,伸手一捞便将林豹的落箭拾起。
随后赛罕契合战马的奔跑节奏,立起身子取出铁胎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只听嗖的一声,利箭宛如惊鸿,带着破音声射向城墙上的林豹。
当发现赛罕的箭是对着自己来的时候,林豹瞬间腿一软瘫坐了下去,只听噔一声,箭头没入了林豹头顶的土墙。
缓过神来,林豹后怕的摸了摸突然冷飕飕的脑袋,抬头一望赛罕那只利箭将他头顶的帽子死死钉在了土墙上,箭羽颤抖仿佛还在诠释着刚刚飞过来时,它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听着城下李欣军传来的喝彩声,本想先声夺人的林豹反倒被赛罕秀了一脸,本就士气不高的廉颇军士气瞬间跌入了低谷。
眼见令狐苟赶了过来,林豹立马爬起来吼道:“令狐苟把你的人马借给我,豹爷今天要出城和这帮胡儿一战高下!”
看着林豹被赛罕一箭射的失去了理智,令狐苟面露难色,刚想拒绝的他却被手下人拉了拉衣角。
现在胡堡城是两虎争位,既然一虎要作死,那也怨不得他令狐苟狠心了。
令狐苟连忙迎上林豹,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豹兄何必言借,刚刚只不过是胡儿侥幸射中,豹兄不必在意,至于出城痛击胡儿之事,且容你我二人细谈可好?”
林豹火脾气上来了,眼睛一瞪,硬声道:“怎么着,令狐苟你莫非怕了不成?”
第七十四章 赵炎用计败廉颇,幺弟挽弓射兄长
一听这话令狐苟立马拍着胸脯说道:“既然豹兄敢战,令狐苟也不是后娘养的,今夜胡儿远道而来,必定睡的死,不若我们廉颇军今夜趁黑劫营,一雪前耻。”
劫营?
林豹顿时眼前一亮,劫营是个好营生不假,但只要令狐苟将手里的人马借出来就行,至于怎么劫,那就是我林豹说了算了。
其实令狐苟同意出兵的原因不止这些,他望见城下胡营只有五六十帐,人数必定不多,跟自己从葫芦口逃回来兵马,同样需要一次胜利来扭转心态。
令狐苟和林豹两人说定后各奔驻地,自去准备晚上的劫营事宜。
至于城下赛罕的叫骂则听之任之,因为在他们眼中赛罕今晚已是死人一个。
隐蔽处,望着赛罕城下叫骂,瞧着置若罔闻,不动如山的胡堡众匪,李欣可为赵炎捏了一把汗。
身旁的赵炎却显得无比自信,他身上隐藏着一种兴奋的感觉,显然赵炎也在享受这种极压下的快感。
是夜,胡堡城外李欣营地里大摆筵席,喧闹声传出了老远,甚至连胡堡城内都听的一清二楚。
可惜胡堡城墙上守城的廉颇军卒们只能遥望着远处的敌军大营,死命的咽着口水。
前些日子的惨败导致胡堡城内粮食储备大大减少,守城的廉颇军卒们才能混个半饱度日。
军卒都只能混个半饱,其余胡堡城内的百姓想想也好不到那去,怎能像李欣这样大摆筵席,大吃大喝的败家。
闻着寒风夹带来的酒香和烤肉香,城上的廉颇军卒只能用力的用鼻子嗅一嗅,聊胜于无了。
心中不停的咒骂着,后半夜定要让胡儿好看,随后军卒们便蜷在了城垛下面,去躲避冬夜刺骨的寒风了。
林豹屋内,刚刚表面上还粗鲁不堪的林豹,此时却像是换了个人般,令狐苟想借刀杀人,他又何尝不是另有所图呢。
隐藏在令狐苟手下的兄弟,早就将其的一举一动探听的清清楚楚。
此时屋内还有他的二弟林朗,智珠在握的林豹走上前,亲昵的拍了拍幺弟林朗。
林豹笑着安排道:“朗弟,待为兄出城后,私下给你留下一百兄弟,你给为兄死死将胡堡南门控在手里,除非为兄亲自回来,否则谁来都不许开门,只要我们兄弟控住这唯一的退路,胡堡城早晚也得跟着咱们姓林。”
林朗年纪不大却因为是老幺,深受家里人照顾,林家虽不是豪门望族,但在胡堡也算是个富户,自小有大兄林豹罩着,林朗自然而然养成了跋扈脾性。
一听要干掉令狐苟,林朗立刻满脸戾气的跳了起来,狠声道:“大哥,何必为了令狐苟那小人去犯险,不若给小朗二十兄弟,小朗定将令狐苟的狗头献于哥哥案前。”
林豹听着弟弟的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杀令狐苟,为兄在令狐苟战败逃回胡堡时就杀了,何苦要等到现在,还特意将胡堡的治权让给了他。
你大哥我只不过是想暗中取胡堡之实罢了,那些劳什子虚名有什么大用。
今夜偷袭胡儿,一旦为兄拿下统兵权,他令狐苟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心情好留他一命,差了反手就是一刀,从今往后胡堡可就要跟咱们姓林了,哈哈....”
林朗也随着林豹笑了起来,眼神转动下,打起了鬼主意,他对令狐苟的俏媳妇眼热很久了。
林家两兄弟密谋,令狐苟和手下也在商量着对付林豹的法子。
计划很明确便是抢夺大军出城后胡堡南门的控制权,只要控制了南门,就可以说将廉颇军的后路牢牢掌握在了手里,对林豹和令狐苟双方来说,这是争夺胡堡的关键。
令狐苟将争夺南门的事情,托付给了随他从葫芦口拼杀逃回来的余霖,作为令狐苟的心腹,担当如此重任,余霖此时心中应该是振奋不已。
可惜余霖此时兴奋的原因却不是来自令狐苟的信任,从余霖不经意间看向令狐苟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是对待死人的戏谑,而堂上侃侃而谈的令狐苟对这一切却丝毫不知。
丑(1-3点)时,胡堡城南门宛如黑漆漆的大嘴,悄悄咧开了一条仅能容单人窜出去的缝隙。
缝隙中三两下窜出了十个令狐苟派出去的哨探,待哨探一出,胡堡南门立刻又快又急的关了起来。
自从上次在葫芦谷口被屠耆军打了个毁灭性的伏击后,令狐苟在用兵方面可谓谨慎万分。
这次保险起见他派出了哨探先去城外胡营里一探究竟,剩余的廉颇军则在胡堡南门靠城门的街道上枕戈待旦。
林豹望着左右晃动不安的令狐苟心中鄙夷,在他眼中大战前当镇定自若,在这令狐苟就已经先输了一筹了。
其实这也不怪令狐苟焦躁,没几天前才经历过生死考验,他现在被视为惊弓之鸟也不为过。
傍晚当林豹得知令狐苟将南门的争夺交给余霖时,心中更是大定。
余霖作为林豹的老兄弟,两人脾性相熟,前半夜一得到消息的林豹,立刻派人到余霖家里送去了整整一箱大秦铸造的半两钱。
对于胡堡城这种小地方而言,这已经是一笔不菲的巨款,足够余霖下半辈子在胡堡躺着吃喝。
派出去的哨探很快返回,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喜人,城外的胡人早已呼呼大睡,连夜间的守卫都很稀少。
营盘间只有少数的火盆照明,其余尽皆漆黑一片,非常适合夜袭。
令狐苟听后大喜,心道天助我今夜破胡,他立马转身跳上战马,下令进军。
胡堡南门被缓缓推开,廉颇军悄无声息的向着李欣大营慢慢靠来。
来到营外的令狐苟抬头一望,见与哨探所说无二,心中顿时振奋。
事不宜迟,令狐苟立刻拔出手中利剑,下令廉颇军出击。
顿时廉颇军喊杀声震天,带着如火的攻势迅速冲进了李欣大营。
势如破竹的廉颇军迅速突入大营,一个个火把扔向如待宰羔羊般的营帐,可惜望着燃起熊熊大火的帐篷,本该伴随军士的惨叫和四散逃命的场面却迟迟没有发生,哄闹过后大营内万般死寂,犹如空城。
令狐苟和林豹望着廉颇军士递上来穿着秦甲的草人面面相觑,大感不妙两人立刻意识到中计了。
连忙大喊着撤军,可惜廉颇军是由逃兵、马匪组成的军队,根本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撒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看着四散搜罗财物的廉颇军卒,令狐苟身感绝望欲哭无泪。
四散的廉颇军卒却被令狐苟和林豹这一喊喊慌了神,以讹传讹下一时间廉颇军内部大乱。
那些跟着令狐苟从葫芦口捡回一条命的军士更是惊弓之鸟,在他们的带动下,廉颇军竟然直接发生了溃败。
然而来时容易想走却难,营地周围突然升起火箭,得到进攻信号,埋伏好的李欣众人立刻从营地的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朝鲁由西向东而来,车寻由东向西,李欣亲自引兵由南向北,而赛罕直接领着骑兵断了廉颇军逃往胡堡城南门的唯一后路。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李欣的人马的喊杀声,瞬间场面两极反转,偷袭的廉颇军成了瓮中之鳖。
四周的喊杀声加剧了廉颇军的溃逃,令狐苟和林豹深感无力回天,在亲兵的拖拽下,慌忙的上马准备逃。
包围廉颇军的李欣军虽少,却都是精兵强将,娴熟的马术、严谨的军纪都透露着这只军队的与众不同。
与廉颇军一接触胜负立分,这次幸运女神也没有站在令狐苟身边,铁蹄的肆虐下很快林豹和令狐苟就沦为了赛罕的俘虏。
赛罕一瞧抓住两条大鱼,立刻绑着他们,向李欣黑龙旗的位置赶来。
林豹此时已是三魂七魄吓走了多一半,他那里见过如此阵仗,自己近千人的偷袭却被对方几百人摆平了,这对他内心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吓破了胆的林豹被匈奴骑兵拖着大呼饶命,而同样被拖着的令狐苟却像是认命了一般,默不作声,任由匈奴军士拖着他来到李欣面前。
李欣对马匪可没什么好感,盯着二人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谁为本王子打开胡堡南门,谁就能活。”
李欣此话一出,林豹立马跳了起来,连声说道:“某家可以,某家可以。”
李欣挥鞭示意左右放开林豹,林豹立马竹筒倒豆子般的解释,意思无非就是守卫胡堡南门的人是他亲兄弟,大将也是他的人,打开南门不费吹灰之力。
林豹见李欣一身秦甲还大胆的讨功,希望李欣能在上官面前为自己名言几句,容后再报之类的云云。
令狐苟听见林豹的话面如死灰,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余霖早就投靠了林豹,本想打开南门换自己一命的想法也随之消亡。
李欣和身旁的赵炎相视一笑,大功告成。
为了以防夜长梦多,李欣打算连夜接手胡堡,立马让赛罕带着林豹去打开胡堡南门。
林豹在赛罕的陪同下被带到了胡堡城下,短短功夫他脸上泥土新添,发上杂草未摘,一副落魄样子,这和刚出胡堡时的意气风发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胡堡城下,林豹大声向门上喊道:“城上的兄弟听着,某是林豹,叫林朗和余霖打开城门,迎接官军入城。”
其实林朗和余霖早就站在了城墙之上,但他们心中没底,手中只有两百老弱残兵,望着胡营火起到喊杀结束,败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更甭提救人了。
一听城下传来林豹的喊声,林朗、余霖两人脸色僵硬,大败坐实。
余霖见此知道大势已去,便想投了,带人开门。
却被身旁的林朗一把拉住,望着不解的余霖,林朗冷声道:“城下胡人尽皆秦甲黑旗,定为官军,余大哥知道秦法严苛,开门之后你我可都是受刑之人,挖鼻断足已是必然。
况且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任人摆布,余大哥难道不为自己想想。”
余霖闻之色变,自己干过什么勾当他心里一清二楚,真追究起来,想想秦法里的挖鼻断足之苦,惊声问道:“你待若何。”
林朗掩饰住对眼中鄙夷,拉着余霖的手安慰道:“余大哥不要担心,咱不开门不就行了。
胡堡历年加固城防,城下这些胡人想攻城还不够看,胡人的骑兵厉害不假,但还能跳上墙来不成,久攻不下,他们肯定会退兵的。”
余霖一听觉得有道理,立刻识趣的对着林朗施了一个大礼,既然决定联手,余霖也就没了顾忌,提醒道:“余霖当以郎兄马首是瞻,但郎兄的哥哥在胡堡影响力可不小啊,咱要想法子让他别劝降。”
林朗知道余霖在担心什么,成大事者怎么能在意小节,必要的牺牲还是要的,哥哥,林家的富贵还是弟弟来完成吧。
想到此处林朗眼中泛起狠色,面露狰狞,对着城下回应道:“底下的人听着,休要拿兄长的声音诓我,若真是兄长就请城下一观。”
林豹回身请示李欣,见李欣点头后,才拿着火把向城墙下走去。
来到城墙下,林豹高举火把,带着死里逃生的兴奋照亮自己的脸,大喊道:“幺弟,快快开门。”
不料迎接林豹的不是胡堡城的开门声,而是呼啸而来的箭矢。
嗖,一支利箭穿透了林豹脖颈,林豹应声倒地。
赛罕赶忙上去查看时,林豹嘴里吐着血沫,死的不能再死。
墙上一阵箭雨再射退赛罕。
远处李欣众人看的很清楚,射出利箭的人,正是林豹口中的幺弟。
第七十五章 黑龙旗假假真真,聪明人进退两难
眼见林豹中箭倒下,亲眼目睹了弟杀兄的惨剧,众人心中震撼难消。
在这个伦理统治一切的时代,林朗的所作所为简直等于自绝于天下。
城墙上林朗收起弓,颠倒黑白的大声吼道:“无耻胡儿!居然敢找人装扮大兄前来骗门,大兄定被你等所害,现在又假借大兄之名前来骗我,胡儿!我林朗与你们势不两立。”
林朗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引起了城上廉颇军的同仇敌忾之心,毕竟林豹在后李轻车时代对他们的影响不弱。
黑夜的掩护下,林朗杀兄这一幕只有身旁的余霖瞧了个清楚,不觉间他的衣服在寒风呼啸的冬夜里,被汗水浸的通透。
其实李欣对胡堡内的廉颇军并没有太多敌意,但在亲眼目睹了弟杀兄一幕后,他对林郎起了杀心,廉颇军中有坏人呐。
赵炎的计划并没有料到这突发的一幕,李欣知道这不怪赵炎思虑不周,有些事不是人力可控。
伸手拍了拍有些落寞的赵炎,李欣下令撤军。
随着林豹的死亡,作为最熟悉胡堡内情的令狐苟就显得重要了起来,李欣直接将他带进了自己帐中审问。
翌日清晨,在葫芦谷睡觉的阿古达木被守夜的哨骑推了起来。
正在梦中奚落赵炎的阿古达木被打扰,一脸不悦。
哨卫直接压低声禀报道:“亲卫长,屠耆军来了。”
闻言阿古达木愣了三秒,乖乖真来了,从毡子上跳起来,他三两步爬上葫芦谷的制高点。
望着纵马而来的屠耆军,阿古达木不敢相信的呢喃道:“还真让赵炎那小子给说准了,屠耆军果真来了。”
虽然赵炎预判准了,但阿古达木心里还是不相信赵炎能靠着一面黑龙旗,就将屠耆军挡在葫芦谷外。
阿古达木下令让留下来的百骑准备步战,在葫芦谷中段利用碎石、断木阻路,又派人快马加鞭给李欣送去消息示警,他自己则死死盯着屠耆军的一举一动,准备迎敌。
自屠耆军再次分兵后,在双马轮换下追回了不少的时间。
忽室尔和哲塔午台来到葫芦谷口,却被矗立在谷口猎猎作响的黑龙旗挡住去路。
哲塔午台望着黑龙旗驻马在前久久不语,清晨寒风吹动着他的两鬓白发,身体好像也越发的佝偻。
在他身后忽室尔一下子感觉到了哲塔午台的老去。
作为一个谋划者,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打击并不是老去和死亡,而是自己倾注心血的计划被敌人看穿。
这就像生活在阴暗下水道里的老鼠,突然间暴露在滚滚烈日之下灼热难耐。
忽室尔驱马向前,走到哲塔午台身边想一探究竟。
哲塔午台感觉到了忽室尔的到来,轻声叹道:“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秦人预料在先,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忽室尔不解,他眼中大秦再强,也不能靠着区区一面黑龙军旗,就阻挡住自己的千余铁骑。
当局者迷,忽室尔不服输的问道:“老师这是何意?一面大秦的黑龙旗而已,还能喝住我千百勇士不成。”
哲塔午台不答,而是在马上遥望胡堡方向,说道:“此时的胡堡城恐怕已经易手,此行拿不下胡堡,就没有继续作战的必要了,小王子退兵吧。”
紧接着哲塔午台解释道:“这面黑龙旗是一种警告,王子细看,此旗旗面四周有暗红色的虎纹,这是蒙家的虎纹黑龙旗。
在大秦九原的地面上,蒙家代表着秦皇,此行我们只能白忙活一场了。
小王子,你仔细看,我们伏击廉颇军的葫芦口战场也被人打扫过,如果不是有充足的时间拿下胡堡城,秦人会白费力气打扫战场吗。”
损失了大半人马却什么也没捞到,忽室尔心里气不过,执拗道:“老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秦律非战时秦军出动百骑,都要上报远在咸阳的秦皇,难道区区百骑秦军,我屠耆军勇士还会怕了不成。”
哲塔午台轻轻摇了摇头,在他眼中大秦就是一个矗立在世的巨人,她支配着哲塔午台所知世界的一切。
东胡虽然称雄草原东部,但实力还远没有能到与大秦争锋的地步,知道越多的人,往往顾虑也越多。
哲塔午台知道忽室尔执拗的原因,冒顿吃掉了屠耆军分兵的一路人马,这是忽室尔心里的一道坎。
知道多说无益,哲塔午台直接对着忽室尔说道:“既然小王子有意继续进兵,不如听老夫之言,先小试一番可好?”
忽室尔郁闷不言,算是默认。
哲塔午台说道:“派一个百人队进谷,若谷中有埋伏,说明他们还没拿下胡堡城,我们还有搏一搏的机会,若是谷中没有伏兵,说明胡堡已经易手,小王子退兵可好?”
忽室尔知道哲塔午台这是很给自己面子了,顺势轻嗯了一声。
随后点了一个百人队向前探路,其余人马尽皆在谷口待命。
望着亦步亦趋向谷口走来的屠耆军百人队,阿古达木嘲讽般的一笑,心中暗骂赵炎小子这次可算错了,辛亏大王子没有全听赵炎的话,不然这次定要吃大亏。
关键时刻还得靠我阿古达木,想到此时的阿古达木信心满满的走下了高岗,挥动拳头,准备迎击屠耆军。
随着百夫长前进的屠耆军,刚走到葫芦谷中段便迎来阿古达木热情的滚木礌石。
占据地利优势,阿古达木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进谷的屠耆军百夫长自知可能有伏兵,有意的让部下拉开间距,步步小心谨慎万分。
几乎在阿古达木下令抛出第一块石头时,防备完善的屠耆军就在百夫长指挥下迅速退出了葫芦谷。
仅仅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可谓全身而退。
阿古达木望着退却的屠耆军,愤狠的一拳砸在石头上,这次他暴露了兵力和位置,却只换来敌人微薄的损失,怎么看也不赚。
看着灰头土脸的百夫长跪倒在面前,不用禀报也知道谷中有埋伏。
相较于忽室尔的怒火中烧,哲塔午台则兴奋不已,有埋伏就说明胡堡城还没有被攻破,他急切的问道:“谷中情况如何?”
百夫长知道这是自己活命的机会,急切的说道:“谷中也就百十来人,占据了葫芦谷中段地利进行防守,敌军虽然穿着秦军军服,但都是匈奴人无疑。”
“善!应该是冒顿的人。”
哲塔午台兴奋的翘起小胡子说道:“看来是老夫想多了,这黑龙旗定是障眼法,小王子快下令进军。”
忽室尔也被哲塔午台这突然的态度转变,闹了个懵懂,不过既然同意进军,那再好不过。
望着再次涌来的屠耆军,阿古达木脸黑了。
这次屠耆军有备而来,高举盾牌抵挡滚木礌石,弓箭手藏与盾牌间伺机射箭还击,仅仅一个照面,阿古达木的百人队就损失了五六人。
幸亏是站着地利和甲厚,不然仅仅屠耆军一个冲锋就能将百人队冲散。
不过地利也只是拖时间罢了,阿古达木知道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被葫芦谷失守只是迟早的事情。
阿古达木伸手抓来一个骑兵吩咐道:“去将消息递给大王子,屠耆军有一个千人队来袭,我这里只能支撑到午时,请大王子早做准备。”
望着依靠葫芦谷地形疯狂反击的阿古达木,哲塔午台嗜血万分,他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讨论伤亡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时间!
要抢在冒顿攻克胡堡城前拿下葫芦谷,只有这样屠耆军才能依靠着人数优势完成翻盘。
哲塔午台厉声喝道:“那怕用尸体堆,也要堆进葫芦谷。”
忽室尔会意,这是一次翻盘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高声喝道:“第一个冲到胡堡城下的勇士,无论贵贱,封千夫长,赏羊千头、牛百头、马十匹。”
忽室尔的话靠着葫芦谷的地形回声响彻全谷,闻言进攻的屠耆军士卒像打了鸡血般,无畏死亡死命向前。
葫芦谷的战事还在僵持,胡堡城下李欣还在为如何攻破胡堡城头痛。
自己人马稀少,想靠着强攻攻破胡堡显然不现实,李欣连攻城的云梯都没有,拿什么去攻打胡堡城。
好在和令狐苟的谈话中,李欣对于胡堡城内的消息熟知了不少,知道了现在胡堡内主事的人是林豹的弟弟林朗和令狐苟曾经的手下兄弟余霖。
就在李欣烦心时,阿古达木派人送来了屠耆军已经到了谷口的消息。
李欣气闷,难道前些日子的好运气都用完了不成,现在预备了一桌饭,来了两桌人,难上加难。
在李欣想着再叫赵炎、朝鲁等人想想办法时,再次接到了屠耆军进攻葫芦谷的消息,午时?雪上加霜。
时间不等人,虽然懊恼自个蠢,但李欣还是立刻派人将赵炎、朝鲁、车寻等人找来,直接了当的将消息说了出来。
赵炎一听李欣留下了一百人驻守葫芦谷时。
顿时惊呼道:“李兄弄巧成拙啊!本来借着黑龙旗能唬过屠耆军中的高人再好不过,那怕不行也能让他心中起疑,延缓屠耆军的进攻时间。
可一旦我们留人在葫芦谷,那人必定能猜出我们还没有拿下胡堡,定会不惜一切的扑向胡堡,届时凭借着屠耆军的人数优势,我们前后皆敌,与胡堡城一道都将沦为他们的盘中餐,砧上肉。”
众人闻言面露大惊,指挥一场战事是朝鲁和车寻擅长,但这谋划却不是他们的强项,一时间都没有好办法解决。
李欣自知闯了祸,连忙无耻的拉住赵炎的袖子,哀嚎道:“赵兄救我啊。”
赵炎知道李欣走到这一步有着自己影子,思虑后朗声道:“现在我们只能进不能退,屠耆军想抢在我们攻破胡堡前,来个包圆翻盘,我们想要跳出来,就必须抢在屠耆军来之前拿下胡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