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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茗忧伤     冒顿txt下载     冒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七章 金帐制衡分汉土,汉廷提点醒赵王

    处在兴奋下的冒顿起身走到羊皮地图前,脑中奏鸣的狂想曲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手指着地图说道:“这三家之中臧家最强,韩家次之,赵家最弱,所以金帐应当施行的策略便是要弱臧衍,平韩信,扶赵利。

    燕地自臧荼秦末受封,继而内斗灭了辽东王韩广,燕国便已有六郡之地,分别为广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辽西,国土跨度极广。

    但燕国的核心却唯有广阳一郡,其余边郡皆地广人稀,对如今的臧家来说,宛如鸡肋。

    以臧家在广阳的势力,除非金帐用兵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广阳必属臧燕。

    我意削其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辽西五郡之地,彻底斩断臧燕北上发展之路。

    将原属于赵国的河间、淯河两郡补给臧衍,让臧燕跟齐国接壤,引其南顾。

    历史上数十代燕人梦寐以求的南方沃土,金帐给他!”

    赵炎肃面思索道:“金帐以贫瘠的五边郡换河间、淯河两郡肥地,沃野千里,膏腴之乡,臧衍很难不同意。

    燕人当年在南面屡屡碰壁,才会起意北拓国土,如今机会近在眼前,此乃团结国内人心之举,对臧衍来说这是功绩。

    如此臧燕隔着大河跟齐国相对,西南又跟汉廷直辖的河内郡相连,与赵国并肩顶在了前线。”

    冒顿指着地图继续说道:“韩国被汉廷所封时只有太原一郡,但通过战局推断,汉廷在西线战场上的底线是守住晋阳,否则其腹地关中时刻难安。

    太原郡我们没必要为了韩王信跟汉廷强争,不如将云中、雁门、代郡、上谷四郡补给韩信立国。”

    赵炎斟酌道:“一换四,韩国虽然失去了太原的富饶,但在没有战祸下,四郡的产出足矣追平太原一郡,韩信应当不会拒绝,毕竟没有我们,韩国将不复存在。”

    冒顿再道:“汉廷分封的张氏赵国本有四郡,河间、淯河划给了臧衍,恒山、邯郸则可留给赵利,他未立尺寸之功,能得两郡自当知足。”

    明白了冒顿的意图,赵炎说道:“三国国土相连,遇战可以就近互相支援。

    韩国南面汉廷的太原、上郡,配合大河西岸的娄烦、白羊二王,和太行山以东的赵国恒山、邯郸两郡,可将汉廷向北的突出部三面相围。

    一旦如此,新的赵燕两国如同嵌入大汉版图中的楔子,西接汉廷的太原、上党,南接河内、东郡,东接齐国的济北,同样处在大汉的三面包围下。”

    冒顿自得道:“这就是金帐扶持燕赵韩三国存在的意义,如此我匈奴对大汉的缓冲区皆有山河可以依靠。

    自东向西先是大海,沿着大河出海口朔流而上,经过漳水,连接太行山脉北去,再连接恒山、云中山、吕梁山,西到大河中游,三国据险而守,汉廷想攻也必定颇费周章。”

    赵炎郑重说道:“若想将单于所想付诸现实,炎以为我匈奴当需要两场大战不可,一为灭张赵,一为逼迫汉廷妥协。”

    冒顿说道:“张傲在易水南岸久久踟蹰不前,为了引他北来,本单于不仅要破蓟复燕,让刘邦为大势迫其北来。

    而且本单于还要让赵利在蓟城一同称王,一时间燕赵大地上出现两个赵王,一个是当年赵氏的后裔,另一个则是汉廷的赵王,赵国的士卒再忠贞,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心思。

    反正起先我诓刘邦已经失了名声,不妨私下里再放出风去,张傲的王后是刘邦的女儿,只要张傲将鲁元公主送到金帐,本单于就将赵国视为不征之国。”

    赵炎脸上哭笑不得,说道:“夺王爵之仇,夺妻之恨,如此激将下,张傲只要还是男人,必不会忍此羞辱。”

    冒顿自得道:“只要赵傲敢出坚城壁垒,平原之上我大匈奴的铁骑,就会亲手送赵军归西。”

    ......

    晋阳城下,汉军正起大兵围困晋阳城,退无可退的韩王信亲临城头,韩军精锐誓死守城。

    汉军大帐内,刘邦正拿着张傲的书信观看,几息过后,他将绢布扔在案上,颇有些微怒的哼道:“张傲真是太让朕失望了,他要钱粮人马,朕许了他东郡、济北的产出。

    他说四郡尽起大军需要时间,朕亦从未发令催促,反倒是将东部战事皆托于其手。

    尔今这竖子又是怎么回报朝廷的?卢绾兵败不知所踪,生死难料,蓟城被围岌岌可危,他倒好,十多万人在易水南岸人吃马嚼,寸步不前!朕悔不该将女儿嫁给此竖子。”

    近前侍候的陈平默不作声,待刘邦又骂了几句出气,才转头盯着陈平问道:“陈平,你说朕是否要派人斥责张傲。”

    陈平回道:“陛下,臣以为,赵王比我等更近燕地,对燕地胡情的掌握应当远胜朝廷,此时朝廷千里催进,说不定会坏事。”

    刘邦哼道:“你的意思是不催。”

    陈平道:“不然,而今我军已经重新打通了井陉,大军支援燕地的距离缩短,赵军若进,我军支援也是极为方便的。”

    刘邦骂道:“唠唠叨叨,没个准信,你怎么也跟那帮儒生似的,爽利些。”

    陈平作揖道:“臣以为可以将我军攻打晋阳的进度,按时报的形式送给赵王。”

    “时报?”

    眼神一转,刘邦说道:“按你的意思办吧。”

    ......

    这份时报顺着井陉直送易水南岸的赵军大营,数十里联营内,从赵国各地征发的百姓正在加紧训练,由各郡送来的秋收粮秣也是源源不断。

    赵军迟滞在此地许久,张傲就是在等这些东西齐备,最终他放弃了急战,还是将张候的话听进去了。

    校场上,高台之上摆放着案几,张傲正盯着手中的时报观看,看罢说道:“四叔,朝廷送来时报,言称晋阳不日便破,韩信已成等死之徒,朝廷这是在提点我出兵救燕啊。”

    一旁戎装的张候沉声说道:“朝廷在阏与战胜后,匈韩联军失其大部,唯剩骨干精锐北逃,晋阳被破亦在情理之中。

    不过从咱们掌握的情报上来看,卢绾已经败光了燕军主力,臧衍吃了这些俘虏,将这些兵派到了对岸,咱们的斥候已经将此消息落实了。

    匈奴大军复围蓟城,温疥的前景臣并不看好,若是我军北进途中蓟城易主,到时候怕是会进退两难。

    朝廷在燕地耕耘的时间太短,当地的世家大族亲臧胜过亲汉。”

    张傲思索道:“按四叔的意思,咱们继续按兵不动?陛下已经时报点我,若是依旧踟蹰不前,朝廷那里怕是难过。”

    张候想了想,提议道:“如今我们壮的厉害,不如分一部军队先行渡河,进攻燕南长城,攻下两三处地界作为桥头,既可以为今后大军渡河打算,也足以供我等搪塞朝堂。

    我家此次倾家而出,子弟尽皆为他刘家卖命,朝堂难道单凭只言片语便罢了?

    当年汉伐楚,因何请得动淮阴侯和梁王助阵,无非朝廷亲许封地。

    今燕国有速亡之势,若不是我赵国顶在前面,胡骑岂不是能扫山东而进中原。

    我赵军所看匈奴人,皆是匈奴精锐,哪里能是阏与的杂胡能比,若是朝廷许诺广阳归赵,我军再进兵不迟。”

    张傲略微惊道:“四叔这是让寡人养寇自重?张刘两家尚有翁婿之情,如此施为怕是有所不妥。”

    张候哼道:“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翁婿?当年你的婚事也只不过是刘家想得到大哥的支持,两家联姻罢了。

    自古天家少亲情,大王不会真觉得一个被踹下车的女人,能在刘家心中占多重的位置吧。

    若我张家不借此时一搏,按朝廷对异姓王的态度,没几个王爷够给他砍了,最终刀子还是会落在我家身上。

    原本我赵国北连燕国,南接汉郡,东临齐国,西靠韩国,燕王卢绾是他的发小,朝廷那自不必说,齐王又是刘家长子,韩王信未叛之前更是心腹。

    咱们夹在中间根本动弹不得,这次匈奴人搅局,给了我们破局的机会,若是能得广阳,进我赵国能霸东北,联草原而制朝廷也无不可。

    大王,四叔倚老卖老给你直言,只有我张家硬到朝廷轻易动不得,啃不动,方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张傲眉头紧锁,思虑后说道:“四叔的话侄儿当谨记,动兵之事还请四叔挂帅。”

    张候抱拳而去。

    回到大帐,张傲蹙眉紧思,问侍者道:“贯相和赵大人此时在何处?”

    “回大王,淯河郡发来时报,贯相押运粮草已经启程,河间郡的赵大人也在路上,二位大人尚需时日才能抵达大营。”

    挥手让侍者下去,张傲心中波澜骤起,按如今燕国境内的局面,卢绾并没有撑到自家救援,世事变化,哪条路才是赵国的生路?

    没几日,贯高、赵午的到来并没有解决张傲的烦恼,反倒是以张候为主的家臣将军们,跟贯高、赵午为首的文臣们意见相左,爆发了文武之争。

第六十八章 三国互王结血盟,舍地封赵助北渡

    张傲和臣子们摸索自家生路的时候,漆黑的深夜里,被围多日的蓟城南大门在黑暗中吱呀一声,厚重的门板缓缓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族甲士推开。

    城墙上火盆跳动着火焰,驻守燕军士卒对大门的变故却视而不见。

    在城外等候已久的臧衍嘴角微翘,马背上一身戎装的他大手一挥,领着燕军蹑声开拔进城。

    一旁奉命压阵的阿古达木和赛罕望着燕军进城不免唏嘘,当日青白两部狼骑千里跃进,帐下将士无不用命,喋血城头都未能攻下的蓟城,时至今日竟然如此轻易的便打开了城门。

    两将感慨归感慨,手底下的匈燕联军速度却不慢,除了立刻接管城门防御的军队外,在大族家丁的带领下,臧衍分军一部摸向相国府。

    静谧黑暗的城中,脚步声和甲页的碰撞声引来未睡熟的燕民一探究竟,还未起身开门便被巡街的老坊主喝了回去。

    唯一在城中点着灯的温府被甲士团团围住,几位待甲的年强家主瞧见臧衍心中皆松了一口气,燕军进城了。

    在臧衍的一声令下,数十个燕军士卒扛着冲城桩合力撞开了温府大门,甲士、戈矛手趁机鱼贯而入。

    府中喊杀声骤起,在悍勇的臧燕将士的进攻下,被突袭的温府不堪一击,府中内侍者兵卒无一人幸免,尽皆被报复性屠戮。

    臧衍亲自带兵冲入内府,准备今夜复先王之仇,一到场却发现温疥率先手刃亲眷,让燕兵扑了个空。

    满身是血的温疥,拄着剑踉踉跄跄的走到屋内,决绝的推倒烛台。

    望着燃起的熊熊大火,他带着眼中的不甘,抬手剑指臧衍,喝道:“臧衍小儿,你父子短时之豚,妄图携匈奴人逆大汉一统天下之势,临终必然不得好死!老夫在天上等着你!”

    臧衍闻言,咬牙怒喝道:“擒住老匹夫者,封千户侯!”

    几个不怕死的燕军士卒冲入火海,最终被温疥搏命刺死在大火中。

    在炙人的火光中,温疥渗笑道:“臧衍老夫等着你。”

    话罢温疥在火海中自刎身亡,大火吞噬房屋,再无一人敢向前一步。

    一代封疆大吏葬身火海,以烈起又以烈亡,但他与大汉一天下的理想却无法被着大火焚灭。

    臧衍望着火光,心中却未有丝毫报仇成功后的快感,他望向南面,守住自家基业和大汉一统之间,从来都是生死之争,温疥腐儒尔。

    将火光印在脑海中,臧衍带军转身离开。

    天刚拂晓,蓟城已经失去了抵抗,百姓们失去了引导他们奋起反抗的人,蓟城商户关门熄客,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卒空无一人,煊赫之都复归萧瑟。

    能如此平静的交接,这其中自然也有阿古达木带领的狼骑,奉金帐命严禁扰民的功劳,没有人能比冒顿更懂的燕人所想,他在尽力遏制双方的仇恨增长。

    以张老家主为首的蓟城大族纷纷改换门庭,投效新主,短短一年时光,臧家重新入主蓟城。

    蓟城易主,城外匈奴大军的主要任务迅速转变,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对南面进行消息封锁。

    一时间侦骑四出,草丛、屋内骑兵挨个搜索,射雕手和赵军斥候间展开了一场猫鼠游戏。

    直至将赵军斥候尽数猎杀,斩断赵军的情报来源,冒顿要让赵军变成瞎子聋子。

    三天后蓟城外,夯土筑建的高台上,三牲祭天,臧燕大旗迎风飘扬。

    在众人的注视下,臧衍身着王服登顶,高呼道:“臧衍继先王之志,即刻起以广阳、河间、淯河三郡复立大燕,继位燕王,都蓟。”

    霎时燕军鼓噪,迎合新王,燕人如愿南顾。

    被汉廷剿灭的臧燕,在仅仅过去一年后,公然宣告复国,这无疑是对汉廷权威的挑衅,但这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臧衍继位,下场与冒顿并肩而立,紧接着高台上,士卒迅速更换旗帜,将燕旗换做赵旗。

    在金帐的大力支持下,五千骑兵是赵利的底气,只见他身着甲胄,双手举酒祭天,高呼道:“赵利继祖宗之业,即刻起以恒山、邯郸两郡复立赵国,继位赵王,都邯郸。”

    韩王信在晋阳难来,冒顿便下令将在金帐为质的韩世子接来,顶替其父代表韩国,韩国得到云中、雁门、代郡、上谷四郡,都平城。

    臧衍、赵利、韩世子三人互相作揖,互拜道:“燕王、赵王、韩王。”

    至此三国互王。

    冒顿盛装恭贺道:“三王复国,今后必将成为一段美谈,愿我等合力共勉,切勿使天下人笑我等贪心才好。”

    臧衍率先表态道:“燕国复立上承天意,下赖单于恩助,寡人才能复国归家,匈燕联盟牢不可破。”

    赵利紧接着说道:“寡人亦同,匈赵联盟比肩秦晋。”

    韩世子作揖道:“韩国愿附单于骥尾。”

    冒顿颔首,带领三王阔步向前。

    原来在诸王谈话的空挡,士卒分别将匈奴以及燕赵韩四国的旗帜竖起,祭坛下四国将士分列四方林立,鼓噪助威。

    祭天的案几前,冒顿双臂高举血酒,领衔三王歃血为盟,四国正式结盟。

    之后冒顿以盟主的身份统帅四国联军,四国同盟的第一步便是整军备战,准备迎战近在眼前的赵军。

    先前冒顿便故意将蓟城城破的消息封锁,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完全封锁,但越晚让赵军知道,对联军越有利。

    一个要堵,但另一个消息则要添添火了,三国互王和四方结盟的消息在推波助澜下快速席卷中原。

    这为那些想保持独立的诸侯王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这些从血与火中厮杀出来的老油子们,并没有立刻扯旗支持,而是在一旁充当起了旁观者,他们在等汉廷的反应。

    晋阳汉军帅帐内,刘邦将密报狠狠的摔在地上,喝骂道:“一个是国家的叛将!一个是六国余孽!另一个更是项籍所封的余孽!

    这三只硕鼠不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苟活,如今却冒出来沐猴而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道最后刘邦竟扶须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帐下诸将纷纷请战。

    为首的陈平出列说道:“陛下,韩赵燕不过是待死之身,关键是他们身后的匈奴人,匈奴是想借三国互王来混淆视听,进而跟朝廷一天下和郡国并封的国策打擂台。

    此消息一出,大汉国内的异姓王们怕是都会将目光投向燕地,朝廷对此应当要慎之又慎,若真让匈奴人带着他们应了诺,将来朝廷的威望怕是会一落千丈。”

    刘邦低首沉吟几息,眼露玩味的问道:“张傲那边可渡过了易水?”

    “今晨最新的时报,赵军对易水北岸发动了多处强攻,但赵军击败燕军后,只占了几处北岸据点后便踟蹰不前,就地开始搭建浮桥。”

    刘邦叹道:“看来朕是使唤不动他了。”

    知道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陈平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赵国此次倾国而出,若是不以土地酬之,怕是张家难为陛下尽死力。”

    该舍时刘邦从不含糊,命令道:“去信张傲,只要赵军能平定燕地胡乱,广阳、渔阳两郡入赵。”

    陈平闻言心惊,陛下这是真舍得下去手,两郡入赵,再加上如今分封的赵土,六郡之地,张家岂不是大汉实至名归的东北王了?

    很快冷静下来的陈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瞬时脊背发凉。

    刘邦紧接着说道:“倒是朕小觑了这胡儿,既然他要玩朕就陪他玩,大汉可以没有蓟城,但晋阳必须重归大汉。

    陈平,军中财货你随意取用,月底朕要晋阳。”

    “诺。”

    见刘邦态度松动,准备剿抚并用,陈平立刻准备老本行,贿赂分化。

    诸位将军自然知道轻重,晋阳之战绝不能拖。

    ......

    易水南岸赵军大营,就在张傲思索着如何跟朝廷张口要地时,刘邦的特使便送来了消息。

    望着手中的绢布,清晰的帝印代表着朝廷的态度,广阳归赵,渔阳更是意外之喜,朝廷变相默认了张家成为东北王。

    大喜的张傲唤来张候,问道:“四叔,朝廷已经许诺封广阳、渔阳给我家。”

    张候拿着诏书难掩笑意,说道:“没想到朝廷此次如此利索,匈奴祸燕反到成我家机遇,倒是渔阳送我,怕是朝廷没安好心,想让我们跟匈奴人互耗罢了。”

    如今饼已经分好,就待将广阳收入囊中了,但看到另一份密信,张傲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他将密信狠狠的拍在案上,怒骂道:“匈奴胡儿胆大包天!在蓟城外公然扶持了两伪王,居然还将我赵国四郡一分为二,真是岂有此理!不杀胡主,寡人誓不为人!”

    张候看了密信后也是脸色铁青,说道:“匈奴人在阏与吃了败仗,这是想闹这一出,来缓解局面上的不利。”

    气头上的张候说道:“寡人不想管匈奴人利不利,寡人只想将这什么赵利、冒顿,统统溺死在这易水河中。

    四叔,我大军到底何时能渡河?”

    张候沉吟道:“如今我军连破燕军五处,在易水南北上架起了十座浮桥,完全能满足大军从容渡河。”

    “善。”

第六十九章 兵盛半日起高营,受激渡河战胡虏

    见张候面有踟蹰,张傲出声问道:“四叔可是有什么难处?”

    张候回禀道:“斥候来报,周遭只见些许匈奴游骑活动,匈奴主力却并未探得去向。

    向北的探子十去八九,至今却未有只马回来,北方如墨夜当空未有星光,总是让人心生畏惧。”

    张傲犹疑道:“匈奴骑兵北去燕地不过半月,能灭卢绾都是侥幸,胡骑定然奈何不了坚城。

    如今匈奴大军当困在蓟城下才对,劫掠四方才是胡人的习性。”

    张候将信将疑,道:“蓟城在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匈奴人是在故意封锁消息。”

    张傲不以为意,说道:“大军作战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四叔,谨慎是好,咱们却不能失了锐气。

    我大军十万之众休养已足,出战便如山洪泄地无坚不摧,牧马之徒岂能阻挡大势。

    再说寡人也不相,匈奴人会将如此重要的燕南长城,丢给刚从地里刚放下锄头的百姓防守。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匈奴人尚未结束北部蓟城的战斗,立伪王或许也是在搅浑水,十数万骑兵勉强围住蓟城我信,但想克坚城,轻装狂飙的匈奴人还缺一副好牙口。”

    张候见张傲已经压不住求战之心,他内心也不信匈奴人会如此迅速,说道:“如今我大军人众,挥鞭断流,可花费一日,在河北再起一营,与南岸大营首尾相顾,以求有城可依,据堵胡骑。”

    张傲笑赞道:“四叔果然老道。今日午时寡人亲临河南为大军鼓气,半日之内北岸大营必成。”

    张候张了张嘴,随后忍了下来,他本意是留出部分士卒戒备,用半数人员筑营,否则胡骑突袭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

    赵军的动态自然瞒不过专门监视的斥候营,作为匈奴大军的眼睛,乌乌纳钦分配完各部的任务后便亲临前线,他们一行人在河岸边连续躲过几波赵军斥候,成功潜入视角绝佳的好位置观察。

    跟前的亲卫百夫长压低声音说道:“千夫长,赵人前几日便将燕军击败,但慑于我大军主力未明并未追击,只是派出大量哨骑北探。

    倒是这短短两天,赵军在易水河上架起十座木质浮桥,果真厉害。”

    乌乌纳钦面色肃然,说道:“赵人的工匠自然厉害,你瞧,他们这是准备在北岸新起一营了。”

    在乌乌纳钦的注视下,赵军果然半日就筑起了北岸大营,这给乌乌纳钦的震撼不亚于打赢了一仗,各军间若是不能默契配合,很难达到如此的效率。

    就在乌乌纳钦想进一步观察时,暗哨发出了报警的鸟啼,乌乌纳钦等人赶忙躲入岸边的芦苇从中隐藏。

    待游弋的赵军哨骑打马离开,一行人才从水中和杂草里钻了出来。

    “千夫长,赵军起新营后更换了巡逻时辰,原来还得一刻钟才能巡到这。”

    作为老辣的斥候头子,乌乌纳钦知道在这里潜伏已经没有安全性了,也不答话,挥挥手,埋伏在各处的手下得令,矫健的陆续撤退。

    细看下他们互为依靠,老练而又不失速度。

    回到安全点,乌乌纳钦汇合斥候们发来的各路信息,赵军不仅建了渡桥和北岸大营,而且还将易水沿岸的渡船全部控制,根本不给他们渡河南探的机会。

    在地图上做好标注,乌乌纳钦唤来手下将羊皮地图飞送金帐。

    随后乌乌纳钦说道:“我们对赵军的了解还是太少,晚些时候扎几个木筏,泅渡到南岸再做探查。”

    手下士卒应命,除了暗哨警戒外,乌乌纳钦散了众人,其余人就近找地方休息了起来。

    ......

    收到乌乌纳钦的情报,冒顿在蓟城以北五十里外的新营中召开了军前大会,诸王诸将分列左右席地而坐。

    冒顿说道:“赵军起了南北两座大营,中间由十座木桥相连,可谓谨慎异常,诸位可有破敌的法子?”

    此仗对新复的燕国来说可谓立国之战,胜败与否牵扯着王位的存续,臧衍知道自家输不起。

    臧家私下稳大族,贿赂匈奴高层,靡费颇巨,不就是为了今天?只有拉住了匈奴人,借力渡劫,臧燕国才能争得时间。

    见帐中几息过去却无人言,有些心急的臧衍决定抛砖引玉,他起身说道:“蓟城易主不过一两日,有单于的游骑和国府的封口令双管齐下,张傲怕是不会知道蓟城的事。

    不若让人假扮温疥府上的信使,前去赵军大营内假做求救,一旦赵军中计,出营北援,大单于的铁骑就能将赵军一网打尽。”

    主座上的冒顿不置可否,转头望向坐下的赵炎,问道:“你怎么看?”

    赵炎起身道:“引赵军出营,一要诱,二要激。燕王所言有些太过直白,恐怕很容易勾起张傲的疑心。

    不若用老法子,派兵击而败,做出一副我军并不想让赵军北上的假象,令赵军疑我,自己做出北上的判断,诱其北上离营。”

    臧衍冷眼望着当众驳了自己的赵炎,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倒是冒顿问道:“那么激呢?”

    赵炎继续说道:“派赵王当饵,两赵同争一个天命,最佳的方法就是让另一方完全闭嘴。”

    被点到的赵利面色凝重,暗道和赵炎的香火情怕是没用,倒是匈奴诸将乐见其成。

    将帐中人的变化尽收眼底,冒顿笑道:“既然如此,本单于就再加一把火,须卜起讫,你措辞一份信给赵王,言大匈奴无意与赵军争锋,大军南来也只不过是想抱得美人归。

    放眼中原能贵配本单于者,唯有汉帝的嫡长公主鲁元,张傲若是能舍妻送来,本单于当罢兵北归。”

    话音刚落立马引来了帐中匈奴诸将的低笑,当年东胡王就是跟匈奴人要阏氏,如今大单于反过来,很难有男人能顶得住如此大辱。

    要知道赵人可远不如匈奴人羁绊少,不信你看帐中非匈奴籍的众人,面色或眼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异样。

    以妻求安,张傲能舍的下脸?显然不能够,冒顿为了激张傲起兵,可谓手段尽出。

    须卜起讫笑着应诺,赵炎则暗中苦笑,草原跟中原的情况大不相同,赵利的出现是攻击张傲的王位,而冒顿邀女,此举显然就是人身攻击了,心中暗骂一帮蛮子。

    双方的差异冒顿瞧在眼里,文明与野蛮之间横跳,他需要的是好结果。

    不待帐中笑声平息,冒顿已经有了决意,喊道:“狐贺鲁,赵利。”

    二人出列应诺。

    冒顿说道:“狐贺鲁,当年你在河西迷惑凌格奇的北岸军团立有大功,这方面你有经验,此次头阵你去,带着右渐将王部一半骑兵即可。

    赵利,你带着新招募的两千赵骑也一起,此战许败不许胜,去吧。”

    想打胜仗的狐贺鲁皱着脸应了诺,赵利则规矩应诺。

    赵利能有此态,是因为这次得王位的三个人中,只有他未建寸功,急需匈奴这棵大树为自己遮风挡雨,三国中也唯有赵国还完全停留在纸面上,他需要搏命换土。

    冒顿又望向臧衍,说道:“既然是四国同盟,韩军大部不在东线,为了展现团结,燕军也出一部吧。”

    臧衍颔首,说道:“燕国当应单于之邀,五千燕军出阵。”

    冒顿笑赞道:“燕王大义。”

    待又商讨了些许细节,冒顿送走了臧衍等人,此时帐中尽为匈奴诸将。

    望着帐下的肱骨们,冒顿开口说道:“如今没了旁人,本单于关起门来说些心里话,你们要将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老去计较一时的得失。”

    冒顿说的是什么,诸王诸将自然都懂,营中求封功的闲言碎语是应该止一止了。

    匈奴大军向蓟城南迁五十里,为的就是不让诸王诸将觊觎城内的财货。

    金帐要团结臧燕,而贵族们则盯着蓟城内的肥羊不愿意松口,如今到了阵前,显然冒顿不愿意再去妥协开解,反而是倾向于动刀了。

    明白曲中意的阿矢斯力和都也该两王率先起身,领着左右两部诸王尽皆起身应诺。

    冒顿继续说道:“击败赵军对金帐的计划非常重要,各部当打起精神,待引出赵军后,诸军将要连续战斗,都惊醒着些。”

    诸王应诺。

    随后散了场子,冒顿又吩咐道:“告诉车寻,既然我们决定将易水送给赵军,那不如多送几场胜仗给张傲,让锐健营不失时机的放弃蒲阴陉北撤。”

    庆格尔泰扶胸而去。

    望着燕赵两国的地图,冒顿在脑海中勾画着决定燕赵归属的匈赵之战,在他的权杖下,一张巨大的网逐渐织成。

    ......

    赵军大部渡过易水,张傲也收到了冒顿的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送人,而且身后的万千赵军给了他底气。

    张傲将信传给诸将,主辱臣死,赵军上下求战声震天。

    张傲在大帐内面对诸将,喝道:“寡人奉陛下之命剿平燕地,今日立誓,不破匈奴誓不归赵!”

    “不破匈奴!誓不归赵!”

    诸将鼓噪。

    张傲命令道:“贯相与赵大人领兵三万防守北岸大营,保护浮桥,其余各部明日拂晓食罢,大军开拔,向北援蓟,灭胡!”

    “诺。”

    望着浩浩荡荡的赵军开出营寨,马背上眺望的乌乌纳钦叹道:“中原果真地大物博,大汉国内一封国居然就有如此军势。”

    但匈奴人从不畏惧,乌乌纳钦说道:“传令下去,游骑四布,本将要知道赵军的一举一动。

    传信给右渐将王,羊已出圈,让大王伺机而动。”

第七十章 受辱复国甘为饵,扫患轻进平胡患

    夕阳的余晖下,向南行军一整天的狐贺鲁决意在路边农舍中过夜。

    亲兵引着他走进屋内,望着四面矮墙和满地杂草,狐贺鲁蹙起了眉头,屋主有时间将屋内搬个精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屋顶还有一角露天,稍后必然有月光撒下,狐贺鲁眼中难掩嫌弃,这屋还不如自家毡帐呢。

    亲兵赶忙将羊毛毯铺在地上,狐贺鲁将头盔扔给侍卫,席地坐了下来,赵利和燕军主将牟翰也跟着坐了下来。

    拿着乌乌纳钦发来的时报,羊皮上几个小篆和图画结合,看起来费时费力,在狐贺鲁眼中远不如口述来的快。

    待晓知了大意,狐贺鲁随手将时报丢给二人,哼道:“这个张傲还真是怕死,一天之内连易水河都没走出来多少,如今赵军周遭尽是河沟、水网,咱们的骑兵如何能施展开?

    赵军昨夜宿营时将部队中的辎重车和战车首尾相连,军卒辎重布置其中,数个车阵首尾相顾,互相就近支援,本王想打,估计也得碰一鼻子灰,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怕是难做。

    赵王、牟将军你们二位可能为本王解惑?”

    牟翰是燕地大族出身,没打过仗,近几次指挥过的演练还是以守城居多,若是打步战,他还能说出些道道,瞧了半天对赵军的铁桶阵也是没法。

    牟翰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狐贺鲁将目光望向赵利,说道:“赵王,张傲的赵军脱胎于你家,你也没招?”

    赵利沉声说道:“右渐将王,既然我军进不去,何不让赵军走出来呢。”

    狐贺鲁脸上一乐,问道:“走出来?有那么点意思,说说。”

    赵利解释道:“我军多骑,精锐尽在大王麾下,骑战自当不虚赵军,而且赵军马少,骑兵定然不多,数量上双方彼此相当,此乃以我之强击敌以弱。

    大王何不游马挑衅,引赵军骑兵出来斗上一斗,届时因时而决,方为上策。”

    狐贺鲁撇嘴道:“什么上策不上策的,不就是设套圈羊,让张傲钻嘛,赵王下次简单些。”

    赵利悻悻的收回了心思,匈奴诸王似乎跟他们的大单于不为一类,自己明明有理有据,岂料还不如直接说出来的有劲,暗骂一声胡蛮。

    狐贺鲁笑道:“对面的是赵王,你也是赵王,就像两只发情的公羊,只有一个倒下了,另一个才能获得机会交配畜群,明日赵王去打头阵如何?”

    能随军前来,赵利自然明白自己要以身犯险,岂不想这胡王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把自己跟牲畜类比,这让他心中窝火,双拳紧握。

    但心中一想被冒顿勾起来的复国大业,赵利咬了咬牙也是豁出去了,说道:“明日本王愿为前锋,还望右渐将王念在金帐的面上救我。”

    狐贺鲁笑着拍了拍赵利,说道:“我们匈奴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单于要保你当赵王,对面的赵王必然已经离死不远了。”

    赵利默不作声算是默认,免得再受侮辱。

    狐贺鲁转头说道:“牟翰将军,你的燕军跟在赵王的骑兵身后接应,本王会亲领铁骑在二位身侧,若是能引的赵军出阵而战,金帐封功必然有你二位。”

    赵利和牟翰相视一眼,抱拳应诺。

    狐贺鲁的命令明摆着就是要让联军先去吃赵军的挂落,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匈奴铁骑才是他们有信心面对赵军的底气。

    望着二人各有心思的离去,狐贺鲁心中对二人无半点好感,金帐扶持三国,就要维持三家的实力,这使得打了胜仗后,落到贵族们手中的财货少了,要割自家肉狐贺鲁对二人当然没有好脸色。

    但对打仗,狐贺鲁却绝不马虎,唤人吩咐道:“千夫长,传令下去,各部检查弓弩,多备箭矢,胆敢懈怠者先抽五鞭子再做惩戒。

    赵燕两军的士卒多是新招,遇战必然易溃,告诉骑士们,跟随王旗打好自己的。”

    ……

    天刚拂晓,赵利便提前带骑兵摸到了赵军的边缘营寨,用战马套索拖开了战车,骑兵立刻打马冲了进去。

    起先赵利打了赵军一个冷不防,尚有几分斩获,倒也是破了赵军的战车围栏,烧了十几车辎重。

    待赵军缓过神来,发现突袭的敌军不多,立刻组织弓弩手迎战,霎时箭如黄蜂,长矛手列阵推来,油滑的赵利见势不妙果断下令撤退。

    跑路时赵利还不忘逮了个败兵,只见他执鞭喝道:“你去给张傲带话,本王才是武灵王的嫡系后代,他若是识趣的话,赶紧退位自裁,否则我铁骑的战刀定叫他不得全尸。”

    说完赵利毫不拖沓,打马便走。

    此时被惊起的张傲、张候等人迅速带兵赶到事发地指挥战斗,很快将赵利的骑兵尽数驱逐。

    张傲一听败兵带言,摔鞭怒喝道:“这贼子与胡为舞,有何面目来认祖宗!厚颜无耻!

    骑将何在?出兵,将赵利的脑袋提来见寡人。”

    “诺。”

    赵利的用处张候心中明白,他出言提醒道:“大王,为了防止赵利是饵,引一部骑兵为援吧。”

    张傲点头,张候立刻再点一部骑兵出营。

    一点小挫折显然不能阻挡赵军前进的兵锋,张傲说道:“四叔,赵利能顺利摸进来,看来我军的警戒尚需加强,加派斥候向前搜索,绞杀敌军斥候,大军按原计划向北。”

    “诺。”

    果不其然一方奉命,另一方拖沓,赵军精骑快马追上了赵利,对其衔尾追杀。

    赵利帐下的骑兵很快慌了神,有些人连弓都没机会开,就摔下马去,沦为了赵军蹄下的肉糜。

    逃命的赵利挥鞭击马,脑门上大汗淋漓,在颠簸的马背上回首一望,短时间内手底下半数人马没了踪影,简直心如刀绞。

    待将赵军引到燕军的接应阵前,牟翰擂鼓,燕军弓弩齐射,赵利趁机带骑兵反身再战。

    追击的赵军先被燕军射了个懵,随后立刻回退收拢兵马,骑将犹疑进退间,赵军援兵恰好赶到。

    两军合力共冲赵利,厮杀下赵燕联军完全不是对手,反倒是联军新兵在受到惊吓后陆续溃逃。

    赵利和牟翰知道自家没有以少敌多的实力,眼见赵军尚未冲破防线,借着齐射的间隙二人果断引兵北逃。

    作为前锋军主将,观察位上狐贺鲁将局面瞧的一清二楚,赵骑的成色他心中已然有数。

    赵燕联军再不济,也消磨掉了不少敌军的锐气,况且赵利若是首战就被擒,他也不好跟金帐交代。

    狐贺鲁挥手唤来令骑,命令道:“左右各两个千人队出击,将赵利和牟翰接应出来后,骑射应敌,弓矢不竭,不得近战。”

    匈奴骑兵拍马冲锋,像两把锤头般对着追击兴起的赵骑左右狠狠来了一锤,训练有素的他们迅速接应出赵利和牟翰二人。

    后排的匈奴骑兵挽弓搭箭,用箭雨射退赵军的再次冲击,随后打马拉开双方的间距,全军选择不跟赵军硬拼,反而是在自家千夫长和百夫长的指挥下,互相配合边撤边射。

    一波波送入赵骑军中的箭矢,引来阵阵人仰马翻,赵军骑将见此,头铁一两波便吃了亏,刚准备下令撤退,便引来狐贺鲁组织的新反冲,两军弓矢相对,在平原上反复拉扯。

    万余骑兵的交锋纠缠,还影响不了赵国大军的挺进,按老法子联营扎寨后,帅帐内张傲领着诸将讨论战局。

    张傲率先说道:“从匈奴人今日频繁的袭扰来看,蓟城尚在。

    因为若不是兵少,匈奴人也不会选择层层袭扰这种打法来迟滞我军。

    今日小胜,可见伪军根本不是我军的一击之敌,就算是匈奴人亦不敢跟我军正面交战。

    明日用骑兵驱逐胡骑,我军当不受影响,应早日抵达蓟城解围。”

    张候笑道:“大王所言极是,赵利突来看来是想试探我们的虚实,匈奴人不会不清楚他活着的作用,能令赵利打前锋,匈奴人终是人少力寡,看来温疥在蓟城守的不错,比汉功第一的卢绾可强多了。”

    张傲问道:“四叔,既然蓟城尚存,我军加速北进如何?早日配合温疥里应外合,共击匈奴人于蓟城下,彻底解决此次胡乱。”

    张候沉声道:“我记得斥候探得蒲阴陉尚有一部匈奴步卒,不到万人规模,却是袭我土门关之敌。

    一旦我军北进,其有可能顺河而下袭我军侧后,稳妥起见,我大军宿营,今夜趁其不备,派骑兵奔袭蒲阴陉,扫此后患方可轻装急进。”

    张傲颔首,道:“如此也好,借此也为我土门阵亡的士卒报仇。

    陛下支援来的汉骑养精蓄锐已久,士卒气势正盛,必可担当此任。

    传令官,令汉骑即可启程,奔袭蒲阴胡营,为大军扫清后患。”

    “诺。”

    连夜疾驰的汉骑突袭蒲阴陉,车寻先前便接到了金帐撤退的命令,自然也猜出了金帐示弱的意图。

    配合汉军骑兵演了一出好戏,车寻便带着锐健营退往陉道,借着山势阻挡骑兵优势,最后逃往大山。

    第二天一早,蒲阴陉的捷报传至赵军帅帐中,赵军上下对北上的前景无比看好,张傲遂下令全军提速,北援蓟城。

    狐贺鲁率军跟赵骑拉扯两天,对赵军的难缠深有所感,好在随着赵军的加速北上,匈赵相向而行,他的任务也快结束了。

    又一次甩掉赵骑后,狐贺鲁唤人吩咐道:“算时日,金帐调配大军的时间足够了,传信金帐,赵军咬饵,我部战马人员也已疲惫,请求撤往包围圈。”

    ……

第七十一章 幸遇老农撤兵归,临场变阵压国运

    拂晓,匈奴大军的前线大帐内依旧灯火不休,数量庞大的传信兵人来人往,催动着大军跟着金帐的想法前进。

    此时的冒顿正和赵炎咬着胡饼,盯着地图,结合情报分析着战情,一个好汉两个帮,赵炎的到来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冒顿。

    庆格尔泰掀开帐帘,闾丘黄急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单于,右渐将王询问是否可以摆脱赵军,其部已经跟赵军作战了两天两夜。”

    目光从羊皮地图上移开,冒顿微微侧身,沉声道:“狐贺鲁那边先缓一缓,不着急。你先说说各部如今都走到那了?”

    闾丘黄上前两步,指着地图说道:“左部兵团正向西迂回,右部兵团正在向东迂回,两军团如人张开双臂,对北进的赵军进行合围。

    燕军和狼骑正与赵军迎面相向而行,按赵军现在的行进速度来看,午后我军将完成对赵军的合围,下午便能对赵军发动毁灭性的进攻。”

    话罢闾丘黄望向冒顿,却发现他并没计成的喜悦,咬了几嘴的胡饼还攥在手中,双眼紧闭陷入了思索。

    一旁的赵炎斟酌着说道:“大单于,如今赵军已然入套,但我军为了避开赵军的侦查,左右两军团尽皆选择了迂回绕道,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兵力也分散在广袤的平原上,合力难成。

    按臣乐观估计,一旦开战,第一阶段能我军能投入跟赵军作战的部队,只有中军的五万骑,臣怕赵军察觉被围后会孤注一掷,聚力破围而去。”

    冒顿此次的计划是大胆的运动穿插,进而围歼赵军主力,不过匈赵双方总兵力差距不大,想要完成计划必然要分兵,皮薄馅大自是必然,至于能不能围住里面的汤汁,老实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对赵炎的疑问,冒顿脑海里也想不出能杜绝此种情况的方法,毕竟打仗那有十拿九稳的。

    睁开眼,冒顿开口说道:“你的顾虑并不是无地放矢,按乌乌纳钦传来的时报来看,赵军将领谨慎异常,若是察觉被围必然要回退,依靠日在北岸建造的大营来阻挡我军骑兵。

    但突然后撤,打击兵卒的士气自不必说,赵军由步车骑组成,骑兵不过两万余,狐贺鲁消耗两日,就算赵骑战损不大,疲惫是必然。

    而赵军中更多的是充当阻碍的战车和众多步兵,要知道算上今日,赵军已经离开易水三天了,赵军要撤跑不过我铁骑的战马,要战我就合围困死他。”

    赵炎抿了抿嘴,见冒顿心意已定便不再言语。

    冒顿继续说道:“这是金帐能一战定燕赵的最后机会,若是错过了,东线战事必然不能在年内结束,赵炎我们耗不起了。

    西线朝鲁已经发来了求援信,你知道的,他为人刚正自傲,轻易不会张口,如今能来求援,必然是晋阳的形式已经快要到了奔溃的边缘。

    此时我们是不得不战了。”

    赵炎沉吟两息,说道:“此战既然非胜不可,那就把燕军滞后,用狼骑精锐率先打崩赵军,让后面的燕军打顺风仗,否则燕军一溃,连带着大军亦崩。”

    冒顿颔首,说道:“闾丘黄,派人告诉狐贺鲁摆脱赵军,归营休整,不过本单于只能给他半日的时间休息。

    其余你去传令,勒令各部备战迎敌。”

    闾丘黄应诺传令,一时间南下的青白黑黄四部狼骑加快了马速,而臧衍所率的燕军则被调为了后军。

    此事臧衍当然乐见其成,牟翰的五千人已经舍了出去,如今身侧的这四万燕军,可是他搬空了蓟城才勉强凑出来的老本,立国之本自然能保则保。

    不过臧衍同样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近几日他发觉匈奴贵族老盯着蓟城的财富不放,开拔前他便下了狠心,将蓟城内的府库、储粮尽数贡献了出来,属于花钱买平安了。

    ......

    清晨温暖的阳光撒在地上,战车上的张傲望着自家军队如长龙般挺进,胸中豪情迸发。

    不待他抒发心意,只见亲卫打马奔来禀报道:“大王,前面有数十位汉卒老农拦路求见。”

    张傲犹疑道:“汉卒老农?”

    身旁的亲卫将军解释道:“大王,这些人或许是去年卢绾入燕时带去的,臣听说不少汉军骨血因功落户燕地,他们应该是因功封地的那批人。”

    心情不错的张傲明白了缘由,笑道:“既然是朝廷功臣,倒是不妨抽空见上一见。”

    亲卫得令将老农带上前来,只见为首的老农没了左腿却不需人搀扶,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上前,坚毅的面庞望向张傲施了个军礼。

    张傲见此跳下马,将老农扶起来,说道:“老丈辛苦,今日王师北来,必然携手蓟城燕军肃清域内,让老丈等有功之士安享晚年。”

    却见老农毫不客套,急道:“大王可知蓟城已破,大路西面稍远处有胡骑埋伏?”

    张傲闻言诧异,面色却不变,心中暗道老农能有几分见识?怕是慌乱间没有瞧清楚,有谎报军情之嫌,不过念在其一片赤诚,张傲也不准备追究,倒是蓟城失手的消息让他警起了心。

    张傲故意笑着劝慰道:“老丈勿怕,此次寡人所率王师就是专为剿灭胡骑而来,一二胡骑当不放在眼里。”

    老农瞪大眼睛,着急色重的说道:“大王,小人曾经是燕王座下伍长,西面的胡骑可不是少数,我家那娃子昨夜在地里埋头藏了一天,胡骑马队从晚到早就没停过。”

    张傲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面不改色的出言抚慰并赏赐老农等人。

    待打发了他们,张傲赶忙命人核查斥候,又向大军的东西两侧各派出了侦骑探查。

    一刻钟核查斥候的偏将跑了回来,言称东西两向今早派出的斥候均未归来。

    张傲的心沉了下来,他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并做好迎战准备,在前锋引军的张候闻信快马赶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派出的侦骑回归,言称东西两向皆发现大股骑兵活动的痕迹,而且派去的侦骑只回来了小一半,其余皆殁。

    拿来地图一瞧,很显然匈奴人这是布了口袋阵,正在合围大军。

    证实这一点的张傲脊背发凉,赶忙压低声音急道:“四叔,看来我们是中计了,寡人想现在立刻退兵易水,据营再作打算,如何?”

    面上亦有慌乱的张候顿了顿,冷静下来后说道:“大王,此时退兵恐伤士气,一旦生乱,大军自乱阵脚,怕是会让匈奴人趁机冲破。

    不如假做朝廷撤兵之令,安抚将士。

    再将车兵置于大军两侧,步卒弓弩借此为墙,从速退往北岸大营。

    再命骑兵快速向我军西南、东南两向运动,防备匈奴骑兵,准备撑开的口子。”

    “准。”

    叔侄俩意见一致,赵军立刻后军变前军,骑兵飞驰,原路向易水北岸大营撤退。

    ……

    随着大军的趋进,前线大帐也要搬离跟进,忙碌的营地内,冒顿身着戎甲,从庆格尔泰手中接过马鞭,刚准备上马,就见闾丘黄跑了过来。

    闾丘黄急道:“大单于,局势有变,前线斥候急报,赵军突然改变方向,快速向易水方向撤退,其后军已经出了我军包围。

    左部兵团派信骑前来询问,其部尚未尽数到达指定地点,阿矢斯力询问是否要提前进攻赵军。”

    闻言冒顿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张傲要跑,这是提前嗅到了危机,还是说他接到了汉廷的命令。

    就在冒顿思索的短短几息功夫,哨骑打马而来,禀报道:“大单于,右贤王派卑将前来请示,右部兵团发现赵军正向南撤退,我军是否要提前进行拦截。”

    赵军突然撤退,围歼的计划宣告破产,按如今的通信条件,频繁的大军调动并不现实,冒顿或许只有这一次调动大军的机会了。

    压力如山崩袭来,时间的流逝逼着冒顿赶快下定决心,放弃还是继续。

    脑海里易水地图浮现,数息过后,冒顿眼中冷冽,说道:“闾丘黄记录,本单于做如下部署调整。

    黄部狼骑全军向东南支援右部兵团,配合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右温禺鞮王部,合四部之力,驱兵由东向西对赵军进行挤压,逼迫赵军放弃好走的驰道。

    左部军团分出左温禺鞮王部奔袭易水上游,汇合锐健营择地渡河,顺河而下攻打赵军的南岸大营,烧毁连接两岸的浮桥。

    左部其余左谷蠡王部、左日逐王部、左渐将王三部兜住西窜的赵军,派游骑袭扰迟滞赵军。

    其余青白两部狼骑放开马力追击张傲,派轻骑制造混乱,黑部狼骑披甲出击。

    屠耆军做预备队,重复一遍!”

    闾丘黄果断肃声道:“松图格日乐支援右部,配合都也该、德努阿、柯尔克穆图四部,向西挤压赵军,逼迫赵军放弃驰道。

    左部分出诺珉奔袭易水上游,汇合车寻择地渡河,顺河而下攻赵军南岸大营,烧浮桥。

    左部阿尔斯楞、奥敦格日乐、恩赫三部兜住西窜赵军,迟滞赵军南撤。

    阿古达木、赛罕追击张傲,派轻骑制乱,也和多拉披甲出击。

    屠耆军备战。”

    冒顿望了望天色,午时未至,此令一出一切的胜负都要靠将军们了。

    不觉间汗水已经打湿了内甲,回过神来的冒顿望向闾丘黄,颇有些轻松的笑道:“去传令吧。”

    闾丘黄点了点头,一时间信骑飞奔,匈奴大军冒着自乱的风险展开变阵。

第七十二章 金帐令各有所思,断尾撤噩梦初来

    冒顿望着赵炎问道:“怎么?觉得我自乱阵脚了?”

    赵炎摇摇头,说道:“我们乱,等打起来赵军必然跟着乱,到时候就看谁能乱中取利了。”

    冒顿咀嚼道:“乱中取利?不如人定胜天。”

    说着冒顿翻身上马,眼中露出狼一般的狠辣与决绝,今日不是自己冲垮赵军一战定鼎燕赵,就是等着后人前来为自己收尸了,或许压根没有后人。

    胯下的黑马兴奋的跑着圈,冒顿用马鞭指着庆格尔泰笑道:“小子,你不是常说在本单于的金帐当亲卫只是摆设吗?今日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父辈们的作战。”

    说着冒顿打马轻跑,充当屠耆左右千夫长的者古耐和特鲁相视一眼,者古耐还打趣道:“小子跟好了,可别掉队了。”

    说完二人打马跟上,屠耆军马队快速开拔。

    初生牛犊般的庆格尔泰兴奋不已,他先是向着赵炎一礼,说道:“赵先生,庆格尔泰走了。”

    随后跳上战马,挥鞭打马,不服输的追了上去。

    望着庆格尔泰兴冲冲的背影,赵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帮人到是洒脱,此役可是关乎着国家的存亡。

    行进间阿矢斯力接到金帐的命令,他面露思索,金帐这是一赌国运了。

    阿尔斯楞驱马并肩靠了过来,问道:“父亲,金帐怎么说?”

    阿矢斯力说道:“赵军南撤,原先合围的打算落空,金帐决定发动全线追击,要在易水彻底解决赵军。”

    勒住胯下跳脱的战马,阿尔斯楞沉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父亲我们要临时改变部署了。”

    阿矢斯力说道:“猎人和猎物之间,从没有谁实打实的稳赢。

    阿尔斯楞你去将那几个老家伙喊来,我要重新部署。

    另外传令让诺珉率部即刻启程,按金帐的命令汇合锐健营后渡河而去,说不定此战的胜负手就在他们身上了。”

    阿尔斯楞点点头,挥鞭打马远去。

    望着面色不展的阿矢斯力,巴根勒马问道:“王爷,你不看好此战?”

    阿矢斯力先是张了张嘴,随后又咽了下去,最后叹道:“巴根,也许是我老了,经不起冒险了。”

    ......

    右部兵团的都也该同样接到了命令,身侧听到金帐命令的德努阿率先喊道:“右贤王,金帐这是让我们先动手,下令吧。”

    却见马背上的都也该缓缓摇了摇头,他思索着说道:“此时论速度我们定然赶不上南下的狼骑,他们顺着驰道可以迅速追击,大单于养的那几只獒犬,吃掉赵军前锋的实力绰绰有余。

    咱们与其跟金帐的獒犬争食,还不如直接让赵军前锋拖慢狼骑,咱们自己来把大的。

    传令下去,我兵团加速南下,咱们绕过赵军的前锋,直接去抢张傲的王旗!”

    都也该的想法立刻引来德努阿、巴雅尔等老王点头支持,就连柯尔克穆图闻言也是跃跃欲试。

    倒是被冒顿整治服帖的哈斯额尔敦有些心虚,他冷着脸问道:“右贤王,金帐派过来支援的松图格日乐怎么办?”

    都也该思索两息,说道:“黄部狼骑如今跟我兵团的距离相距不近,支援过来尚需时间,派人告诉松图格日乐我们的意图,将黄部狼骑的出击顺序压在最后。”

    见都也该如此施为,缘由上也说的过去,哈斯额尔敦跟着点了头,右部兵团开始急行军。

    驰道上跟都也该说的一模一样,顺道而下的阿古达木和赛罕,他们率领的青白两部轻骑放开了马力,有着先前奔袭蓟城的经验,此时赶路驾轻就熟,大军一路上狂飙突进,很快便追到了赵军的屁股后面。

    只见探路的哨骑奔来,刚勒住马便赶忙禀报道:“将军,赵军在驰道上急行军,沿途遗弃了许多辎重车辆,赵军斥候尚未发现我等。”

    见赵军近在眼前,阿古达木作战之心炽烈,他在羊皮地图上一指,笑道:“赛罕我们运气不错,按时间来看我们是最先投入围猎的猎人,趁着赵军发懵,咱们先咬住赵军的尾巴,撕下他一块肉再说。”

    赛罕点了点头,肃然道:“那就像切马肠一样,先切下来一块,再看看赵军的反应。”

    阿古达木颔首,望着身侧的塔拉和鸿都八失喇吩咐道:“青白两部分成四份,咱们四个各领一部两千骑,我和赛罕先去袭扰,借机截断赵军行伍,你等见机突袭,围歼赵军。”

    塔拉和鸿都八失喇扶胸应诺,各领骑兵打马而走。

    阿古达木对着赛罕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暗号,带兵而走。

    赛罕望着阿古达木离开的背影,暗中祝愿老兄弟跟自己,此次不负单于所望。

    清脆的马蹄声中,青白两部骑兵快速分兵,随后阿古达木和赛罕分率两部骑兵,向着行进中的赵军扑去。

    赵军原本的前锋军如今殿后,作为军中精锐,警戒的斥候自然不会少,但无奈碰上了老猎人,阿古达木和赛罕亲自组织人手,利用军中的射雕手将这些警戒斥候纷纷射杀。

    赵军失去了警戒的眼睛,阿古达木和赛罕率军与赵军相隔并行,待估算了路中间的赵军人数,阿古达木率先调转马头,引领手下骑兵找准一点假做冲锋。

    阿古达木刚露头,赵军的瞭望哨就发现了他们,立刻高喝道:“西面有匈奴人!”

    就近的赵军都尉立刻命令道:“停止前进!向西防御!”

    各伍士卒得令,迅速令东侧的战车转向,在驰道西侧形成据骑车墙,甲士抽刃向前,戈矛手抵近,弓弩引矢,片刻下赵军完成防御,可见素养不低。

    但阿古达木并没有莽进赵军弓弩的射程,反而是瞅准机会,以两百步的硬弓瞄准东方弯弓搭箭,向着白部狼骑行进的方向射出一支鸣镝哨箭,刺耳的哨声划破长空,激的人一个机灵。

    赵军的前锋将军名唤麻桓,许是见阿古达木所率骑兵不多,心中倒是不惧。

    况且他早就憋着一肚子气,此次大军本是北援蓟城杀胡立功,半路却被朝廷的将令拦了回去,正愁有火没出发呢。

    眼见胡骑自己送上门来,麻桓立刻喝道:“派人禀报大王和张候将军,我部发现胡骑千余,准备吃了再退。”

    “诺。”

    麻桓直接下令赵军反攻,长蛇般的赵军扭动身躯,长戈甲士成墙,弓弩在后,走出车阵,他打算三面围歼阿古达木。

    “将军,赵军从两侧围过来了。”

    勒马伫立的阿古达木倒是不急,自己的箭鸣白部狼骑或许听不到,但跟赛罕的默契,以及时刻游弋的狼骑斥候,他们会发现赵军变阵的。

    阿古达木的等待,让赵军的合围异常顺利。

    不过赛罕的速度更快,在斥候的指引下,白部狼骑马力全开,与阿古达木相向而行。

    突然发现身后冒出来胡骑,处在阿古达木正面的赵军有些不知所措,长蛇般的行进队伍本就兵力分散,根本没有快速防御两头的本事。

    赵军都尉望着一边不动如山的阿古达木,又转头望了眼身后冲起来的骑兵,士卒在耳畔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中不知所措,惊恐下来回转望两边。

    斟酌两息,赵军都尉最终决定转向应敌,先解决眼前的敌人。

    却不料阿古达木找准时机,同样打马发动冲击,青白两部骑兵瞬间东西夹击赵军,而其余赵军正在合围,步行下短时间内根本救援不急。

    麻桓见此气的摔鞭大骂道:“警戒斥候呢!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又是那里来的骑兵,赶紧救援。”

    马快的匈奴人一刀斩断了赵军南北行进间的联系,阿古达木配合赛罕断赵军七寸,马踏人砍,快速清理着抵抗的赵军。

    随后两人合兵将北段的赵军往回赶,早已等待多时的塔拉和鸿都八失喇拍马赶到,匈奴骑兵反围北段赵军在包围圈中。

    一时间连续不断的投矛和箭矢在赵军身上下起了雨,被围的赵军竭力抵抗,拼杀的异常顽强。

    麻桓望着自家数千人被匈奴骑兵围住,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家并不是按朝廷的命令撤退了,而是大军钻进了匈奴人的口袋里。

    失去了斥候就是失去眼睛,他不敢赌附近还有没有大股匈奴骑兵,咬了咬牙,麻桓决定壮士断腕,冷声命令道:“各部放弃救援,立刻收缩阵势,弓弩交替掩护退出战场,撤!快撤!”

    “将军这.....”

    麻桓肃面解释道:“前锋军的三万将士不能都扔在着。”

    传信的都尉低下了头。

    麻桓继续说道:“快马禀报大王,我部身后出现万余匈奴骑兵,请大王派骑兵前来支援,掩护我等南撤。”

    “诺。”

    青白两部狼骑配合,硬生生在赵军身上撕咬下来一块肉,数千赵军跟前面的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赛罕本想分兵阻击前面的赵军回援,却见赵军顾忌颇多,果断放弃了包围圈中的赵军,反而是加速脚步,意图摆脱己方的追击。

    见此赛罕果断配合阿古达木,以两部狼骑的绝对优势,快速吃掉这块咬下来的肥肉。

    待青白两部解决完包围圈中的赵军,身后的也和多拉率领黑部狼骑赶了上来。

    望着黑部狼骑浑身带甲,刚打了胜仗,还在兴头上的阿古达木大笑道:“黑部来了,咱们就有实力吃掉赵军的前锋军了,也和多拉将军,青白两部去为你留住赵军,后面就看黑部的了。”

    也和多拉话不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阿古达木跳上马,扯缰欲走,底下的千夫长赶忙喊道:“将军,赵军的俘虏怎么办?”

    阿古达木笑道:“我们可没工夫俘虏他们,让他们在路旁待着,后面的燕军会俘虏他们的。”

    说着青白两部重新上马,快速追击。

第七十三章 分步吞顽石阻路,铁骑猛前锋哀伤

    麻桓想着壮士断腕拖延时间,但跑了没多少路,就发现派出去警戒的斥候再次没了音信,不用猜他也明白,这是匈奴人又跟了上来。

    麻桓心中暗骂一句阴魂不散,未知引来恐惧,烦躁的他对着急进的士卒喊道:“弟兄们,再加把劲,不能停。”

    瞧着大汗淋漓的士卒脸上露出慌乱,日常难管的老兵油子们此时也显得异常配合,显然他们嗅到了危险。

    从军多年的麻桓如何猜不到自家处境,他急躁了起来,转头朝着亲信都尉问道:“大王的骑兵派过来了吗?”

    这都尉在张傲身边有点亲戚关系,日常消息灵着呢,却见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麻桓气的拿起鞭子抽了过去,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说!”

    “将军,听大王的亲兵说,咱们的骑兵都被派去撑东西两面的口子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没有骑兵掩护,前锋大军的步卒如何全身而退?想到此处麻桓头皮发麻。

    不甘心的他顿了顿,依旧执拗的吩咐道:“本将是张候老帅的人,来人,去向张候将军求援。”

    “诺。”

    望着打马疾驰而去的信骑背影,麻桓心中压力未减,有些慌乱的他抽人劝进,期盼着侥幸。

    赵军殿后的前锋军被咬住,张傲的中军此时同样焦头烂额。

    军中的战车尚且好转向,但中军还携带着大量的辎重车,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粮食和箭矢等物,转起向来颇费周章。

    起先麻桓的奏报已经印证了匈奴人的确在设伏,按张傲此时掌握的消息估算,赵军大部如今尚处在匈奴人的包围圈中。

    望着急行军的士卒队伍,张候面色凝重,勒马说道:“大王,麻桓的前锋军与我中军相距不远,按咱们如今的速度,我军大部现在皆处在匈奴人的包围中,不若轻装简行,先跳出包围再做打算。”

    张傲那能不知道张候嘴中的轻装简行是什么,无非就是弃辎重,但张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张傲作为一国之主,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愿舍弃这些家当。

    要知道大军减重南归,虽然会加快行进速度,但到了易水北岸大营,赵军就算勒紧裤腰带,也绝难过活了。

    张候见张傲面露犹豫,急道:“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人没了,什么都完了。”

    张傲心中哀叹一声,决意从谏,下令将军中辎重车尽数丢弃在驰道两旁,让开道路,容大军先行。

    真舍起来张傲也不含糊,弃粮秣虽能加速,但赵军步卒为主,抵不住匈奴人马快。

    张傲出声问道:“四叔,尔今看来,我大军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舍前锋军能争得几时,可能令中军大部脱困?”

    一听张傲有意要舍麻桓,张候心中不免肉疼,麻桓可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底子。

    几息沉默后,张候哀声道:“匈奴大军人数与我军相当,三万人足矣喂饱匈奴人了。”

    张傲颔首,眼中狠厉道:“传令前锋军死战,助我大军脱困。”

    “诺。”

    ......

    麻桓是尽力了,但两条腿的人的确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午后青白两部狼骑再一次追了上来。

    赵军前锋军斥候率先发现了身侧快速移动的胡骑,此时外层笨重的战车,成了步卒和矛手们心中唯剩的些许安慰,弓弩手们引弓待发许久,臂膀传来阵阵酸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古达木和赛罕引骑兵与赵军并行,却轻易不进入赵军的弓弩射程,他们像狼群围猎般,利用吆喝和嚎叫来驱赶羊群,将恐惧和压抑带给赵军士卒,摧毁着赵军的抵抗信心。

    掌控火候的阿古达木趁机射出鸣镝哨箭,呼哨声下,赵军两侧的青白狼骑,在自家夫长们的率领下快速驱马,准备试探赵军深浅。

    狼骑分批次闯入赵军的弓弩射程内,在颠簸的马背上弯弓搭箭,迅速将手中的箭矢抛射进赵军阵内,随后不待赵军弓手反应,又赶忙驱马退出了射程。

    这样的速射自然没多大准头,但赵军在行进中不免难顾首尾,虽有盾牌战车,但难免伤亡。

    “将军,匈奴人太快了,我们的弓弩手来不及反应。”

    麻桓眼角一抽,狠声道:“只要匈奴人冒头,就给老子放箭!”

    “诺。”

    麻桓知道这样射不中,只会消耗随身的箭矢,但驱狼呲牙,一味的埋头挨揍,自家士气就得先崩喽,只能有用没用先射他两波,否则士卒皆惧,还打什么仗。

    阿古达木与赛罕见赵军反击,也知道赵军还有余力,二人明白此时是比拼耐力的时候了,青白狼骑互相配合,袭扰周而复始。

    反复较量下,赵军的行进速度不免慢了下来,感觉火候渐入佳境的青白两部狼骑,在阿古达木的率领下突然加速,借机快速插向赵军前方。

    颠簸的马背上,成功抢先后的阿古达木一双狼眼环顾战场,他从未放弃对机会的捕捉。

    一个呼哨,身后跟随的骑士们便将马脖子处挂着的绳头抄在手中,绳的另一头绑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只见青部骑兵手臂发力,挥舞着绳头在头顶打转,在各自百夫长的指挥下并力一扔,两头石专找车马,单石直飞人群,一时间赵军车停、头破,哀嚎遍野,两轮石罢赵军被迅速逼停。

    赵军队伍中的甲士兵卒慌成一团,阿古达木吹了个口哨,身侧的亲卫和他同时射出响箭。

    身后的青部狼骑抽刀握锤,瞅准时机阿古达木拍马抽刀,向赵军的薄弱处发起冲击。

    另一侧得到信号的赛罕同时发力,青白两部并立砍杀,夹击赵军,将赵军的前锋军整军逼停。

    麻桓赶来,见此赶忙组织弓弩手引弓放箭,三轮箭罢才将青白两部狼骑驱离。

    不过麻桓心理知道,匈奴人的轻骑会像跗骨之蛆般咬住自己不放,有第一次截击,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无援军唯余绝望。

    望着被弓矢射退的胡骑背影,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也只会被匈奴人分段吃掉,麻桓最终放弃了南撤。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固守,等中军骑兵回头救援了。

    骑兵快些来吧,麻桓心中祈求。

    在麻桓的指挥下,赵军弓弩掩护,前锋军快速以战车为墙,立圆阵防备匈奴骑兵的冲击。

    阿古达木和赛罕领骑兵试探了几波,赵军圆阵未成前还能占到些许便宜,圆阵一成,袭扰皆被赵军弓弩射退。

    见阿古达木意犹未尽,还欲再冲,赛罕勒马劝道:“阿古达木,赵军成阵,咱们的轻骑硬冲,只会白白死在赵军箭下。

    不要再多添部族伤亡,等黑部上来吧。”

    阿古达木点了点头,青白两部狼骑由攻改困,骑兵在赵军数个圆阵周围游弋,伺机寻找机会,散骑不停用弓矢袭扰阵内赵军,赵军则依靠车阵顽强回击。

    稳住阵势的阿古达木和赛罕并肩碰头,阿古达木开口说道:“这赵军主将倒是果断,要是他继续逃下去,单凭咱们青白两部骑兵就能磨死他们。”

    赛罕颔首,说道:“现在赵军结阵自守,已成笼中之雀,我倒是担心赵军中军会回头救援。

    你我两部万余骑兵,难顶赵军势重。”

    阿古达木接话道:“前面撒出去的哨骑来报,赵军中军并没有回援的迹象,我们有很大机会吃掉这部赵军。

    再说了,赵军主力若是回援,我巴不得呢,咬住赵军主力,你我就是将两部狼骑拼光了也不打紧,待左右兵团完成合围,一战足可灭赵。”

    赛罕倒没有这么乐观,一边安抚着汗如浆出的战马,一边说道:“不想这么多了,把射雕手都撒到南方去,咱们等黑部赶上来,先吃掉锅里的肉吧。”

    两人正说着,只见哨骑飞奔而来,扶胸禀报道:“将军,也和多拉将军派人传信,黑部狼骑已经列好冲阵,片刻便到。”

    阿古达木大声赞道:“好家伙,也和多拉这不声不响,速度倒是够快。”

    赛罕说道:“那我们也动起来,为黑部扯开口子吧。”

    “好。”

    只见围着赵军圆阵的青白两部狼骑再次加快了速度,反复试探着圆阵各处的箭阵强弱。

    突然青白两部骑兵四面压上,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就在麻桓以为匈奴人要攻阵时,千余白部骑兵快速冲到圆阵北部,旋转的套索挂在战车上,调转马头,三四骑合力一拽,赵军的战车墙被硬生生拉开了数个口子。

    一击得手的白部狼骑快速撤场,赵军的箭矢后脚跟来。

    见圆阵有缺,麻桓赶忙呼喊派人去顶,突然感觉大地微颤,抬头一看,北方有黑甲铁骑列阵冲来。

    眼露惊恐的麻桓嘶吼着让士卒推车顶上,意图重建阻骑墙,奈何阿古达木和赛罕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调转马头的青白两部复来,箭雨顺势而下,露头抢修的赵军士卒死伤惨重。

    望着匈奴人越来越近的黑甲骑兵,麻桓知道完了。

    也和多拉亲自纵马带头,他将黑部狼骑分为前后两波次冲锋,第一波持枪骑兵如蛮牛般冲入赵军阵中,马踏人刺,血腥的冲开口子。

    第二波骑兵抽出弯刀狂舞,疾驰的马速下黑色洪流左突右砍,锐不可挡。

    他们紧跟着第一波枪骑兵冲开的口子,在赵军的伤口上再插一刀。

    阿古达木和赛罕紧跟着收缩骑兵,汇合后引军在黑部狼骑身后组成第三波冲锋。

    三波冲击下,赵阵不复存在。

    夕阳的余晖撒在原野上,望着圆阵已破,士卒四散,麻桓自知无力回天,跑定然是跑不过匈奴人的战马,遂带着前锋将士死战殉国。

第七十四章 逃出包围立阵战,诸军合力起狼烟

    赵军前锋军的抵抗与崩亡,迟滞了三部狼骑的速度,阿古达木和也和多拉还想趁夜再战,奈何人可以不歇,但战马却难以维持了。

    青白两部奔袭作战,备用马匹在追击时换了两轮,黑部本就披甲挂重,一场突袭下来,战马累毙的也不在少数,匈奴对负重马的培育任重而道远。

    三将合计下只好在夜色下休整部队。

    冒顿率领屠耆军南下的途中接到了三将的捷报,赵军前锋军被吃掉,算是为大战开了个好头。

    冒顿笑道:“我本以为张傲还会有点勇气,却不料,还是断尾求生的老一套。”

    随军的赵炎自然也发现了赵军中军在这期间没有任何回救的动作,说道:“张傲舍的大本钱,不过效果已经显现。

    阿古达木他们虽然围歼了赵军前锋,但连续的追击作战下,战马的消耗难以补充,今夜咬不住,怕是会让赵军大部逃出咱们的伏击圈了。”

    对此冒顿自然知晓,屠耆军和燕军走的不快,且天然距赵军远,想靠自身追上赵军,说实话有些天方夜谭。

    冒顿说道:“前半夜屠耆军就能行至阿古达木他们今日的作战地点,用咱们的备用马匹替换,三部狼骑当能在后半夜继续启程追击。”

    赵炎叹道:“那我们就要祝愿左谷蠡王和右贤王好运气了。”

    冒顿也是眺望南方,暗暗祈祷两位王叔不负所托了。

    前锋军为中军的撤退争取了时间,夜里赵军大部仅仅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又匆匆启程赶路。

    后半夜还下起了小雨,就在张傲以为天助时,随着东方渐白,拂晓雨便停了,土地微湿难成泥泞,显然达不到能绊住匈奴骑兵的情况。

    反而是雨水和汗水打湿了赵军衣甲,湿衣贴身,多了几分狼狈。

    继续奔波在南撤路上的张傲疲惫不堪,赵军连夜赶路,神色匆匆下,士卒将官尽皆难掩疲色。

    还未等张傲呼吸着逐渐潮湿的空气缓口气,神色匆匆的哨骑打马飞奔而来,禀报道:“大王,我军东部发现大股匈奴骑兵,骑兵将军按速度推算,半个时辰后,匈奴骑兵就能跟我军的警戒骑兵接战。”

    抬头瞧瞧天色,张傲心中知道大军就算一直保持急行,也要今夜才能抵达易水北岸大营。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那样的赵军就算抵达营地,全身力竭的他们又如何能再战尾随而来的匈奴人。

    想了想张傲扭头说道:“四叔,看来咱们非战不能全退了。”

    临危受命下,张候倒也果决,道:“大王带着步卒放弃驰道,轻装先走,老叔带部依托车阵守上一守,且看看匈奴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张傲点头,说道:“如此寡人将东部所剩骑兵尽皆托付予四叔,一旦大军站稳脚跟,傲定派兵接应四叔。”

    张候领兵阔步而去,张傲又令人快马传信给北岸大营里的贯高、赵午,令二人引兵来援。

    随后赵军放弃了大多数的辎重战车,而且连快速行进的驰道也让了出去。

    集结部队布置的张候,先派出骑兵去迎战匈奴的右部兵团,意图为布阵赢得时间。

    都也该的右部兵团跟赵军骑兵迎头撞上,一方是死命令,而另一方则完全没想到赵军会在逃窜时,还能组织起来有效的布置和反攻。

    知道小觑了对手,都也该眼见突袭难成,赵军遏点,分兵拒守,他也知道自家轻骑连夜奔袭,绝对没有硬冲阵的实力,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战局有变,都也该决定自己率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和黄部狼骑组成的主力,先硬着头皮围歼赵军骑兵,分柯尔克穆图领右温禺鞮王部袭扰张候布阵,拖延时间。

    双方骑兵互砍,赵军骑兵虽在马术上不及匈奴人,但打的异常顽强,颇有些当年塞上赵骑的余风。

    匈奴骑兵占据着绝对的战场主动,赵骑发挥出色的表现,给都也该等人造成了许多麻烦。

    借此时机,张候的步卒军阵先成,赵军扼住路口,车后的弓弩手发威,先是将柯尔克穆图射退,又引弓支援骑兵,将损失近半数的骑兵接回阵中。

    不甘示弱的德努阿率骑兵冲击赵阵,未至阵前就被赵军箭雨洗地,千余人的冲锋,退下来时只余百人。

    主帅都也该摄于赵军弓弩的巨大威力,不愿意将部族骑兵的性命尽数留在此地,选择了游骑牵制。

    待到午时,赵军中军尽数撤完,张候望着不敢硬冲的匈奴骑兵,眼露战意,终于能放开膀子大战一场了。

    不料殿后的哨骑在北方再次发现了打新旗帜的匈奴骑兵,见此张候知道麻恒前锋军的使命结束了,遂下令各部边战边退,分批次撤出战场。

    放弃了好走的驰道,张傲中军的速度同样快不了多少,留在西北方的赵骑跟左部兵团相遇而战,待阿矢斯力歼灭赵军骑兵,张傲带中军已经在匈奴的大包围圈中脱身。

    如果说还有什么好消息给张傲的话,那便是北岸大营的贯高、赵午两位老大人带兵来援,张傲得到两万生力军稳住了军心,随后立刻派军去迎断后的张候。

    此时张候的身后已经不止都也该一家,顺着驰道而下的青白黑三部狼骑也在他的屁股后面,冒顿和屠耆军同样也赶到了前线。

    距离的缩近让冒顿重新派令骑联系上了左右两兵团,此时赵军大部已经跑出了包围圈,跟赵炎商量后,冒顿令两兵团向自己靠拢,准备合兵一处决战了。

    临时指挥帐前,哨骑接连飞奔而来。

    “禀报大单于,左谷蠡王率左部兵团正在赶来。”

    “禀报大单于,右贤王率右部兵团正在赶来。”

    帐内冒顿跟赵炎正分析着乌乌纳钦发来的最新情报,阿矢斯力、都也该匆匆进帐。

    此刻在匈赵双方的移动攻防下,赵军靠着壮士断腕避免了被匈奴大军合围,阻止了被掀桌子的结局,成功跳出了包围圈。

    匈奴方面左右兵团虽然没能顺利的合拢口子,却依旧咬住了赵军主力,使其不能轻易回逃易水北岸大营。

    下午,在不断地信息收集下,张傲发现在骑兵大半阵亡的情况下,赵军不管如何努力,赵军终是无法全须全尾的回到北岸大营,遂决意一战。

    帐内见人到齐,冒顿率先说道:“根据斥候传来的时报,赵军正在二十里外列阵,看来张傲是不打算跑了。”

    突袭计划被阻的都也该哼道:“正好,上午没能宰了赵王,这次我大军手段齐备,本王倒是要看看,张傲还能跑到哪里去。”

    阿尔斯楞接着说道:“本王倒是觉得赵军并不是不想跑,而是在都也该叔叔和我铁骑的围攻下,赵军骑兵损失殆尽,没有了骑兵,在平原上赵军根本跑不脱。

    我部剿灭的那部骑兵还不是赵骑,打的是汉军旗,应当是汉骑。”

    冒顿认真听着诸王的论述,他从这些一线指挥官口中,快速了解着战局和现实中赵军的情况。

    待诸王说的差不多了,冒顿望着一直未开口的阿矢斯力问道:“王叔此行可有所获?”

    阿矢斯力斟酌着说道:“匈赵两军缠斗数天,双方都行进了百余里,疲兵战之,若能速胜,方为佳策。”

    冒顿缓缓点点头,他心中已经将此战勾勒出了七八成。

    随后冒顿望向臧衍,说道:“燕王,你部燕军此战当为主攻。”

    臧衍一听,匈奴人骑着马追都累成狗,自家燕军跑来此地,还不停的抓俘,看俘的,早就是人困马乏,如何能担主攻。

    臧衍赶忙说道:“大单于,燕军新招,一场奔袭下来,士卒力气十不存一,本王自家丧命是小,恐负大单于所托为大啊。”

    此时的冒顿可不会跟臧衍再做还价,直接冷声道:“燕军为大军右翼,不得变更。”

    见冒顿直接下令,臧衍顿了下,只能乖乖点头。

    冒顿环视诸将,说道:“各部都下去准备吧,按金帐令在赵军十里处列阵。”

    诸王诸将起身应诺。

    ......

    大日西移,两只追逐引诱数天的疲师,终于在阵前相遇。

    匈奴前军哨骑游弋,骑兵们时不时用枪插地,试探着土地的软硬,为大军冲击做着准备。

    布置在大军两前侧的哨骑则更为激进,他们贴着赵军弓弩射程边窥视赵军,源源不断的将赵军阵情回传。

    冒顿知道了赵军用仅剩的战车在阵前围墙,侧翼则用长矛弓弩压阵。

    冒顿亲自打马在阵前观战,赵军大阵呈半圆弧,张傲将数量众多的长矛手主要放置在两侧,防备骑兵袭击侧翼,弓弩手居中支援三面战场,而赵军的中军阵前则是以战车、甲士和矛手为阵。

    至于赵军身后,则是成片新翻过土的农地,冒顿也不知道张傲匆忙间从哪里找了这么一块地。

    倒是挑了个好地方,这片地可谓绝了匈奴骑兵绕后突袭的机会,若是强行来,骑兵在松软的农田里冲不起来速度,战马有崴脚之危,几乎分分钟就会成了赵军弓弩的活靶子。

    见赵军种种施为,冒顿不禁暗暗点头,赵军还是有些东西的。

    冒顿也相应的排列了自家阵势,这次他决定好钢用在刀刃上,以黑部狼骑打头阵,组成楔形冲阵。

    其后左翼由右谷蠡王部、左日逐王部、左渐将王、右温禺鞮王四部组成。

    右翼则为臧衍的燕军。

    青白黄三部狼骑并屠耆军添为中军。

    右贤王部和左谷蠡王部一左一右,充当大军的边骑。

    待随军巫师判断好风向后,冒顿率先下令起烟,匈奴各部点燃收集来的草木和牛马的粪便,不多时便在战场上制造出了滚滚狼烟。

    大规模的人造烟隐藏了匈奴大军的配备,也给赵军士卒心中增添了些许压抑。

第七十五章 插王旗赵军浴血战,伏子显屠耆破僵局

    赵军中军阵中,战场上压抑的气氛令张傲不免有些紧张,望着匈奴大军成阵,选择殊死一搏的他心中却缺少几分信心。

    指挥车上的张傲转头问道:“四叔,寡人心中有些不安,此战我军能有几成胜算?”

    张候满面肃然,回道:“大王,就算我大军会败,但绝对也能崩他冒顿满嘴血,把这帮养马的胡人杀成堆。”

    张傲缓缓点了点头,他转身将王旗插在大地,喝道:“传令三军,大赵王旗在此,遇战胆敢退后者,后队可斩前队,本王若退,亦如之。”

    “诺。”

    张傲抽出腰剑前指,喝道:“赵军威武!大汉必胜!”

    霎时赵军诸军鼓噪,士卒振奋。

    望着对面赵军鼓噪声震天,冒顿不免想到了走夜路唱歌,无非是为壮胆罢了,他不信不吃不喝又全军急行数天的赵军,如今能剩下几分气力搏命。

    嘴上冒顿却叹道:“不曾想,到了如此地步,张傲还能有如此威望,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他身侧的赵炎、阿矢斯力却并未接话,反而都在仔细观察着赵军动态,冒顿算是自讨没趣。

    倒是闾丘黄的到来,缓解了尴尬,他扶胸报道:“大单于,诸军齐备,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冒顿颔首,赞扬敌人的话还是留在胜利后吧,他冷眼望着赵军大阵,命令道:“告诉也和多拉,黑部狼骑准备,两边骑先冲。”

    匈奴骆驼战鼓隆隆,令旗边指,大军左右两侧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望旗得令率先开动,两人带骑兵直冲赵军两侧,以求试探赵军箭阵的强弱。

    果然两军刚拍马踏入弓弩射程,立刻引来赵军箭雨驱离。

    顶着损失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引马掠过赵军两翼,快马冲击途中齐射两波箭雨,随后拨马而返,箭矢下匈赵两军各有所伤。

    观战的阿矢斯力开口说道:“大单于,赵军弓弩对两侧的反应慢了些,中路才是赵军弓弩的主守方向。”

    冒顿颔首,赵军如此布置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他命令道:“让两边骑兜回来,再次佯攻,黑部狼骑出击。”

    令旗前指,也和多拉放下面甲,手持长矛,驱动战马而出,其后黑部狼骑排列楔形阵而出。

    胯下战马先是四蹄小跑,跑着跑着只见也和多拉矛尖向前,大喝道:“杀!”

    霎时黑部狼骑喊杀声震天,战马爆发全力,骑兵如猛虎直扑蹬地跳前,骑阵如惊涛怒浪汹涌拍向赵军。

    掐算着时间的冒顿继续命令道:“左右两翼压上。”

    德努阿跟臧衍两人驱兵而出,不过右翼的燕军步卒却是慢了左翼一步。

    黑部狼骑在赵军箭雨下打马疾驰,坚固的甲胄保护着他们的身躯,但赵军刁钻的箭矢无孔不入,战马中箭,不断有人跌落马下。

    凶猛的箭雨却只是前奏,待黑部狼骑冲近后,迎接他们的是重弩的怒吼,甲胄再坚也抵不住重弩一箭,数百架重弩倾泻重箭,尚未接战的黑部已有一成人马亡命。

    无所畏惧的也和多拉,率领黑部利用战马的高速躲避箭矢,隐忍一路的黑部狼骑终是冲到了赵军跟前。

    也和多拉直接抄起长矛,臂膀发力挑开战车,打开缺口后引兵杀入。

    其余狼骑则更多还是用套索开路,拽开车阻后鱼贯而入,没了战车阻路的黑部狼骑重甲披身,无惧赵军刀剑加身,枪刺刀砍迅速在赵军阵中杀出一片开阔地。

    也和多拉身先士卒,甲中多箭却依旧面不改色,长矛挥舞高呼陷阵,带领着黑部狼骑冲进赵军阵中宛若无人之境,大匈奴最尖锐的矛,今日定将威震敌胆。

    借着黑部顶箭冲开车阵,左右两翼的匈燕联军一前一后接战赵军,双方爆发血腥的白刃战,戈矛互捅,甲士互砍,没有后退可言。

    张傲望着前军跟匈奴人搅在一起,血腥味将心中的畏惧泯灭。

    虽然匈奴人连续冲击自家军阵,但中军防线兵力布置的足够多,绝对能顶得住匈奴人迎头莽冲,而且按计划中军正在缓慢后退,在不觉中一步步将匈奴人放入包围。

    果然随着也和多拉深陷赵军阵中,战马冲劲一过,立刻引来赵军士卒的长矛围剿,宰不了你披重甲的人,难道还捅不死你的马?

    一时间黑部狼骑的战马纷纷被赵军放倒,尚未来得及落马起身的骑兵下场凄惨,也和多拉见此赶忙令军士下马,双方陷入白刃鏖战。

    见乱军中骑兵冲势锐减,双方陷入僵持损耗,冒顿立刻令两边骑继续袭扰,意图拉扯赵军阵型。

    赵军配合弓弩,牢牢压制着两侧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使得匈奴轻骑不得寸进。

    不过好在是稍稍解放了些中路冲阵的压力,德努阿、奥敦格日乐、恩赫、柯尔克穆图和臧衍借机奋起冲击,如发狂的蛮牛般,将赵军中阵撞的人仰马翻。

    见匈奴冲进来的箭头已然乏力,局面上更是被己方三面围住,张傲见机说道:“四叔,匈奴人深入我阵,泥牛入海已失其锐,让军卒合围吧。”

    望阵的张候摇了摇头,解释道:“匈奴金帐的狼骑尚未投入战场,匈奴人尚有余力,再等。”

    张傲闻言,忍住了心中全力一搏的热切。

    冒顿冷眼望着场中厮杀,见赵军中军咬牙硬顶,两翼却不合围,猜到了赵军还在等。

    为了让赵军早日如愿,他命令道:“三部狼骑再冲赵阵。”

    令旗前指,阿古达木、赛罕和松图格日乐引青白黄三部狼骑打马冲阵。

    赵军中阵再受冲击,摇摇欲坠下却再一次靠着将士用命,神奇的顶住了。

    匈赵大军鏖战,匈奴人数拨冲击下已如强弩之末,其势已不能再穿鲁缟。

    张候在阵中望到狼骑旗帜,兴奋的吼道:“大王,胡人全力一搏了!合围!快合围!”

    张傲兴奋的点头,赵军鼓声大作,本在缓缓退后的中军闻鼓立马咬牙死顶,左右两翼的赵军排成人墙,长矛前捅驱赶匈奴骑兵,赵军展开反包围作战。

    血腥的拼杀下,燕军率先溃退,面对如此阵势,臧衍喊破了嗓子也没用,片刻功夫便将匈奴大军的右翼暴露给了赵军。

    张候见此面露大喜,快速喊道:“大王,决胜的时候到了,全军压上!全军压上!”

    张傲也是眼露振奋,胜败在此一举,他呼来亲卫道:“尔等持寡人王旗,斩胡平叛,奠定胜局!”

    “诺。”

    赵军集结全部机动兵力,直奔燕军溃处,意图蚁穴溃堤。

    赵军两侧,张傲见匈奴人的左右两边骑复来,嗤笑冒顿还在玩这些假把戏,佯攻的边骑,只不过是多费些弩箭罢了。

    滚滚飞尘下,在左谷蠡王部的骑兵身后,阿尔斯楞引兵虚晃一枪让出道路,者古耐和特鲁拍马杀到,他们身后是匈奴最强的锋刃,大单于的亲军屠耆。

    正在合围的赵军没有大量骑兵充做哨骑,再加上狼烟掩盖遮蔽视线,屠耆冲到面前才发觉不对。

    同时赵军高层根本没想到匈奴人还隐藏有另一支重甲骑兵,可此时他们却将后背完全展示给了匈奴人。

    张傲见此,满脸慌乱下那还不知道一切都是冒顿有意为之,赶忙下令亲兵追回支援。

    奈何匈奴右翼燕军本就晚来战弱,导致赵军合围时左右军并不是同时而动。

    左军因为对手燕军太弱,导致张傲还未发合围令时,左军已然处在缓慢的前进中,得令合围后更是势如破竹。

    但有时候太快并不是好事,这严重误导了张傲做出时机判断,全军压上后的支援赵军,迎头撞上的不是半溃的燕军,而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屠耆。

    蛮横的屠耆亲军难得捞到仗打,繁复的训练让他们个个成了熟练的杀人机器。

    万骑出击,硬生生将赵军支援一波击溃,屠耆军立刻再调转马头直扑赵军左军身后,将其全部冲垮。

    阿尔斯楞则组织左谷蠡王部跟在屠耆身后,充做二次打击。

    左军快速覆没引发连锁反应,赵军中军震动。

    匈奴诸军见机齐齐发力,在身侧恐惧的传染下,赵军近左军处率先先承受不住重压,区域防线在匈奴人的冲击中士卒溃散,进一步引发赵卒溃逃。

    腹背受敌的赵军阵势大乱,混乱中军令难至,已非人力能阻,赵军防线开始全面崩塌。

    局势瞬间两级反转,张傲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无人可派却成了现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口子越漏越多。

    见战场大局已定,张候果断道:“大王先前往北岸大营暂避,老叔来断后。”

    连番退避让张傲心中淤积怒火,他不愿意再做逃兵,刚欲开口便被张候吼断,道:“你是赵王!张家的家主,难道要学项籍乌江自刎?好好学学陛下,彭城败了就败了,日后东山再起就是。

    也为朝廷留下些脸面,匈奴人已经抓了一个燕王,难道我家还要再送一个赵王吗!”

    最终张傲被张候派人架走,赵军帅旗一动,直接引发全军崩乱。

    赵军士卒尽失信心,皆亡命四散而逃,匈奴大军在冒顿的军令下趁机掩杀,一举奠定胜局。

    张傲叔侄南逃,岂不知在夜幕下,易水北岸的赵军大营并不是一方净土。

第七十六章 易水败令天下惊,闲子起聚数万兵

    匈奴锐健营和左温禺鞮王部奉命顺河而下,赵军留守南北两岸大营的万余军卒侧背遇袭,营地快速易手。

    待赵傲带残兵赶到时,北岸大营墙上狼旗招展,原本在易水河上的浮桥有七座被匈奴人提前焚毁,三座被车寻和诺珉派兵把持,赵军前路已断。

    求生欲和怒火拉满的张傲领军再战,匈赵双方爆发抢桥大战,在赵军的亡命攻势下,车寻不得不烧毁所有浮桥,来阻止赵军的疯狂进攻。

    浮桥上燃起的火光带走了赵军仅存的希望,同样将赵军的抵抗心击的粉碎,张傲的赵王之命也拦不住赵军逃亡了。

    待张候血战得脱,追上张傲时,赵军唯余数十人,叔侄二人来不及诉苦,就见身后不远处火光盈天,匈奴追兵赶了上来。

    二人顺河逃了半夜,或许是天不绝赵,在易水河岸边的芦苇荡里,一行人发现了三艘破旧小船,许是渔民之物,但也足矣供他们渡易水逃命。

    冒顿在易水战场上下令大索三日,游骑遍布可谓大费周章,却愣是没有抓到张傲,只能叹时运不济。

    倒是贯高和赵午在河边树林中被黄部狼骑所围,二人不愿意被胡人俘虏,异常悲烈的选择撞树而亡。

    事后知道此事的冒顿感念二人勇烈,派人厚葬了他们。

    战后的分配如约提上了日程,俘获赵军的辎重武器,这些能快速转变为实力的东西,金帐不会吐出半分。

    但赵军大量的俘虏便不同了,金帐和燕赵两家合力将他们分掉,复归光杆司令的赵利,也终于恢复了万余人的队伍。

    易水战场的胜利并不能令冒顿继续向南,或者说金帐已经余力不多,无力南下了。

    匈汉在西线的局势,逼着金帐提前结束这种避重就轻的取巧打法,匈汉之间需要一场真正的大战,来充当止戈战,汉廷与金帐皆有千般理由不拖下去。

    金帐北撤的选择得到了贵族们普遍的支持,经过几天商议,冒顿任命燕王臧衍为主将,阿尔斯楞和赵利辅之,进行南收赵国四郡的作战。

    这支军队大部由燕赵军组成,固称为燕赵联军更为妥当,他们将继续南下。

    张傲穷尽赵国男丁组建起来的赵军主力被歼灭,赵国四郡几乎不会再有任何抵抗,燕赵联军将攻占恒山、河间等郡,进而复立两国,完成金帐战前的规划。

    匈奴大军则在短暂的原地休整后,沿着驰道北上蓟城休养。

    易水之战的结果疯传天下,燕赵两国异姓,中原北方门户大开,混乱的风暴席卷南国。

    距离赵国最近的齐王刘肥大惊,连忙准备动员全国,抵抗匈奴南侵。

    冒顿将须卜起讫留为监察官,随着燕赵联军的推进,金帐对土地可以拱手相让,但对财富却充满了渴望,大肆搜刮着燕赵地界上的财富和工匠,人为造就了通往草原道路上车马队的繁荣。

    相比于得罪更多人和针对底层人民的盘剥搜刮,冒顿选择了另一条快速积累财富的手段,跟各地的大族地主收取保护费。

    为了快速稳定占领地和尽快送走匈奴人,赵利和臧衍默许了此行,更多的大族们见此只能选择破财免灾。

    但冒顿知道这只是互相保留一份面子的做法,最后遭罪的还是燕赵百姓,两地曾经的繁荣在一次次战火中,肉眼可见的萧条了下去。

    燕赵的财富让金帐很快抚平了贵族们对金帐选择的不满,冒顿也懂得节制,没有让金帐将燕赵再次推向汉廷一边。

    匈奴人忙着瓜分胜利果实,而易水战败的消息却不会裹步不前。

    消息传到晋阳,汉军上层哗然,刘邦甚至下令停止对晋阳的进攻,东线战事的崩盘令汉廷需要重新审视帝国北方的局势了,同样国内的水潭下暗潮汹涌。

    汉军帅帐内,侍者宣读着时报,张傲逃回邯郸后并没有选择来晋阳觐见,反而是连夜带着家眷前往了长安。

    刘邦肃着脸,仿佛对此难生喜怒,只是顺嘴问道:“张傲战败,论罪如何?”

    陈平硬着头皮道:“当斩。”

    刘邦冷声道:“好个当斩,有些人也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见刘邦有意重罚,樊哙赶忙跪地求情道:“陛下,赵王落败其罪当诛,但念在公主的份上,请法外开恩。”

    一时间受过张耳恩惠的旧将和吕家诸将尽皆跪地求情。

    望着帐内稀稀拉拉站着的人,刘邦不觉间蹙起了眉,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是个失望的结果。

    稍稍一顿,刘邦盖棺定论,道:“张傲罢王,下狱。”

    “诺。”

    心情欠佳的刘邦转嘴换了个话题,问道:“晋阳的情况如何?”

    陈平作揖禀道:“举事就在这一两日了。”

    刘邦颔首道:“尚可。”

    ......

    是夜,在晋阳的西门,被汉军投石机砸半塌的门楼内,铁卒环绕,秦营的各营主将求见主帅王当。

    环顾着眼前诸将,他们负甲按剑,甲残衣皱却难掩眼中热切,主帅王当颇有些唏嘘的问道:“你们果真都想清楚了?”

    “将军,卑将等绝不是贪图汉廷许诺的钱财爵位,只是想能在有生之年,能重回关中老家。”

    “卑将也是。”

    “将军,卑将只听您的将令。”

    ......

    听着诸将七嘴八舌的支持,王当缓缓点了点头,决定道:“举火,开门。”

    随着王当一声令下,在夜幕下被封门石封住的西门缓缓打开,等待已久的汉军趁着夜色开入晋阳。

    韩王信在府中被城中的喊杀声惊起,穿着睡衣跑到大殿,只见王喜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衣甲上还挂着几支箭羽。

    王喜顾不得行礼,急道:“大王,守西门的秦营将汉军放了进来,汉军借势攻破了南门,其大队人马已经进城。樊哙、周勃等人正引兵朝着王府杀来。”

    闻言韩王信连骂人的力气都无了,直接晕了过去。

    满脸急色的王喜见此,直接命令道:“晋阳已经保不住了,你们带人保护大王北去,去投朝鲁,找世子,本将亲自引兵断后,快!”

    话罢就听王府侍卫来报,道:“将军,汉军杀进来了。”

    王喜抽剑断喝道:“快带大王走!”

    一旁的侍卫赶忙将韩王信背在身后,数十侍卫簇拥而去。

    王喜提剑喝道:“剩下的跟我来。”

    最终拖时间的王喜被汉军所杀,韩王信不知所踪。

    短短一夜晋阳易手,待游骑望见晋阳火光禀报上去,朝鲁派人前去救援时,遇上了灌婴早早设好的伏兵,双方一战后,朝鲁自知无能为力,遂选择直接撤兵。

    朝鲁撤兵并未彻底甩掉汉骑,双方在广武再战一场,朝鲁再次选择退让,领兵退还马邑,这才堪堪稳住局势。

    但韩王信的失踪却让局面陷入被动,知道情况的冒顿赶忙派韩世子前往平城,借此稳住韩国朝局。

    而在蓟城休养的匈奴大军,也奉命在初冬的寒风中,陆续开始经过陉道,分批次往代郡方向机动。

    汉军主力攻占晋阳,匈奴主力西调应对,但匈奴辽阔的国土上,对她有想法的却不止一家。

    在西域吃着羊肉唱着歌的张式简直要哭死,他在月氏王塔塔的资助下游说西域诸国,整整快一个秋季却难有收获,倒是自家腰围明显宽了两圈。

    诸国一听是东方大汉来的使节,城主国王尽皆热情款待,异域风情也让张式大开眼界。

    可一提要出兵东进,诸国便推搪了起来,毕竟大汉离西域遥远,给面子招待一下,不给面大汉又能奈何。

    要知道匈奴人不好惹,前些年刚将河西霸主月氏打的亡国西迁,此时在西域虎威尚存。

    况且西域东门户伊吾卢城,在匈奴忠犬乌孙诸部手中,东进可不易。

    知道诸国不见兔子不撒鹰,张式只好提前结束无果的游说,回到员渠城的他跟塔塔商议,提议月氏让出乌孙诸部与冥泽草场的利益,来换取西域诸国的支持出兵。

    为了让月氏人回家,塔塔允诺了张式的提议,大汉和月氏的使节再次出使诸国,在跟西域诸国的扯皮中,一些蕞尔小国别看只能出百余人马,却敢开口要千里之土,简直痴心妄想。

    在实际利益面前,尚未将触角伸到西域的大汉,并不能让诸国照顾他的话语权。

    见与诸国谈不拢,张式怕月氏王庭放弃,一方面不断影响塔塔和直支都恩拔这些月氏的归乡派,一方面既然实的成不了,那只能玩虚的了,他暗中买通往来东部的商人,大肆吹嘘东方的富足,再加上张式给诸国许诺的财富画饼,借机引发了诸国欲念。

    让张式诧异的是,一番吹嘘下,竟比自己说百句实话,千言分析有用。

    最终在月氏王庭的带头下,焉耆王大力支持,西域诸国硬凑出来了八万人马,云集员渠城。

    望着这些处处怀有乌合之众气势的西域联军,张式怕他们出师未捷身先散,便向月氏王塔塔出主意道:“大王,联军声势滔天,人多眼杂难免走漏消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如派一部精骑率先突袭伊吾卢城。”

    要按往常习性,月氏人是不屑搞突袭的,他们更加热衷于用实力说话,尔今却不行了。

    塔塔听取了张式的意见,唤来直支都恩拔,令其和张式引月氏两万骑率先启程,突袭乌孙的伊吾卢城,塔塔自己则率领西域大军尾至。

第七十七章 袭乌孙首战告捷,大步退避其锋芒

    朗克尔斯和令狐苟的商队率先察觉到了西域诸国的异动,不过待他们将消息传到冥泽大营,者蔑台再转手给伊吾卢城里的冥泽翎侯和摩柯末,一个大圈子兜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庇护在匈奴人羽翼下的冥泽翎侯和摩柯末,两人自河西之战后,稳坐伊吾卢城。

    者蔑台带部东迁后,两人更是没了掣肘,在乌孙诸部的供养下,小日子过的异常滋润。

    他们不觉得谁会有胆量,来捋匈奴人的虎须,毕竟他们此时可谓势头正盛。

    如今乌孙部落的疆土除了西边连着西域,其余三面皆处在匈奴领土的包围下,安全保障极佳。

    至于西域千把人的小城和如丧家犬的月氏人,两人根本不视其为危险。

    冥泽的警告和直支都恩拔的骑兵是一起到的伊吾卢城。

    乌孙毫无防备的城防被月氏骑兵一战而下,为了鼓舞士气,直支都恩拔主动身先士卒,月氏兵高呼回家,战力飙升。

    反观城内因为左右相大禄分权,短时间内乌孙人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防御,结局早已注定。

    破城后,直支都恩拔泄愤般的驱兵进行屠城,宣泄着月氏人流亡的愤怒,报复着背叛月氏的乌孙各部。

    冥泽翎侯和摩柯末一个都没跑了,冥泽翎侯被直支都恩拔下令枭首,头颅挂在伊吾卢城头,威慑乌孙诸部。

    望着被缚跪地的摩柯末,直支都恩拔知道他是匈奴金帐眼中的红人,扭头喝道:“来人,把这只匈奴人养的狗腿砍断,让他爬到冥泽去,去给他的狗主人者蔑台报信。”

    此话引来月氏兵卒的一阵大笑,摩柯末被月氏武士利落的砍断双腿,在监视下一步步拖着血迹,爬向冥泽。

    直支都恩拔的屠城之举对乌孙各部来说还算是开胃菜,西域联军大部抵达后,才是真正的刮地三尺。

    乌孙各部被逐一洗劫,作为名义上的主帅,塔塔根本指挥不动这帮抢疯了的联军。

    张式眼睁睁看着西域联军愚蠢的将乌孙人逼向匈奴人,但帐下没兵的他能耐何?

    因为劝谏联军不要屠城,他直接被直支都恩拔捆送到了塔塔帐前,塔塔又怎会因为一个汉使而去斥责自家倚重的将军。

    忍下侮辱的张式望着月氏人的种种作为,怒其不争的心道:“莽夫不足与谋。”

    西域联军在伊吾卢城周边的劫掠,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待西域联军将乌孙诸部搜刮的差不多了,尝到甜头的联军才将目光转到了沙漠戈壁对面的冥泽。

    冥泽大营内,者蔑台通过逃难而来的乌孙人和斥候刺探,很快了解到了伊吾卢城失陷的前因后果。

    西域联军气势汹汹,匈奴主力又远在汉境作战,以自家右日逐王部的万余骑绝对抵挡不住,就算将匈奴目前在河西的三大部骑兵都集结起来,也最多勉强守住。

    踱步在大帐内,考虑许久的者蔑台决定保存实力,他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留下三个百人队接收逃过来的乌孙人,其余各部尽皆起营,向东边的呼蚕水方向迁营。”

    信骑应诺,快速打马传信。

    者蔑台转头继续道:“派人知会浑邪王部的留守将军,通知他们我部要在其部辖地过冬,令其准备好草场。

    另外快马传信休屠王,让他领兵来援。”

    传令官应诺而去,者蔑台想了想又说道:“告诉牧民,能带走的一根羊毛也不许剩,带不走的统统烧掉,一件有用的东西都不许留给西域联军。”

    随着者蔑台一声令下,右日逐王部快速行动了起来,牧民们拆掉毡帐,牛羊马匹被赶出圈,无法带走的牛粪饼等消耗物被付之一炬。

    望着在大风中迁徙的队伍,马背上的者蔑台不由望了眼西方,眼里难掩担忧,他将冥泽与籍端水让给西域联军,以图用空间来换取时间,但是否能坚持到金帐援军到来,尚是个未知数。

    三天后,在浑邪王德宝奴的呼蚕水辖地大营,刚刚安排完落脚的者蔑台就等到了海梨猛哥。

    刚进帐,者蔑台就连忙开门见山的问道:“休屠王此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海梨猛哥掀甲坐下,肃声回道:“五千骑。部族还要应金帐令封锁陇西各道,根本抽不出来人手,大汉牵制了我们太多兵力。”

    者蔑台脸沉了下来,休屠部的援兵比预期的少一半。

    顿了顿者蔑台说道:“河西各部的兵力,大部被金帐抽调,此时正在遥远的汉境内作战,一时半会必然回不来。塔塔这次联合西域诸国来袭,怕是不好办了。

    你我两部加上德宝奴留下来的守营人马,刚刚凑足两万骑,而我部斥候已探明的联军数量就有八万之众。”

    海梨猛哥皱眉,肃然道:“兵力上倒是个大麻烦,咱们要另想法子弥补。

    日逐王将冥泽空了出来,我们不妨在籍端水和呼蚕水之间游骑袭扰,拖慢联军的前进,以求争得更多的时间。

    只要在大雪前,将联军留在冥泽,我们便有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来缓冲,届时金帐的援军再慢,也应该到了。”

    者蔑台点点头,说道:“我们没有开战的兵力,也只能如此了。”

    见者蔑台满脸疲惫,海梨猛哥主动说道:“袭扰断粮之事就让我部骑兵来做吧,日逐王带着本部和浑邪王部布防呼蚕水如何?”

    者蔑台也是领情,颔首道:“既然如此,本王从部族中分出百余骑给休屠大军做向导,我部将承担休屠大军作战期间的粮食供给。

    另外本王想用我右日逐王部,休屠王部和浑邪王部三部之名,联名向金帐求援如何?”

    海梨猛哥点头同意,休屠骑兵在营地休整半日,第二天便快速打马西进,期间以百人队为基,散入草原。

    塔塔率领的西域联军留下一部人马驻守伊吾卢城,其余大部在做好准备起兵东渡戈壁大漠。

    担任前锋的直支都恩拔带人全副武装的走出戈壁滩,驼队为墙,弓弩引箭,时刻准备迎战匈奴马队,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匈奴人的战刀和箭雨,而是空旷的枯草地和冷冽的大风。

    直支都恩拔吃过匈奴人的亏,心里警惕心大作,他命令道:“各部作战阵不散,哨骑先出去看看。”

    月氏哨骑打马四探,方圆十里内根本没有匈奴人的影子。

    直支都恩拔推了推帽兜,犹疑的呢喃道:“不应该啊。”

    “将军,大王派人来问,前锋军可需要骑兵支援?”

    直支都恩拔笑道:“支援?匈奴人听闻我大军前来,早就吓破了胆,我前锋军连点抵抗都没有遇到,一帮被吓破胆的兔儿子罢了。

    你去回禀大王,大军可尽数出漠,我前锋当为大王直取冥泽老营。”

    说着直支都恩拔吆喝大军上马,准备一鼓作气奔袭冥泽老营。

    当他们赶到冥泽时,留给他们的依旧是空旷的枯草地和大风。

    直支都恩拔脸上没有了先前的笑意,匈奴人跑了,连一只羊毛都没有留下来。

    直支都恩拔将哨骑四散,带回来的消息并不美妙,他的前锋军捞不到仗打,又是轻装急行,没有携带食物的他们注定今夜要饿肚子了,好在冥泽边上水是不缺,渴不死人。

    不情不愿的直支都恩拔跳下马吩咐道:“派人去打猎,全军就地宿营。

    另外将此地的消息回禀给大王。”

    行进途中的塔塔接到了前锋军的回禀,眉头蹙了起来,匈奴人避而不战。

    赶过来的纳氏干出声问答:“大王,可是冥泽的战事焦灼,直支都恩拔求援了?让我带兵去支援吧。”

    塔塔摇了摇头,解释道:“哪里来的焦灼,直支都恩拔将冥泽翻了个遍,连匈奴人的影子都没发现。”

    勒住马,纳氏干先是满脸不信,随后说道:“草原上部族每逢遇上大敌,在力有不及下就会拔营躲避。

    大王不必忧愁,我军向东走就是,难道匈奴人还能不费一兵将河西送给我们不成。

    就算者蔑台肯,匈奴金帐肯吗?”

    塔塔叹道:“本王真后悔在伊吾卢城耽搁,我们来的太慢了,让匈奴人有充足的时间将所有部族东撤,也让者蔑台把冥泽草场尽数搬空。”

    大兵团作战,没有后勤与找死何异?

    西域联军本想抢了冥泽草场的匈奴诸部,用匈奴人的牛羊来供给军需,降低后勤跨漠的压力,如今看来此计是落空了。

    纳氏干想了想提议道:“为今之计,就只能勒令联军加速向东了,者蔑台能做的了自家的主,但呼蚕水可是匈奴浑邪王部的草场,我大军得到浑邪王部旗下的牛羊,同样能就食于敌。”

    塔塔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往东行的路上,西域联军靠着自身携带的粮秣尚能坚持,但随着时间推移,神出鬼没的匈奴骑兵却开始三三两两的偷袭联军。

    有些时候匈奴骑兵的出现,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联军停下来防御,走走停停下来,河西的天空上飘起了雪花,薄薄一层洒在枯黄的草原上。

    见匈奴人借着地利来迟滞联军,塔塔心中滋味万千,短短几年时光,月氏人终成了河西的过客。

第七十八章 弃土换时留实力,再见妻儿心难静

    外出寻猎匈奴骑兵的直支都恩拔打马而归,一下马就开口抱怨道:“大王,这帮匈奴人跟狐狸一样狡猾,此次伏击围住了个十人队,愣是没抓住一个活的,不过倒是搞清楚了,一直骚扰我军的,是匈奴的休屠王部。”

    塔塔放下手中正擦拭着的箭矢,皱眉道:“休屠王部?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看来河西东部的匈奴部族已经派兵支援过来了。”

    一旁的纳氏干说道:“大王,不能在继续跟匈奴人在籍端水玩捉迷藏了,攻其必救,我军连夜往东,直扑匈奴浑邪王部的营地,逼匈奴人与我决战。

    只要打垮了逃走的者蔑台,匈奴的金帐主力救援不及,整个河西都能在这个冬天被我们顺利拿下,冒顿将为他的愚蠢和自大付出代价。”

    塔塔颔首,赞同道:“就这么办,召集西域诸王,告诉他们想要匈奴人财富的,就跟着我们急行军,至于能在浑邪王部抢多少,就全凭他们自家本事了。”

    欲念的驱使下,西域联军连夜东进,长长的火龙绵延数十里,而休屠部预留下的暗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望着联军突然加速向东,值夜监视的匈奴斥候立刻警醒了起来,两声鸟鸣唤来队友,说道:“你快去禀报舒哈勒千夫长,月氏人今夜不宿,连夜往呼蚕水方向去了。”

    哨骑俯身上马,在夜色中打马东去。

    留下来的暗哨就没那么幸运了,毕竟月氏人曾经也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沟沟弯弯的他们也熟。

    直支都恩拔率领的前锋军同样不吃素,双方哨骑斥候在黑夜中疯狂碰撞,静谧的夜色下,一个个棒小伙子接连倒下。

    舒哈勒得知消息后,立刻亲身向呼蚕水大营报警。

    舒哈勒一进帐,就见海梨猛哥和者蔑台正在帐中围看着地图。

    “大王,月氏骑兵正在快速东进。”

    海梨猛哥抬头望了一眼舒哈勒,说道:“你说的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帮月氏余孽速度太快,单今夜我部就损失了上百名优秀的斥候。”

    者蔑台满脸担忧的说道:“呼蚕水大营经过临时加固,情况还算乐观,不过要想顶住西域联军的进攻,拖到大雪封山怕是不成。”

    海梨猛哥沉吟道:“敌我双方差距太大,既然呼蚕水守不住,我们不如再退,退到河西中部的焉支山去,用山地和时间来迟滞月氏人的进攻。”

    者蔑台闻言惊道:“焉支山?呼蚕水以东是河西的精华所在,白白让出去金帐怕是不会同意,此策怕是连德宝奴那关都过不去。

    而且昭武城要是丢了,这对月氏人的精神鼓励不亚于龙城对我们。

    再说这一退,弱水都得让出去,万一塔塔不追我等,转而北上漠北,此时漠北无兵啊。

    到时候整个右部部族都明晃晃摆在了月氏人面前,那后果还不如本王直接战死在呼蚕水大营,来的爽利呢。”

    海梨猛哥默声想了想,者蔑台的担忧同样是现实绕不过去的坎,但以小搏大,有些东西却非舍不可,有些险也非冒不可。

    海梨猛哥最终坚持己见,开口解释道:“这次我们不一下子全部退走,而是边战边退。

    河西如今就已经飘雪,一两个月内大雪就会逼迫大家停下来。

    我们先守着呼蚕水大营迟滞西域联军,让浑邪王和日逐王部牧民先行东撤,如此德宝奴也不能多说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保护了他的财产。

    后续我们再不失时机的放弃呼蚕水大营,引诱西域联军继续追击,估计等到了昭武城,联军这支箭应该也就飞不动了。

    若是西域联军选择北上,我们就咬住袭扰他,算着时间,让他们走到居延泽就大雪封路,漠北定然无虞。

    翻过冬联军要是还敢继续,到时候担心的就不是我们了,到那时月氏王应该忌惮金帐援军与我等南北合围了。

    至于昭武城,暂时失陷也是没办法的事。”

    者蔑台思索片刻,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得让漠北有所警觉,先派人告诉漠北留守,令靠近居延泽的部族北迁避难。”

    海梨猛哥点头同意。

    一时间河西东部处处是匈奴部族的迁徙身影。

    数天后的破晓,西域联军列阵呼蚕水大营前,者蔑台特意在呼蚕水两岸建营,由两座浮桥相连,就是为了吸引联军来攻西营,毕竟攻下西营,经过浮桥就是河西最肥的草场。

    吸引火力是能保护其余人,但也绝对无法逃脱被集火的命运。

    面对不远处黑压压的西域联军,者蔑台同样孤注一掷,他将王旗插在西营,亲临前线鼓舞将士用命。

    西域联军率先对西营展开了三天三夜的不间断进攻,者蔑台自己都杀成了个血人,更遑论下面的人了。

    要不是海梨猛哥带骑兵绕后,突袭了联军的后军辎重,岌岌可危的西营很可能会被一鼓而下。

    硬顶住联军的第一波进攻,后续就变成了消耗战,者蔑台终是稳住了阵脚,与联军边建边战。

    期间逃亡过来的乌孙人常常搏命而杀,复仇之焰助他们成为了最锋利的刀刃。

    河西疾驰的信使将消息送到了雁门大营,此时冒顿已经带着匈奴主力分批屯驻在此。

    金帐内点起了火盆取暖,冒顿面色凝重的将信递给赵炎,说道:“此时我有些后悔了,当年大军西扑伊吾卢城,当时就应该借机横扫西域,搜山捡海也要剿灭月氏余患,终不成有今日之祸。”

    赵炎看了信后说道:“右日逐王放弃冥泽到呼蚕水的草场,进而保存实力的决策没错,不过该舍的太少,焉支山以西,应该是西域联军东进的极限了。”

    冒顿盯着地图,许久才张嘴道:“赵炎,你说我们此时跟汉廷讲和如何?”

    赵炎低头想了想,颇有些慎重的回答道:“此时汉军先下晋阳,后下广武,金帐又命朝鲁主动弃守马邑,汉军主力正往平城方向移动,汉军此时正在势头上,这时候议和,炎觉得汉廷不会轻易同意。”

    冒顿不信,反驳道:“汉军顺遂,我军也并非不利。

    赵利、臧衍他们已经将赵国四郡全部拿下,大军兵锋直至梁齐,难道刘邦敢不要他的山东了不成。”

    望着有些执拗的冒顿,赵炎道:“大单于何苦自欺欺人,大汉的根基在关中,就算山东皆乱,待时机成熟,汉军兵出荥阳,天下皆可复定。

    但燕赵两国必须派重兵防守太行山脉的各处陉道,否则大汉出一偏师,他们都将国都不保,更遑论余力南下呢。”

    冒顿那能不知道自家力竭所在,只不过不死心罢了。

    他面色不善的哼道:“跟你说话真的让人很不爽。”

    心中有了抉择的冒顿说道:“让各部休息两天,射雕手全部撒出去,本单于要汉军的一举一动。

    传令诸部备战,今冬必须解决匈汉之战。

    传信给者蔑台和海梨猛哥,河西之战他二人可临战自决,不必再请示金帐。

    河西诸部皆可调动,金帐不再过问,让他们伺机而动,尽量保存河西部族实力,金帐的底线是焉支山。

    告诉他们,金帐的援军最快也要到明年初春,让河西三部守好这个冬天。

    最后传令居延泽以北的漠北部族,令其就近向北或者东迁徙,避难。”

    闾丘黄应诺而出。

    冒顿想了想,又说道:“我们跟汉廷之间不能没有沟通,单靠斥候侦查来的情况分析,必然落了下成。

    赵炎你让柯世列选派使者,前往汉军大营,信口开河同样是谈,开了这个头,以后才会水到渠成。”

    赵炎点头,道:“那不如借汉使往来,我军示汉以弱,将强军藏于暗处,力图打汉军个措手不及。”

    冒顿思索后摇了摇头,说道:“你太小看汉廷的那帮人了,如此明显的示弱,他们定然不会上当。”

    赵炎却反而自信道:“汉廷里有名的人物,炎在九原也是常闻,化繁为简,说不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毕竟越是聪明的人,越自信不是吗?”

    冒顿偏头笑问道:“就像你现在的样子是吗?”

    赵炎闻言,立马拉长了脸。

    冒顿用拳捶了捶赵炎,笑道:“不要这么严肃,每逢大战要有静气。这事你和柯世列去商量,量度而决。”

    又被安排了的赵炎自然不乐意,哼道:“那大单于呢?”

    冒顿笑道:“我的妻儿尽在此营,当然是打儿子啦。”

    说着冒顿掀帘而去,只留赵炎风中凌乱。

    粉帐内,细心打扮过的胡笙正端坐在软塌上,稽粥正在一旁的矮案上读书,有着儿子分担火力,胡笙依旧心虚的转着指头。

    细心的她在前段时间通过粮草消耗,发现了挛鞮产曾带兵北上,不用想也知道父亲的事走漏了风声,这些兵马该如何向丈夫解释,胡笙心中久久难以抉择,这才是她将儿子拎过来的原因。

    在胡笙胡思乱想时,乌芸掀帐进来通禀道:“阏氏,大单于来了。”

    胡笙连忙带着稽粥起身。

    “胡笙,拜见单于。”

    “儿臣,拜见单于。”

    冒顿笑着摆摆手,先是拍了拍长壮了的儿子,又主动牵起胡笙的手,走到了矮案前。

    拿起案上的竹书,望着上面自己当年留下的笔记,冒顿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在九原学习的时光。

    见冒顿久久盯着竹简发呆,稽粥小声的问道:“父王,可是儿臣学业不精,惹您生气了。”

    从恍惚中缓过来的冒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儿尽力即可,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能懂得几分,才是你的,有些事强求不得。

    行了,不要装可怜,听说你在辎重营的表现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匈奴人,违令之事就不追究了,继续努力吧。

    趁着晚饭还早,你去换一身跤服来,跟柘木罕比试一番,让父王看看你的跤术如何了。”

    一听这,稽粥自得的眉毛翘了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柘木罕才不是我的对手,在辎重营里我可是虎头老大。”

    冒顿笑道:“那父王就等着虎头的表演。”

第七十九章 消急心诸部齐力,离泥潭金帐护帅

    在乌芸的带领下,稽粥乐颠颠的跑出去换衣服,帐中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冒顿扭头望着身旁的胡笙,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宠溺的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懂得爱惜自己,脸上居然如此冰凉,快去多烤烤火。

    再说了我这还没吃呢,你愣在这干啥哩。”

    胡笙惊的啊了一声,随后脸色瞬间红润,慌张的起身去张罗吃食。

    瞧着胡笙忙前忙后的背影,疲乏的冒顿顺势躺在了软塌上。

    大帐的顶吊着牛油灯照明,跳动的火焰像极了他此时上下不定的内心,猜忌与妥协并生,释怀与挣扎并列。

    第二天大清早,冒顿一进帐就碰见帐中火急火燎转圈圈的德宝奴,右贤王都也该也在座。

    瞧他们肃然的面色上难掩担忧,侍卫上的暖身酒都未动,金杯上也早早没了热气,这可不像是嗜酒如命的匈奴人。

    见冒顿进帐,两人赶忙起身扶胸道:“臣等拜见单于。”

    冒顿示意他们坐,走到位上的功夫,他便猜到了二人所来为何。

    昨日河西来报必然是瞒不住的,所以冒顿故意挑了昨夜晚些时候知会闾丘黄,将消息口述给了左右两部为首的王爷,这才偷懒睡了个安稳觉,如今看来阿矢斯力父子倒是能沉得住气。

    冒顿明知故问道:“都也该王叔,可是为了河西的事来?”

    都也该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急切,说道:“正如大单于所言,老臣代右部请大单于班师漠北,出兵河西,为我右部保卫草场,彻底剿灭大月氏这帮狗奴!”

    说着都也该和德宝奴父子跪倒在地,大拜而请。

    眼神示意庆格尔泰将二王扶起来,虽然冒顿心中自有考虑,但河西战事关乎右部诸王的根本利益,不得不让金帐慎重对待。

    思虑两息,冒顿心想还是先借机看看其余诸王的反应再作打算。

    冒顿沉声说道:“都也该王叔和浑邪王先坐,本单于常闻行百里者半九十,自初秋南征以来,诸部用力,战损者各部皆有,岂能因一言而轻废?

    昨夜九原来报,言今日上午尚有河西快报赶到,王叔且等上一等,先听听其余王爷们怎么说吧。”

    都也该听此,也知道此时让金帐放弃南征极难,定然要触动单于庭和左部的利益,但自己身为右部之长,岂能按言不表,否则今后如何统御诸部。

    见冒顿没有直接拒绝,都也该只好耐着性子暂做忍耐,扶胸道:“老臣遵大单于命,还望金帐给我右部一个合适的安排。”

    冒顿颔首道:“这是自然。”

    诸王们冷静了一夜,不一会陆续进帐。

    诸王的到来,带来了左右两部截然不同的意见,右部诸王主张直接与汉廷议和,就算把韩王信送出去都行,进而大军回兵漠北,着力处理河西之乱。

    左部诸王则不愿见大好局面一朝丧失,支持金帐统兵再战汉军,彻底奠定匈奴称霸的局面,如此暂时牺牲右部就成了必然。

    以阿古达木为首的单于庭诸将则选择默不作声,他们显然不愿意卷入纷争,直接等冒顿做最后决断,应命就好。

    左右诸王在金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双方都从自家利益出发考虑,没有对错可言,冒顿作为主事人,也不可能因此处置右部诸王。

    好在河西的第二份奏报很快抵达了金帐,者蔑台和海梨猛哥在呼蚕水暂时顶住了西域联军的进攻,右日逐王部、浑邪王部的部族,正在有序向的河西走廊东部迁徙。

    有这个好消息传来,右部诸王的情绪稍稍压了下来。

    为了彻底解决匈奴南部跟汉廷的关系,冒顿心里同样倾向于继续作战,但右部诸王的情绪他同样要照顾,不然尚未跟汉军主力开战,自家人先内讧了。

    借着这个消息,王座上的冒顿开口问道:“都也该王叔,你看这样如何,金帐派将军和右部一王即刻动身前往漠北,专门去处理此事,组织各部骑兵护卫草场,以防备西域叛军袭扰。

    金帐尽力年内结束南征,争取明年春天有兵力西调,进而收复河西。

    南征所获,再多分一成给右部,以弥补右部在河西的损失,如何?”

    都也该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金帐一急一缓两策,冒顿已经给足了右部诸王面子。

    都也该率领右部诸王跪地大拜,道:“臣等谨遵大单于令。”

    眼见右部诸王归心,冒顿下令道:“河西遇袭,浑邪王部无主,右部一王就德宝奴去吧。”

    德宝奴赶忙起身应诺,他现在可是恨不得化成雀鸟,飞回河西去。

    金帐许诺派兵支援河西,以换取右部诸王安心作战,结局还算不错。

    送走了诸王,风尘仆仆的朝鲁踏进了金帐,他刚从马邑受命撤回来。

    望着疲惫的朝鲁,数月不见他倒是沧桑了许多。

    冒顿伸手一指,说道:“随意坐吧,你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疲惫。”

    朝鲁低首道:“臣有负大单于之托,太原全郡尽失,晋阳重城不保,臣甘愿受罚。”

    望着面前代己受过的朝鲁,冒顿知道自从大军东调,匈奴主力回军雁门后,诸王们回来一看自家部族损失惨重,心中火气难消,金帐内对朝鲁的非议迅速甚嚣尘上。

    冒顿怎么能不知道朝鲁是在替自己背锅,毕竟西守东攻是他的构想,而西线面对汉军主力的场场败绩,也并非朝鲁之过,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可是带走了全匈奴的精锐。

    诸王们需要发泄部族四散的怒火,他们怪不到金帐的身上,朝鲁便成了最佳的选择。

    若杀一人而能得诸军喜,应杀之。但冒顿却舍不得亲手培养的大将,不过为了照顾诸王齐心作战,金帐又不得不让朝鲁背这个作战不利的锅。

    冒顿亲自将朝鲁扶起来,开解道:“你不必自责,就算换了我,在西线也讨不了好。

    此次叫你来,也不是要处罚,而是要你卸任西线统帅之职,去漠北督军。”

    朝鲁急道:“大单于,请给朝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臣愿为一帐前骑士,跟汉军血战到底!决不愿临阵脱逃。”

    冒顿摇了摇头,解释道:“诸王对你的怨气很大,继续待在汉匈前线,我怕你会被孤立,而战场上被孤立的后果是什么,你是将军,自然比我更清楚。”

    朝鲁痛苦的低下了头。

    冒顿又说道:“此次河西被大月氏纠结的西域叛军突袭,者蔑台和海梨猛哥已经顶住了压力。

    但为了让右部诸王继续作战放心,我答应了右贤王派一支援兵即刻启程。

    主帅由你担任,副帅让德宝奴去,你们二人先前有过配合,此次趁机离开这个泥沼。”

    朝鲁顿了顿,心中纵有千般不愿,忠心的驱使下还是扶胸道:“臣遵命。”

    冒顿拍了拍朝鲁,一切尽在理解中。

    冒顿继续说道:“从雁门大营中抽调兵员不现实,一是距离河西太远,二是会引起右部诸部争抢,三也是我的私心,兵力再少,金帐对汉廷的作战必然要再遭掣肘。

    所以我准备让你和德宝奴去漠北的呼延部征兵,先稳住漠北,明春伺机支援河西。”

    朝鲁蹙眉道:“大单于,呼延部的兵马都被呼哲带着去平叛,此时怕是没有牧民再征。”

    冒顿笑道:“一定会有的,金帐已经派人知会了铁托,他会为你准备好兵马的。”

    朝鲁在西线已久,自然也听到了些许风声,此时却在心中肯定了下来。

    冒顿继续说道:“兵马还在其次,此次金帐要给你一个比兵马还有用的东西。”

    朝鲁诧异道:“平叛还能有比兵马更有用的东西?”

    冒顿自得的笑道:“数万兵马,也许尚不如一个孩子。”

    朝鲁一怔,似是猜到了什么,赶忙问道:“大单于是想让养在单于庭的猎骄靡王子去河西?”

    冒顿颔首道:“不错,西域联军屠了伊吾卢城,又洗劫了乌孙诸部,乌孙人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乌孙诸部急需圣主的出现,来带他们走出黑暗,而猎骄靡就金帐给他们选定的圣主,只要猎骄靡在我匈奴军中,乌孙人就会像莹莹之火飞来。

    河西当年便是乌孙与月氏争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了乌孙诸部的支持,河西之战我们已经赢了一半。

    此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培养猎骄靡和乌孙人,将他们锻成一把锋利的剑,一把助我匈奴将来横扫西域的利剑。”

    朝鲁扶胸道:“臣定不负大单于之托。”

    待统一内部诸王的思想,再安排完对河西的布置,冒顿便着手调拨就近的部族,为大军过冬做准备。

    比起汉廷,匈奴人获得皮毛的条件更为便利,金帐、部族、个人三方发力,匈奴大军快速进行冬季作战的准备。

    出帐的冒顿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他知道今年的冬天将会异常的寒冷,而有时候打败敌人的不是将兵,是寒风大雪。

    冒顿心中呢喃道:“你还会来吗?陛下。”

第八十章 汉匈互使表心意,马蹄不休为胜计

    汉军拿下广武和马邑后整军休整,等待后续主力到达,在这期间匈汉两国间往来的使者不绝。

    晋阳城中,从代县方向归来的汉使匆匆而归,刘邦裹着熊皮大袄,两鬓银丝垂下,略显干瘦的双手向前摊开,在面前的火盆上汲取着暖意,岁月与天时同时袭来,令老皇帝不免有些难受。

    端起玉爵抿了一嘴热酒,刘邦问道:“此去匈奴的使者怎么说?”

    陈平躬身道:“去了十几批使者,回来皆言匈奴人营中尽皆老弱,所见畜群羸弱不堪,皆谏言朝廷匈奴可击。”

    刘邦一怔,伸手将玉樽放下,笑道:“你也觉得如此?”

    陈平低首道:“臣皆听圣断。”

    刘邦眼神一抬,哼道:“国家将养尔等,难道只是为了成那应诺的仆从呼?”

    陈平抬眼偷偷一瞧,沉声说道:“陛下,北伐至此,朝廷应当明白,匈奴同样是一个大国,我军连番打击下,其师奔袭疲惫臣信,但绝对不会是羸弱之师。”

    刘邦肃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匈奴人在故意示弱,引我们上钩?”

    “臣是这个意思。”

    “理由呢?”

    陈平沉声道:“因为匈奴人撑不住了,他们同样需要一战来结束跟朝廷的持续消耗。

    张傲兵败易水,中原门户大开,匈奴最后却只令燕赵两伪王率兵南侵,金帐主力并未南下。

    其中自然有我军取得晋阳大胜的局势遏制,但更多的怕是匈奴人主动放弃了南侵。

    臣猜测匈奴人做出这种决定的动机,应该是其国力力有不逮。

    匈奴也是近两年才崛起的大国,国内必然跟大汉一样,新服者众,不臣者众。

    朝廷要处理不稳定的隐患异性王,匈奴金帐同样要跟内部的部落藩王计较角力,而这皆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最近匈奴频繁的跟朝廷互使,这是明显的信号,匈奴人亦在试探大汉的底线。”

    刘邦在软榻上沉默不语,冷静的思索着。

    陈平继续道:“反过来想,匈奴这次南侵是为了大汉的土地?不,若是如此,他们就不会扶持燕赵韩三伪王,来充做汉匈之间的屏障。

    难道是为了跟大汉争天下?不,若是如此,匈奴大军就不会裹步不前。

    按臣所见,匈奴金帐是想在汉匈之间人为的留下一条缓冲,进而得到安全保证。”

    听到此,刘邦瞪眼哼问道:“你是想和?”

    陈平摇头,解释道:“不,准确来说是以战迫和,进而赢得让朝廷休养生息的时间。

    如今朝廷不能效大秦举国北伐匈奴,进而一战定胡,何不退一步暂舍燕代,以维持跟匈奴的和平局面。

    只需十年,朝廷便可兵精粮足,届时扫淮南而平异姓,待稳定了山东,再合关中、山东之力北御匈奴,不需两年大汉的兵粮就会如大河不尽,国力鼎盛。

    到时候就不是匈奴人战与不战了,而是我汉军北出塞外,将铁蹄刚刀送到匈奴人家门口了。”

    十年?退一步?想到这刘邦心中郁郁,自他起兵以来,退让反杀的对手不在少数,但时间终不等人。

    许久刘邦才落寞的叹道:“朕怕是看不到,卿口中所述,汉骑北出塞外的时候了。”

    见皇帝听进去了,陈平作揖劝道:“陛下,为国者不争一时之长短,千秋万代的万世基业才是真。”

    刘邦呢喃道:“万世基业。”

    缓缓,刘邦眼神复归清明,说道:“卿之策胜远,但朕恐怕不能纳之,今日但凡有一丝获胜之机,朕也不愿轻舍。

    匈奴已成大患,岂可再加放任,若朕作为开国之君尚不能竭力扼制,后世之君又如何有勇气去胜之。

    况且我汉军在西线对匈奴连胜不断,未必没有一击破胡的机会。”

    见刘邦已经有了决断,陈平默声。

    刘邦挥挥手,侍者便引着陈平退出了宫殿。

    软塌上刘邦闭上双眼,神游天外,脑海里不禁想起了长安发来的密报。

    萧何来报,关中的粮草供给将难以供给大军到明年,若是朝廷在这个冬天与匈奴分不出来胜负,明年朝廷将无力平叛,当狮王震慑不住外敌时,家中必然会多生事端。

    而另一份长安密报里,萧何居然奉皇后命去找过韩信,不过因为前阵子的诏书软禁,韩信并没有被带走。

    萧何,这位曾经的密友和搭档,在刘邦心里已经烙上了不忠的烙印,朕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投过去了?

    想到此处刘邦猛然睁开双眼,汉匈之战需要速决,大汉撑不起再来一场楚汉争霸般的持久战了。

    决定后的刘邦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去打消犹疑。

    斟酌后刘邦对着殿外侍者喝道:“传令下去,北进大军不停,命娄敬再使匈奴。”

    “诺。”

    ……

    十数日后娄敬的车驾回来了,随军北上的刘邦在广武召集了所有随行的将军和大臣议事。

    帝位上刘邦肃声问道:“娄敬,你出使匈奴可有所获?”

    娄敬应声出列,作揖回道:“陛下,臣去时匈奴大营设在代县。

    不过臣觉得匈奴人别有用心,两国交兵,当恃强耀武,威吓对手,可臣观匈奴营中尽皆老弱,胡人最大的倚仗战马消瘦无膘,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示弱之举。

    匈奴主力十有八九隐藏未现,臣意匈奴可能跟伏击赵王般故技重施,朝廷大军不可轻击。”

    要知道此时汉军主力已经翻过了句注山,三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岂有轻易回兵之理。

    刘邦也证实了自家所想,匈奴人果然在故技重施,既然如此汉军便可将计就计,只要匈奴人不跑,肯战,汉军的骄兵悍将们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果然娄敬的不可击之言,彻底激怒了汉军诸将,谁怕谁?

    帐下诸将尽皆鼓噪,请杀娄敬祭旗。

    刘邦作势大怒,骂娄敬道:“齐虏!靠着一张嘴巴得官,如今居然敢妄言祸我军心,来人将其押入大牢,待审。”

    眼露惊讶的娄敬被左右甲士押了下去,汉军诸将则被刘邦点燃了战心,陛下眼中依旧最重行伍。

    面对跃跃欲试的将军们,刘邦目光灼灼,火上浇油的反激道:“文士怕死!朕的将军们呢?难道也软了骨头?”

    军职最高的樊哙领头阔步走了出来,大嗓门道:“陛下,按娄敬所言匈奴扎营在代县,臣等料定就算匈奴人故意示弱,引诱我军北上野战,其主力设的口袋阵必然也不会离代县太远。

    定然在北部桦山、大马群山,东部太行山和南部恒山的这个天然大口袋中。

    山路崎岖难行,匈奴人又多马,只会挑大路走,此时我军只要能速进平城,利用我军强弓硬弩的优势立住阵脚,守住城池,匈奴主力再精锐也跑不脱,届时饿都能饿死他们。”

    刘邦闻言环视诸将,肃声问道:“诸将以为如何?”

    连胜的将军们纷纷邀战,跃跃欲试,高呼道:“臣等附议。”

    望着帐下的汉军骁勇们,刘邦暗暗点头,也许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汉廷跟匈奴金帐一样,同样有必须今冬停战的需求。

    刘邦果断道:“将所有的骑兵都集结起来,灌婴你亲自统帅,兵进平城,抢占先机。

    其余大军按计划北上,攻灭韩国,定鼎北境!”

    “诺。”

    望着诸将应诺,这时刘邦心中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那便是将韩国都城平城拿下,如此虽未尽全功,但也达到了平叛的最低标准。

    若是匈奴人可击自然最好,若是不行,和谈也不是不能的选择,大汉的延续,远胜一时意气。

    ......

    白登山以北的山脉沟壑里,匈奴主力大军尽皆在此隐蔽扎营。

    群山为匈奴人顶住了大风,金帐内此时已是暖烘烘的,冒顿带着诸王饮宴,商量着如何应敌。

    作为此次对汉迷惑外交的主官,柯世列起性先道:“大单于,汉使往来十余趟,臣等皆安排诸部示弱,想那汉廷必然以为我等虚弱可欺,不日汉帝必将引兵北上。”

    冒顿浑不在意的笑道:“我们把大军装进口袋里,就是要让汉军与我军急战。

    东线伏击张傲时,狐贺鲁引诱了赵军多日,依旧险些让张傲逃脱,这个教训要时刻谨记。

    赵炎化繁为简,柯世列固做示弱,倒是让汉军自己选择北上野战,当赏。”

    正说着只见帐帘大开,北风卷进,乌乌纳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大单于,喜事,布置在要道上的斥候刚刚来报,停留在句注山的汉军开拔了,看其先锋骑兵的行进方向,目标正指平城而来。”

    闻言,帐内诸王诸将尽皆起身喝道:“大单于,下令吧,战!”

    “战!”

    一时间金帐战声滔天,不过此时冒顿却异常冷静,钓鱼者不会因为发现肥鱼游荡在河中就心中窃喜,只有吃掉它,填饱肚子才会让身心满足。

    环视金帐,冒顿说道:“战?本单于可知道这个冬天冷得很。”

    诸王都被冒顿这句话弄了个懵。

    冒顿起身命令道:“告诉韩世子,韩国朝廷随金帐北迁,告诉他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大匈奴从不会亏欠盟友。

    再传信邯郸的阿尔斯楞,让其督促燕赵两国谨守太行的各处陉道,防止汉军东进。”

    身旁服侍的闾丘黄速记后,快速着人送信。

    见冒顿如此安排,沉不住气的德努阿出声问道:“大单于,那我们呢?”

    冒顿眼露凶光,冷声道:“除了配合乌乌纳钦引诱汉骑的部队外,所有大军尽皆北撤。

    把这片天地暂时先让给汉军,攻灭韩都平叛的诱惑可是不小,就先让寒风和大雪替我们招待汉军吧。”

第八十一章 侦骑四出寻主力,大军设伏谋汉骑

    寒风夹杂着小雪,打在汉军将士的衣甲上,穿着衣甲的汉骑时不时用哈气暖暖冻僵的手。

    汉旗已经被雪打湿,缠在杆子上活像个裹了布的烧火棍,作为汉军主力的先头部队,老兵们虽然表面上看着不算整洁,但手底下皆有几分真本事,否则很难在这个乱世存活至今。

    骑兵行伍从身侧接连走过,灌婴正盯着地图揣摩,侦骑四出下,汉军正快速点亮着地图。

    不多时只听马蹄声哒哒离近,却是侄儿灌钧打马而来。

    灌钧勒住嘴中冒白气的战马,抱拳道:“将军,我军哨骑向北东两面搜索,均未发现匈奴骑兵的踪迹。”

    灌婴用马鞭点了点平城,惊诧道:“还有二十里就是平城,走了这一路,连个胡骑的影子都没看见,怪哉。

    往阳原方向呢?可有发现?”

    灌钧沉声道:“派去阳原方向的斥候尚未尽归,归队的斥候只发现了一条很深的马蹄印,估摸是匈奴人的负重驮马所留,规模在百余骑,若是午后雪再大些,怕是连这些印子都能给遮没了。”

    灌婴蹙眉叹道:“谁又能阻挡老天爷呢?

    既然发现了匈奴人的驮马队,他们的骑兵应该不会远,命令斥候追击,试试运气。

    平城方向呢?”

    灌钧继续说道:“早上派了两波骑兵去探,第一波哨骑回来禀报平城四门大开,第二波哨骑绕过平城,向北搜索十余里亦无所获。

    卑将索性让骑兵将东北能藏兵的白登山周围都搜了一遍,这波骑兵估摸晚上就能回来。”

    灌婴点点头,说道:“你做的不错。去传令吧,让骑兵加速,今夜我们宿在城里。”

    灌钧应诺,脚后跟一磕,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快速前去传令。

    灌婴望着灌钧熟练的马技,目光不由的往下看,马鞍下是汉军仿照匈奴人打造的马镫。

    眼露热切的灌婴知道,就是这个小东西,让自家手里的骑兵增加了小一成,快速缩短了骑兵的培养时间,作为骑兵将军他又能如何不爱。

    但这种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平城外,灌婴望着汉旗再次飘扬在城墙上,头盔下凝重的面色没有丝毫松懈。

    作为汉军中最快的反应部队,他任然没有抓住匈奴人的尾巴,而匈奴人却能在短时间内搬空平城,撤离韩王信的家族,绝不会是无序的败退。

    难道这又是匈奴人布置的口袋?想到此处,灌婴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驱马进城,灌婴刚跳下马,就见灌钧迎面快步走了过来,抱拳禀报道:“将军,平城已经布防完毕,我军哨骑并未发现胡骑。

    阳原追击的斥候不幸跟丢了。”

    灌婴满面肃然的接受了现实,伸手宠溺的捋了捋马儿的鬃毛,说道:“明日拂晓多批次向阳原方向派遣斥候,一定要找到匈奴人的位置。

    今夜警戒的哨骑多派点,让将士们晚上吃口热乎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怕是都要在马背上度过了。”

    “诺。”

    见灌钧不肯走,灌婴好奇的问道:“还有事?”

    灌钧说道:“今日阳原方向回来的斥候还带回来了些马粪,下午的雪虽然掩盖了蹄印,但马粪尚在,按粪便的样式,我推测匈奴人的战马似乎吃的并不好。”

    以小见大侄儿未来可期,灌婴心中平添几分得意,说道:“这大冷天,人都吃不上口热乎的,匈奴人比我们还穷,这天气能给战马吃上干草就不错了。

    不过这倒是打今起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你们做的不错。”

    灌钧暗暗振奋,说道:“将军,要不今夜就派出哨骑向东,趁热打铁。”

    灌婴笑骂道:“竖子,得了点好就买弄起来了,士卒是铁打的不成,要爱惜底下的将士,这种天匈奴人也不可能逆天而动。

    先按计划来,明早你先选派哨骑探路,待舞阳侯带兵赶到,把平城交给他,咱们再向东寻找匈奴主力。”

    “诺。”

    寒风呼啸,眨眼便到了第二日拂晓。

    平城并未等到樊哙的到来,灌婴带着部将登上城头,向西南方眺望,地平线上连个人影都无。

    气的灌婴按剑骂道:“这个杀狗的屠户,尔今胆子居然如此之肥,公然逾期,本将要上书参他!”

    身后的部将见此都不敢大声说话,几个沛县老将给灌钧打着眼色。

    都是叔叔伯伯的,作为子侄灌钧只好硬着头皮出列,说道:“将军,会不会是后半夜的雪耽搁了舞阳侯的兵马。”

    灌婴瞪了灌钧一眼,哼道:“你知道什么!滚回去!误了陛下的大事,他樊哙有几个脑袋够砍。

    去,先把哨骑派出去警戒,让弟兄们检查装备,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再派人去迎一迎,咱们的时间耽搁不得。”

    “诺。”

    云层中昏暗的太阳只露出小半张脸,时间走到了中午。

    平城南门的地平线上,露头了一支打红旗的队伍,守门都尉望见后不由的感叹道:“这帮爷总算是来了,快去禀告将军,援军到了。”

    灌婴带着骑兵快马出城去迎,望着两腿泥的樊哙,灌婴用马鞭指着骂道:“你个狗屠户,整整晚了半日,脑袋不要了?”

    车上的樊哙立刻瞪眼反骂道:“马脸儿,真当全军都跟你们一样,屁股底下有四条腿的使唤?

    我手底下的弟兄们一路踩着雪泥紧赶慢赶,连陛下的车都陷在了泥地里,一时找不到马拉,还是人拽出来的呢。”

    望着两腿裹泥行进的步卒,灌婴也明白大军雪天行进困难重重,冷着脸哼道:“我把驮马让出来五百匹,你赶快接手平城防务,决不能耽搁我骑兵寻敌。”

    说着灌婴不等回复,打马回城。

    一听有便宜占,都是一个锅里舀食的兄弟,樊哙对着灌婴的背影挥着膀子喊道:“老灌,再骂两句,再骂两句呗,多给两匹替换兄弟,以后战场上多给你还两轮箭。”

    闻言灌婴不由的打快了马速,只怪自己一时心软,开了个好头,后面定然难堵口子了。

    快到下午时,樊哙的五万步卒陆续开进了平城,灌婴则带着四万骑开拔向东。

    ……

    匈奴金帐,此时的冒顿正跟赵炎和阿矢斯力盯着地图规划,往来金帐传信的信骑络绎不绝。

    感觉乏力的冒顿起身坐回软塌,叹道:“昨日后半夜的雪必然会拖慢骑兵的进程,阿古达木他们怕是不能按时抵达桑干设伏了。”

    阿矢斯力沉声道:“我们慢,汉军必然也快不了,他们的步卒在这个天气下,未战就先得损两成。”

    赵炎扭头看着冒顿道:“桑干和代县一北一南,只要乌乌纳钦将汉骑引到此地,我骑兵兵团就能南北合围汉军骑兵,进而斩头成功,我匈奴占得局面上的主动。

    金帐当不存二心,以至朝令夕改,令士卒手足无措。”

    赵炎这是明着告诉冒顿,不要在像上次伏击赵军时莽撞一搏,运气不会次次站在自家身边。

    冒顿自然知道,他肃声道:“斩头,扼喉,袭中。只有我军快速砍掉汉军的机动骑兵,才能扼住平城咽喉,进而跟汉军中军袭杀对峙。

    这第一步未尽全功的话,后续怕是汉军不会再轻易上钩了。”

    赵炎不明白为何冒顿此次似乎给人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当年劣势守吉哈良大寨时都未见他如此。

    赵炎遂出言安心道:“大单于何故如此悲观,昨日平城撤退的暗哨回报,汉军前锋灌婴部,兵力约摸在四五万骑,而我军右贤王部加上青白赤黄四部狼骑,以及屠各、鲜支部等部,我们此次在桑干至代县段设伏的骑兵多达十万,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

    断尾的还是黑部甲骑,只要汉骑上钩,难有不胜。”

    冒顿心中苦笑,暗道我是听着他们故事长大的,担忧一点不过分吧。

    赵炎的话引的阿矢斯力也望了过来,冒顿正想着如何搪塞,只见闾丘黄疾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单于,今日哨骑回探回来了。”

    冒顿唰的从软塌上弹了起来,赶忙问道:“平城里面如今是谁?”

    闾丘黄望着激动的冒顿心生诧异,忙道:“汉军前军五万,主将是樊哙,中午已经接手了平城防务,灌婴部已经向东去了。”

    冒顿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呢喃道:“是樊哙,居然不是他。”

    瞧着冒顿说不出喜悦还是担忧,战时紧急可没功夫感叹,赵炎出声道:“大单于,樊哙可是比正常晚了半天,看来降雪对汉军移动产生了很大的麻烦。

    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快速围杀灌婴部的汉骑,以搏取战场上的主动。”

    从恍惚中回来,冒顿迅速重拾眼中的冷冽,他沉声道:“传令都也该,让他快速在口袋里围歼灌婴。

    在高柳屯驻的黑部狼骑,让也和多拉自己寻找战机,在都也该大军合围歼灌婴部时,不失时机的插上门栓,不得使汉军一骑得还西归。”

    闾丘黄应诺。

    冒顿又道:“阿矢斯力王叔,左部兵团现在也可以出发了,绕过白登山北,由东北直插西南,配合右部合围平城。”

    阿矢斯力颔首扶胸,阔步出帐。

    冒顿扭头又道:“德努阿王叔,右部兵团开拔向南,配合左部由西北插向东南,合围平城。”

    终于能独掌右部的德努阿信心满满,扶胸朗声道:“谨遵大单于令。”

    瞧着兴冲冲的德努阿走后,赵炎不禁道:“右谷蠡王看来这些日子憋惨了。”

    冒顿无奈道:“我也是没人可用,德努阿是典型的匈奴人,坚信冲杀胜过谋略,不像阿矢斯力和都也该会玩脑子。

    但如今的匈奴大军内,除了他们三有资历压住各部,其余换谁都压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赵炎叹道:“只要他们听令即可,其余金帐还能弥补一二。”

    冒顿颔首,随即大手一挥,将狼杖砸在羊皮地图上,道:“不想这么多了,先打完这仗再说,这次前线指挥处,设在这。”

    赵炎定睛一看,冒顿的狼杖下正是平城东北不远处的白登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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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听说有人冒领祖宗,我非蛮夷,骨乃华夏。冒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