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拖拖拉拉救人去,但怎奈老天捉弄
李欣带百骑奔跑在去单于庭的路上,路上碰上了不少与他一样得到单于庭召唤,增援的部族骑兵,多则五六百骑,少则几十骑,他们自动汇聚过来,李欣粗略的扫了一眼,估摸凑了三千骑的样子。
有些部落骑兵甚至都没有受到单于庭的命令便赶来支援,李欣再一次感受到了单于庭在匈奴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顶着匈奴大王子头衔,李欣自然而然成了这三千军队的临时首领。
李欣觉得这些部落武装虽然在他们身上都有着报效之心,但部落之间的隔阂实在差距太大了,人员上互相不信任自不必多说,武器上也相去甚远,拿青铜武器的有,拿骨制品的亦有,居然还有不少世仇的部落同时加入了进来。
辛亏是一直在赶路,不然李欣可阻止不了这帮世仇火拼,想到此处李欣加快了队伍的前进速度,最起码不能还没有去增援,自己人先打成一片吧。
统帅着这种人马去迎战秦军精锐,李欣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不过既然选择增援单于庭,做戏就要做全套才行。
李欣并没有下任何命令给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而是率着心腹百骑作为全军的先锋冲了出去。
剩下的部族眼见大王子都走了,吵闹的部族首领也都纷纷停止了喧闹,虽然依旧是各自为政,但好处还是都跟了上来,毕竟勤王之功诱惑不小。
冒着风险冲在最前面的李欣可没那么心急去救人,他只不过是做作样子,让更多来增援的人看见,他急切要救头曼之心即可,这也是为他的跑路大业留下一条退路,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大秦混的开。
李欣的小九九自然除了自己外无人知晓,不过这样做的影响确实不错,相信在此次勤王后,在身后贵族们的口口相传下,李欣的孝心绝对可以传遍草原了。
而且李欣这个死胖子的心眼却是多的令人发指,他猜到头曼八成是向北逃窜,然后越过大漠戈壁去漠北避难,所以他故意避开,由东北直插入西南单于庭这条最快速的路线,转而是改为先由东北南下,然后兜圈子再西进单于庭的路线,这条线要慢的多,同样也能最大化避开北逃的头曼和他屁股后面的二十万秦军追兵。
可惜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秦军确确实实在无意间帮了李欣一个大大的倒忙,原来开战前蒙恬便派公子扶苏领着精锐骑兵,绕过秦匈单于庭大战的战场,快马加鞭地直扑单于庭北逃路上的必经之地,提前堵截北逃的头曼等匈奴贵族巨头。
蒙恬想一战而得全功,直接将匈奴打残还不算,还要将头曼等匈奴贵族擒回咸阳献俘,从而彻底解决北疆匈奴这个祸害了中原百年的大患,而且他毫不犹豫的将这份天大的功劳,让给了最得意的门生和未来的秦皇扶苏。
与蒙恬预料的不错,头曼确实是北逃的时候,被扶苏所率秦军再次伏击,丢下近一万具尸体后才得以侥幸逃脱,最后头曼只是勉强带着百余骑冲出了包围圈,慌不择路的头曼夺路狂奔,逃跑的方向正是李欣赶来的方向,东方。
眼见路程缩短,李欣放低了速度,带着人马如走马观花般的龟速前进,越来越多赶来支援的匈奴人加入了进来,骑在马上李欣回首一望,身后的队伍高举的火把都能映红小半边天了,这那还能和刚出发时的寥寥百骑相比。
新加入进来的人中却不乏精明的贵族,有一个率领了五百骑的部落首领就公开质疑李欣的行军路线,质疑道:“大王子走的这条路,可不是最快前往单于庭的路,不知大王子意欲何为?若是大王子想去别的什么地方的话,那某可就不奉陪了。”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不少匈奴贵族的附和,毕竟此行打仗救人才是他们的目的,战争可是他们最快积累财富的手段,单于庭现在在他们眼中可是满当当的金山和银山,说不定运气好点还能救下大单于头曼,那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当然不乐意陪着李欣兜圈子瞎逛,浪费时间。
李欣当然不会告诉这帮夯货自己的想法,刚想开口忽悠,就听到阿古达木喊道:“大王子快看前面。”
李欣顺着阿古达木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地平线上有百十根火把如莹莹之火般,向着自己所在的火把堆赶来,百十根火把身后,可是染透了半边天的火光。
李欣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下才喃喃的说道:“不会是这么巧吧。”
此时虽不知道那百余火把是不是大单于头曼,但想来有如此多的秦军追击,也定是个不小的人物,不管如何救了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还不等李欣说话,急于立功的贵族们就纵兵冲了过去,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头曼此时同样慌不择路,一天晚上被两次杀的大败,这是他活了半辈子没遇到过的情况,此时他早没了以前的傲气,身上血迹斑斑,华贵的皮衣也变得是褴褛不堪,受过惊吓的脸上写满了惶恐,感受到胯下的爱马快要力竭,可头曼那还管那么多,撩起皮鞭拼命的抽打在爱马身上,胯下战马发出嘶鸣,但速度确实又提了起来。
一看到远处的火光头曼想都不想的就带人冲了过来,这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会事先想一想是什么人,但现在他就像一个快要被水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自然顾不了许多。
冲过去救人的贵族中有见过头曼本人的,见到头曼纷纷下马跪倒一片,马上头曼那里还管这些虚礼,跳下马一把抓过蹦在最前面的贵族急切问道:“来的是那个部族?来了多少人?谁是统领?”
小贵族那里见过头曼,连忙维诺的如竹筐倒豆子的回答道:“来了五六千人,统领是大王子冒顿。”
“冒顿?”头曼推开小贵族呐呐的疑惑道,随后面色狰狞的吼道:“蚍蜉小儿何敢如此?是谁给他的权利召集部众,本单于要剐了他。”
小贵族那见过头曼如此盛怒,深怕受到牵连,连忙哭喊着解释道:“小人们都是看大王子百骑要去救大单于,于心不忍才纷纷自愿加入大王子救援的队伍中,至始至终大王子都没和小人们说过一句话啊,求大单于开恩啊。”
此时头曼已经从暴怒中清醒了过来,看了看不远处的冒顿军,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身边燕吾还一个劲的给他使着眼色,头曼瞬间做出了抉择,亲自扶起了小贵族,笑脸道:“是本单于着急了,错怪了你,你叫何名?来自何部?”
至始至终头曼都没有提及李欣是如何召集部众的,而是直接选择性的忽略了他,毕竟现在李欣所犯的问题太敏感了。
被头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小贵族如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般,脑袋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一听无事赶紧跪倒在地,吭吭哧哧的说道:“呵哒何部族长璨雨多愿为大单于效死。”
“善。”头曼亲自挽住璨雨多的手,亲和的说道:“本单于现在封你为呵哒何部的万夫长,专门统领赶来勤王的各部部众。”
璨雨多被呵哒何万夫长这个名头砸的眼冒金星,连连点头应诺,周围其他小部落首领目光灼灼的望着头曼都是双眼冒光,看向璨雨多的目光羡慕嫉妒恨都有。
这一切都被头曼看在眼里,分化瓦解这一手他玩的不知道有多纯熟,紧接着他又对着其他人承诺道:“本单于向来赏罚分明,其余勤王人马尽皆有赏,走,我们先离开这个险地。”
说着在头曼的带领下,李欣和头曼之间的军力差距瞬间逆转,就这样李欣的临时军权被头曼三言两语解除了。
当李欣知道前面来的人是头曼时心里大慌,暗骂那里有这么巧的事,望着身后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本来这是替他传播名声和壮胆的好伙伴,现在立马就变成了催命的东西,他的官职才堪堪一个二百五十人长,那里来统帅几千兵马的权力,这可是赤裸裸的越权啊,要是来个其他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但来的还偏偏是头曼,这回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时李欣都萌生了为什么不让头曼战死沙场的想法,但仅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然现在杀不了他就只能弥补了,马上叫赛罕和阿古达木带骑兵将他围住,然后李欣搞乱了发型,撕破了衣服,再用宝剑在衣服裤子上戳了几个窟窿,做了一副刚刚经过大战的样子。
小眼睛尖尖的看见赶过来的头曼,然后哭着推开挡路的赛罕,连马都不骑,一路上跑的磕磕绊绊,向着头曼奔去,一路上还大念着:“父王,父王你可算是回来了,冒顿找的你好苦啊.....”
头曼见李欣跑过来,连忙用眼神示意单于亲卫戒备,却发现他只有惨兮兮的一人,也就放下了戒心。
当黑暗中李欣衣着褴褛的跪倒在他马下时,头曼被触动了,看看自己和冒顿身上褴褛的衣物,再看看那些衣着干净靓丽的增援,外人又如何能和这血脉相连的儿子相比,头曼感动的下马和李欣抱在一起,两父子在阵前嚎啕大哭,可真是情意深重。
但毕竟是在两军阵前,李欣抹着眼泪对着头曼说道:“父王这是两军阵前,您且随冒顿到军中再叙。”
头曼也知深重,毕竟还是老命重要,李欣为头曼牵马执灯,并乖乖把这支零时组建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头曼,虽然他不知道这只是多余的操作,头曼不掌握军权又怎么敢来,但李欣的表现确实让头曼非常满意,有了这几千生力军在侧,头曼跳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经过这么一闹,本来死死咬着的秦军也跟了上来,哭红双眼的李欣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头曼身上,不经意间偷偷瞄了眼身后的秦军,心中叹道:“这最少不下一万骑啊。”
李欣想着该怎么脱身,心中对追击的秦军同样有好奇之心,来将是何人,说不定还是后世的历史名人,自己要不要乘此机会好好打打关系,说不定以后回中原了还能用的上,可惜没手机,不然拍一张放到后世的朋友圈啧啧.......
第三十二章 胸中谈论匈奴事,巧言劝导和谈来
头曼回到军阵中,立马以匈奴大单于的名义接管了军队,随即开始发号施令,准备结阵迎战秦军。
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头曼,自然不比李欣这个初学者,指挥军队的技艺更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李欣指挥不动的部族骑兵,被老头曼收拾的服服帖帖,李欣对便宜老爹的手段又领略了不少,到底是比自己强上不少。
看着各部族的骑兵们组好了战阵,老头曼再次松了一口气,对儿子控军的本事,老头曼可不敢恭维,但也恰恰是这样才让人放心,毕竟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需要完美的接班人。
有了几千人马的头曼,顿时又恢复了大单于的威风,看着对面漫天的红光,带有考教意味的问道:“冒顿我儿,此时我军应该是战?还是走?”
心里李欣当然选择毫不犹豫的跑喽,但在头曼面前他却不敢造次,而是想了想反问头曼道:“单于庭安在?”
头曼先是一愣,然后竟然下令屏退左右,周围十米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李欣两人,头曼略有深意的看向李欣,轻言道:“单于庭已散。”
李欣向前走了两步,朝着远方的秦军远眺,虽然知道草原上能看见的地方也能跑死马,但现在秦军离他们的所在之地,打马最多十五分钟,刚刚他和头曼演了半天戏还浪费了不少时间。
战?这是第一个被李欣拍死掉的选择,他可不认为能带兵打得过蒙恬,看看他带来增援的部族骑兵,刚在单于亲卫的指导下结成军阵,现在还没有出击便已经松垮的不成样子,指望这样的军队去打仗,想来结果好不到那里去。
逃?也不行,秦军不会坐失头曼这条大鱼跑掉,必定会一追到底,在追击战中变数太多,头曼可不止冒顿一个儿子,而李欣却只有一条命,万一被头曼逃跑的途中当了弃子,李欣可没地哭去。
按战后匈奴在草原上所处的情况来看,在单于庭被秦军严重摧毁下,老头曼对匈奴各部的掌控力肯定会大大的降低,说不定实力大不如前的老头曼,还会被青葛和阿矢斯力这些草原上的匈奴巨头给瓜分,然后慢慢啃食干净。
败亡的头曼,显然不符合李欣在匈奴的利益,所以只剩下了一条路和,还要和的漂亮,头曼可以被削弱,但势力绝对不能被人轻易灭掉。
打定决心,李欣毫不犹豫的看向头曼说道:“大单于,此战我匈奴败局已定,且数万骑兵殒命,部族零散,所以战之事不用复谈了。”
事实就在眼前,头曼脸色难看,被追了一夜如丧家之犬,这口气他得忍,阴脸说道:“继续。”
见头曼忍得住,李欣知道他现在还能听得进劝解,还有救。
来了信心的李欣放低了姿态,恭敬道:“走亦不可,且不提秦军会不会放大单于回到漠北草原重整旗鼓,就是匈奴人内部,也有大把人不想让大单于回到漠北。
此时我们手里的几千部族骑兵,非单于庭本部嫡系,生死之间又如何靠得住?就算大单于成功的回到了漠北,父王你还能坐稳大单于吗?”
头曼沉默,他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单于庭被秦军重创。
见头曼不说话,李欣继续道:“为今之计我匈奴,不,应该是我们父子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趁着此时,父王还是秦军承认的匈奴大单于,与大秦展开和谈,那怕是乞和、求和,甚至是称臣进贡也在所不惜,只要平息了大秦对我们的怒火,我们才能有时间立足于漠北草原,才能有机会重展大匈奴的雄威。”
听着李欣在面前侃侃而谈,头曼作为匈奴大单于多年,显然比李欣这个初来乍到的小菜,考虑到的更多,李欣只考虑到了匈奴内部的不稳和大秦的态度,而现在的草原之上可不止匈奴一家。
匈奴东边有强大的东胡部落联盟,西边有世仇大月氏以及西域各国,北方有匹敌东胡的丁零,南边现在又多出来了一个怪物般横扫六国的大秦,现在对上任何一方匈奴都力有不逮。
头曼甚至都不用想,接下来匈奴在草原上面临的就是被东胡、丁零和月氏三国瓜分的场面,所以无论从那方面讲,保存单于庭的实力,成了匈奴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一环,只要此环一断,一切都无从谈起,匈奴人的灭亡之路也就不远了。
在头曼心中东胡、丁零和月氏三国才是匈奴最大的敌人,因为同属于游牧民族,所以头曼熟知游牧民族之间是如何吞并灭族的,他认为东胡、丁零、月氏这三部族才是匈奴的大患,而较之大秦,头曼知道此次秦军北伐,无疑是维护霸业的原因居多,大秦看不上不能耕作的草原,最多只是威慑和限制罢了。
心中头曼对李欣又高看了不少,谋而后动,不像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匈奴人,虽然不愿意服老,但头曼不得不承认,在李欣身上看到了匈奴未来的影子。
思索后头,头曼略带迟疑的问道:“此时大秦会同意谈和?”
李欣坚定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明面上秦军北伐是因为大秦皇帝得了一条‘亡秦者,胡也。’的谶语,其实不然,战前我匈奴占据河套,骑兵兵锋直指咸阳,威胁秦国祖地陇西,卧榻之侧岂容酣睡。
大秦为了国都安全才不得不发兵北伐,如不然天下膏腴之地尽在其手,大秦农耕立国,要草原戈壁如同鸡肋。
如今匈奴尽失河套,被秦军逼到阴山以北,其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想战之心必定动摇,以财货牛马为贡,大秦朝堂必定偃旗息鼓,大单于不妨暂且放弃河套和阴山以南,部族修养生息,以待今后?”
阴山以南水草丰美,山中的木材,更是制造弓箭的上好原料,阴山以北大漠戈壁,李欣崽卖爷田心不疼,放弃阴山以南肥沃的土地去阴山以北吃土,一下子就连头曼也难下决心。
头曼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李欣,朝贡等于放弃昔日的荣耀,割地等于卖国,计算着得失,头曼问道:“你想怎么做?”
“与大秦和谈,儿臣愿为匈奴使节赶赴秦国,竭力劝说大秦皇帝和谈。”李欣目光灼灼,一副为了匈奴视死如归的样子。
最终头曼思考多时,甚至将燕吾叫了过来交谈了几句,才拍了拍李欣的肩膀说道:“你很好。”
头曼知道李欣此次南下轻则受辱,重则被囚,终身难以北返。
此时头曼终于有了些许当父亲的影子,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在他心中最重的还是那顶匈奴王桂冠,所以他才会颇有些愧疚,拍了拍李欣的肩膀算是鼓励,也是对他不安内心的变相安慰,毕竟表面上看来李欣其实是替他去受辱。
可熟不知,李欣心中在得到头曼的肯定答复后,是多么的欣喜若狂,他能返回中原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返回,不需要遮掩,不需要卑微的逃跑。
在欣喜的同时,本来孑身一人的李欣心中却有了个牵挂。
李欣刚想动嘴求情,但心中仿佛怕头曼不同意,从而牵连到阿琪格似的,或许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一时间李欣愣在了那,进退失据,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头曼瞧见李欣的窘迫样,爽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聪明人进退失据的样子,笑道:“本单于知道我儿在担心什么,既然你为大匈奴牺牲了尊严和生命,作为匈奴的大单于和父亲,在此以这千军万马为证,允你一诺,作为大单于我将啫啫、屋拙两部永赐给你永不收回,此外本单于再升你为千夫长。”
眼神转动头曼紧接着又说道:“不过除了啫啫、屋拙两部的二百五十骑兵之外,你的千人队其余人自己想法子吧,本单于会帮你照顾好啫啫、屋拙两部,将他们迁到新单于庭附近,至于那个小丫头,作为父亲我会将她带到新单于庭,你放心南去便好。”
“嗨。”
李欣有些被父母发现偷情的脸红,心底则是惊恐,头曼情报系统所展现的能力太恐怖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头子的掌握之中。
头曼的掣肘与奖励让李欣应接不暇,但对李欣来说大体上还是好的。
既然要去大秦,不找几个帮手怎么行,李欣厚颜道:“儿臣谢大单于,儿臣请求带几个熟悉的人南下,请大单于同意,呼楞尔乐、帖木尔是冒顿的门奴,赛罕和阿古达木是冒顿的属下,求准。”
头曼寻思觉得没什么不妥应诺了,然后解下挂在腰间象征着匈奴大单于权威的黄金短刀。
刀柄上面镶刻着一颗象征着单于庭的黑宝石,刀身两侧则是镶刻着象征着“四贵族”的四颗红宝石和“六部”的六颗蓝宝石。
头曼面露不舍得将金刀交给李欣,说道:“带上这把金刀,作为给大秦皇帝的见面礼吧,用它来展现我大匈奴和谈的诚意,河套和阴山之南,秦占地尽可给予,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全权负责我大匈奴和秦国和谈事宜。
赛罕和阿古达木就在你身边,至于呼楞尔乐、帖木尔回到漠北草原,本单于会早点知会他们随你南下。”
得到答复李欣洒脱的对着头曼施了个扶胸礼,转身上马,然后领着赛罕、阿古达木和百骑打马冲出了军阵,向着秦军的方向飞奔而去。
望着离秦军越来越近,跟在李欣身边的赛罕、阿古达木和百骑都不觉的控马放慢了脚步,李欣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着什么,谁还能不怕死。
李欣从怀中掏出金刀高举,对着手下说道:“单于金刀在此,本王子率尔等出使大秦。”
一听是奉命出使,众人的心就放宽了,李欣看着阿古达木说道:“把本王子出征时,让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阿古达木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李欣不等阿古达木给他,二话不说的抢了过来,开玩笑这可是保命的东西,紧接着又顺了一根看起来很长的矛,将白布铺开绑到矛杆上,李欣心灵手巧,三两下便制成了一面白色大旗回抛给了阿古达木。
“阿古达木给本王子举高,剩下的人不想死的,本王子再教一句秦国官话,一起跟我喊。”
李欣满意的看着阿古达木举起了白旗,然后用陕西版的普通话喊道:“我们投降。”
身后的无良兵将,随着有人带头也都纷纷跟着喊了起来,不料他们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越喊越来劲,越喊越大声。
最后连厚颜无耻的李欣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一百人的队伍举着白旗,喊着投降的口号冲向了秦军。
第三十三章 军中重逢非善行,敌我心中话事多
紧随头曼身后追击的扶苏,第一次体会到了草原上看得见跑死马的含义,眼望着头曼的残兵百骑,兜兜转转追了一个时辰还是只能看着。
当望见头曼百骑向着千余火把的队伍靠过去时,扶苏心急了起来,破国虏君的功劳可不常有,蒙恬将这个巨大的机遇交给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间溜走,时间越拖必生变数,心底多了些火气,扶苏用力抽打胯下战马,下令全军继续加速。
在扶苏下令时,身边的亲军护卫指着远处提醒道:“公子快看,有百十个匈奴人向我们冲过来了。”
扶苏轻眺远方,坚毅的面庞看不出喜怒,冷声命令道:“准备迎战。”
身旁的秦军号手连忙吹响牛角号,随着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一万五千名秦军精锐骑兵都开始控马减速,在各级骑官的命令下变换军阵,随着劲弩弓弦吃力的发出吱吱声,刀剑出鞘,戈矛向前,大纛黑龙旗迎风怒吼,无数旌旗猎猎作响,短短几分钟,秦军就完成了从追击到迎战的阵型变换。
黑压压的秦军布阵以待,当望见李欣一坨一样奔来的百人队时,就连很少留心于军阵的扶苏也不由蹙眉,疑惑道:“匈奴不识阵法乎?为何冲锋如此散漫,甚至可以说毫无章法。”
恰巧后军中赶来一员小将,精良的秦甲上已是血痂斑斑,显然刚刚经过了大战,来到阵前,小将下马施礼,对着扶苏说道:“末将王离拜见公子,我军奇袭匈奴单于庭之役已大获全胜,斩首匈奴主力骑兵过万,左右两军分别对战匈奴左右贤王部和左右谷蠡王部都各有不少斩获,上将军见公子迟迟不归,特差我前来公子帐下听命。”
扶苏听后轻叹道:“上将军用兵如神,知扶苏技浅。扶苏技学百家,唯独在这兵家上少有建树,还是老师知我啊。”
说完扶苏紧接着说:“王离将军此行来的正好,不若和本公子一起看看,匈奴人又耍什么花招吧。”
“嗨。”
王离应声施礼后,列入了扶苏的军阵中。
李欣和百骑一路疾行,到了离扶苏中军百步时被弓弩射住,手下的百人队还不等下令便各自散开,李欣老脸一红这都是什么人嘛。
好在王命在身李欣没心思去管他们,反正又不打仗丢人就丢人吧。
阿古达木单人单骑,扛着大白旗,双腿驱马来到了扶苏阵前,大声的吼道:“我乃匈奴大王子冒顿帐下百夫长阿古达木,求见大秦将军。”
望着憨憨的阿古达木,扶苏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来了兴致,说道;“这胡儿的马术倒是不错,既然是来找大秦将军的,嗯?王离你去会一会他。”
“嗨。”
王离打马上前,朗声问道:“吾乃大秦上将军帐下骑兵将军王离,尔等不速速整军再战,来此何意?”
阿古达木一手扛着白旗,一只手挠着头,苦恼的说道:“不对啊,你不是大秦将军,我们大王子说大秦将军叫蒙恬啊。”
阿古达木的话并没有收住声,扶苏笑抚短髯,摇头道:“此胡儿真有意思。”
王离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上将军此时不在阵中,你有话我可代为转达。”
阿古达木摇了摇头,瓮声说道:“不行,大王子说不见到你们将军不让说,嗯,那你们大秦的皇帝在不在啊,找他也行啊。”
顿时就连扶苏也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但笑意间,扶苏眼神一变,突然意识到匈奴人可能是在拖时间,缓兵之计,反应过来的他立马高喝道:“王离速速回阵,追击头曼之事重要。”
王离闻声拨马准备回阵,却见匈奴阵中又冲出一个骑黑马的胖子,此人除了李欣还会有谁。
心里将阿古达木骂了个通透,不就是去叫个人报明来意嘛,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最后眼看秦军都要回阵开战了,李欣心一急,不顾危险的打马冲出了军阵。
骑马冲到阿古达木身边,李欣一把夺过阿古达木手里的白旗,狠狠抽了阿古达木一马鞭,哼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叫个人都不会。”
阿古达木委屈,瓮声不服道:“大王子不是说找叫蒙恬的和秦皇嘛,可他们没有啊。”
李欣当场气结,不顾阿古达木,直接纵马走到了王离马前十米处,先是学着古人做了个揖,说道:“我乃匈奴大王子冒顿,求见秦军上将军,不知小将军可能代为禀告?”
王离见匈奴换了个人,而且还是个王子不禁有了些为难,问道:“王子可有凭证,我好回报将军。”
李欣将单于金刀从怀里取出,递给王离道:“此乃单于金刀,可为凭证。”
说着王离驱马向前,拿着李欣手里递过来的单于金刀,转身奔向扶苏军中。
“报公子,此人自称是匈奴大王子冒顿,持单于金刀为证。”
王离将金刀双手捧到了扶苏面前。
“哦?”
接过单于金刀,扶苏细细打量起单于金刀,见过颇多珍宝,对于这把奢华的金刀他并不怎么喜欢,但扶苏知道身为王者,不能以自己的喜恶来判断事物,问道:“谁知此刀之来历?”
秦军北伐准备良久,自然少不了匈奴通,所以很快就有人传了回来,而且派过来解释的还是老熟人,趁着攻打大巫师部离开的车寻。
车寻拜倒在扶苏面前,解释道:“公子,此刀乃匈奴单于头曼的贴身之物,是头曼登上单于位,整合匈奴各部歃血祭天时,请人以狼居胥山所掘之精铁,加之匈奴各贵族“四姓”“六部”族长之血所铸,代表着匈奴的最高权力,可谓之匈奴的传国玉玺。”
听了车寻的解释,扶苏明白了此刀的价值,有了匈奴大王子和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单于金刀,此行已经是不虚了。
扶苏手握单于金刀轻言道:“将匈奴王子带到这里来吧。”
看到车寻欲言又止的样子,扶苏又问道:“公大夫还有话说?”
“然。”车寻思索道:“禀公子,臣在匈奴被俘期间颇受这个大王子照顾,臣觉得此人心向我大秦.......”
扶苏冷声打断道:“够了。”
身旁的王离连忙阻止了车寻,他明白为什么扶苏会动怒,在秦国被俘是无法抹去的耻辱,而车寻是蒙恬眼中和王离并举的秦国下一代大将。
被俘将会是车寻的人生污点,蒙恬眼中其实就是扶苏眼中,两者没什么差别,车寻居然不顾前途,为一个匈奴王子求情,在扶苏眼里这就是背叛。
车寻自知犯了大忌,连忙跪地称罪:“臣失言,求罚。”
扶苏再一次冷声说道:“哼,将他带到我面前来。”
车寻还想说话便被好友王离拉走了,看着打马而去的二人,扶苏脸上依旧没有松动之态,这匈奴王子仅仅几天功夫,就打动了他私下里大力扶植的军中新贵,手段不弱,不可小觑。
虽然长与军中,但在政治上,车寻和王离在家族的熏陶下并不陌生,车寻知道犯了为臣者的大忌,私通外敌这放在那国都不是什么好事,好在扶苏的心胸还算宽广,不然就拿刚才一番话,按秦律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友王离也是低声说道:“阿寻,幸亏公子只是发怒,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要是公子引而不发,你的性命堪忧啊。”
车寻像个斗败了的公鸡,颓废的骑在马上,两军阵前没几步路,李欣大老远就看见了车寻,但考虑到是两军阵前,倒没什么表示。
看着打马过来的车寻,李欣身旁的阿古达木瞪大了牛眼,这不是呼楞尔乐大叔常在嘴上说的秦人俘虏嘛,居然逃到了这里,握紧拳头的阿古达木很想抓住这个逃跑的奴隶。
吃过亏的李欣长了个心眼,先望了一眼阿古达木,看他蓄势待发的样子,李欣的谎话随手就来,说道:“阿古达木不必气愤,车寻是本王子派去与秦军联络的,可不是什么逃跑。”
阿古达木惊奇的望着李欣,难道大王子能掐会算,早知道我们打不过秦人,早早想好了后路?再一回想从左谷蠡王部传出来,关于大王子油锅洗澡的事情,阿古达木看李欣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大王子真乃神人也。
李欣自然没时间去管阿古达木,眼见他不会坏事,李欣和迎面而来的王离、车寻两人抱拳道:“两位将军,小王在此有礼了。”
王离看着李欣很知礼,心中好感不少,连忙抱拳回礼道:“小将王离,王子有礼。”
车寻面露羞愧的抱拳道:“王子以德报怨,而车寻却不告而别,是为不诚,惭愧。”
李欣大度一笑,说道:“车寻此言差异,你乃秦人回归本国天经地义,而我辈匈奴人则是草原儿女,自然常驻草原,何来惭愧之说。
匈奴先祖不满商、周,北走草原,如今大秦代周,匈奴与秦共出华夏,小王此行乃是为了匈奴和大秦双方数十年的和平而来,些许小事请再无复言。”
车寻、王离两人也知阵前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离看着李欣身后百骑说道:“大王子可单骑赴宴否。”
李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阿古达木道:“回去告诉赛罕耐心等待,不可躁动生事。”
“嗨。”
阿古达木给李欣施了扶胸礼,转身拨马向着身后的百骑军阵打马而去。
李欣右手一抬道:“两位将军前面带路吧。”
第三十四章 楞李欣秒口生花,然命运不在其手
李欣骑马来到秦军阵前,等快到阵前,车寻、王离二人明显加快了马速摆脱了队伍,前去扶苏面前交差。
心情不佳的扶苏见二人复命前来,冷哼一声算是回应,随后车寻立刻打马归阵,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欣打马和扶苏四目相对,明显感到了对方的敌意,王离在介绍完双方后便退入军中。
李欣眼中的扶苏,放在后世绝对是校草级别的人物,高富帅莫非说的就是他?
扶苏眼中的李欣则粗鄙不堪,脸大腰圆衣甲杂乱,但他究竟有着什么手段,能将自己辛苦扶持的军中大将轻松拉走,奇哉怪哉。
率先发狠的还是扶苏,心中有着刚打了胜仗的底气,看着施礼的李欣轻蔑说道:“前方何人?军阵前为何不下马?秦律云,大秦骁勇除主帅外,所有人阵前立于马上者,皆予以膑刑。”
李欣听着这话很虎,一照面就抡大棒搞下马威,虽然你爹是秦皇,仗着兵精粮足打了我爹,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这个穷屌丝啊。
再想起前世,在学校里受到高富帅的各种灵魂打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欣毫不示弱,冷哼道:“秦法创之商君,一统后推行六国,可本王子怎么没听过,什么时候秦法推行到了匈奴。”
“哦,胡儿还听说过商君,看来本事不小。”扶苏继续黑脸冷声道:“如今大秦二十万铁骑横扫匈奴,推行秦法有何不可,若无可为,扶苏愿为先驱,教化胡儿。”
李欣不屑回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扶苏的左右武士立马怒道:“大胆!敢对公子不敬着死。”
李欣知道此行目的并不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利没什么用,直接硬声道:“大秦难道就这点肚量,真是让小王这种化外之人长了见识,近年听说大秦一扫六国本生仰慕,如今一瞧,想来这礼法还是大周时好啊,最起码君君臣臣分的清楚,不似现在,都乱喽。”
左右武士一听,顿时脸色难看道:“你…”
扶苏一瞧,如此外交只会让自己落了下成,大秦的脸面可不能丢在这里,立刻喝退左右。
扶苏打心底里还是不想让李欣如此张狂,挪揄道:“匈奴王子此来何意?莫不是要做那投降之事,扶苏久在深宫,这投降之阵还真未见过,不如请王子教我。”
扶苏挪揄的话立刻引来左右秦军捧场的低笑,李欣知道弱国无外交,但小心眼的他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服输的朗声道:“哼,何来投降之说,我大匈奴虽说连败两阵,但实力并未大损,真正要是鱼死网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听着李欣大言不惭的话,扶苏可不好忽悠,扶着短髯,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道:“还未大损?王子真是滑天下之谬也,匈奴人口不过百万,军力至多三十万骑,河南地之役被秦军吃掉十万,今夜单于庭之战,我军又几乎将匈奴最强大的部族单于庭部歼灭,试问王子的实力并未大损从何而来。”
谎话当面被揭穿,李欣面不红心不跳,当年在学校里和老师斗智斗勇还少了不成,他故意望了望秦军众将,反问道:“小王以为大秦应该是人才济济,却不料有人能如此短见,真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公子可知如今草原几分?”
扶苏一听李欣的讽刺话面露不善,苦于猜不透李欣的意图只能先顺着,哼道:“三分,匈奴、月氏、东胡各执一方牛耳。”
李欣得理不饶人继续问道:“孰强孰弱可知?”
虽然扶苏贵为大秦公子学识渊博,但大秦一惯重心都在中原,六国典籍扶苏信手拈来,可人力毕竟有限,像草原如此苦寒之地颇为鸡肋,若论详细情况,他还真不慎清楚,面露难色后扶苏直言道:“不知其详。”
终于找到突破口,李欣心中顿时大喜,就怕你全知道了小爷还说什么,大局观很强的李欣继续说道:“秦匈之战前,正如公子所说草原上三分天下不假,然战后却骤变,匈奴实力大损而月氏、东胡有增无减。
战前匈奴有骑军三十万,月氏、东胡亦是三十万骑军上下,差距不会超过三万之数,所以草原上三家鼎足而立,实力均等相安无事。
可秦匈大战打破了这种稳定,匈奴实力大损而大秦却不可能常驻草原,匈奴覆灭近在眼前,不论月氏还是东胡,得到了匈奴的残余实力,三国习性相同,吞并易也,其草场人口必将骤升,实力必定大盛。
说不定月氏和东胡平分草原,然后两族联合南下,冒顿不才,试问大秦如何抵挡,大秦面对的还会是三十万匈奴吗?不,那将会是六十万,或着更多。
亡国的匈奴人必将是东胡和月氏的领路人和死忠,他们会竭尽一切帮助两国攻打秦国复仇,所以公子,小王说匈奴实力没有大损这是错还是对?嗯?”
扶苏没有说话,脑海里却陷入了月氏和东胡,从大秦西北的陇西郡和东北的辽西、渔阳等郡两面夹击的场面,草原双雄东西牵制,真会陷大秦与两难之间。
秦军主力必将陷入万里奔波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今日攻陇西,明日攻辽西,大秦的北方疆域将再无宁日,况且秦军多步卒,在漫长的防线下又怎么能跑过胡人的骑军,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而且扶苏不似父亲好用兵,他要带给大秦的未来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战争。
李欣眼见没人阻止,立刻火上浇油的继续说道:“在小王看来,对于大秦来说月氏和东胡平分草原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东胡王族或者月氏王族内出个当今陛下这样的人物,双方任何一国统一了草原。
啧啧,大秦面对的就会是百万草原勇士,到时候大秦思考的可不仅仅是如何抵御外敌了,而是应该想想百万铁骑骤然南下,灭秦!
所以小王说大匈奴实力并未大损是否属实,还请公子教我。”
果然小心眼的李欣立刻将扶苏欠的账又还了回去。
坐在马上,扶苏面上依旧平静,屁股底下却如坐针毡,心中更汹涌澎湃,胡儿的话并非瞎妄,如果成真,大秦将永远不得安宁,甚至还会有被亡国的风险,“亡秦者胡。”的谶语又一次出现在了扶苏的脑海之中,难道此次北伐不是灭胡,而是助胡人一统草原不成。
“善!善!善!”
听此高喝李欣心中大骂,眼见忽悠将成,不爽的瞪着眼,随着拍手的声音望去,一位穿着秦将军铠甲的中年汉子骑马走了过来,面带笑容的同时还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这种气势与老单于头曼不同,此人拥有的不是王者气势,而是凌厉冲天的兵家之气。
“没想到蒙恬老来北伐,却闻如此奇谈,真乃不虚此行。”蒙恬拍手称快,带着人来到了秦军阵前。
一听是蒙恬来了,李欣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历史名人啊,瞧着眼前普通的关中汉子,较之如今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欣恭敬的向着蒙恬抱拳施礼,那里还有在阵前和扶苏对辩的气势。
蒙恬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高冷。
蒙恬来到扶苏面前,问道:“公子可知输在了那里?”
扶苏羞愧道:“扶苏愚昧,被匈奴王子偷梁换柱,该罚。”
“对也,也错,公子被情绪迷惑了双眼,一叶障目,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着蒙恬又叹道:“这也是公子没有受过挫折的缘故,虽技采百家,但所学颇杂,难专一,所以才会被这漏洞百出的话轻易瞒过。”
扶苏恭敬的向着蒙恬一揖道:“扶苏知错。”
转而又看向李欣说道:“扶苏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代价,但下一次王子可要小心了。”
看着眼前老师教育学生的场面,李欣可不感冒,毕竟上了十几年的学。
扶苏这种败不馁的态度,倒让李欣高看了几眼,古人终究是有他独特的智慧。
“王子远道而来便是客,但王子所图,请恕恬不能越俎代庖,替陛下答应,既然王子已经来到秦营,那就不妨随老夫走一遭,在秦军大营里等待陛下的首肯吧。”
蒙恬没有给李欣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令撤军,打马和扶苏两人先走了。
李欣知道自己的秦军行才刚刚开始,瞧二人的反应,此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用人押,李欣翻身上马,跟上了秦军,手下百骑则在李欣命令下,光荣的放下了兵器当起了俘虏。
就这样李欣一行人随着秦军踏上了俘虏路,而在大秦境内另一条驿站路上,秦军大破匈奴的消息,飞一般乘着直道高速路传往了咸阳宫。
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骑马奔驰在直道上,一路昼夜不息畅通无阻,那怕在咸阳城繁华的大街上也是如此。
一进入咸阳宫的宫门,传令兵弃马徒步,右手将蜡封的情报高举过头,边跑边拉长声音喊道:“河北大营,五百里加急到。”
闻声巡逻甲士和宫人纷纷避行,为传令兵让开道路,一直到咸阳宫内议政殿的阶梯下,传令兵才停住了脚步,再往前就不是他能踏足的了。
蜡封的木匣中,竹简发出碰撞的铛铛声,传令兵在议政殿的阶梯下单膝跪地,双手将竹筒高举过头,小口喘着气,静静等待着侍者将情报呈上。
因为是陛下特意关照过,所以值班侍者不敢怠慢,连忙取了木匣,一路小跑冲向了议政殿的侧门,轻轻推开木门,深怕发出一丝响动。
侍者将竹筒放入特定的木盘后悄声退出,自然会有人过来拿给皇帝,而这个拿竹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高。
赵高端着木盘走向了议政殿的主殿,一进主殿就传来了大臣们的争论声。
“陛下明见,北伐之战旷日持久,国库已不堪重负,今年的秋粮,各地州郡还都没有收上来,而关中和咸阳仓的夏粮也因北伐之战即将告罄,现在关中的粮食全靠巴、蜀两郡和山东接济,长此以往漫长的运粮线就能拖垮大秦,国库必败矣,臣求陛下明见。”
高坐王位的始皇帝静静听着治粟内史(管理农业的官职)的谏言,王冠上垂黑的玉珠帘挡住了皇帝的脸庞,瞧不出喜怒,大殿之上回荡着治粟内史谏言的回音,一时间鸦雀无声。
平和的声音从卷帘中传出,问道:“丞相怎么看?”
被点到的丞相李斯连忙跪坐而起,小趋步走到大殿中间对着皇帝作揖,慎言道:“陛下,臣不知兵,北伐之事臣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北伐之战,如今已经打了快两年了。”
李斯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抨击蒙恬借北伐之便拥兵自重。
卷帘内传出了疲倦的声音:“是啊,两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听见皇帝此话,殿下群臣中有一个身影坐不住了,皇帝已经萌生了退意,而退兵对蒙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毕竟蒙恬可是他的兄长,此时不为他说话更待何时。
蒙毅小趋步走到了李斯的并肩处,作揖而礼,说道:“陛下,现在大秦与匈奴就像两个巨人打架,匈奴人不事生产久拖必亡,而我大秦物产丰富,又以一国之力敌一隅,岂有不胜之理,臣请陛下勿要动退兵之念,勿使将士之血白流。”
蒙毅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李斯反驳道:“怕是大秦没有拖垮匈奴,而大秦就首先被北伐之事拖垮了。”
“谬也…..”
………
蒙毅和李斯分属主战和主和,两派又辩在了一起,争吵下都无人注意到,内侍赵高轻轻将竹筒当着始皇帝的面启开蜡封,当沉甸甸的竹简被赵高递给皇帝的时候,嬴政心中期盼着蒙恬报捷,毕竟这关乎到整个帝国的兴衰。
第三十五章 咸阳秘议匈奴事,心痛俘虏营一遭
始皇帝细读着蒙恬的捷报,饶是经过了一统六国的喜悦,拿着竹简的手还是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此次秦军在匈奴单于庭大胜,将他的霸业又推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峰。
却匈奴七百余里,开疆拓土,前无古人!
一旁服侍的赵高那还没份眼色,连忙跪着说道:“恭贺陛下大喜。”
随着赵高细而尖的声音传播,殿下主和主战两派都停止了喧哗,始皇帝很高兴,颇有些自得的说道:“赵高,将上将军的捷报念于在堂诸公听听。”
“嗨。”
赵高拿起竹简念道:“臣赢扶苏、蒙恬单于庭大营面南而拜。臣于秦皇三十四年秋与公子扶苏奇袭匈奴单于庭,大败匈奴单于头曼,并重创匈奴左右贤王部、左右谷蠡王部等匈奴主力部落,此役我军斩获无数,其中...”
听完赵高宣读的捷报,众大臣纷纷跪地道贺:“陛下大喜,大秦万年。”
始皇帝很快冷静了下来,平息了心中的涟漪后,下令道:“着李斯、蒙毅商讨北伐大军的赏赐和各级将官的爵位,尽快拿一个章程出来,上报太尉署以及国府实施。”
“嗨。”
“至于蒙恬捷报上所陈,关于匈奴请和之事,诸位卿家有何看法一一道来。”
作为丞相李斯率先说道:“陛下,臣以为胡儿虽蛮横无理,不识教化,但其王子冒顿之话却颇有几分道理,不得不慎。
统一的草原不符合我大秦在北方的利益,一旦月氏与东胡自西北和东北两处骚扰大秦,则会使得大秦心不能一,六国余孽也会心生侥幸,平添事端。
臣意不若允之,让草原恢复三足鼎立之势,在其它方面对匈奴予以钳制,像训马般,一手握鞭,一手喂草,不愁匈奴不变成陛下后花园内的一匹忠马。”
李斯话音刚落,蒙毅紧接着驳道:“丞相言过其实,匈奴王子冒顿之言无非是想混淆视听,从而依靠大秦伺机发展自身,同时狐假虎威,借大秦的威望,保全其在草原上的部族罢了,匈奴屡次犯我边境,此祸不除必留祸端,陛下除恶务尽呐。”
始皇帝的眉头蹙了起来,李斯和蒙毅双方说的都有理,转而问道:“典客(主管少数民族的事务)你的意见呢?”
典客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起身、趋步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量过的一般,完全符合礼制,但说起话来却一点都不显得的老迈,中气实足,说道:“陛下,圣人云听其言,观其行,不若将匈奴王子冒顿带来咸阳一观,窥一斑而知全豹,眼见为实。令其在这主政殿里,让胡儿与诸公辩一辩,毕竟空口无凭,既然要请和就得拿出点东西和诚意来,陛下上次不是还抱怨说御马不够神骏嘛,再说耕地有牛也省些子力气。”
典客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显然中和了殿上两派的意见,不见兔子不撒鹰,不仅如此还为始皇帝点明了大秦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便是产自匈奴的良马和耕作的牛。
耕战,耕战,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石,皇帝会意,轻言道:“准。”
......
转眼草原上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如今单于庭已经变成了秦军的大营,堆积着无数搜刮来的财宝、牛羊,战马、奴隶应有尽有,这些都是秦军这十几天的战果,李欣看着每天满载而归的秦军,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
看着大把捞钱的秦军,李欣心里面对匈奴贵族的作战水平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眼见秦军大获丰收,由此不难推断出匈奴到底是败的有多惨,估计不单是单于庭部受到了重创,左右贤王部和左右谷蠡王部,这些匈奴大部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看看被晾这多日无人问津的李欣,弱国无外交自古使然啊。
本来对秦国抱有很大幻想的李欣,从这几天秦军大营被禁足的日子里有了很大改观,虽然说吃喝不愁,但他心里却不免有了牵挂,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代过去了。
秦军不停歇的进攻和始皇帝不确定的态度,让本是吃货的李欣胃口大减,甚至晚上一闭眼,那些在风霜中的熟人,好似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没完没了的冗长无声电影让李欣寝食难安,他本以为可以开心快乐的生活在秦国,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挂着两个黑眼圈,李欣实在无法忍受梦中的折磨,起身披上裘衣,顶着夜晚冰凉的秋风,李欣踏出了帐篷,身后一队黑甲秦军踩着整齐的步伐跟在身后,算保护,也是监视。
李欣没管身后的秦军,自顾自走在秦军大营间,本来按秦军军令,夜晚私自出行者斩,但李欣是匈奴贵族使臣不在此列,而且上将军蒙恬和公子扶苏并没有特意限制他的出行范围,所以身后的秦军并没有限制他。
虽然整座秦军大营都点着火把,但在墨一样的黑夜中,萤火之光却还是不够看,冷冽的晚风吹在脸上,下意识的李欣拿手去摸了摸下巴,居然有了几分扎人的手感,他凄然一笑,时间过的好快,眨眼都有了短须。
漫步在军帐间,此时已是深夜,秦军士卒除了任务在身都休息了,李欣漫无目的的瞎逛着,不经意间在黑夜之中听见了细微哭泣声,转身问身后的秦卒,但无人回应,碰了软钉子的李欣也不恼,好奇心驱赶着他改变了方向,朝着哭泣声的源头寻去。
望着远处的栅栏李欣加快了脚步,乘着火把昏暗的光,发现一个幼小的身躯正爬在地上隐隐哭泣,是个匈奴小姑娘,目测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裹着残破且肮脏的羊皮袄,本来秀气的小脸沾满了污垢,两个脸蛋被寒风冻的通红。
哭声在秦军静谧的军营里显的突兀,很快便引来了看守士卒的咒骂,一个强壮的守夜秦卒,甚至准备举鞭教训教训这个扰人清梦的小女奴。
看到这一幕李欣心中气愤,加快了脚步,狠狠推开准备挥鞭的秦卒,秦卒大怒刚想反击,便被身后护卫的秦军拦了下来,李欣现在毕竟贵为匈奴使节,再怎么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秦卒可以侮辱的。
带着秦卒怨毒的眼神,李欣解下裘衣轻轻披在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身上,这时自信能言善辩的李欣却无法说出话语,更无法冷静的思考,他只是轻轻将颤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想借助体温来保护这个脆弱的生命。
李欣推开秦卒的举动,将周围的秦军和匈奴俘虏们都惊了起来,因为秦军率先攻打的是单于庭部,所以俘虏之中有人认出了李欣。
“大王子救救我们吧。”
“求大王子救救我们吧。”
“大王子.....”
越来越多的匈奴俘虏围了过来,他们激动的向着李欣冲了过来,本来充满了死气的眼神重新焕发了生机。
秦军迅速排开人墙,用铁戈硬矛生生将围向李欣的匈奴人赶回原地,崩紧了的弓弦引而不发,反抗者被秦军生生射杀,弱肉强食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那些希冀的目光,李欣无法回应,俘虏营发生了营啸,一时间秦军全军都动了起来,无奈李欣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他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小女孩,在秦军的搀扶下,被护卫秦军迅速带离了事发地,瘫软的李欣被护卫秦军拖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大男孩。
当俘虏们看见李欣被秦军抓走后气愤不已,但更多的人眼中重燃的希望又陷入了死寂.....
中军帐中,还未歇息的蒙恬同样被秦营里的吵闹声打扰,面露不快的蒙恬厉声问道:“何事喧哗?”
侍卫连忙抱拳道:“报上将军,俘虏营发生营啸,现在正值左校尉当值,已经派兵前去镇压。”
蒙恬一听营啸,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大战已经过了十天之久,虽然小战不断,但是俘虏营却从未发生过营啸,营啸?查明原因了吗?”
侍卫继续报道:“匈奴使节冒顿曾出现在俘虏营,匈奴人见冒顿群情激奋,大呼求救,遂引发营啸。”
蒙恬起身疏松着筋骨慢慢道:“冒顿?平静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吗?”。
就在此时报信的侍卫到了,向着蒙恬施礼后道:“报上将军,俘虏营的营啸现已平定。”
蒙恬挥手让报信的侍卫退下,大帐的门帘还未寂静,就见又有人掀开走了进来,来的人是公子扶苏。
看着匆忙赶到的扶苏,蒙恬笑着问道:“公子可是为了营啸之事而来?”
扶苏摇了摇头,说道:“不,上将军是陛下的圣旨到了。”
蒙恬一听连忙正色,吩咐道:“生火,擂鼓聚将,迎接陛下圣旨。”
侍卫们在蒙恬的命令下,中军帐前点燃了熊熊篝火,随着深夜聚将鼓的鼓声,秦军大营再次忙碌了起来,秦军大营南大门打开,一队骑士护着身材瘦小的宦官匆匆向着秦军中军帐而来。
蒙恬、扶苏和众将纷纷立于左右,传旨的宦官毫不客气的登上了主位,毕竟他现在代表着皇帝,众将依礼下拜,山呼。
宦官拖着长音念道:“匈奴使节冒顿接旨。”
蒙恬、扶苏和众将面面相觑,这圣旨居然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匈奴王子,不过好在蒙恬反应快,上前道:“天使稍等,我等去传冒顿上前听旨。”
蒙恬手下的侍卫倒是机灵人,连忙派人去请冒顿。
此时李欣正呆呆的想着事,拿着锦帕帮着小姑娘擦拭着小脸上的污垢,又派人热了香浓的粟米粥,李欣端着粟米粥正一点一点的将它在勺中吹凉,亲自喂给了还处在惊恐中的小姑娘。
看着害怕的小姑娘,李欣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哄,急的满头大汗,在那双宛如黑色珍珠般干净眸子中,李欣原形毕露。
虽然在喂着粟米粥,但李欣却总忘不了俘虏营中那些期盼的牧民和绝望的眼神,他们像魔咒一般,深深烙印在李欣的心中,脑海里,无处不在。
第三十六章 诡诈天作风骤变,如所愿起赴咸阳
在李欣端着粟米粥,扮着猪八戒哄小姑娘吃饭的时候,蒙恬的传信侍卫闯了进来,小姑娘一见秦军黑甲,慌忙的打翻了李欣手中的粥碗,瑟瑟发抖的躲在李欣身下。
李欣望着闯进来的秦军侍卫,冷声质问道:“难道大秦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传信的侍卫可不吃这套,他可是上将军的身边人,早就跋扈惯了,那容胡儿面前放肆,眼神一动,左右侍卫便将李欣擒住。
李欣动弹不得,当看着侍卫又要动手打哭闹的小姑娘时,李欣暴怒了,肥胖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凭借着身体的力量左右一撞,瞬间挣脱侍卫擒拿,抄起拳头就向着带头的侍卫打去,拳头带着拳风,狠狠砸在了毫无防备的侍卫脸上,侍卫长应声倒地,李欣刚想去管小姑娘,却又被左右侍卫制住。
蒙恬的亲卫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屈辱,起身便朝着李欣杀来,不过他很聪明,没有打脸,专挑李欣肉多的地方打,拳打脚踢后,在其余侍卫的拖拽下才悻悻收手,厌恶的向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骂咧咧的说道:“低贱胡儿!带他去上将军的大帐,快点,呸!”
李欣被绑的跟个粽子一样,被人抬到了秦军中军大帐,在快要入帐时才被人解开绳索,他一进帐看着满地跪着的秦军众将,想来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还是来了皇帝的圣旨。
传旨宦官见冒顿到帐,拖着长音重新开始读旨,道:“匈奴使节冒顿接旨。”
李欣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见李欣不跪,跪着的秦将顿时像炸了锅一般的喊道:“大胆胡儿!聆听陛下圣训,居然还不快快下跪。”
“跪下!”
蒙恬心中惊讶,他对冒顿的印象还停留在阵前谈论天下,能观察出如此大局者,又岂能如此莽撞,他此次可是为了求和而来。
望了一眼已经不耐烦的宦官,蒙恬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不然定会烙下话柄,跪在地上的蒙恬冷声道:“王子,此行是为了秦匈双方的和平而来,既然远来是客,那么便应该客随主便,皇帝陛下圣旨在上,尔等胡儿此时不跪更待何时?”
“客?”李欣仿佛是听了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问道:“大秦又几时将我等匈奴人当过客了?嗯?客随主便,将军指的是这些吗?”
说着李欣掀开身上的衣服袒胸露背,直吼问道:“将军指的是这些?还是俘虏营中那些生不如死的匈奴人?客从何来?礼仪之邦?小王看也不过如此,欺世盗名罢了!”
说着李欣苦涩一笑,披上衣服,叹息道:“匈奴人敬佩的赳赳老秦人早就不在了,他们在大秦统一六国的战场上都死绝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些为了军功,不择手段的伪秦人罢了,‘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豪言在孝公、商君后成空言矣,悲哉,悲哉。”
李欣的话激怒了帐中所有人,喊杀声此起彼伏,众将纷纷望向蒙恬,蒙恬脸色非常难看,冷声质问道:“胡儿就不怕我坑了你的部下、俘虏乎?”
李欣面色一顿,转而再一次大笑了起来,心中对后世这个被称为“中华第一勇士”的人,仅存的一丝希冀也破灭了,连番的胜利让秦军觉得战无不胜,此时蒙恬则彻彻底底沦为了一个投机的政客,难怪蒙氏一族在秦始皇时盛极一时,随后却又随着始皇帝的驾崩昙花一现,如此看来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将军了。
吃软不吃硬是李欣的一贯作风,李欣毫不示弱的死死盯着蒙恬朗声道:“将军如此短视,以冒顿和属下一百多条性命,换大秦北疆狼烟四起,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话李欣二话不说转身推开身后的侍卫,傲身走出了中军大帐,他要改变,他要改变!李欣在心里大声的吼着。
李欣的离开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的火花,刚打了胜仗的秦军众将,那能忍这鸟气,纷纷请求处死冒顿。
黑着脸的蒙恬又何尝不想杀了冒顿,此时他已经奈何不了冒顿了,现在全天下能判冒顿死刑的只有皇帝,反而蒙恬不仅不能将冒顿杀了,而且还要想方设法保护他。
在冒顿去往咸阳前不能发生意外,如果一旦冒顿身死,蒙恬和扶苏两人在秦皇心目中就会添上一个阻挠和解,妄图拥兵自重的标签,到时候等待蒙家的只会是灭亡没有二途,蒙恬非常清楚皇帝的雷霆手段,千古一帝的威严不容触犯。
蒙恬看着李欣远去的背影,对着众将说道:“自今夜起全军戒严,任何人不准生事,违秦律者重罚,都退下吧。”
众将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上将军向胡儿服软了吗?不过既然将军令已发,就不得不执行,众将齐声称“嗨”后,纷纷退出了中军帐。
这一切全部被传旨的小宦官尽收眼底,眼神晃动间,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白皙的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蒙恬转身对着宦官报以歉意的微笑,解释道:“宫官也看到了,请恕蒙恬御下无方,宫官车马劳顿不若暂做休息,待天明一早再作打算可好。”
宦官点头说道:“上将军费心了,将军大破匈奴,陛下早已知晓,只是北伐之军过多,赏赐一下子发不下来,现在尚处在廷议当中,请上将军好好管理属下,莫要再生事端。”
“嗨。”
伸手将宦官送走,中军帐中只剩下了蒙恬和扶苏两人,扶苏阴着脸说道:“真后悔,当日在两军阵前,没有将那胡儿杀了,熟不料又多生事端。”
蒙恬淡然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胡儿见不到陛下的面,不然公子与恬难也。”
扶苏向着蒙恬一拜道:“是扶苏连累了老师,不过扶苏还是厚颜请老师写信给蒙卿。”
蒙恬一时间也没了法子,叹道:“只好如此了。”
李欣的心不知何时开始变的冰凉了起来,此次大闹秦军中军帐未尝不是一次巨大赌博,这十几天来蒙恬和扶苏对他不闻不问,想来他们也是起了别样心思,秦匈的和平,对于靠着北伐掌握权柄的两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段日子里李欣时刻都有人跟着,本领根本无从施展,所以李欣私下里同样在寻找着事情的突破口,真正让李欣下定决心如此一搏的,还是救下的匈奴小姑娘和战败的俘虏们。
前世李欣看过《辛德勒名单》,不管是大秦抓住匈奴俘虏,还是匈奴抓住秦人俘虏,他知道所有战败的俘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看电影和现实中亲眼所见是两码事,如今这个时代肯定不止秦军虐待俘虏,匈奴、东胡、月氏和已经灭亡的六国那个不是如此。
俘虏营里一双双希冀的眼神撒在他身上时,李欣陷入了迷茫,而当一双双眼神由希冀变成死寂时,他的内心无法承受。
蒙恬和扶苏因为私人原因,居然有了想雪藏匈奴使节之心,所以李欣不得不闹,他不闹就见不到皇帝,甚至都有性命之忧,当在中军帐看见传旨宦官时,李欣瞬间决定大闹。
他在赌后世那个权倾朝野,指鹿为马的人,肯定和手握重兵的蒙恬不对付,夹缝中求生存不外如是。
李欣回到关押的帐篷,瞬间变了一个人,刚才还要死不活,现在摇身一变,装出一副领家大哥哥的样子,轻轻扶开小姑娘脸前的秀发,热心的问道:“小妹妹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怯怯的望着李欣回答道:“阿兰,哈斯兰”
李欣继续问道:“兰?好漂亮的名字,嗯,阿兰是个好名字,你的阿爸阿妈呢?”
“他们都死了。”阿兰越说越小声,最后轻轻抽泣了起来。
李欣心中一叹,生逢乱世能怎么办,像阿兰这样的小姑娘太多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李欣伸手将阿兰抱在怀里,用胖乎乎的手指为她抹去泪水,李欣也不知道该如何哄阿兰开心。
“阿兰,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见阿兰依旧是怯怯的望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阿兰还怕着他,李欣只好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从前草原上有一位漂亮的部族公主,她有着雪一样的皮肤,长长的黑发,所以部族里的人都叫她白雪公主......”
李欣边讲着故事,边偷偷看着听的入神的阿兰,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可能只有在故事当中,阿兰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苦痛吧。
李欣故事讲到了小矮人时,阿兰便安静的睡着了,李欣轻轻将她放在了胡榻上,经受了寒霜和恐惧阿兰早已疲惫不堪,李欣的故事变成了最好的助眠器。
看着熟睡的阿兰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梦中还喃喃的喊着:“阿爸,阿娘。”
李欣轻叹一声,吹灭了帐篷里的牛油灯,在阿兰安心的呼吸声和漆黑的夜色中,李欣盘坐在胡床边,目光灼灼的盯着帐门口出现的黑影,说道:“等候多时了。”
黑影毫不见外,倒是打趣道:“王子好兴致啊,莫非王子酷爱女童不成。”
李欣厌恶的望了一眼黑影,哼道:“有话直说吧。”
“好,奴就喜欢王子这种直来直去的汉子,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太多了,不过王子可知,蒙恬对王子已经起了杀心,王子可要小心哦。”
“无妨。”
黑影碰了个软钉子不恼,继续说道:“小人想与王子做一笔交易,不知王子可有意乎?”
“价值几何?”
黑影顿了顿道:“无价矣。”
“好,我赴咸阳。”
第三十七章 初到咸阳新事多,夜宴温酒三杯影
事毕,黑影很快消失在帐中,见没了人影李欣私下松了一口气,这此碰头充其量只是对方一次摸底式的试探,两人都有所保留,合作也只不过停留在嘴上,李欣要的是面见皇帝,代表匈奴求和续命的机会,顺手黑一黑常驻北地的蒙家也未尝不可,黑影要的是削弱日益强大的蒙家,合则两利有何不可?
第二天李欣一改昨夜跋扈,行大礼,动作麻溜的接下圣旨,他准备和传旨宦官一起返回咸阳。
准备南行时,秦军通报李欣,让他接到了近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呼楞尔乐和帖木尔率领手下的剩余人马,赶到了秦匈边境,还带来了一万匹进贡给皇帝的战马,以及大批牛、羊、骆驼等牲畜。
各种草原特产,珍贵的黑白貂皮就有百件之多,其余虎骨豹皮,牛筋羚角更是多不甚数,不难看出便宜老爹和四姓贵族们,为了此次和谈可谓下足了血本。
临走前,蒙恬识趣的将阿古达木、赛罕以及扣押的百余名骑兵放了出来,一下子李欣的手下二百五十号人在大秦重聚。
随着驱赶畜群的吆喝声响起,匈奴使团负重的骆驼站起身子,迈开脚步,驼铃响起,李欣一行近三百人的使团队伍和秦军八百人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奔向通往咸阳的路上。
随着使团离秦军大营越来越远,打马走在当世的高速公路驰道上,李欣举目四望,上郡道平坦处道宽五十步,隔三丈种树一棵,道路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路中间是专供皇帝出巡行车的部分,驰骋在宽阔的夯土路上,李欣除了感觉路面不是沥青的外,与后世无异。
离开压抑许久的秦军大营,李欣的心情高兴了不少,最起码离拯救匈奴俘虏的路又近了一些,头曼给的一万匹战马被蒙恬扣了,不过李欣并不担心,最让李欣忧心的是便宜老爹的近况,到底恶劣到了什么地步,战败损失不说,此次又大出血送礼求和,居然连战马都送了出来,形势危急啊。
呼楞尔乐和帖木尔只带回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重要的消息一个没有,这可能和两人奴隶的身份有关吧,完全接触不到高层信息。
心中轻叹,虽然和便宜老爹接触的不多,但头曼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不假,匈奴各部在他手上完成了统一,称他为匈奴的始皇帝都不为过,现在却要送出匈奴人珍爱的战马,从而想快速与大秦媾和,可想而知匈奴必定是到了生死灭族的边缘。
路上李欣猜测匈奴八成是秦匈大战后,又接连在大月氏和东胡人手上吃了败仗,此刻李欣眼前不禁浮现出了那个被孩子们围绕的白色身影,同时他也感觉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因为携带进贡的东西很多,导致了李欣一行人本该五天到咸阳的路程,硬生生晚了两天,一路上李欣看到了不少夯土的小县城,人口不满万,但却因为靠近直道,便利的交通给了小县城很大的商机,商贾络绎不绝,这使得李欣对秦都咸阳充满了好奇。
随着南下距离咸阳越来越近,直道上往来的行人多了起来,李欣一行人奇装异服,自然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最让李欣震惊的是秦国底层制度的完善,一路上李欣一行人被各地留守兵卒,拦下来检查的次数就超过了五次,秦人给了李欣一种进入法制社会的感觉,严谨的规矩限制着每一个进入秦国的人。
第七天正午,李欣一行人终于遥望见了咸阳高耸的城墙,其后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堪堪走到咸阳城门口,期间因为护卫秦军早就派人前去打了招呼,所以迎接李欣一行的是秦国典客,而不是秦军的弓弩。
典客是位老人,留着雪白的美髯,望着李欣到来,典客先是作了一揖,随后按着秦礼做了一系列欢迎事宜后,朗声道:“本官乃大秦典客糜良,奉旨前来迎接匈奴使节,冒顿王子请吧。”
听着典客糜良中气十足的话,李欣对这个第一映像古板的老头起了不少兴趣,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典客糜良身后,又照猫画虎的进行了一系列还礼,随后才正式进入了咸阳城门。
快要忍受不住糜良礼制摧残的李欣终于跨上了马,打马向着专门为外国使节设立的驿馆奔去,除了阿古达木和呼楞尔乐带着十个骑兵护卫进了城,其余骑士尽皆在秦军的看护下去了城外军营。
一路上因为与秦人着装明显不同,引来了不少咸阳城中的秦人前来观看,谁知李欣是乡下人进城,对什么都好奇,毕竟算来也是公费旅游,好在旁边有个老学究为他不厌其烦的解答,老学究糜良见胡儿如此好学,心里也是起了教化之心,一路上为李欣讲了不少咸阳的事情。
受益颇多的李欣打心底里尊敬糜良,这让糜良好好过了一把教化胡人的瘾,到了驿站送走糜良,看着李欣还意犹未尽的样子,阿古达木瓮声道:“不就是个老头子嘛,有什么好瞧的。”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去解释什么,毕竟学无止境嘛,自从上一次用化学实验坑了宝力德立后,李欣深深体会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匈奴没有文字更没有书籍,这阻止了李欣学习这个时代知识的机会,而这种珍贵的学习机会,只有统一了六国文化的大秦才能提供,旁人是无法了解李欣永无止境的求知欲,因为他们还没有听过知识就是力量。
阿兰经过一路的调节之后变得开朗了许多,晚上李欣将今天玩疯了的阿兰哄睡着,轻轻为阿兰盖上毛毯,不一会客人便如期而至。
在秦军单于庭大营里和李欣互相试探的黑影不期而至,这次他话不多说,顺手将一件黑衣抛给了李欣,李欣会意,三两下换上了黑衣,跟在黑影身后从后门出了驿站。
黑影对咸阳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带着李欣三拐两拐,避开了好几拨巡夜的秦军,最终黑影带着李欣来到了一个独院,李欣前脚踏入小院,后脚便见小院门砰的一关,四周漆黑如墨,没有一盏灯。
“匈奴王子真是好胆!就不怕这是杀你的陷阱吗?”
听着阴柔的声音打趣,李欣轻轻嗤笑一声,说道:“想要小王死的人现在可都在草原上,恕本王子愚钝,小王实在是想不出这偌大的咸阳城中,除了皇帝陛下恩准,谁还敢对小王这个匈奴使者下手,如今敢打大秦脸面的人可不多。”
“理是这么个理,不差。王子的心思也是不错,不像是爽直的草原人,倒有点像六国混迹的士子,心中的弯弯绕太多了,掌灯吧,老奴要和王子好好谈谈。”
说话间,小院中须臾被蜡烛照亮如白昼,小院的正屋传出一个请字。
正屋的木门虚掩着,李欣三两步上前,毫不客气推门而入,映入眼中的是两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们正围坐在香案边上,案上红泥小火炉上正温着酒,主坐当然轮不上李欣。
李欣见此,不用人请,直接坐到了客座上。
主座上的黑衣人低哼一声,显然对李欣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客座上另一个黑衣人默默不语,只是伸出白皙的手,为李欣面前的酒杯中倒满了热酒。
莽到底的李欣端起热酒一饮而尽,喊道:“好酒,再来一杯。”
随后主动抬手将空酒杯伸到酒壶嘴边,倒酒的白皙手先是一顿,随后客座上的黑衣人发出轻笑,动手又为李欣的酒杯添满了酒。
这次李欣并没有牛饮,豪爽一次就够体现诚意了,自顾自咂起杯中酒,一时间小屋之中,除了咂酒声外静谧无声。
主坐上黑衣人终于忍不住面前猖狂无礼的李欣,用手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胡儿安敢无礼!”
李欣眉毛一挑,轻笑道:“小王喝酒,干你何事?”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甩袖便要起身离开,客座上的黑衣人连忙伸手拉住了他,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明公何须如此,你我二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已是不敬,再多试探,平白输了气量。”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悻悻坐了下来。
客座上黑衣人阴声道:“王子可知此行寓意何来?”
李欣一言不发坐观其变,客座上的黑衣人继续说道:“王子可有意与我们谈论一场天大的富贵?”
李欣答非所问的问道:“你们是蒙氏的敌人吗?”
客座上的黑衣人显然被李欣的接连无礼给弄毛了,身处高位已久,何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过思索间,还是冷声道:“不错。”
“好,既然两位是蒙氏的敌人,那么我们才有了谈论下去的基础,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于阁下口中那场天大的富贵,请恕冒顿不愿和不知底细的人合作。”说完李欣起身准备离开。
客座上黑衣人不禁叹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颇有些范子远交近攻的味道,王子大才。”
李欣刚起身,连正屋的门都还没出,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手下给拦了下来,李欣回首望着端坐的两位黑衣人,冷声问道:“两位,今晚难道想留下冒顿不成?”
客座上的黑衣人连忙起身,用眼神屏退左右,笑道:“冒顿王子还是个大脾气的人,老奴可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子又怎么如此小心眼呢。”
这次李欣看清了黑帽下白皙的脸,长得颇为清秀,在这个男人尽皆蓄须的年代,他却没有美髯,和李欣心里猜的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宦官,就不知道是不是后世闻名遐迩的赵高了。
宦官知道李欣看见了自己的脸,索性放开了手脚,硬拉着李欣回到香案前落座,转头对着主座上的黑衣人笑道:“明公,事已至此,再遮掩下去明公和老奴反倒落了下成,明公以为如何?”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直接掀开了头上遮掩的黑帽,冷声道:“王子可是出自兵家,这手欲擒故纵玩的不错。”
李欣端起酒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在等,虽然先发制人能达到不可预期的效果,但李欣输不起,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更加保险一点的后发制人。
主座人一脸书生像,头戴束发玉簪,双眸深邃,端起热酒自酌自饮道:“在下李斯。”
客座上的宦官同样露出了真身,笑道:“赵高见过王子。”
赵高、李斯?
李欣深吸一口凉气,今天是什么日子,如何引出了这两尊大神,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李欣连忙将手中的酒饮干。
起身对着赵高和李斯深深的做了一个揖,恭声道:“小王冒顿拜见李子,拜见赵子,小王刚刚口出狂言,还请恕罪。”
被称为赵子,赵高心里可是高兴不少,连忙招呼李欣坐下,再次为李欣斟满了酒。
李欣受宠若惊连忙道谢,那里还有刚才猖狂的半点样子,他现在心里门清,这世道除了皇帝外,能让赵高斟酒的人少之又少,能连斟三次的恐怕除了李欣和皇帝,整个天下就没人了。
倒是主座上的李斯依旧平淡,他只是为了借助赵高在宫里的势力,才屈尊降贵来到此处,现在面前的匈奴王子却将他和一个阉人相提并论,的确失了身份,他面上不表,但心里腻歪。
可李欣那管这么多,如果说赵高和李斯二选一的话,李欣二话不说选赵高,毕竟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虽然说现在李斯贵为丞相权倾朝野,但在皇帝面前,对他必怀戒备,就算施恩无数,李斯依旧是外臣,赵高则不同,他是内官,而且此时羽翼还未丰满,处在事业的上升发展阶段,二选其一李欣还是觉得赵高更适合自己依附。
心是如此想,同样李欣也不敢得罪李斯,乖乖给两位大佬敬了酒,还装孙子般再一次斟满,随着三人开诚布公,屋内气氛没了先前的僵硬。
第三十八章 三枭雄温酒谋国,蒙家军妄扶大位
有酒无宴注定了此次会面不会太久,赵高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知道时辰不早,差不多该回宮了。
他笑着端起酒杯,敬了李斯和李欣各一杯,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奴还要回宫侍候陛下左右呢。”
听见赵高此话,李欣知道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了,虽然知道此事谁先开口谁落下风,但三人实力他最弱,不得不先开口。
李欣端起酒杯一咂,满意的放下酒杯,笑道:“秦酒可是个好东西,我们草原多是商贾运来的劣酒,酸涩寡淡,难以入口。
可怎奈匈奴人嗜酒如命,一壶秦酒被商贾运到草原,要价都能抵得上一匹骏马。
不瞒两位大人,一入咸阳,冒顿才知道这天有多大,以前小王只能看见井口斗大的天,现如今花销日益增多,小王不免囊中羞涩,不知两位大人刚才所说,那一场天大的富贵可还作数否?”
赵高和李斯对视一眼知道该入正题了,李欣见两个老狐狸还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小王斗胆问一句赵子,陛下今年年岁若何?”
赵高挑了挑眉,暗惊胡儿好胆,淡言道:“陛下今年四十有六。”
闻言李欣面露惊恐,急切的问道:“那大秦的储君之位可是扶苏呼?”
赵高端起酒杯,不经意的说道:“不然,陛下膝下子嗣众多,扶苏只是公子罢了。”
李欣心中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先手还不错,赵高已露端倪,听他冷淡的语气,就知道如今赵高和扶苏已经不对付,这一点很重要。
李欣连忙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不是扶苏便好,若是扶苏则我匈奴休也。”
“哦,王子觉得扶苏公子才能不足,难以担当大位?”赵高立马有了兴趣。
李欣点了点头,颇有些后怕的说道:“不错,小王在北方受尽了扶苏和蒙恬的刁难,险些老死在秦营,如若不是天使召见,小王这辈子怕是难见咸阳。
在北方草原,匈奴只听说过秦国的上将军和公子,那怕小王到了秦军大营亦是如此。小王愚钝,持节使秦,险些误以为直接与大秦上将军和扶苏公子递交国书便可,如若不是大营中碰见天使,小王定要贻笑大方了....”
李欣话未说完,赵高冷脸怒喝道:“蒙恬、扶苏好大的胆子!拖延北伐便罢了,如今居然妄想拥兵自重,他二人心中,国府何在?陛下何在?难道他们想要兵变吗!”
眼见火点起来了,李欣立刻端起酒杯开始装死,愤怒的赵高将蒙恬和扶苏骂了个通透,不过并不是谁都愿意相信李欣的鼓动。
李斯思虑后,凝重的说道:“王子一家之言,蒙恬身为北伐统兵大将,扶苏持节督军节制,兵事例来多变,稍有逾越,国府朝堂应不当为罪。”
眼见李斯有疑,李欣夸张的站了起来,声泪俱下的说道:“李子怎能不信?小王被蒙恬扣留多日,当小王得知天使到来,想去拜见,被蒙恬的亲卫百般阻挠,李子不信,可见小王身上伤口。”
说着李欣解开衣服,再次露出了肥肚腩,展示出快消失的伤痕,李斯和赵高看过后,嘴上不说,对李欣的话又信了两分。
赵高见李欣识趣的和自己站在一起,不管真情也罢,假意也罢,达到目的即可。
他反而对着李斯故弄玄虚的问道:“丞相觉得陛下诸子中,那位公子最为有德,可扶社稷,继大业?”
久经宦海,李斯那还不知赵高想怎样,不过一位弱主对他来说百利无害,捋了捋美髯,若有所思的说道:“斯与陛下诸子少识寡交,听坊间传闻,十八公子德才兼备,素有贤名,或可堪大任。”
闻言赵高喜上眉梢,连忙叫好,大肆称赞道:“明公高见,十八公子少时便跟高处学习狱法,聪慧憨厚,尊敬师长。
已如璞玉初露光泽,鲲鱼欲待展翅,如若能借丞相东风,十八公子必将化鲲为鹏,展翅扶摇万里而上,高赞丞相慧眼识珠,亦同,无异议。”
见两位大佬意见统一,李欣瞬间明白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他们一个是皇帝的近侍,掌控內宫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一位官居丞相高位,掌控朝堂左右,缺的便是兵权,皇帝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欣抚胸,虔诚的说道:“二位大人共襄义举,小王有幸参与,身感万分荣幸,虽力薄兵寡,但也愿附尾翼。
往后能得二位大人提携,小王必效犬马之劳,匈奴三十万铁骑,在阴山以北静听二位大人驱使。”
“善。”
李斯、赵高二人谁不是人精,蒙恬的战报他们都看过,还三十万铁骑,匈奴现在怕是连十万骑兵都拿不出来,正是因为匈奴现在弱小,才好遥控,如此既不会影响到两人在咸阳的布局,又不需要付出大代价拉拢,不然李欣更本没有机会来到这间小屋。
李斯和赵高这队组合最大的弱点便是没有军权,对手蒙毅之所以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除了本人的学识才能扎实外,最大的助力便是他在军中的常胜兄长蒙恬,反之亦如之。
眼看初步达成协议,李欣连忙执晚辈礼,孝敬了二人一些草原土特产。
李斯、赵高会意一笑,身处高位,普通的财货已经无用,他们更在乎送礼的态度。
三人心中各怀鬼胎,面上依旧其乐融融,事罢三人举杯共襄盛举。
主事已定万事皆休,赵高和李斯纷纷离席,李欣被黑衣人带着原路返回,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驿馆,咸阳城的夜又重归于平静。
.........
进宫的马车上,炭火将整个车厢烧的温暖如春,甚至还多出了几分热意,赵高依靠着软枕小憩,服侍的小宦官一旁轻轻摇着扇子。
小宦官心思活络,见赵高兴致不错,才略带不解的问道:“大人真信了丞相和匈奴王子的说辞?”
赵高眯着眼,慢慢悠悠的轻叹道:“相信之事从何谈起,各取所需罢了,你个狗崽子要记住,心思谁都会有,甚至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
个人想法却有轻重,或轻,或重,要看我们是否有共同的敌人,只要敌人不倒,个人心思就是轻,我们就会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处使。
哎,算了,说这么多干什么,来来,说那么多都是闲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来替公公把膀子捏一捏。”
“嗨。”
小宦官赶紧换了手,放下扇子,去帮赵高捏肩,不过好奇心总是害死猫,小宦官试探的继续问道:“大人,小人不解,那共同的敌人要是倒了呢?个人心思是不是就重了?”
赵高猛然睁开双眼,目露凶光,冷声道:“你啊,该打!”
小宦官大惊,自知闯了祸,连忙颤抖着跪下请罪,赵高见此,耷拉着眼皮,微微摆了摆手,小宦官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此时车厢内安静异常,窗外飘来马儿奔跑时敲击地板的清脆蹄声和铃铛声,赵高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望着从车顶垂下,左右摆动的红缨,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倒了,那就散喽。”
........
咸阳城蒙府,此时府内书房灯光依旧亮着,愁眉不展的蒙毅披着薄衣,推开了书房的木门,漫步在小院中,昏黄的月光洒的小院到处都是,落在院中枯黄的落叶上,显出了几分萧瑟秋意,望着满地枯叶,蒙毅心中不禁泛起了苦涩。
此次大兄北伐匈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随着这次大胜,在外人看来蒙家必定会达到又一个显赫的顶点,一切荣耀纷至沓来,但熟不知,跟着荣耀后面的就是灾祸。
作为陪伴皇帝许久的臣子,蒙毅太了解他的陛下了,随着年龄增大和疆土事业的丰收,皇帝的猜忌心越来越重,多疑的次数显著提升。
陛下是个竭力追求效率的人,这导致现在高速运转的帝国看似大步昂首向前,陛下个人的功绩也远超古人。
国内诸侯诚服,社会稳定,国外四夷宾服,但帝国的根基底下却早早埋下了隐患,六国余孽、北狄、南蛮都仅仅只是武力上的压服,天下人心可都不在秦啊。
再加上方士们蛊惑长生不老之说,在逐日年迈的皇帝心里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一批批精锐甲士远赴天险海外,去寻找仙山、仙岛求取不老药,毕竟没人能经受住不死的诱惑,更何况是拥有天下的皇帝。
望着清幽的月光蒙毅轻叹一口气,呼出的白气瞬间消失无踪,陛下日趋老迈渐露昏庸,反而体现出储君之位的重要性,到了现在德才兼备的扶苏似乎成了蒙家的唯一选择。
因为与蒙恬的师生情,扶苏是亲蒙家的这点毋庸置疑,如果蒙家助扶苏登上大位,那样蒙家还会有从龙之功,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触摸的禁忌,所以尝试着换个皇帝也未尝不可,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蒙毅的脑子里,连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缓缓心情,蒙毅拿起今夜刚刚到的家书,大兄言语间同样透露出了些许这样的意思,信中大兄还要自己阻止匈奴使节面圣。
原因显而易见,现在是蒙家实力最强的时候,内有蒙毅把持朝政,外有蒙恬节制二十万北伐大军,只要维持现状,这些就是扶苏登上大位的保证,而维持此事就需要一个依旧“强大”的对手,匈奴。
想捂住匈奴已无余力的消息,从而达到养寇自重的目的,事情的关键便是不让匈奴使节见到皇帝,请和不符合蒙家的利益,只有匈奴日复一日的强盛,充当大秦北方的威胁,蒙家和扶苏才有二十万秦军护卫,登上大位不是没有可能。
许久,下定了决心的蒙毅吩咐道:“准备更衣,进宫。”
一旁侍候的老奴劝道:“老爷现在是丑(1-3点)时,离上朝还有两个时辰。”
面露肃然的蒙毅厉声道:“废话什么,快点去。”
“嗨。”
收拾停当,蒙毅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向着咸阳宫进发,车厢里蒙毅继续思虑,却不料时间过得飞快。
赶车的老奴提醒道:“老爷到宫门了。”
蒙毅轻嗯一声,动手撩开窗口的遮布,不变的宫门,高大雄壮的甲士林立巡视,嗯?宫门口还等着一辆马车。
疑惑间,蒙毅低声问前去递牌子的老奴,道:“可识的那是那位大人的车马?”
老奴望了几眼,回道:“老爷是中车府令赵大人的车马。”
蒙毅又添疑惑,问道:“赵高?现在是几时了?”
“寅(3-5点)时过半。”
放下车帘,蒙毅心里默默算到,看来今夜赵高必定也是有动作,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究竟去见了谁呢。
随着时间推移,卯(5-7点)时越来越近,宫门口官员车马越聚越多,而今天一反常态,满天都是最后一个到的丞相李斯,也起了个大早。
看见如此反常的一幕,蒙毅知道今天的朝会,不会一帆风顺了。
......
熬夜和两个老狐狸斗智斗勇,回来的李欣刚想上床,补个回笼觉休息一下,然后再慢慢寻思怎么对付这些老狐狸,却不料刚上床就等来了圣旨,要李欣议政殿外侯旨,准备面圣,李欣苦着脸,大秦的效率这么高,第二天便要召见。
虽然说扰人清梦如杀人父母,但李欣怂。
在呼楞尔乐的安排下,乖乖换上了匈奴的民族服装,好在知道自己被扰了清梦心情不佳,呼楞尔乐没有备马而是换了马车,李欣心里感动,还是呼大爷懂我,马车上好歹能补上一觉。
赶巧今天是大朝会,进宫的官员比以往多了许多,按着官职高低一个个排着长队进宫门。
李欣是外邦使臣不熟悉进宫规矩,晚递了牌子,所以宫门快要关闭时才堪堪入门,此时早就已经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光景了,进宫门时的响动吵醒了李欣,小补一觉心情不错,掀开了窗帘,既然是公费旅游可不能亏了自己。
第三十九章 朝议上八仙过海,老糜良三策定胡
咸阳宫的规模远不如后世大名鼎鼎的阿房宫,马车上李欣望着不远处的重重殿宇,层层台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无一处不显示着这个时代建筑匠人们高超的技艺。
恰逢晨曦未退,眺望楼台远处,似乎隐隐有白色雾气环绕,檐牙上瑞兽勾斗其中,俨然一座仙韵宫殿坠入凡尘,李欣痴醉眼前美景不能自拔,可惜他不能驻足,只能在车厢窄小的窗口里瞧着,望着,惜着。
李欣见到的咸阳宫是她最美的时候,不是废墟,不是考古遗迹,更不是后世电脑中的合成影像,她宛若静谧的二八处子,唯有这庞大的帝国才配将她拥入怀中。
此时咸阳宫经过秦国历代先王的修建,富丽堂皇,集当世工匠技艺大成,奢华的同时还透露骨子里的大气恢弘。
宫殿的细节方面力臻完美,廊腰缦回的楼台上,每阶阶梯都一丝不苟,高低长短都像是丈量过般,秦人严谨的一面暴露无遗。
从咸阳宫的建筑风格来看,木结构建筑较之西方石建筑和后世的水泥建筑都多了一层灵性,源自植物的勃勃生机,代表着工匠们对帝国蒸蒸日上的祈愿。
李欣欣赏着咸阳宫沿途景色时,车窗外突然飞过来一块顽石正中李欣额头,李欣大怒,难道在秦朝就有如此没素质之人,难道不知道旅游区不能乱丢垃圾吗?
刚想探头出去找人,起身一瞧石头上还裹着白布,李欣悄悄闭上了嘴巴,布上用小篆写着示弱两字,这是谁在提醒他,赵高还是李斯。
带着疑惑李欣收起游玩之心,坚定了此行示弱的信念。
再想想现在匈奴可不是弱爆了,还装什么,直接明说不就好了,打定主意李欣决定在始皇帝面前,乖乖当一回匈奴奸,就在李欣寻思着怎么搞事情,议政殿上已经吵了起来。
能上议政殿上朝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年入千担的大臣,他们在殿面上明显分成左右两派,以李斯为首的文官派和以蒙毅为首的武官及部分文官派,现在双方就匈奴使节要不要上殿面圣吵成了一团。
蒙毅趋步起身,走到御座前,正声道:“陛下,匈奴北狄也,不服管教,劫掠成性,常常袭掠大秦陇西、北地、上郡等多个北方郡县,烧杀大秦边民黔首多不胜数,掠夺财货无以计数,对付这种蛮夷就该趁其虚弱时,以雷霆之势扫除,亡其国!灭其族!以绝后患!这等胡蛮不见也罢,以免污秽之声袭扰圣听,臣奏请陛下派人驱逐匈奴使节出境,并令上将军发兵漠北,为我大秦永绝后患。”
“善。”
蒙毅的话立刻引起了武将们齐声响应附和,请战之声响彻整个议政殿,毕竟那个武将不爱战,战争在秦国的军功爵制下,代表社会一半的财富和权利,眼见殿中局势混乱,殿内甲士连忙制止,大声喝道:“陛下面前谁敢放肆!肃静!肃静。”
见武官们请战的态势有了收敛,丞相李斯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趋步上前作揖,朗声说道:“陛下,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北伐历时两年有余,关中、巴蜀的粮仓已经告罄,加之今年天灾不断,北地有蝗有旱,南地多涝,国府今年欠收已成定局。
而今全国州郡多上报灾情,有些边郡甚至颗粒无收,急需国府派粮救济,收支不平,国府已无力再战。
北伐千里运粮,动用民夫何止百万,旷日持久黔首多怨,山东六国旧地民情隐隐有不稳之势。
我军已得河套,咸阳危险已解,今日匈奴谓之大秦疥癣之疾,此次上将军率二十万劲卒北上重创匈奴,想来胡儿已丧其胆。
不若陛下小施恩惠以安其心,圈其规以钳其力,让胡儿为大秦牧马于塞北,则无患也。
北疆一旦无事,大军解甲归田从事生产,不需两年国府足而天下可安矣。
倘若匈奴人依旧不识抬举,我军再伐,也不会在钱粮上如此捉襟见肘,轻重缓急,请陛下明察。”
“丞相说话为何不说完呢。”蒙毅低哼一声,紧接着说道:“司马子的确说过‘国虽大,好战必亡。’但司马子后面还紧跟着一句话,那就是“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与其按丞相的说法南辕北辙,还不如借此机会,杀了匈奴乞和使节,趁我大秦二十万大军北伐胜利之机,直捣漠北匈奴老巢,扫清寰宇,岂不是一劳永逸,决患与未然。”
李斯对蒙毅的说法不以为意,掌管着帝国的财政,他知道北伐的症结不在兵而在粮,盯着蒙毅问道:“不知蒙卿,从何处变出二十万大军北上漠北的粮草呢?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蒙毅知道粮草是眼前急待解决的问题,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蒙毅跪倒在大殿之上,哭诉道:“此役是灭亡匈奴的大好时机,千载难逢!若大军因无粮而弃,岂不可惜?除恶务尽!臣愿捐出所有家产以资军粮,只留十亩薄田度日,求陛下早日下定决心,直捣漠北!永绝后患!”
其余武将们纷纷上前,跪倒一片,大拜,上奏皇帝请求捐出家产充当军饷,北伐漠北,彻底根绝匈奴之患。
眼见蒙毅上逼,李斯争锋相对,毫不示弱的说道:“臣请陛下明见,国府空虚,黔首厌战,而军士思乡也,盲目北伐漠北,只会引来国内更大的动荡,臣求陛下撤回北伐大军,给予百姓休养生息,等待两年,匈奴不会更强,而我大秦收剑蓄力,若北方有异,再伐不迟。”
文官们同样上前附和,一时间皇帝陷入两难抉择,只有帘子内的赵高看清了皇帝的怒意,两派逼宫式的劝谏,让作为天子的嬴政难抑愤怒,堂堂千古一帝又怎么能被臣子左右,眼见皇帝要发怒,赵高眼疾手快,连忙跪倒在皇帝面前,说道:“陛下息怒,何苦为此伤了龙体,既然是匈奴事,不若请典客大人上前,来说一说。”
始皇帝撇了一眼脚下五体投地的赵高,冷哼一声“准。”
赵高拖着长音唱道:“陛下有旨,宣典客上前说话。”
老典客糜良精神抖擞的从朝臣中走了出来,对着嬴政和诸公行礼后,开口说道:“陛下,丞相和上卿的话各有千秋,两位大人都是才学多识之人,老臣才薄不敢妄加评论,既然是匈奴事,老臣有几点浅见,请容老臣细说。”
始皇帝此时从李斯和蒙毅的争吵中冷静了下来,平和的说道:“卿当直言,来人,给老爱卿赐坐。”
殿前服侍的宦官连忙将软塌放到了糜良身旁,糜良拜谢,坐好后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丞相与上卿之论,出发点都在大秦,是战影响大秦若何,是和影响大秦若何,这本无可厚非,两位大人身为秦臣,应如是,陛下当该嘉奖。
对匈奴使节的问题上臣有不同看法,我们首先要明白匈奴此次进京所图何为,以老臣看此次匈奴使节来秦,决定着大秦北方将要面对的对手。
上将军北伐匈奴前,草原上三分天下,月氏居草原之西,东胡居草原之东,而匈奴居草原之中,三国实力相当,偶有战事彼此牵制,所以三国虽时常南下劫掠,但都心有顾虑,不敢放手施为,这才使我大秦边疆虽不稳,但三国对我大秦之社稷颠覆轻也。
上将军北伐大胜匈奴后,匈奴势力被大秦严重削弱,削弱匈奴势力就变相增加了月氏和东胡的实力,匈奴亡则月氏、东胡必盛,倘若两国联手南下,则会使大秦西北和东北各州郡永无宁日,这还是好的,就怕日后月氏、东胡出圣君,统一了草原,那么大秦将面对的就是灭国之难。
一个统一且强大的草原不符合大秦的利益,所以在大秦现在还占据着主动权的时候,一定要避免草原统一,此时匈奴就显得至关重要,匈奴可以被削弱,但一定不能被灭亡,所以老臣请陛下接见匈奴使节。”
始皇帝想后,说道:“准。”
紧接着糜良继续说道:“不过为了避免养虎遗患,大秦也要对匈奴做出相应的遏制措施,草原上人口至关重要,此次我军所俘虏的匈奴人可都放还给匈奴,以增其力对抗月氏、东胡两国,而其余要求大秦一概不许。
首先匈奴人最肥美的河套草原已经落入了大秦瓮中,大秦不可复给,可以在那里设置郡县成为新土,驻守边军遏制匈奴,失去河套的匈奴就犹如大秦失巴蜀,实力大损下又不至于瞬间而亡,想要回到秦匈战前的匈奴实力,非三十年之功不可。
其次我军扫平六国多攻城拔寨,军中以步卒为主,秦匈之战非上将军千里奇袭单于庭,此战恐难速胜,在对抗草原部族的战场上,骑兵多寡起着决定胜负的作用。
大秦疆域与日俱增,马匹需求必定大增,陇西所产战马供给军中已入不敷出,更何况驮马。
固大秦每年让匈奴人进贡战马万匹以削其力,此举可弥补军中急缺的战马,增加秦军骑兵的数量,为往后提高作战能力,出击草原做准备。
再令匈奴供给驮马,以解全国运输之难,草原牛能耕地,羊能食,匈奴可补我之短,当重视之。
最后派遣学士教化匈奴贵族,以礼乐束其心,一代人后使匈奴尽服王化,永为大秦牧马塞北。”
“善。”
始皇帝少见的大声喝道,这个善字为此次关于匈奴事的朝议定了基调,皇帝首肯,其余后事都会围绕着典客糜良的建议实行。
李斯和蒙毅两人固然不喜,但同样不敢捋皇帝的虎须,转换间李斯想争一争教化匈奴之事,以便更好的联络匈奴,而蒙毅则将目光放到了新设置郡县的驻军上,就这样大秦朝堂上的大佬们将匈奴这块蛋糕率先进行了分割。
作为当事人的李欣,此时还磨磨唧唧,在议政殿旁的偏殿里瞎转悠,悠闲的吃着大秦官方提供的早餐,丝毫没有被卖了的觉悟。
对匈奴事的细节讨论一直持续到了午膳,主要的条条框框都已拟定完成,一份由大秦官方出品,剥削匈奴条例新鲜出炉,待始皇帝和臣子们一起用过午膳,传见李欣的诏令才到达了偏殿。
李欣丝毫不敢马虎,对着铜镜整理衣冠,跟着带路的宦官来到了议政殿外,在得到通禀后,李欣挺直了腰杆,顶着匈奴使节的名号和对始皇帝的好奇大步跨入议政殿。
在百官的瞩目礼下,李欣亦步亦趋的走着,从门口到御前一百五十米长的路足足花了三分钟,一路上李欣不安分的小眼睛乱渺,他找到了李斯和接待过自己的老典客糜良,不知道右边那个高官为什么死死盯着自己,眼露敌意,一切的观察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让李欣失望的是,他放大胆子想去看看千古一帝长什么样的时候,却被始皇帝冠冕前的几道玉帘给挡住了,没看见秦始皇倒是瞧见了赵高,这斯目光和李欣相对,笑着点头的同时还给了李欣一个凌冽的眼神。
李欣连忙收起贼眼安分了起来。
第四十章 龙隐龙腾未知数,天下谁为真英雄
“外臣挛鞮•冒顿参见大秦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着老典客糜良教过的规矩,李欣狗腿子般的上前,规规矩矩的向着始皇帝行了一个三拜九扣的大礼。
在他看来秦始皇从那方面看都当的起自己一跪,不过李欣心中还有着另一层意思,便是服软后好谈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最起码也要留个好映像不是,保不齐在匈奴混不下去时,还能来大秦混口饭吃不是。
李欣的万岁之言却让议政殿安静不少,这种敬言最先适应的肯定是盼长寿的嬴政了,在他的带领下大秦横扫六合,北伐南征无往不利,现在被对手尊称万岁,心情自然畅快。
让李欣起身,嬴政打趣的说道:“胡儿休要胡言,朕虽贵为天子,但终究还知天命,万岁之言休要再提。”
李欣那敢当真,连忙说道:“陛下若是当不了万岁,天下间谁当得?难道是昏庸的楚王、燕王、齐王之流,还是篡晋的韩、赵、魏三小王,外臣浅见,天下间唯有陛下可称万岁,可谓英雄,其余者皆是土鸡瓦狗。
陛下的大秦较之天下无一国可敌,三十六郡富饶美丽,天下英雄尽出秦国,文有李斯、蒙毅之流谋划天下,武有蒙恬大将之才南征北战,陛下真可谓高枕无忧。”
听着李欣在御前侃侃而谈,嬴政来了兴致,胡儿多桀骜皆粗鄙,今日面前倒是出了个另类,他笑道:“依胡儿之言楚王、燕王、齐王不入你眼,韩、赵、魏三王皆亡国之君,那月氏王塔宁诺阿如何?麾下铁骑三十万,都昭武城(今张掖附近),西服西域诸国,占河西称雄天下,谓之英雄有何不可?英雄也。”
“陛下考校冒顿也,月氏王嗜杀成性,穷兵黩武,冒顿听闻月氏一户便出一兵,如此好战必不长久,且月氏人占河西要地,却只开玉石之路,不知东商大秦,沟通天下,如此地利却不加以利用,早晚为大秦所破,月氏王不过是冢中枯骨尔,当不得英雄。”
嬴政见李欣言语间颇有章法,首次置身议政殿众卿家眼中而不慌,真是好胆,继续问道:“朕听闻东胡十八部强悍无比,北伐丁零西征匈奴尽皆大胜,多年前攻打燕国,险些亡了蓟城,如今秦代燕,东胡王虎踞东北,部下能臣武将颇多,大患也,东胡王可谓英雄。”
一吹牛逼李欣便来了精神,而且来者不拒,不怵,笑道:“陛下取笑冒顿短视,东胡王色历胆薄,终日贪恋后宫美色,冒顿听闻十年前高句丽王病危,国中诸子争位,东胡名臣哲塔午台劝东胡王趁机东征,灭高句丽,东胡王惧高句丽山城难征,又因其守灶之幼子夭折,遂不从。
第二年高句丽新王登基,东胡王认为此时应伐,熟不料高句丽上下一心,东胡败,如此干大事而胆小惜命,看见小利则不惜以身犯险,当不了英雄,最多是守城之君,陛下圣才,大秦出一偏师东胡必亡。”
好高的眼光,嬴政心中暗赞,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欣,说道:“你的父亲匈奴王头曼统一匈奴诸部,手下控弦之士三十万,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尽皆大才,虽蒙恬小胜,但头曼如今手下也堪有十万之众,你父亲如此百折不挠,是谓英雄。”
嬴政的话立马引起了大臣们的附和,闻言李欣心惊,便宜老爹下手真快,被蒙恬打成那样都能再招十万之众,真是厉害,不过说头曼是英雄,岂不是自食其言,而说头曼不是英雄,更是不孝。
眼神变动间李欣干咳一声,待缓解了尴尬后,继续说道:“大单于虽勇,但终不及陛下,陛下所治三十六郡地域大匈奴五倍有余,所拥人口是匈奴的十倍乃至百倍,固大单于至多小雄,陛下当世大英雄也。”
哈哈哈,嬴政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议政殿,眼神一转,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胡儿,那你说说除了朕之外,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英雄。”
“除陛下外,嗯?”李欣思虑后,朗声道:“冒顿觉得能被称为做英雄的人,应该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的人。”
“善。”议政殿百官皆是附和道。
李欣如此春风得意,皇帝嬴政却不高兴了,胡儿有才不假,但太过出分头就不是好兆头了,而且正好嬴政也是个小心眼的人,带着戏谑的声音说道:“但朕看来,如今天下之中能称为英雄的还有一人。”
李欣抱拳恭声道:“请陛下不吝赐教,冒顿谨记。”
嬴政突然脸色一变,鹰眼一瞪冷声道:“冒顿。”
李欣听到这两个字心中顿感惶恐,想起座上这位爷干过的事情,腿一软瘫坐在了议政殿大殿上。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君王一怒流血千里,捧杀!李欣暗骂大秦朝臣里有奸臣啊,几次附和都不安好心。
适逢此时议政殿外狂风大作,惊雷诈响,一下子将李欣吓醒,暗地苦笑自己得意忘形,没事在始皇帝他老人间眼前臭显摆什么啊,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恭声道:“陛下恕罪,刚刚陛下一言,冒顿便觉龙声震耳,冒顿胆小,出了丑,求陛下恕罪。”
嬴政见这一诈,冒顿丢丑,但应变能力却让他心惊,好在警示之意已经传到,便不再做追究,冷声道:“草原多拜狼,冒顿对大秦的龙还有研究?”
听到问话李欣心中立刻松了一口气,这可比什么班主任、校长的气场强太多了,幸亏离嬴政离的远,不然李欣真可能要掉脑袋了。
见嬴政换了话题,后怕的李欣连忙跟上说道:“陛下明见,外臣贪恋大秦文化已久,可惜匈奴并无文字,冒顿身为王子又限制颇多,不能求学于大秦,效犬马之劳于陛下足下,引为冒顿平生憾事。
外臣有幸听说过龙,闻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不过羡慕是羡慕,但冒顿终是匈奴人,苍狼的子孙,要是冒顿侥幸能登上大单于之位,必定在草原效仿大秦筑城,祭祀先祖,名便称龙城,求陛下恩准。”
见冒顿恭敬如此,始皇帝心中稍定,难测喜怒,淡道:“准。”
此时李欣刚进殿,对他充满敌意的人起身谏言道:“陛下,既然匈奴王子热爱大秦文化,不若趁此机会留在咸阳,再请老师为王子解惑,待学成之时,陛下特许王子入朝为官,如此来必将修得秦匈百年之好。”
闻言李欣心中大惊,得得得锋芒太露了,此人是谁?居然想要将我扣在秦国,小爷可是要回草原见阿琪格的啊。
李欣思索应对之策时,议政殿外却雷雨大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骤至,一旁侍候的宦官们连忙关了门窗,点燃了照明的蜡烛。
可有人偏偏不给李欣思考反驳的机会,蒙毅见李欣不答话,提高声音厉声道:“蒙毅所言,王子可有异议呼?”
蒙毅的话立刻引来武将们的附和,毕竟互为质子的事情,春秋战国发生的太多了,就连嬴政自己同样去赵国邯郸当过多年的质子。
李欣心里很矛盾,答应说不定今生都无法回到草原了,而且不难看出李斯、赵高之流和蒙家的交锋进入了白热化,连他们都看出始皇帝命不久矣,要早做布局,自己又怎么敢呆在大秦。
秦末可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天下,虽然凭借着后世的先见,可以去投汉高祖刘邦,但后世李欣就不怎么喜欢刘邦这个真小人,要是去刘邦手下,保不齐建汉后,被刘邦涮了怎么办。
李欣胡思乱想之时,蒙毅再次喝道:“胡儿还不快快答话。”
李欣狠狠瞪了蒙毅一眼,这一家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命格犯冲,怎么走到那里都是敌对,可惜李欣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时间颇有些江郎才尽的味道。
既然没办法就只能接旨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欣对着始皇帝恭声道:“陛下,外臣蒙恩惶恐,所以才会作呆滞状,冒顿确实是仰慕天家文化,陛下美意冒顿愧领了。”
说着李欣叩拜谢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做作,本来随着李欣的谢恩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但李欣却忘了他可是有盟友的人,虽然现在他的盟友很想宰了他,匈奴王子留在咸阳有什么用。
丞相李斯朗声道:“陛下,臣觉得将冒顿王子留在咸阳恐有不妥,冒顿仰慕大秦文化不假,但草原上的胡儿不暗事理,冒顿此行为使节,若大秦好意挽留,在有心人的左右下,说不定就成了大秦扣留王子为人质,不妥。”
始皇帝听后觉得有这么个意思,落人口柄不符合天朝上国的形象,但他和蒙毅一样都不想放李欣回去,又道:“为之奈何?”
心知嬴政脾性的赵高立马说道:“陛下何不将大秦书籍送于王子,然后选派诸子百家善言者前去教导,典客大人不是说要在匈奴旧地设立郡县嘛,可以委派王子在此为官,这样不仅可以安抚当地民心。
又可以在陛下想见王子时,王子顺直道而下,两三天的功夫就到了咸阳,这样既能让王子学习天家文化,又可以不使得王子北归而陛下念也,一举数得。”
嬴政略有深意的望了赵高一眼,作为一个君主他何尝不知道赵高的小心思,不过让蒙恬和扶苏掌控着大秦二十万精锐,他心中同样不放心,与其这样不如派个钉子过去也好,毕竟冒顿作为匈奴人,在秦国内部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存活,与其软禁、斩杀落人口实,不如采用这个办法。
嬴政脑子转的很快,片刻就做出了决定,道:“准。”
刚想反对的蒙毅被生生噎在了位上,李欣听着又有了任命,连忙继续叩首谢恩。
“朕意已定,上将军收取河南(古代以黄河为北为河内,河东指山西,河南指内蒙古河套地区的黄河以南,今伊克昭盟地区,河西是东汉时置的,以凉州为中心,包括宁夏、甘肃及青、陕、内蒙各一部。)、阴山、高厥(今河南固阳梅令山),立郡九原。
所需一切事物由丞相和上卿一起拿出个章程来,容后再议,扶苏此次北伐表现不错,就去九原当个郡尉(负责郡的军事和治安)吧,县令(万户以上,为一县之首)之职冒顿去,其余各级官由国府统一派遣不得有误。”
嬴政中气十足的话回荡在议政殿里,既然基调已定,大秦这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便发出了震惊世界的轰鸣声,皇帝的任命出乎所有人预料,让文人做武职,让胡人当县令,九原这个新郡可不平静了。
见大事已定,自己就要退下,李欣大礼跪拜,壮胆出声道:“陛下,外臣还有一请,求陛下恩准。”
望着御台下五体投地的李欣,嬴政问道:“哦?胡儿还有何事?”
“外臣在草原久慕陛下威名,请陛下赐予随身玉佩,让外臣能天天祈求陛下安康,见证秦匈百年和平。”
“准。”
赵高端着皇帝的龙形玉佩走下来,就连他都不由得赞叹起来,这胡儿可是得了一件保命的宝贝。
而李斯、蒙毅之流则心中腻歪,佞臣拍马,可恨。
看着眼前托盘里的黑龙玉佩,李欣再次大礼跪拜,久久不起。
跪拜御阶上一统华夏的祖龙。
殿上所有人都理解不了李欣为何如此虔诚,仿佛一位北归的朝圣者。
只有李欣心里明白,经此一别自己终生再难见始皇一面了,以此玉佩祭奠华夏祖龙吧。
侍者将李欣带到偏殿。
随后李欣拿到写在绢上的大秦剥削匈奴的《咸阳条约》时,李欣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毕竟后世见多了,弱国无外交,他只不过是把战败的匈奴,送到咸阳来让人名正言顺的宰一刀罢了,爽快的当了一把匈奴奸,李欣便被宦官请了出来。
使命已经达到,退出殿,站在细雨中李欣回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议政殿,等待的呼楞尔乐连忙递过来了雨伞,李欣笑着推开了,道:“这点雨怕什么?”
人们说的不错,野心这东西是会像雨后的春笋般发芽的,还会像藤蔓般疯狂生长,冒着秋意的绵绵细雨,李欣一行人离开了咸阳宫。
第四十一章 北归心怯凡事多,迫在眉睫多事秋
李欣可谓是史上最快使节了,昨日刚到咸阳,今天下午就已经完成使命。
短短两天功夫,李欣准备返回匈奴了,他觉得咸阳这个地方大秦的气场太强,万一皇帝心意再变,他就只好留在咸阳看花了。
大秦的高效率自然没的说,现实里验证了弱国无外交的真理,作为一个资深匈奴奸来说,李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是丧权辱国,还是快一点的好。
回驿站的路上,李欣派阿古达木提前出城,将准备动身回匈奴的消息传给城外秦军军营内的手下,要他们做好出行准备。
李欣出咸阳宫已经是下午,瞧瞧天色今天无法出城北返了,他也知道自己的两个盟友闲不住,自然还要叨扰一番,刚到驿站,让呼楞尔乐下去准备,李欣进屋思量着如何应付这两个老狐狸。
果不其然,李欣前脚刚到驿站,后脚赵高拿着皇帝的圣旨前来宣旨了,旨意补齐了李欣做县令的后续手续,为此李欣还捞到一个爵位驷车庶长,属于二十级军功爵里的第四,当然没什么职权,只是荣誉称号罢了,算是李欣当的一手好匈奴奸,新老板发的好处费吧。
除此之外赵高还特意贴心的带来了官服和印信,李欣知道赵高还有话说,所以直接请赵高进屋,挥手让呼楞尔乐将周围的人都清开了。
赵高看着李欣劳师动众,反而是笑着说道:“王子不必麻烦了,陛下既然派老奴来这里宣旨,就等于默认了我们一起做事,毕竟这次北伐蒙家的风头太过了些,听说陛下有意下嫁公主与蒙家,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李欣听罢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示,他知道这不是正题,赵高继续说道:“王子,此次回匈奴担子可是不轻啊,既要找齐陛下炼丹要的东西,又要对付蒙家,可是苦了王子了,老奴和丞相同样明白王子的苦衷,所以老奴特地挑了个人来帮王子,哝。”
说着赵高拍了拍手,一个略带清瘦的中原汉子走了进来,先是对着赵高和李欣行了礼,然后默默立在了两人面前,赵高继续介绍道:“此人原是魏人,名叫魏觅,魏亡后就一直跟着老奴,是个机灵人,以后就跟在王子身边帮衬吧。”
眼见赵高要送人监视自己,知道拒绝不了,所以李欣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赵高见李欣识趣也省了不少口舌。
李欣小眼睛一转,既然要监视自己,那么就给你点事情做吧,李欣笑道:“赵子果然了解小王,小王的属下都是匈奴人,大手大脚惯了,有些细活可真做不了,不像南人机灵,小王正愁无人可用,却不料丞相和赵子如此善解人意。
小王在此先行谢过赵子,既然魏兄准备和小王北归,那么不妨多留几日在咸阳,一是有时间安顿家小,二嘛就是帮小王打理陛下的赏赐,随后跟着陛下赐予教导小王的老师一起北返吧,赵子你看如何?”
赵高笑道:“魏觅现在是王子的人,想怎么用可是王子的事,赵高还有陛下交代的事情,这就不打扰王子北返了,告辞。”
将赵高送走,知道匈奴此番战败必定缺粮,李欣便把魏觅派出去,在咸阳大肆借着李斯和赵高的名义购买粮食,因为有这两块金字招牌,所以李欣选择了无耻的赊账。
随后见魏觅离开,转手卸磨杀驴的李欣就特意嘱咐呼楞尔乐,以后要特别注意魏觅,接着就拉着阿兰去了咸阳繁华的街市,好歹公费旅游,怎么能不带点特产。
就这样李欣留宿了一晚咸阳驿站后,第二天赶早就带着人出了咸阳。
在咸阳城外等手下那二百五十个大爷的时候,望着雄伟的咸阳城,李欣脑海里居然是在想着怎么打下这座坚城,这想法一蹦出来李欣自己就先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如此有野心了,摇了摇脑袋,虽然李欣不承认,但那个想着过安闲日子的李欣却一去不返了。
打马北归,一路上李欣和手下骑兵归乡心怯,居然三天赶到了秦军的北伐大营,营中李欣没有见到蒙恬和扶苏,听军士说是出去勘察,准备新建九原城了,车寻和王离同样是没见到,只派了个右校尉来接待他。
李欣知道这是为什么,随着自己的政治站队,蒙恬和扶苏已经走到了对立面,王离和车寻不见他更多是避嫌,好在李欣没必要和他们一较高下,他的心思在粮食上,不知道魏觅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秦军大营为他准备了千但粮食。
面对着俘虏营,李欣不得不为大秦的办事效率点个赞,短短三天功夫,李欣只是从咸阳跑到了九原,而秦军大营在接到了皇帝旨意后,匈奴近十万俘虏居然已经准备好了北返。
虽然俘虏没什么东西携带,但李欣可不敢耽搁,毕竟没有管理过十万人的经验,所以他派帖木尔快马禀告便宜老爹,同时李欣从俘虏中抽出匈奴贵族协助自己管理。
因为有头曼答应的千夫长,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李欣让呼楞尔乐从俘虏中挑选了近八百个匈奴青壮,而且还是选择携家带口的,凡是贵族一律不要,就这样李欣迅速的凑够了帐下的千人队,守护之犬虽然凶猛,但也为李欣营地里多添了近一千五百张嘴,粮食的压力骤增。
帖木尔一来一回三天过去了,想来便宜老爹这次也是快要弹尽粮绝了,派来交接的人居然是左谷蠡王阿矢斯力,阿矢斯力带来了单于庭最新的命令,头曼要李欣马上返回新单于庭。
李欣不敢耽搁,因为阿矢斯力脸色难看,还没和李欣多说几句就赶紧开始在俘虏中选拔青壮编练军队,年龄限制甚至放宽到从十六到六十岁之间,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匈奴男人。
意识到反常的李欣现在很想弄清楚,离开的这一个月匈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阿矢斯力顾不上他。
李欣只能吩咐呼楞尔乐将自己选出来的一千人独立编营,按着以前的法子继续训练,千但粮食虽然少,但聊胜于无,随后李欣从啫啫、屋拙的两百五十骑中,抽出两百骑组成一个一千两百人的加强队,随后留下赛罕辅助呼楞尔乐管理训练。
李欣带着剩余五十骑和阿古达木、帖木尔连夜踏上了返回新单于庭的路,在走的时候,应不住阿兰的哀求,李欣还带上了她,同时李欣也想将哈斯兰交给阿琪格去管,他最近可能都没时间照顾她了。
到达新单于庭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李欣一下马便被单于亲卫博格克带到了单于金帐外,恰逢此时正在召开军前大会,李欣制止了前去通报的博格克,将阿兰交给了他,让博格克带哈斯兰回自己的营地,他则站在门口听了起来。
头曼略带着苍老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须卜那苏摩,单于亲卫探明的情况和诸王说说吧。”
“报大单于,现在探明单于庭西面不足二十里处,是月氏贵霜部的三万骑兵,西北面是休密、双靡两部的五万铁骑,他们封锁了我军的漠北通道,其分兵一部正向北运动,意图包围我军。
西南面是驸顿、都密两部的两万人,一旦休密、双靡两部绕道我军北部,再由北南下,将对单于庭完成合围,驸顿、都密会沿着大秦边境线东进,从而将我大军团团围住
此次月氏五大部聚齐,出兵人数不会低于十万,由月氏王塔宁诺阿亲自统军,意图一举灭了我匈奴,尽取匈奴的阴山、漠北草原。”
听到消息后的金帐内很安静,顿了顿后头曼的声音再次响起:“燕吾,我们布防的情况怎么样?”
燕吾道:“回大单于,我军现在陆续收集了被秦军打残的部众,现在一共收拢了近十二万部众,能战之兵不足五万,而且战马、武器严重缺乏,箭矢更是少的可怜,现在每名骑兵手中的箭矢不足三支,臣意若无不可,不战方为上策。”
听了燕吾的话,有些不服气的匈奴贵族还是嘴硬,叫嚷着要打,而有些人则提议着要继续北撤,一时间帐中争吵不断。
头曼并没有管贵族们的叫嚣,而是转头问右贤王道:“青葛你意思呢?”
青葛并没有回答头曼的问话,而是转头问燕吾道:“现在牛羊还剩下多少?”
燕吾看了看头曼,见头曼点头,才低声道:“十不存一。”
青葛道:“臣意南下,求大秦庇护。”
青葛的话立刻点炸了金帐,很显然贵族们没有想过,去和自己昨天的敌人求救。
一个贵族冷声道:“右贤王!难道是月氏人吓破了你的胆子吗?还没打就想着南撤去寻求秦人的庇护,你可是伟大苍狼的子孙,同时你还要知道,匈奴变成如今这样,可都是秦人的功劳。”
紧接着就有贵族附和,出主意道:“与其南下,我看还不如继续北上,靠着大雪天来遏制月氏人的进攻。”
顿时金帐中又吵成了一片,争论不下,要是放在以前,这些部族首领可不敢如此质疑四贵族,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军逮着四贵族打,此次大败后,四贵族实力遭到了巨大的削弱。
甚至可以说,秦军这次首要的目标便是四贵族手里的匈奴六大部族,现在匈奴可战之人五万,其中四贵族所统帅的只有三万不到,与其余小部族的人合起来势均力敌。
恰逢此时气氛微妙,为了防止内讧,虽然四贵族依旧占优势,但已经和曾经手里握二十万铁骑时,不可同日而语,金帐里的一幕幕,都是四贵族统治力下降的表现。
眼见混乱将生,李欣在帐外早就听不下去,掀开金帐门帘,李欣高声道:“冒顿支持右贤王南迁的决议。”
顿时金帐内安静了下来,紧接着瞬间李欣成了众矢之地,在贵族眼中青葛好歹虎威犹在,冒顿小儿算什么?
一个矮胖的贵族率先发难,哼声道:“大王子!休要胡言乱语,你手下两百五十人顶什么事,怕还没有见到月氏人的影子,就被弓箭手射成了草原上的刺猬,单于金帐内没有一个小小二百五十人长说话的地方。”
“对,冒顿你虽然贵为大王子,但你的部族实力,还不足以站在金帐里,请大单于将冒顿逐出帐外,惩戒!”
这些人想借着驱逐冒顿,来进一步打击头曼在匈奴贵族中的威信,毕竟金帐中还有很多中立贵族。
王座上头曼眼见李欣归来,他早知道事情的结果,不过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要借此机会重整匈奴,所以头曼只是冷眼旁观不支声,青葛看头曼不言语仿佛猜到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脚踩小人强势归,举族南迁诸事难
盯着面前两个出挑的贵族,李欣颇有些戏谑道:“哦,冒顿没有资格站在这里?那么你说说,什么人才能站在这里。”
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贵族笑着叫嚣道:“当然是像我一样,部族拥有五千勇士的人。”
闻言李欣笑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倒是单于亲卫卫队长须卜那苏摩说了句公道话,他以为李欣冲进来是为了替头曼解围,故意扰乱金帐会议,所以走出来说道:“大王子和此人无需多言,还是快回去整军备战吧。”
须卜那苏摩的话引来了小贵族们的又一阵嗤笑,道:“就冒顿手下两百五十人能干什么,还是赶紧去找个女人快活去吧,这里不适合你这个小羊羔,哈哈,小羊羔。”
李欣不恼,转头问向须卜那苏摩道:“亲卫长,冒顿不善军事,却不知这十万部族能出兵多少?”
须卜那苏摩见他好心解围李欣却不知好歹,冷声哼道:“不下四万。”
“好。”
李欣大喝一声,盯着刚刚叫嚣最凶的小贵族厉道:“此次冒顿带回来了十万部族,四万铁骑,够站在这里了吗?小羊羔,恩?”
李欣的话像炸耳的雷声回荡在单于金帐之中,借机针对四贵族的小贵族们脸瞬间黑了下来,仿佛不可置信,金帐内形式逆转。
李欣飞起一脚踹在小贵族身上,傲慢的踏过小贵族,走到头曼坐前,看着略显苍老的面容,李欣上前抚胸朗声道:“大单于,冒顿特来交令,此次出使大秦,大秦已经答应放回大匈奴十多万部族俘虏,左谷蠡王此时正在收拢部族编练士卒,相信要不了多久,五万铁骑就会再一次云集在您的帐下。”
头曼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李欣身边,伸出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说道:“很好。”
说着头曼低喝一声,单于亲卫闻声进帐,命令道:“将他们都送去见长生天吧。”
言罢,如狼似虎的单于亲卫,将刚刚还叫嚣不已的几个小贵族拉出了帐外,一时间金帐之中又复安静。
头曼乘机说道:“月氏人兵锋正盛,我匈奴如今势弱不敌,所以本单于决定按右贤王和冒顿的建议,举族南迁。”
有了前面的震慑,金帐之中莫敢不从,就这样匈奴近十二万部族尽皆准备南下。
匈奴此番南迁必要牵扯到大秦的态度,所以李欣受命,一方面派赛罕带着人将消息递给了赵高,让他转呈皇帝。
以此次出使的情况来看,大秦朝堂上的态度偏向于扶持匈奴牵制月氏和东胡,想来同意匈奴南迁的事上不会受到太大阻力,而且匈奴还能充当大秦和东胡、月氏之间的缓冲区,只不过此次匈奴内附,会多付出点代价罢了,秦强匈奴弱,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只能如此了。
另一方面李欣派了阿古达木前去九原,通知蒙恬和扶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派人打好招呼只是迈出了南下的第一步,匈奴现在面对的问题可不止这些。
如何能以最少损失,回到秦匈边界才是首要难题,损失过大的匈奴在大秦朝堂上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头曼对与李欣的建议并没有太大意见,单于庭的军事会议照常进行,不过因为李欣带来的十万匈奴俘虏,使得四姓贵族的实力重新占据压倒性优势,单于庭金帐内小贵族重新被驱逐了出去。
金帐内只剩下了四姓贵族,李欣在头曼的介绍下一一和他们打招呼,而这些匈奴最顶尖的贵族同样笑脸相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借着此次南下大秦谈判,挽救匈奴的李欣才真正得到了他们的承认,以前的冒顿只不过是单于的儿子仅此而已,现在冒顿在他们眼中才是真正显赫的四姓贵族。
头曼拉着李欣的手挨个介绍道:“我大匈奴四角之一的左贤王未立,右贤王青葛你认识,左谷蠡王阿矢斯力你也见过,你面前边这位是右谷蠡王拉图,单于庭大战时,他正好替本单于出使东胡,所以你没见到。”
拉图是个标准的匈奴大汉,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胡须浓密,领下仅有一小撮硬须,而最让李欣好奇的是拉图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金子做的耳环。
李欣赶紧对着这个没见过的匈奴巨头之一的拉图施了礼,拉图笑着回了一礼,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
紧接着头曼挂着笑,指着再坐诸王介绍道:“现在帐里的可都是你的叔叔伯伯,这两位是左日逐王陶格斯、右日逐王特木尔,前面两个带风帽的是左温禺鞮王苏合、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那个正偷喝酒的酒鬼是巴图达赖,而那个吃羊肉的则是巴雅尔,这两个是左右渐将王,他们可是大匈奴的擎天“六角”。”
在李欣左一个叔叔右一个伯伯的甜嘴和头曼诙谐的介绍下,李欣明面上很快融入了这个顶尖贵族圈子,虽然这些贵族们都在年富力强的四十岁上下,但李欣谦逊的态度还是获得了不少人的肯定,成长在后世李欣有着不少的优势,众人互相打着趣,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不过李欣可不指望见一面能对他有什么帮助,能坐到他们现在位置的那个不是人精,推杯换盏中李欣看着金帐中的八个人,除了外出的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和未定的左贤王外,全匈奴最尊贵和最有权势的人可都在这顶小小的金帐之中了。
毕竟是军事会议,所以没怎么因为李欣归来而耽搁,介绍完后贵族们立马开始了正题,既然头曼定下了举族南迁的基调,众王就按着这条线往下实行查漏补缺。
拉图率先说道:“既然大单于准备带领我们大匈奴南下,大王子也已经知会了大秦方面,按照我们和大秦签订的战败条约来看,大秦那边想来没什么变故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如何摆脱月氏人的追击了,十万月氏骑兵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安全的撤离营地,直接撤退,还是打一仗再撤?”
左日逐王陶格斯紧接着说道:“直接撤风险太大,除了骑兵外,妇孺、老人、牛羊都行动缓慢,正常迁营所携带的东西过多,一日最多行进三四十里,所以本王建议除了日常所需外,其余东西都可以抛弃,不然行进缓慢的队伍很容易被月氏骑兵追杀,抛弃了物资我们会加快南下的速度。”
其余诸王也没什么意见,头曼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考虑抛弃物资。”
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沉声说道:“抛弃物资是可以加快南下的速度不假,但南下后部族如何生存是个问题,大秦不会为我们提供能养活几十万匈奴人的粮食,而冬天快到了。”
端着酒杯左渐将王巴图达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抛弃物资的队伍一天也就能多走二十里地,被发现后月氏轻骑的速度还是能追的上。
所以我们还得留下骑兵打一仗,拖延时日,不然直接撤退,会让月氏人肆无忌惮的追击,士气上也会受影响,我们也看到了,接连的大败已经动摇了四姓贵族在部族里的位置了。”
头曼听完,须臾作出决定,道:“肯定要打一仗,不然很难南撤,没有物资的我们走不远,折中一下,除了吃喝马匹等重要的必需品外,其余的金银都可以舍弃,加快南下的速度。”
青葛直奔主题,问道:“既然如此,那打一仗该如何打?在那里打?派多少人合适?”
头曼顿了顿说道:“部族南撤,单于庭大营不撤,我们依靠单于庭大营来进行防御,所有的匈奴青壮骑兵都留下,应该可以撑到南撤的部族到达秦匈边境了。”
头曼的方法是想以单于庭为诱饵,紧紧吸住月氏十万骑兵,从而为部族南撤赢得时间,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留下来守单于庭的士卒可能会十不存一,四姓贵族的老底会折一大半。
果然头曼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脸都黯然了,不过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难,头曼的决定虽然会使得匈奴实力大降,但如果部族南撤得到最大保存,起码留下了复起的希望,只不过他们这一辈人是看不到了。
举族南迁所能遇见的问题,李欣也只能想到这么多,难道匈奴就要提前千年被灭族了吗?皱着眉头的李欣有些烦躁。
右渐将王巴雅尔脸上肉疼,试探性的问道:“南下困难如此之多,北上如何?”
右谷蠡王拉图冷哼道:“现在北方草原已经落雪了,北海早早的就结上了冰,如果此时北上,物资不齐的情况下,不需要月氏人动手,我们也会在北上的途中死伤无数,如果运气差一点,遇上暴风雪,那就不是十不存一了,而是全军覆没,本王支持南下。”
拉图的话像冰渣子般,将金帐内想要退缩的人冻了个通透,头曼见一时间恐怕无法做出决定,他同样很犹豫,毕竟这是关乎整个匈奴的存亡。
疲惫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头曼看着众人说道:“既然一时半会无法决定,那就先歇歇吧,修整一下晚上再议吧。”
金帐中的贵族们应诺,毕竟这关乎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都马虎不得,头曼下令开宴,虽然气氛有些压抑,但饭还是要吃,李欣见头曼想缓一缓再议就告了假,准备回自己的小部落看看,头曼也是应诺。
在金帐中一片的打趣声中,李欣逃命似得冲了出来,原来头曼一回到新单于庭就将李欣的部族迁到了单于庭周围,有心人自然都会去一探究竟,然后不经意间就发现了李欣的爱情故事。
现在被大嘴的人一传,早已传遍了匈奴,主要现在是战时,不然李欣的风韵事可是茶前饭后的不错谈资,此时李欣想要离席,贵族们自然露出你懂得的表情,有些大胆的甚至都喊了起来。
李欣本来没那个心思,现在被一喊,愣是厚脸皮的他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仓皇而逃的李欣终于回到离单于庭不远的营地,本来归心似箭的李欣反而静了下来,牵着马缓缓的走向了营地中最大的帐篷。
单于庭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匈奴,虽然啫啫、屋拙两部没有受到波及,但凝重的气氛还是有的,看见李欣的牧人们诚心诚意向着他鞠躬施扶胸礼,李欣则报以微笑或点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毫无做作,李欣感觉到了少有的轻快,这里终于有了些家的味道,终于能卸下成天带着的面具,偷闲几时了。
来到帐门口,李欣将马上的缰绳卸了下来,望着去除了束缚的马儿,提着轻快的步子跑开,李欣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帐篷里走去。
熟不料李欣和听见马声跑出来一探究竟的阿琪格撞了个满怀,美人那能撞的过大胖子,看着轻叫一声就要摔倒的美人,李欣眼疾手快,伸手拦住了阿琪格的腰肢,他想过无数次和阿琪格碰面的场面,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四十三章 北逃陷于两难地,瞒天过海神佑否
四目相对,阿琪格白皙的脸上露出淡粉色,娇嗔道:“还不放开。”
李欣略带慌忙的放开阿琪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时间两人呆立在帐篷门口很是尴尬。
倒是帐篷里的阿兰看见李欣冲了出来,欢笑着喊道:“大哥哥,你回来了呀。”
亲昵的将阿兰抱在怀里,有了阿兰这个小精灵在,李欣和阿琪格之间少了些许尴尬。
不过让李欣嫉妒的是,阿兰只在自己怀里呆了不到一分钟,便扭动着身子,跳进了阿琪格的怀里,李欣和阿兰上月的情谊,还不如阿兰和阿琪格两人之间两个时辰,顿时李欣羞愤欲死。
看着萌萌的阿兰趴在阿琪格身上,李欣颇有些嫉妒的问道:“阿兰喜欢新家吗?”
阿兰嘟着小嘴,闷闷不乐的说道:“有阿琪格姐姐陪着当然好了,但就是没有了大哥哥陪。”
李欣轻轻扶着阿兰的秀发,轻言道:“没事的阿兰,大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望着依旧少言寡语的阿琪格,李欣知道是性格使然,轻轻说道:“帮我准备点吃的吧,都饿了一天了,待会还要去金帐议事。”
阿琪格轻嗯一声,将阿兰放在软塌上便出去准备吃的了,阿兰很乖所以李欣自然轻松,自顾自倒了一杯葡萄酒,舒服的斜靠在矮案旁的软塌上,看着忙碌准备餐食的阿琪格和开心玩耍的阿兰,有时候这样平淡很幸福。
还没等李欣安心的饮完杯中酒,帐篷外传来博格克急切的喊声:“大王子,速速前去单于庭金帐,有大事发生了。”
闻声李欣面色突变,一下子从软塌上跳起,冲出了帐篷急切的问道:“可是月氏人打进来了?”
博格克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大王子走后,右谷蠡王拉图借机也出了金帐,之后就有人看见拉图带人出了单于庭。
亲卫报大单于后发现不对,派人去查时发现右谷蠡王大营居然紧闭营门,有人看见拉图带着那些小贵族和两万骑兵北上了,现在大单于已经派人去追,大单于急招其余诸首领金帐议事,大王子速去金帐吧,博格克还要去通知其他人。”
说着不等李欣反应,博格克就打马转身,奔着其它营地而去。
李欣楞了一下,右谷蠡王身为匈奴四角居然举族叛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对现在的匈奴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他深知失去了两万能战的骑兵,对于现在的匈奴意味着什么,绝对是灭顶之灾。
李欣顾不得吃饭,连忙套马上鞍,头也不回的就对阿琪格说道:“赶紧收拾行装,要打仗了。”
拍马疾驰的李欣赶到单于庭,金帐外就听见便宜老爹摔东西怒吼道:“都是废物,两万多人北上,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难道那么多人还能飞了不成。”
李欣掀开帘子走入金帐,见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侍卫长须卜那斯摩低头跪在王座下面,忍受着头曼的怒火。
李欣望着弑人的头曼,笑道:“大单于何必动怒,右谷蠡王叛逃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还可能变成好事,操作得当的话,还能让我们不失一人,安全的返回秦匈边境避难。”
头曼知道派去追的人只是徒劳,他只是气不过而已,不怪拉图极力主张头曼南下,原来他早就准备好北上漠北避难,要让单于庭为他挡刀。
待撒了气,头曼颓然的坐在了王座上,说道:“你说说吧。”
李欣问道:“大单于,既然拉图北上肯定有人唆使,不知拉图帐下可是有一个刀疤脸和一个新投靠来的燕人?”
说话的是左温禺鞮王苏合,道:“不错,前些日子拉图从东胡回来时,本王到他帐下吃酒,是见到了一个燕人叫什么赵铎,至于大王子说的刀疤脸,应该是拉图的大儿子朵儿斯。”
肯定了心中猜测,李欣继续说道:“赵铎此人小王曾经见过,主意是有的,就是私德不堪,有些自私自利,抛弃部族自立,如此毒计,拉图肯定受了朵儿斯和其帐下赵铎的唆使,想北上漠北,召集那些被秦军打散的匈奴部族,想必他两万人一时间想走脱不可能,肯定准备多日,轻兵简从,抛弃了拖后腿的妇孺辎重,漠北肯定也有人策应,不是十拿九稳他们不会走的如此干脆。”
李欣猜的不错,拉图在儿子朵儿斯和赵铎的建议下,准备抛弃头曼自立,第一步便是北上收拢被大秦打散的匈奴各部,之所以拉图拼着伤筋动骨走的干脆,还是因为李欣出使大秦带回了大量战俘,头曼实力增强,逼的拉图要先发制人,提前对漠北部族动手以增加实力,不然反叛自立他将没有任何机会,大秦不会再次帮他削弱头曼。
须卜那斯摩肯定道:“大王子猜的不错,他们只走了青壮,老弱皆在营地。”
李欣继续说道:“那更好,大单于,现在我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南迁了。”
头曼疑惑道:“怎么说?现在撤的话月氏人杀来怎么办?”
“月氏人见我们大张旗鼓的南下肯定会追来,不过我们大单于带着单于庭和众多贵族青壮不是北上了嘛,北上漠北避难这是匈奴人的传统,而继续南下的妇孺老幼,只是我们抛弃的累赘和留给月氏人的诱饵而已。
月氏人既然想吞并匈奴就一定不会放过北上的大单于精锐,还会拼尽全力的截杀,而对于南下缓慢的妇孺来说,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意宰割,月氏人最多会派少部分人来收编。”
李欣颠倒黑白的话,立刻让头曼和金帐内贵族们眼前一亮,毕竟和大秦求和的事情只有部分匈奴贵族知道,拉图也只是知道大秦返还了战俘。
按这个时代消息传播的速度来推测,李欣料定月氏人不知道匈奴单于庭分裂的消息,肯定会误认为匈奴人还会遵循北上避难的传统,至于北上叛乱的右谷蠡王,李欣只能心中说一声对不起了。
李代桃僵,反应过来的匈奴贵族们群情振奋,丝毫没了刚才如丧考妣的样子,头曼乐道:“那派人将金帐也运向漠北如何?”
李欣想了想,说道:“金帐就不用了,真亦假来假亦真,金帐南下说不定能更真实的骗过对方,而且金帐还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毕竟连番大败,部族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李欣主意是出了,但这个主意冒险的地方太多,很大胆,所以头曼用不用才是关键。
头曼仔细思考后猛的站了起来,正声道:“按冒顿的方法办,叫追击的青葛回来吧。南撤也得留些后手,剩下三万人马集结起来,随着老弱队伍中迷惑敌人,殿后,愿长生天保佑我们匈奴人脱此厄劫。”
头曼发出了虔诚的祈祷,其余人也是如此,只有李欣不以为意,作为后世人他总是觉得好的办法才是关键。
单于庭发出的命令很快被执行了下去,李欣看着头曼有条不紊的发布着一条条命令,倒是学到了不少,但如此事无巨细都要请示单于的制度,同样让老头曼疲惫不已。
为了能演的更加逼真,头曼下令单于庭内贵族减少走动。
随着单于庭动了起来,有关匈奴南下的消息也传到了月氏大营,月氏王塔宁诺阿召回了贵霜、休密、双靡、驸顿、都密五大部族首领召开了战前会议。
大帐中,手里拿着两条消息,塔宁诺阿问道:“第一条来自两个时辰前,斥候轻骑报告匈奴人大约两万人,带着青壮快马北上,目的地是漠北草原,第二条则是刚刚收到的,匈奴单于庭准备南下了,你们说说我们现在该相信那一条。”
休密部首领凌格奇说道:“匈奴人金帐在那,他们的单于头曼就在那,我们率兵南下虏其单于,匈奴亡。”
驸顿部首领图里挥手大喊道:“等等,这可能是老狐狸头曼的金蝉脱壳之计,携带青壮北上的才是头曼,南下的匈奴部族虽多,但肯定是匈奴单于庭的弃子,他们想抛弃走不快的妇孺老幼,从而迟滞我军兵锋,最后带着青壮回到漠北修养生息,以图再起。”
月氏王塔宁诺阿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继续问道:“你们三部首领怎么看?”
双靡部首领乎何牙低头想了想,说道:“北逃是头曼的可能性大,匈奴人有北上漠北避难的传统,单于金帐可能是迷惑我们眼睛的树叶。”
都密首领耿阿泰则不以为意的说道:“既然南逃是匈奴人的辎重部族,实力必然不强,我军先吃下他们再说,就算头曼不在其中,我们的实力也会增长,而如果头曼不在里面,我们再次北上即可。”
“不,如果南下就不可能再继续北上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大雪封山前一定要结束战争。”塔宁诺阿扶着头疼的脑袋,转而看向贵霜部首领托勒托问道:“你的意见呢?”
“大王如果是想彻底解决匈奴,然后剿灭东胡一统草原的话,就北上拿下头曼,而如果大王只想见好就收,南下吃下匈奴辎重财货,我们也会强大身躯,依旧是称雄西部草原的强国。”
塔宁诺阿听出了托勒托话里的意思,托勒托同样偏向于北上彻底解决头曼,头曼在手其余匈奴各部都不是问题,他们会被大月氏一一吞并。
人怎么能没有点贪心,下定决心的塔宁诺阿大喝一声命令道:“本王决意北上捉拿头曼,我军十万分兵,由本王亲率九万铁骑北上追击头曼,剩余的一万铁骑由大王子护涂何率领,南下收拢匈奴残部。”
“嗨。”
接到命令的五大部首领各自整军备战,随后月氏十万大军有条不紊的兵分两路,一路由月氏王塔宁诺阿率领北上追击,而另一路则在月氏大王子护涂何率领下,慢悠悠的开出了月氏大军营地。
匈奴单于部大张旗鼓的南下,因为是连夜开拔,所以在夜色下像极了一条长长的火龙,向着南方慢吞吞的进发,此时李欣随便宜老爹带着三万骑兵殿后。
迁徙是每个匈奴人的必备技能,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早就练就了一身好习惯,所以南撤的匈奴人有条不紊的骑着马,赶着牛车、羊群很顺利。
单于庭缓慢南下持续了两天,因为人多所以才走了一百多里地。
第三天随着月氏大王子护涂何率领万余骑兵追来,头曼下令加快了速度,然后带着集结起来的三万骑兵严阵以待,李欣本想和匈奴辎重妇孺一起跑路,却被头曼以观摩为由留了下来。
李欣自认为出个主意还凑合,对于上阵拼杀他心里虚,毕竟战场上风云变幻,说不定来个流矢之类的,自己就可能提前捐躯了。
不愿归不愿,李欣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随着头曼一行人登上指挥的高地草丘,由上而下看风景还不错。
李欣望向单于庭的三万军队,他第一次见如此多的军队作战,上一次平定宝力德立,军队只是随便站了站并没有真刀真枪的开战,而这一次是来真的。
和李欣想的不一样,匈奴人并没有像样的军阵,看惯了后世的豆腐块,再一瞧单于庭骑阵简直就是渣。
散漫、毫无纪律性,感觉不像去打仗而是在打群架,好在李欣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是上万人的群架,后世那有这场面。
嗅着空气中逐渐紧张的气氛,感受着渐渐颤抖的草地,李欣目光远眺月氏人来了。
第四十四章 泣血残骨夕阳斜,天葬狼口草原儿
胯下战马打着不安分的响鼻,李欣紧张的小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抓马缰绳的手里不觉间渗出了汗水,深怕被人瞧见丢人,李欣赶忙三两下在衣服上擦干手掌。
望着地平线上的黑点逐渐增多,在嗵嗵的马蹄声中,李欣莫名的激动了起来。
大地在万马奔腾下瑟瑟发抖,匈奴三万骑兵停下散漫的闲聊,一些刚上战场的年轻骑兵在老兵的打趣间放松了心情,刀出鞘弓上弦,屏息以待。
此时再看头曼手上三万骑兵宛如引而不发的箭矢,只需一个命令他们便会像离弦的利箭,嘶吼着撕碎敌人。
头曼眯眼眺望着远方,命令道:“命左日逐王陶格斯、左温禺鞮王苏合、左渐将王巴图达赖你们三人统帅左部兵马一万,立于大军左侧准备骑兵冲阵。
命右日逐王特木尔、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右渐将王巴雅尔你们三人统帅右部兵马一万人,立于大军右侧准备骑兵冲阵,
由右贤王青葛领单于庭和本部一万人下马,射过一轮箭雨后再行冲锋。”
“嗨。”
看着匈奴众贵族转身下去传令、整兵有条不紊,头曼满意的转过头,瞧着李欣笑问道:“千夫长可是看出了什么?”
头曼洋洋得意的样子,看的李欣心里发毛,在军事方面这个打了半辈子仗的便宜老爹,可比自己强出不止一点。
李欣恭敬的说道:“请大单于赐教。”
“呵呵,你小子倒是分的清楚。”头曼指着远方赶来的月氏人,说道:“我们匈奴人的弓箭只能射一百多步,如果射过第一轮箭后催马上前,会使得骑兵们得不到时间来加速冲击敌阵,反倒是我们自己会先乱了阵脚。
因为射过箭上马的这段时间,足够月氏人冲过箭雨杀到我们的面前。
所以本单于将左右两部列为冲锋队,中军射第一轮箭雨,飞箭比马快,等箭射到月氏人身上,射乱他们的阵脚后,冲锋的骑兵紧跟着冲到月氏人面前进行厮杀,这样可以最大的进行杀伤,随后冲击的中军会组成第二波冲击波。”
李欣听的很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月氏人要是同样射箭应对不行吗?”
头曼颇为意外的看了李欣一眼,莫名其妙道:“射箭就要下马,不然怎么可能会射中,月氏骑兵的速度已经提了上来,难道要跑到他们弓箭射程内后,射完箭再上马不成,那不等他下马,我们的骑兵早就冲到了面前,此战胜负早定。”
李欣听的愕然,还不等他再问,头曼就转身去指挥作战了。
头曼心底再次对大儿子的军事才能打了个问号。
我的骑射呢?不信邪的李欣打马跟了上去。
头曼目测月氏人的距离后,高喝道:“大匈奴的勇士们出击!出击!”
身后牛角号吼出悠长苍凉的声音,左右两部匈奴骑兵开始缓缓催马向前,只见骑兵们坐下的战马先是慢跑,随着两军距离的拉近,老道的骑兵们才开始打马提速。
“弓箭手放箭。”
嘣,万箭齐发,弓弦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牛角号声大起,冲锋的匈奴骑兵骤然加速。
“杀!”
万蹄践踏,大地散发出低震,千马嘶鸣,成千上万的匈奴骑兵喊杀声响彻天际,挥舞着手中的戈、矛、短剑,悍不畏死的冲向了月氏军阵,两只骑兵像两颗出膛的子弹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顿时血肉横飞......
空气中散发着不安分的因子,淡淡的血腥味已经飘了了过来,虽然刚来到匈奴时李欣亲手收过骸骨,但像今天如此血腥的场面,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顿时感觉到肠胃翻滚,难忍的李欣连忙推开众人一吐方休。
月氏人称雄草原西方可不是浪得虚名,被头曼施计用弓箭射死了不少人,打乱了阵脚不假,但这次跟大王子护涂何出征的一万人都是月氏王手下精锐,由弓箭射杀所引发的慌乱,在经验丰富的月氏军官遏制下早就没了踪影,凭借着月氏马强有力的冲击力,很快便和匈奴人搅在一起,两军直接陷入短兵相接的厮杀当中。
月氏人和匈奴人的厮杀持续了整整半天,在月氏人不甘的丢下了五千具尸体后,兵力战优的匈奴人取得了最终胜利。
就算是胜同样是惨胜,匈奴损失了近三千人马,他们现在的作战方式还是以近身肉搏为主,不仅伤亡大,而且兵力的多寡很大一部分决定着战场的走向。
月氏大王子护涂何带着残兵北逃,去投奔父亲月氏王塔宁诺阿,头曼则被胜利的匈奴人簇拥着返回单于庭。
李欣因为在战场上的拙劣表现,被头曼严令留在战场上打扫战场。
草原上鲜血染红的枯草打湿了李欣的靴子,夕阳下本就缓慢的身子又放缓了不少,双方残破的尸体到处都是,分不清敌我,战马倒地哀鸣,挚爱马儿的匈奴人忍泪帮它结束苦难。
李欣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本来怀揣着看打群架凑热闹来的心情,现在更多的是后怕,看着为保护家园前赴后继冲向战场的匈奴战士,李欣内心里是敬佩的,最起码他们比自己更有勇气。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李欣来感慨人生,紧凑的南撤时间,来不及收集处理战死的尸体,打扫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收集散落的武器和战马,对于这些可重复利用的资源来说,尸体只能是草原狼口中的食物。
回到单于庭李欣兴致不高,没有去参加单于金帐内的庆功宴会,颇有些落寞的回到了帐篷里。
月色挂在天边,帐中的火炉被干牛粪烧的很旺,上面热着翻滚的牛奶和黄羊肉,暖烘烘的帐内比帐外的秋风凛冽强了不知几等,阿兰已经在软塌中睡熟,等待李欣是阿琪格。
见李欣回来,阿琪格连忙上前为他倒上一杯热牛奶,接过散发着热气喷香的热牛奶,李欣一点一点的咂着。
嗅着李欣身上的血腥味,阿琪格皱了皱柳眉,拿出块皮子轻轻为他擦拭着脸上血渍,脱掉血水提溜的靴子,阿琪格玉唇轻咬问道:“王子今天可是上了战场。”
李欣嗯了一声,随后凄然一笑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怕成这样,功名只能马上取,显然我吃不了这碗饭。”
说着李欣将手中的热牛奶赌气般得一饮而尽,烫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李欣滑稽的动作逗乐了阿琪格,轻笑间连忙找来皮子为李欣擦拭着身上的奶渍。
四目相对间,李欣伸手想去扶阿琪格散乱的秀发,却被阿琪格扭开了,李欣颓然一笑,躺在软塌上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战争胜利,喜悦笼罩在所有南下匈奴人的脸上,头曼为了鼓励部族人心大肆庆祝,整个单于庭部都在载歌载舞,这次可没有秦军的突袭,所以大家都很尽兴,一直开心到了深夜才疲惫的睡去。
帐篷里李欣借着牛油灯摇曳的光芒自斟自饮,他在回想着自己穿越来究竟干了点啥,冒顿与李欣的差别在心中越来越模糊,早就没了泾渭分明的界线。
他的心灵深处似乎都多了些许贪恋,放在刚穿越时,如果要他选择匈奴还是中原,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归中原,如今他的心里却是模糊的,答案变成了不确定,犹豫和迷茫充斥着内心,化作一杯杯酸涩的酒水牵肠挂肚。
在李欣钻牛角尖时,一只玉手阻止了继续倒酒的酒壶,李欣转头看见是阿琪格,不悦的抱怨道:“阿琪格怎么又是你?不是叫你去休息了吗?”
说着李欣端起酒壶继续准备倒酒,却听到阿琪格冷声说道:“阿琪格未来的丈夫肯定是天地间最伟大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只知道酗酒的酒鬼。”
李欣醉汹汹的盯着阿琪格,戏谑道:“这算是什么?对我的宣战吗?”
阿琪格知道和一个醉鬼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气呼呼的吹灭了牛油灯,躺在熟睡的阿兰身边和衣而睡。
李欣自讨没趣,不过他没有再次酗酒,借着帐篷通风口内偷跑进来的月光,望着软塌上熟睡的两个身影,不久后李欣掀开门帘走出了帐篷。
南下依然继续,随着零散的匈奴部族加入,单于庭快速补充着损失,头曼得到阿矢斯力传来的消息,秦军已经将全部俘虏放还,他已经编练了五万骑兵,随时可以增援对付月氏人的战场。
李欣听到消息很震惊,这可不是自己金帐口嗨,真是全民皆兵啊,十万俘虏居然硬生生抽出了五万战士,想想都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估计孩子兵都是大把,难道真的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这就是战争?
现在李欣无法左右匈奴的方向,他只能建议却不能决定,真正左右匈奴前进的是金帐中的四姓贵族,李欣充其量就是一个千夫长。
因为出使过秦国,所以此次头曼便叫李欣继续去和秦军驻扎在河套的蒙恬、扶苏进行协商,匈奴驻地的情况。
左谷蠡王阿矢斯力本就在九原,所以李欣快马加鞭的带着阿古达木前往秦军大营,虽然李欣通过赵高这条线将匈奴南下的事情报告给了皇帝,但大秦的态度却很模糊。
以赵高派人来的态度判断,大秦朝廷内肯定存在较大分歧,分歧最多的怕就是匈奴部族近二十万人内附所消耗的粮食问题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南下途中,捎给赵高的信现在到了咸阳没有,那可是关乎匈奴人今冬生存的大计。
因为是随着匈奴单于庭南下的缘故,随着双方距离的缩小,仅仅半天功夫,快马的李欣便到了驻扎在九原的秦军大营。
他见到了蒙恬和扶苏,与两人不咸不淡的交谈中,李欣看出来了点端倪,对于此次匈奴人南下归附,秦帝国态度是不赞同也不拒绝,介乎两者之间,难搞。
第四十五章 献妙策以工代赈,过寒冬匈奴分部
大秦朝堂对于二十万匈奴突然内附的消息很震惊,议政殿内关于如何解决匈奴内附问题接连不休的争吵了几天。
多日过去朝堂上两派依旧争论不休,以蒙毅为代表的一方坚持驱逐内附匈奴,借口很直接,匈奴二十万部族今年冬天过冬的粮食需求就能压垮帝国财政。
一个漫长的冬天二十万人的消耗,所需的粮食可不是小数字,说成天文数字也不为过,蒙毅趁此抨击李斯,你不是说没粮饷北伐吗,现在来了二十万张嘴我看你怎么办。
李斯这几日朝堂上连连受气,想起李欣给他找的这个差事就头痛,本以为找了个助力,谁知道真正是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看着猖狂反扑的蒙毅,李斯毫不示弱,你提粮饷问题,我就说如果拒绝内附匈奴的后果,二十万人闹僵起来可不是好相与的,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抛了出来。
今日朝堂上李斯没有和继续疯狂攻击的蒙毅一般见识,他选择了观望,昨日看了赵高带来的李欣书信后,他颇受启发,故而想玩一手后发制人。
果不其然,皇帝看李斯沉默不语,点名道:“丞相的意思呢?”
李斯趋步上前道:“臣以为匈奴内附不可置之不问,甚至发兵驱逐,一旦匈奴闹僵起来,必将糜烂北方诸郡,大秦前日之努力也必将化为乌有,匈奴前日答应的战马、牛羊尽皆没有上缴国府,此时若弃则得不偿失,且大秦顶立于天,盟友难时不扶,必落人口实,试问今后又有何人再敢来亲秦。”
蒙毅冷声道:“丞相谬矣,此非大秦不救,乃力有不逮,如果有粮早已北伐,何苦匈奴呼?”
李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现臣已有良策三点,望陛下容臣一一赘述。”
始皇帝对于二人的争执并未吱声,面前的玉帘挡着也看不出喜怒,道:“准。”
见陛下首肯,李斯朗声道:“其一我们可以以工代赈,让二十万南下的匈奴人为大秦兴建九原新城,国府付给匈奴人少量粮秣度日即可,就近用工,既可以省下征发徭役的大量时间,降低修城的成本,还免除了大秦子民的徭役之苦,如此善政可以为陛下赢得民心,匈奴人会因为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反而会竭力筑城求得粮秣过冬,且感念陛下厚恩更不会大规模闹事,如果规划好,陛下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教化胡儿的美名。”
始皇帝被以工代赈这个名头点醒了,来了兴趣道:“不错的主意,继续说。”
“臣遵旨,以工代赈虽好,但还不足以完全解决匈奴人过冬的需求,大秦还可以用粮秣换他们的战马,想来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匈奴人是不会拒绝的。”
李斯的话立马引来了议政殿上的支援,主管马政的太仆允常连忙道:“陛下丞相此计善也,大秦疆域广阔,北疆更是漫长万里,北疆不宁则国不宁,大秦对骑兵的需求量,随着陛下南征北战大增,可苦于大秦除陇西外,没有上好的产马地,马匹的数量一直都提不起来,丞相此策可解此患,臣附议。”
帝座上的始皇帝有了些心动,沉吟间问道:“太尉,如何看?”
“臣附议。”
“善。”始皇帝继续问道:“丞相的一二两策尽皆良策,朕想听听这第三策?”
李斯面露难色,因为李欣给的第三策他总觉的不安好心,但却发现不了端倪。
李斯说道:“第三策臣思虑不善,恐还有待殿上诸公完善,最后一策便是允许大秦与匈奴人通商,以大秦盛产的粮秣换取匈奴草原产的貂皮、牛皮、牛筋等特产,以供秦军制作皮甲、劲弩。”
李斯的建议一出,少见的得到了大秦军方将领的支持,毕竟偌大的帝国不比以前,以前秦军后勤可以满足秦国东出的需要,现在平定四方的大秦国土庞大,兵力上涨,兵甲器用自然捉襟见肘,当今陛下喜战,南征北伐不断,更加剧了战略物资的消耗,李欣借着李斯口说出的三策都是解决帝国眼前压力的好办法。
眼见李斯的建议都被采纳,还争取到了不少军中将领的支持,蒙毅脸上难看,冷声讽刺道:“丞相真是大才,不知几时丞相还知兵了。”
蒙毅明着给李斯上眼药,作为老狐狸的李斯怎么能不防,李斯面露惭愧,说道:“这些良策那里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能想出来的,这些都是九原县令冒顿上报朝廷的奏章,臣请陛下过目。”
说着李斯从袖口里掏出了写好的绢书,侍候的小宦官立刻识趣的呈到了皇帝案前。
始皇帝将呈上来的绢书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惊叹道:“难道胡儿真心向大秦呼?”
身旁服侍的赵高连忙笑着赞道:“恭喜陛下喜得大才,天下归心矣。”
嬴政没有因为赵高两句奉承话就乐的找不到北,而是淡淡的说道:“既是良策,就着三公商议后拿出章程,报朕过目后实施吧。”
“嗨。”
罢朝后,嬴政在咸阳宫的楼台上举目北望,心中是越来越看不透议政殿和自己论英雄的胡儿了,对于一个君王而言看不透就是危险,嬴政深知其味。
嬴政挥了挥手,只见一个黑影伏在脚下,嬴政道:“黑冰台北上吧。”
“嗨。”
在咸阳因为李欣的三策而风起云涌时,匈奴单于庭金帐,李欣在努力的说服匈奴贵族们接受三策。
给大秦打工修建九原城和通商两策都顺利通过了,在战马的交易上,却迟迟不见头曼和贵族们松口,李欣以前练就了一条巧舌,但这次那怕李欣说出大天来,贵族们就没人松口。
李欣不了解马在匈奴人心目中的位置,马匹在匈奴人的生活中扮演着双重角色,平时作为交通工具,战时则成为战马,每个匈奴人从五六岁骑上马,就和马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感情上难以割舍。
明知道一名匈奴骑士有六匹乃至跟多的战马,但还是有很多的匈奴人嗜马如命,宁肯饿死也不愿意将马卖掉,在他们看来那和出卖朋友没什么两样。
同时匈奴马匹身体略矮,头部偏大,属于蒙古马种,母马的产奶量很高,这是匈奴人主要的奶制品来源之一。
李欣自然不能犯众怒,只是有些灿灿的感觉,他预想到这个漫长的冬天不好过,长达半年的冬季会让很多匈奴人饿死冻死,来年春季还会降生更多新生命,匈奴需要更多的粮食,但他却无能为力,也许那些熬过整个严冬的匈奴人会更加强壮吧。
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不了作用,李欣识趣的没有强求,随着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将大秦放归的十万俘虏带来,单于庭再次热闹了不少,随着单于庭实力恢复,李欣对头曼的影响越来越小。
在不安分的人传播下,李欣撺掇大单于卖马的事情,在偌大的单于庭大营传的沸沸扬扬,本来出使大秦凝结的人气和人心,正随着有人刻意淡化而慢慢消散。
李欣手下的千余人马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庭,也随着阿矢斯力北归。
看着他们坚信不疑的跟着自己,李欣感觉自己没白来一趟,好歹还有人支持,看着呼楞尔乐、帖木尔、赛罕和阿古达木坚毅的面容,李欣再一次坚定了努力的目标和方向,下定了决心的李欣现在就缺一个契机。
过了不久就有人送来机会,事情还是发生在刚刚重组的单于庭,十万俘虏的到来,使得单于庭内匈奴人势力重新进行了划分,虽然上层贵族没有什么巨大变动,但部族底下牧民与被释放的俘虏牧民却存在着极大的矛盾。
马上要准备过冬,匈奴以畜牧业为主,储备牧草便成了过冬最大的问题,可单于庭一下子冲入了十万人,草少人多使得本就紧张的牧草变的更为紧俏,东西少了自然就会有摩擦,到了后面就会有争斗,而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就会发生内讧,最后就会演变成械斗。
作为大单于头曼是知道的,但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起先都是小打小闹,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在昨天发生了一起上千人的械斗,出动了上百骑兵才制止了械斗双方,头曼意识到是该解决问题了,不然只会发生更难预料的结果。
金帐里头曼坐在王座上扶着头问道:“都说说吧,咩立达部和塔塔部的这次械斗怎么解决。”
阿矢斯力喝着马奶酒,不以为意的说道:“无非是为了抢夺过冬的牧草罢了,大部欺负小部。”
“左谷蠡王说的不错,这是部族内部的事情,单于庭不好插手,不如把他们迁离,让两部分开,自然无事。”
“是啊,现在械斗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都是为了些部族小事。”
头曼忍着头痛说道:“难道只有分部这一个法子了吗?”
见没人答话,头曼那还能不知道贵族们的想法,匈奴本就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现在因战事召集在一起,可随着战事的结束,贵族们自然而然生出了分开的想法。
毕竟离开了单于庭,他们都是部落的草头王,战时为了自保自然没法子,如今外部环境趋于安定,平常也自由散漫惯了,谁愿意头上顶着一层。
头曼的单于庭虽然名义上统一了匈奴诸部,但匈奴还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并不是一个整体国家,头曼还没有勇气去打破部族界限,如果那样做,他的大单于怕是也做到了头。
头曼知道大势不可为,眼见就连右贤王部、左谷蠡王部这些匈奴大部都有了分开的意思,就更不可为了。
无奈下头曼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分部吧,各自寻找草场过冬。单于庭北方还是要派人去警戒防守,虽然这里是秦匈边境,但月氏人和东胡人不能不防备。”
“嗨。”
在匈奴单于部轰轰烈烈进行分部过冬的同时,北上追击右谷蠡王拉图的月氏王塔宁诺阿同样取得了大胜,率军追击了三天两夜,两万匈奴青壮骑兵只有十几骑幸免,其余尽皆被感到愚弄的塔宁诺阿屠杀。
随着大儿子护涂何兵败的消息传来,气愤的塔宁诺阿知道自己失算,北上的匈奴人里没有头曼,而南下的匈奴人居然如狐狸般,狡猾的驻扎在了南方大秦的边境,这让他的报复计划很难实施,他可没有自大到去捋一捋大秦虎须的地步。
一个曾经和大月氏一样强大的匈奴,今天就在大秦铁蹄下轰然倒塌,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加之草原大雪的到来,阻隔了进兵的道路,塔宁诺阿只能悻悻的下令撤军,等来年再议。
匈奴人鲜红的血染红了漠北天空飘下的雪花,尸体就像雪地里的马蹄印般,要不了多久白雪就会掩埋一切。
除了那些饥不择食的野狼秃鹫会刨开雪层就食外,他们只会永远的留在此地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