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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茗忧伤     冒顿txt下载     冒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军力竭无奈歇半日,诓敌将奋力歼双靡

    塔剌亦集带着残兵边战边撤,匈奴大军衔尾而追,按原计划一路追杀月氏败兵,死尸布满弱水西岸。

    打到后面,塔剌亦集身边只余下了万余双靡本部骑兵,尽是自然筛选后的悍勇之辈。

    赛罕和阿古达木带领的青部狼骑尾追在后,但从昨天拂晓打到现在,一天一夜的厮杀那怕是狼骑也顶不住疲惫。

    尤其是跟随冒顿渡过大漠的第四批骑兵,刚渡过大漠歇息了半夜,就立即发动了对月氏居延泽大营的突袭,如今在战场上已经是竭力。

    冒顿观察战场,甚至在战场上望见塔剌亦集带万余双靡骑兵反冲左谷蠡王部,左日逐王部、左温禺鞮王部、左渐将王部的四部联军,杀退后,不是塔剌亦集畏惧两侧的匈奴骑兵合围不敢恋战,调转马头,夺命南去,左部联军死伤必定不小。

    觉察众军力竭的冒顿为了稳妥起见,只好下令占据居延泽大营后逐渐放缓攻势。

    要是被月氏人瞅出己方力竭的端倪,战局将更加难以预料,但这个决定显然对匈奴的两穿插部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冒顿让都也该、德努阿分别带兵收缴俘虏、财货,肃清月氏居延泽大营的残敌。

    随后又抽调尚有余力的第三批过漠骑兵,在阿古达木和赛罕的带领下,继续追击南逃的塔剌亦集。

    冒顿则带领剩下的部族暂做休整,打算让部族骑兵休息半日,再行南下。

    但匈奴大军无奈暂停半日的功夫,可给了塔剌亦集和哈诺尔机会,他们一方是亡命南逃之人,另一方则是生力军,压力瞬间压到了阻劫作战的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身上。

    指挥挖掘陷马坑和壕沟的两人只听一南一北两队哨骑接踵而来,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半个时辰后,塔剌亦集和哈诺尔会先后抵达驼城。

    听到消息,柯尔克穆图肃然说道:“决不能让月氏人在驼城汇合,一旦合兵,他们就有力反扑我单于庭主力,大单于那里可都是刚过漠的部族。”

    狐贺鲁眼中泛起狠色,咬牙说道:“这仗是为咱右部打的,没有退路,没有路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柯尔克穆图面色凝重,分析道:“塔剌亦集是亡命之人,只有一鼓作气之力,咱们顶住半日,大单于的追兵就能到,到时候我军南北夹击就能灭了塔剌亦集。

    哈诺尔的骑兵是生力军,战心应该没有塔剌亦集强,我们刚从大漠出来,硬顶怕是顶不住他。”

    狐贺鲁捶捶脑袋,说道:“那有不行的道理,塔剌亦集有万把人,哈诺尔有两万骑,咱们既要围了塔剌亦集,又要咬住哈诺尔,待后面的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围了他。”

    柯尔克穆图思索道:“咱们用驼城顶住北边的塔剌亦集亡命,用骑兵跟哈诺尔野战,兜圈子,拖延时间。”

    狐贺鲁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守驼城,顶住亡命的塔剌亦集需要多少人?”

    “至少八千。”

    狐贺鲁转头喊来右都尉,从右渐将王本部抽出四千精锐交给柯尔克穆图,加上右温禺鞮王本部四千,合八千精锐,布防驼城备战。

    剩余的一万两千骑兵尽皆上马,狐贺鲁准备用这些疲兵去迎战哈诺尔。

    在驼城以南五十里处,狐贺鲁的哨骑和哈诺尔的哨骑相遇,拼杀中砍死了月氏斥候,得了几颗脑袋。

    望着月氏人的尸首,狐贺鲁心生一计策,自己想不出来破敌之策,咱能抄啊,不,是借鉴,他从中选出一个头颅,用钝器打的面目全非备用。

    随后留下五千骑,其中一千骑寻找树枝石头,绑在马后,在大军背后来回的拖拽,没绳子就解下来腰带顶,制造漫天灰尘,而余下的四千骑,狐贺鲁命令他们陆续赶来战场。

    狐贺鲁带七千骑兵在弱水西岸等候哈诺尔,只见月氏人逐次摆阵。

    狐贺鲁命令左都尉跃马阵前。

    只见左都尉提着面目全非的斥候头颅,在月氏军阵面前提头大喝道:“前面可是月氏双靡部的哈诺尔,这是你兄长的头颅,我家将军送还给你!”

    说完,左都尉将头颅扔在两军阵前。

    望着在地上滚动的头颅,马背上的哈诺尔先是一惊,随后却觉得不可能,塔剌亦集握着六万双靡主力,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

    但远望根本辨别不了真假,哈诺尔是冷静了,可手底下的双靡军士眼见少首领的脑袋近在眼前,脖子上不发点凉是不可能的。

    左都尉继续大喝道:“我家单于大军就在身后,月氏的兔崽子们,放马过来吧。”

    说完左都尉调转马头回阵。

    一听冒顿大军在后,哈诺尔本想组织好列阵骑兵就冲锋的心犹疑了起来,要是真如匈奴人所说,塔剌亦集败了,自己岂不是一头扎进了匈奴大军的怀里。

    哈诺尔往远处一望,匈奴军阵后面泛起滚滚烟尘,还有远处的骑兵陆续加入阵中,心中不禁犹疑更甚。

    要是自己猜错,塔剌亦集在居延泽已败,冒顿的大军就在身后,能快速攻灭塔剌亦集,匈奴人的骑兵不得有十多万,自己此时冲上去岂不是以卵击石。

    阵成而久不动,月氏阵中出现了一点点心理小波动。

    狐贺鲁见哈诺尔阵成而不动手,觉察八成是自己故事没少听,中原人的骗术奏效了。

    胆子大起来的他为了再添一把火,吓退对手,手持长戈大喝一声,带头向哈诺尔的月氏军阵冲去。

    望着迎面冲来的匈奴骑兵,居然选择以少冲多先发制人,哈诺尔终于信了狐贺鲁这小子背后有人,不然不会千把人就往自己脸上冲,那不是找死么。

    再一想如今双靡部已损主力,不能连自家这点家底也败喽,哈诺尔直接下令前锋骑军顶住狐贺鲁的冲锋,后军改前军,径直往自己的老营撤去。

    待狐贺鲁冲透哈诺尔的前锋军,勒住汗出如浆的战马,留给他的是月氏骑兵远去的滚滚烟尘。

    来不及感慨的狐贺鲁可没工夫管他,留下哨骑斥候继续监视,他则赶紧收拢骑兵,往驼城赶,哈诺尔未战先怯,遭殃的可就是塔剌亦集了。

    驼城里柯尔克穆图带领八千士卒血战,弓弩射断了弓弦,战刀断成几节,长矛上挂着不止一具尸体,他面前是疯了般的塔剌亦集。

    身后有追兵,没了退路的双靡大军从上至下都抱着拼命的心思,他们用尸体填满陷阱、壕沟,驼城下尽是月氏人马的尸体。

    因为出自同一部族,都是兄弟、父子,最差也是邻居,眼见亲人倒下,更添其血勇,短短半日驼城就遭受了月氏人七八次亡命的冲锋。

    塔剌亦集身中数箭,战甲被右部骑兵砍成破烂,却依旧死战不退。

    可惜时间终究没能站在月氏人一边,月氏大军身后赛罕和阿古达木带青部狼骑赶到,列阵迅速投入战场,袭击塔剌亦集大军后背。

    赶回来的狐贺鲁也绕过驼城,从西边发动冲锋,除了东边的弱水河,塔剌亦集被三面围攻,月氏大军被骑射的箭雨压制,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包围下士气一泻千里。

    兔子入笼,为了减少拼杀的伤亡,在阿古达木带兵的保护下,赛罕指挥弓箭手下马,对月氏人进行诸轮齐射。

    一波波箭雨射进密集的月氏人群中,逃命而来的月氏人根本没有几块盾牌,死尸逐渐堆满了弱水河滩。

    塔剌亦集带人逃到弱水边,退无可退的他双眼通红,眼见匈奴人用箭矢不停的消耗着自家部族却无能为力。

    他望了一眼悠悠流淌的弱水,下令双靡部余下的军士放下武器投降,随后拔剑自尽,用死亡为自己犯的错买了单。

    双靡士卒除了几十个投弱水殉葬自家少首领的,其余人尽皆丢弃刀枪弓箭,宣布投降。

    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匈奴人的优待,而是连片的箭雨,跟随塔剌亦集南逃的双靡部精锐无一人活,全部被杀在弱水之畔。

    阿古达木等人选择如此做的原因,是因为逃往双靡部族大营的哈诺尔,他居然带兵回头了。

    原来逃到半路的哈诺尔,被塔剌亦集的侍卫长抱腿拖住,侍卫长问他道:“要是匈奴人已经歼灭了塔剌亦集的双靡主力,会如此轻易的放任他们离开,而不派兵追杀吗?”

    被点醒的哈诺尔一想也对,等了半天也不见匈奴骑兵追来。

    待哈诺尔派斥候回身去战场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匈奴大军,知道上当受骗的哈诺尔恼羞成怒,连夜带着大军回头,誓要和狐贺鲁一决雌雄。

    驼城的南墙下,面对着月氏人的军阵,狐贺鲁亲自打马将塔剌亦集的脑袋扔给了哈诺尔。

    谁料阵前的哈诺尔以为狐贺鲁故技重施,恼羞成怒的他大喝道:“放箭!放箭!给我射死他!”

    漫天的箭雨袭来,狐贺鲁暗骂哈诺尔不禁逗,哥这次可是真的啊。

    之后哈诺尔亲自率领大军,攻打驼城。

    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兵守住驼城,待绕后的阿古达木和赛罕从哈诺尔身后发动突袭。

    前后夹击下哈诺尔终于相信,这一次真是匈奴大军到了,但有点晚,合围月氏大军的狼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力竭的狼骑依旧是熟练的杀人机器,青部狼骑可不是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率领的穿插部,他们最差披的都是皮甲。

    短矛飞掷,马刀狂舞,狼骑熟练的分割对手,杀透军阵。

    精锐的狼骑宛如杀神,脱木兀惕小队互相配合,在百夫长速布台的带领下,像分割黄羊群般将月氏人分割,用手里的武器逐步吃掉,彻底击碎了双靡部族骑兵的精神防线。

    最终被擒的哈诺尔,没有兄长塔剌亦集自杀的勇气,带领部众投降。

    有着冒顿前段时间对珂牟戈的封赏,狐贺鲁等人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其擒住,等待冒顿的主力到来。

    冒顿带领休整半日的大军赶到驼城,柯尔克穆图、狐贺鲁、阿古达木和赛罕的部队都鏖战许久,非休养不可了,冒顿令他们就地休养。

    没有联系到黄、白两部狼骑的冒顿,重新派奥敦格日乐和诺珉带着左日逐王部、左温禺鞮王部并乌桓部、鲜卑部骑兵,绕道向弱水中段的双靡部族大营后方穿插。

    自己则带领剩余人马直扑弱水中段的双靡部族大营,并与两日后包围了这座月氏北山关以北的最后营地。

    在这期间,冒顿再次派桑格去双靡部族营地至北山关之间的大漠戈壁上去寻找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两人带领的黄、白两部狼骑,但却了无音信。

    冒顿、赵炎等人也猜测到了第一批过漠骑兵可能在大漠中迷失了。

    在这个时代,千里走戈壁还是太难了,冒顿为自己理想化的战局布置付出了代价。

    但冒顿仍不愿意放弃搜索,他坚信他们会活着回来,那怕会晚点。

第七十章 闻惊雷援军心难齐,攻驼墙骑士归家勇

    在围攻双靡部族大营的前线,冒顿抽空召见了哈诺尔。

    待哈诺尔被屠耆护卫带到跟前,冒顿指着战场上冲在最前面厮杀的双靡部俘虏军,说道:“双靡首领也看到了,此战本单于将以战死最后一名双靡俘虏为止,不到那一刻,我匈奴人不会出兵。

    只不过到时候月氏国尚存,但双靡一部将作为历史,掩埋在这河西大漠的黄沙中了。”

    哈诺尔抬头望向战场,曾经自己带人布置对付匈奴人的陷阱和弓弩前,却倒下了一个个双靡人。

    匈奴人不知道,但自家难道不知道营内的情况吗?塔剌亦集带走的是双靡部主力,自己的三万骑只是老营留守,其余在北山关内还剩下两万双靡骑兵,要是双靡部的人都死完了,月氏国的存在与否,又与双靡部有什么关系呢。

    哈诺尔颓然的说道:“大单于,哈诺尔愿意为匈奴劝开营门,只求单于将我双靡部留存。”

    冒顿摇了摇头,笑道:“劝降?时机还不到,会有你劝降的那一天,到时候本单于也可以给你们一片草场生活,但不是现在。”

    哈诺尔目光骤缩,他没想到匈奴人的胃口如此之大,吃了双靡还不够,居然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北山关。

    与哈诺尔想的一样,冒顿已经将经过休整的主力狼骑,调往了双靡部族大营以南设伏。

    匈奴对双靡部族大营围而不攻,就是在静待北山关里面的月氏守军出兵来救。

    毕竟相对于去攻打坚城硬寨,冒顿更愿意发挥狼骑的野战优势,与月氏人进行野战。

    双靡部族大营被围的第一天,哈诺尔留守在营地的大儿子小哈诺尔便派人趁着夜色掩护,连夜摇着船,将匈奴大军围营的消息传入了北山关内。

    不过他并没有提及哈诺尔带兵北去救援塔剌亦集,进而失联的事,因为小哈诺尔怕北山关知道营中无兵后会见死不救。

    北山关内,乎何牙听闻匈奴大军已经围了双靡部族大营,直接吓的晕倒在地。

    匈奴人的兵锋都打到了弱水中段,那在居延泽充当守卫的大儿子塔剌亦集肯定凶多吉少,他手里可有六万双靡主力啊,没了,都没了。

    王庭大将剌失阿闻信也是心中惊惧,匈奴人是如何悄无声的攻灭百里草场,越过大漠,又突袭了居延泽大营的?

    月氏为匈奴准备的三大防线,如今就剩下北山关还在手中,双靡主力尽失,剌失阿心理觉得双靡部族大营同样凶多吉少。

    醒过来的乎何牙拉着剌失阿的手哀求道:“大将出兵吧,救救我们双靡部。”

    剌失阿面露难色,颇为难说道:“乎何牙首领,如今匈奴大军的情况不明,本将已经派哨骑出北山关向北搜索,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咱们已经将匈奴人放过了大漠,如今整个月氏国都指着北山关能顶住匈奴人,若是贸然出兵,北山关恐有陷落之危。国事为重,家事为缓,老首领要分清楚啊。”

    剌失阿见死不救,乎何牙双眼泪流,咬牙说道:“我双靡部为了月氏死守居延泽,如今主力尽丧,部族大营被围,月氏各部却不发一卒来救,对得起我双靡部死去的儿郎们吗?对得起吗?”

    见乎何牙丧子失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剌失阿也不好多说。

    一旁的贵霜大将束鲁谷也是不发一言,北山关本来有十万月氏大军驻守,托勒托平叛乌孙带走了贵霜三万骑兵中的一万五千骑。

    如今双靡部尚存两万人,在关内占绝对主力的是王庭大军,足足有五万之众,剌失阿不点头,束鲁谷想维护贵霜与双靡的盟约也有心无力。

    见二人皆默,乎何牙起身喝道:“好!好!好!你们都是月氏的忠臣,但老夫还是双靡部的首领族长,王庭和贵霜不助双靡,我双靡部自救!这事就算说到昭武城里,大王他也无话说吧。”

    说着乎何牙拿起配刀,喝道:“来人,让双靡部的勇士们上马,打开关门,老夫要亲自带着他们,去迎回他们的家人妻小。”

    “嗨。”

    乎何牙气冲冲的带人走了。

    束鲁谷起身摇头道:“将军的难处我贵霜部理解,毕竟北山之重关乎国家。但我贵霜与双靡有盟,就算托勒托首领在,也不会坐视乎何牙首领独身前去,就让我贵霜部,来领教一下匈奴人的兵锋,去看看冒顿比他老子头曼多长了几分本事。”

    说着束鲁谷紧随乎何牙而去。

    剌失阿一人独坐在关楼中,不一会王庭的诸位将官都走了进来。

    左大当户禀报道:“将军,双靡和贵霜的部族骑兵正在集结,乎何牙首领和束鲁谷将军已经告知城门都尉,两部要北上支援双靡部族大营,城门都尉派人来问,这门,开还是不开。”

    剌失阿伸手扶着额头,双靡主力战败居延泽,确实有覆灭部族之危,自己受昭武城节制,怎么可能如他们随心所欲,未战内讧已生,这仗还怎么打。

    扶额的剌失阿问道:“派去昭武城传信的人去了吗?”

    右大当户出声道:“骑兵和飞鹰都派了。但将军,昭武城最快的回信也在明后了,乎何牙首领和束鲁谷将军那?”

    剌失阿苦笑道:“他们两个是在逼我啊,北边闹出这么大的事,作为北山关的将军,我不做出点事情,如何向昭武城交代。

    去,让左大都尉指挥我们的人上墙,准备应对匈奴人可能的袭关,抽出两万骑军,我亲自带着他们去接应乎何牙和束鲁谷。”

    一个王族出身的千夫长提出异议道:“将军,我军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北山关,如今没必要跟着双靡和贵霜二部冒险,两部如今太肥,让匈奴人削一下也好。”

    剌失阿瞪了一眼出声的千夫长,哼道:“如今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脑子里想这些东西,匈奴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难道真要等冒顿灭了乎何牙和束鲁谷,将我们的兵力一口一口的吃掉,到时候王庭的五万人守的住北山关吗?

    本将军救他们,其实就是在救自己!救北山关!愚蠢!”

    出声的千夫长面色不佳,但剌失阿身后的部族、官位都强于他,除了忍,没别的方法。

    贵霜和双靡的四万骑兵很快集结,在乎何牙和束鲁谷的带领下,迅速向北驰援,待剌失阿集结军队出城时,乎何牙和束鲁谷已经走了半日,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疾驰的马背上,束鲁谷出声提醒道:“乎何牙首领,匈奴人围攻双靡部族大营,不会不防着我们支援,咱不能跟发情的公牛般横冲直撞!着了冒顿小儿的道啊!”

    乎何牙则回道:“匈奴人短时间内吃掉了我居延泽主力,定然已是疲兵。

    我手下的双靡勇士们都惦念着部族大营里的家小,作战起来必然勇猛。

    只要我们快速冲垮冒顿的匈奴骑兵,就能跟大营里的部族骑兵里应外合,到时候最不济也能救下部族,说不定冒顿兵疲,咱们还能反击报仇!”

    束鲁谷觉得乎何牙的想法有一定道理,毕竟他上次跟匈奴作战,还要追溯到大秦北伐功成后,他指挥月氏骑兵在漠北草原上围歼右谷蠡王拉图。

    ......

    收到斥候来报,北山关驻军北上,冒顿果断派双靡俘虏不计死伤,猛攻双靡部族大营一天,待打疼了,夜里冒顿才派哈诺尔劝降儿子。

    当看到老爹被匈奴人抓住后,小哈诺尔便知道双靡部完了,大伯塔剌亦集将部族主力尽丧,父亲又带走了老营多一半的兵力,被抓,指望在北山关的爷爷也不现实,毕竟在北山关真正做主的是王庭大将剌失阿,此人用兵极稳,轻易不会冒险。

    思来想去,为了双靡的延续,小哈诺尔与部族长老商量后,打开双靡部族大营,投降。

    吞了鱼饵钓鱼,冒顿吝啬的让人难以接受。

    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月氏援军,冒顿令绕道的奥敦格日乐和诺珉带着左日逐王部、左温禺鞮王部并乌桓部、鲜卑部骑兵,在双靡部族大营南侧修建条状驼墙,用来抵御月氏援军的冲击。

    又令都也该和德努阿带领右贤王、右谷蠡王两部,在双靡部族大营北侧和西侧挖下壕沟并做下伪装,至于营地内的双靡部旗和月氏王旗原封不动。

    冒顿能如此安排,是因为阿尔斯楞和呼延者莫言率领的第五批过漠辎重部队,如约赶到了前线。

    随着手里能用的东西变多,冒顿脑海里有了破敌的想法,他派帖木尔领着屠耆军、黑部狼骑进双靡部族大营布置了一番。

    准备好在双靡部族大营的安排,冒顿将主力隐藏在西边的戈壁中,静候月氏援军到来。

    ......

    乎何牙和束鲁谷并骑于阵前,观察着眼前长城般的驼墙。

    束鲁谷指着驼墙说道:“我听说当年冒顿就是靠着驼墙,拖住了匈奴叛将右谷蠡王拉图,让头曼借机合围了拉图的主力,想来这个骆驼墙不好攻。”

    乎何牙却望着低矮的驼墙不以为意,他指着驼墙身后的双靡部族大营上飘扬的月氏旗,说道:“贵霜大将,你看见我双靡大营的月氏旗了吗?冒顿小儿攻我营寨不下,才会想着用这驼墙阻碍我军救援。

    待我双靡勇士用勾爪扒开骆驼墙,冲过去就能和营里的部族骑兵汇合,倒时候北山关里面的剌失阿,不会放弃将匈奴人赶出弱水流域的机会。

    就让我双靡部的勇士先上吧,让贵霜大将一睹我双靡勇士战力。”

    说着乎何牙催马向前几步,高喝道:“双靡部的勇士们,你们的妻儿老小就在前方的骆驼墙身后,跟着本首领去将他们救出来吧,冲!弓箭手压上,射!”

    “杀....”

第六十六章 压乌孙两分相位,宿戈壁先锋就位

    见两人像极了笼中的一对斗鸡,者蔑台不愿意见两只老狐狸演戏,遂出口制止了谩骂。

    他哼道:“两位首领要是还如此做派,那我匈奴自当如你等所愿,撤兵归家。

    好让两位首领放开手脚,实打实战一场,也让我匈奴人看看,贵霜部铁骑的刀锋是否依旧锋利。”

    待两人止住撕咬,者蔑台又继续说道:“大单于承诺帮受月氏压迫的乌孙复国,两位都是乌孙曾经的重臣,难道难兜靡和猎骄靡昆莫父子将乌孙国交给两位,而两位是要亲眼看着乌孙灭亡吗?”

    见者蔑台有意充当仲裁,冥泽翎侯很快抓住机会,立刻要求道:“想要罢兵休战,先放还我的家人和部众,我在城内的财产也必须原物奉还。

    当年月氏人硬逼我当上乌孙昆莫,我是见难兜靡昆莫绝嗣,为了乌孙的延续才勉强答应。

    如今既然猎骄靡王子尚存,有他继任昆莫,我自当退位让贤,但相大禄之职,我将当之。”

    见冥泽翎侯无耻的提出条件,摩柯末立马骂道:“妄想!当年难兜靡昆莫的王族就是被你所害,今日你能苟全性命已经是长生天开恩,如今居然还妄想当相大禄,不如先问问我手下的乌孙铁骑是否愿意。”

    冥泽翎侯起身喝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看谁的刀更快吧。”

    摩柯末丝毫不惧,起身硬顶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见两人准备罢谈,这与者蔑台对乌孙的规划有所出入,他主动开口劝道:“两位开战,死伤的也尽是乌孙人,乌孙打亡国了,也牵扯不了我匈奴。

    但猎骄靡王子受大单于之命,在大阏氏帐下恩养,阏氏视如己出,羊羔儿为还恩跪吃母乳,匈奴母亲又怎么能见乌孙幼儿受难。

    况且我匈奴左贤王稽粥更是与猎骄靡约为兄弟,既然是兄弟之邦,乌孙的事就是我匈奴的事。

    本王提议两家罢兵,伊吾卢城一分为二,左右半城你们两个自领。

    至于相大禄之职,我匈奴为客不便插手,可先将相大禄职位一分为二,各领部族,两位分任左右相大禄,分掌乌孙。

    待猎骄靡王子成年,返回乌孙继任昆莫后,其余诸事当乌孙内部自决,两位以为如何?”

    冥泽翎侯眼神闪烁,要求道:“日逐大王的提议我没有意见,不过往事已过,我帐下部族尽皆受月氏胁迫,才做出损害国家之事,现在具有悔意,猎骄靡王子继位昆莫后,当不再做追究。”

    见冥泽翎侯识趣,者蔑台笑道:“乌孙国事本王不便插手,但猎骄靡昆莫自幼仁爱,当宽容治国,冥泽翎侯所言之事,自然无恙。”

    得到承诺的冥泽翎侯立刻跪地向北大拜,哭道:“臣谢昆莫大度。”

    眼见冥泽翎侯与者蔑台达成一致,摩柯末心中纵有千般不甘,面对现实也必须低头,不然其两部合兵,自己恐有刀斧之祸。

    但将相大禄全部放给冥泽翎侯却不可能,摩柯末争道:“既然都是为了乌孙,我也不好计较,留待昆莫成年后再议吧,不过我当为左相大禄。”

    见摩柯末妥协,有着冒顿的承诺在前,摩柯末是大单于帐下旧人,者蔑台也不可能完全不照顾自家单于的脸面。

    他正色道:“左相大禄当如是。”

    冥泽翎侯也顺势应承道:“臣当领右相大禄。”

    者蔑台见分势以成,大笑道:“猎骄靡昆莫得二位良臣,匈奴与乌孙两国必学秦晋结百年之好。”

    秦晋?摩柯末在咸阳半年自然知其意,但却不以为意,比起秦晋,他更愿意学习曾经的越国事。

    冥泽翎侯却只是笑着应承,大秦他不陌生,隔着月氏多少倒是听说过些,但这个晋是个啥?

    望着面前二蛮神态各异,者蔑台眼中不免有一丝得意。

    ......

    处理完乌孙上层的权利分配,当天夜里者蔑台便纵兵入城,将伊吾卢城中的月氏人尽数抓捕,派人看管在匈奴军营充做人质。

    几千月氏人在手,直接决了冥泽翎侯与摩柯末跳墙的机会,至此乌孙跳反,月氏的西部边境开始不稳。

    随后者蔑台借着冥泽翎侯与摩柯末在乌孙的影响力,在伊吾卢城召集乌孙各部首领举行部族大会,昭告各部难兜靡昆莫有子猎骄靡。

    在部族大会的首肯下,各部首领同意猎骄靡成年后将继任乌孙昆莫,乌孙不在臣服月氏,改为与匈奴结盟,正式反叛月氏。

    在者蔑台的建议下,乌孙各部经过商议,派兵断绝了月氏西进西域之路。

    者蔑台想借此看看月氏对乌孙此举的反应,月氏通往西域之路,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重要。

    稳定两国盟约后,者蔑台又向冥泽翎侯询问了关于贵霜部的消息。

    冥泽翎侯对者蔑台猜测月氏西迁也存在着疑虑,但他在月氏高层眼中只不过是个傀儡,当昆莫时政令不出伊吾卢城,主业是替月氏人管理乌孙的收税而已,最多算是个税务官,月氏高层的决策他也无从知晓。

    事情到了这一步,者蔑台反倒不着急了,如今乌孙重新立国,伊吾卢城就是横亘在月氏西迁喉管上的骨头,要是月氏发兵来攻,西迁之事十有八九。

    者蔑台望向东北夜空,大单于此时必定已经掀起国战,自己隔着千里很难将月氏西迁的猜测传给金帐。

    者蔑台只好先配合摩柯末与冥泽翎侯两人,将月氏打散的乌孙部落重新聚拢,准备迎接月氏的讨伐,只要能顶住月氏的第一轮攻击,匈奴才算在乌孙站稳了脚跟。

    冥水旁的贵霜营地里,大帐内塔塔很快发现了乌孙发生的变故,伊吾卢城里的月氏人里面,从事监视工作的不在少数,如今全无音讯,自然是出事的信号,再派斥候一探,事情便知道的八九分了。

    随后城中变天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待传到贵霜营地,月氏贵族们义愤填膺,纷纷怒骂乌孙人反叛,请战声不绝于耳。

    此时塔塔正被贵族们请战的声音包围,贵霜的实力自然不是乌孙能比,但通往西域的路上,伊吾卢城就是襟喉,没有谁能比塔塔明白此路对月氏的重要性。

    若是城里的乌孙人铁了心充当阻碍,那月氏通往西域的路便也断了。

    伊吾卢城可谓是西域门户,一旦被乌孙人关上,月氏的西迁退路简直就是一句空谈。

    出兵镇压是对此事最快的解决方式,但塔塔却不敢轻易出兵,因为他压不住贵霜部的骄兵悍将。

    贵霜部猛然吸收了大量的部族,结果便是大量的内部权利需要媾和与捋顺,塔塔虽然是月氏王的二王子,还娶了托勒托的女儿,但在贵霜部他却并不能一言九鼎,手下的长老、翕侯、都尉都各有心思,除了首领托勒托,谁都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塔塔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娶表妹就是他融入贵霜部的第一步,后续培养亲信的事情却不是一蹴而就的,虽然不愿,但此时的他真心无力掌控贵霜。

    无奈下塔塔去信北山关,请求舅父托勒托回来处理此事。

    ……

    居延泽以北的大漠戈壁中,黄、白两部狼骑的战士们干裂着嘴唇,背负着武器,努力的行走在滚烫的细沙上,滚滚烈日让一行人都脱了一层皮。。

    蛇形的骆驼队在沙脊上连成线,有着专业向导和沿途少量水源的补充,前锋大军以顽强毅力穿行在沙漠中。

    终于在桑格、乎必察的带领下,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率领的黄、白两部狼骑望见了戈壁,此时连零散发黄的刺刺草也分外迷人,众人压下心中的振奋,他们终于成功穿过了大漠。

    在戈壁阴凉处扎下营寨,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马不停蹄的检查人员,随行的大牲畜损耗数千,算是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士卒伤亡主要在脱水上,缓两天恢复即可,蝎虫的叮咬只是零星发生,种种件件多不胜数,桑格将这些经验一一记下来,为后面的渡漠部队提供经验。

    松图格日乐派人扎寨的功夫,鸿都八失喇指挥哨骑将宿营地周围摸了个通透,月氏的居延泽守军并没有发觉。

    休息半日,桑格便带着养驼人备好水源、盐巴,赶着驼队重新又钻进了大漠。

    此次他和乎必察进行了分工,由桑格继续带人往返大漠,接应大部队过漠,而乎必察则需要安心休息,等待第二批渡漠大军赶到时,继续带领第一批大军南下绕道。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也借着桑格往返大漠的功夫,组织黄、白两部狼骑的战士抓紧时间休养,以应对接下来的苦战。

    战士们休息的功夫,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两人却不能闲着,分工后,松图格日乐留守宿营地,而鸿都八失喇亲自带着斥候继续向居延泽摸底。

    望着不远处居延泽一望无际的水泽,鸿都八失喇张嘴问道:“这是月氏人今的第几批巡逻队了?”

    “将军,第五波了。”

    望着月氏巡逻队打马远去的背影,鸿都八失喇叹道:“一个时辰一波,月氏人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就是他们只往水多的地方窜,这戈壁滩却是不见进来。”

    “将军,可能是月氏人认为戈壁附近的水源都被巫师投了毒,桑格将军曾经见过月氏人投毒。”

    鸿都八失喇点了点头,随后和斥候又钻进了戈壁滩。

第七十一章 诱敌心火烧大营,两桌客精锐对冲

    月氏人的箭雨划过天空,双靡部的五千前锋率先冲向驼墙。

    他们悍不畏死的冒着驼墙内射出的箭矢,借着匈奴人防守的间隙,熟练的用飞爪、套索扒住骆驼,再配合众人和马力,硬拽开驼墙。

    第一波冲击下,驼墙就被多段扒开。

    防守驼墙的奥敦格日乐和恩赫先是带兵靠着驼墙躲避箭雨,待躲过箭雨后迅速出来弯弓还击。

    只见双靡铁骑袭面,个个悍不畏死,两人也被双靡部如此猛烈的攻势吓了一跳,这完全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

    奥敦格日乐赶忙让丘力哲哲带乌桓部的甲士补上来,让伯尔班尼带着鲜卑弓箭手放箭压制,驼墙成功的顶住了月氏人的第一次进攻。

    厮杀不久,双靡的前锋军就在其千夫长的指挥下有序的撤了回去。

    驼墙前月氏人留下了尸体,匈奴人留下箭矢,但匈奴人防守依靠的驼墙却多段受损,而月氏人的主力却还在一旁观战未动。

    双靡千夫长勒住胯下焦躁的战马,到乎何牙面前汇报道:“首领,匈奴人的兵力不足,刚刚要是我多带两千勇士,现在匈奴人的驼墙都已经破了,我都能望见咱们大营的旗子和攻寨的匈奴人了。”

    乎何牙一拍大腿赞道:“好!回到部族,赏千帐匈奴俘虏给你。”

    一听有赏,千夫长并无喜色,而是肃然说道:“请首领放心,今日我必擒了冒顿,报部族居延泽大仇,届时再赏不迟。”

    乎何牙大笑道:“好气魄!去吧。”

    身旁的束鲁谷却出声问道:“匈奴人兵力不足?匈奴人的主力呢?”

    乎何牙胸有成竹的解释道:“贵霜大将,这是在明显不过的理,定是我双靡部族大营牵制了大半匈奴主力,咱们疾驰奔袭而来,冒顿又将我们支援的时间算慢了。

    你看匈奴人的驼墙,有些地方都没有完全连在一起,定是冒顿仓促为之,咱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束鲁谷望着远处抢修驼墙的匈奴人,最终相信了地头蛇乎何牙的判断。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再猛攻驼墙,喊杀声定能传到部族大营中,倒时候我军合兵一处,再跟冒顿计较。”

    “好!”

    乎何牙催动战马,束鲁谷尾随其后,四万月氏大军全军压上,猛攻驼墙防线。

    奥敦格日乐和恩赫见月氏人直接全军压上,准备放手一搏,立刻让手下人纷纷上了马,边纵马向着驼墙两侧逃开,边抛射箭雨抵挡。

    纵马冲上驼墙的乎何牙勒马,正好望见四散而逃的匈奴人,他爽朗的大笑道:“鼠辈犬儿!怎能抵我双靡勇士!”

    月氏大军全力一击,很快冲垮驼墙,骑兵迅速将驼墙多段捣毁,令其失去作用,随后在乎何牙的带领下月氏大军直扑向双靡部族大营。

    待到营墙下,只见营地南大门识趣的打开,不疑有诈的乎何牙大笑道:“看来是哈诺尔那小子接应我等来了,勇士们进营摆酒。”

    带着欢呼声,双靡与贵霜两部联军鱼贯进入大营,但率先进营的乎何牙打马转圈,营中空空如也却不见一人。

    正当乎何牙纳闷时,跟进来的束鲁谷嗅到了火油味,再一望四周的树枝柴火立即脸色骤变,大呼道:“乎何牙首领快撤!快撤!这里遍地是引火之物!”

    带着回家兴奋的乎何牙望到引火物同样脸露惊惧,连忙大呼道:“快撤!快撤!”

    两人打马回望,营门口源源不断的两部人马鱼贯而进,任凭两人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反倒是里面意识不对的月氏人往外冲,营地外的月氏人又往里冲,直接在营门口自己制造了混乱。

    而在远处观战地虚位以待的冒顿,望着月氏援军入瓮,既然给了你们想要的回家,那么就用命来还吧。

    冒顿直接下令柯尔克穆图、狐贺鲁率领本部,阿古达木、赛罕率领青部狼骑,由西向东,像一把斩尾剑挥过。

    突来的匈奴主力胯下战马怒吼,迅速将双靡、贵霜两部的南退道路切断,两部败兵蜂拥冲向双靡部族大营,想借营墙抵御匈奴铁骑。

    完成斩尾任务的诸将,立刻调转马头,阿古达木等人又以青部狼骑为锋镝,右温禺鞮王部,右渐将王部为两翼,由南向北赶鸭子般将两部月氏赶入双靡部族大营。

    逼月氏援军进营的同时,刚刚撤退的奥敦格日乐和恩赫立刻带兵返回,从两侧收拢包围,用弓弩齐射挤压月氏骑兵,成片的月氏骑兵倒下,而营地南门成了唯一的活路。

    营地外的月氏人眼见四周被匈奴人包围,月氏骑兵拼命的蜂蛹进营,踩踏死尸无算,掉下马者直接被马蹄踩成肉糜,有些月氏人眼见冲不进去,果断放弃战马,用套索勾住营墙上的木城垛攀援而上,妄图苟活性命。

    营外匈奴人的努力,让本来在营地中刚刚稳住队伍,正准备冲出去的乎何牙和束鲁谷再次被冲进来的月氏人冲乱,绝望属于营内的每个月氏人。

    待用弓弩清理完营外的月氏骑兵,奥敦格日乐和恩赫立刻用拒马硬弓堵住双靡部族大营的南门,赛罕也带马弓手支援,匈奴弓箭手在南门形成了一个反圆弧大阵,一时间向冲出来的月氏人被射成了马蜂窝。

    望着已在瓮中的月氏援军,冒顿握剑而立,剑柄上的汗液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但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咬牙挥手向前一切,各部令旗挥舞,牛角号声震天动地。

    都也该、德努阿、乞伏阿歹分别带领本部,从双靡部族大营的南北西三面带领弓箭手引火箭射出,成片的火箭飞入大营,顿时引燃营地内的牛油干草,滚滚火势瞬间滔天,冒顿火烧双靡部族大营。

    见火慌乱的营地内,此时在精锐的骑士都无济于事,例来水火无情,月氏人争相躲避大火,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乎何牙看着自家部族葬身火海,竟受不了这接踵的打击,昏了过去。

    不认命的束鲁谷则扛起了指挥大旗,他先派人去双靡大营西北两门,却发现全部被匈奴人用大石头封住,短时间内根本搬不开。

    不甘心的束鲁谷派人坠着绳子跳下营墙,却见逃出去月氏人没走两步便掉入匈奴人伪装好的壕沟中,不是被地刺扎死,便是爬上壕沟迅速成了匈奴弓箭手的靶子,损失千把人后束鲁谷懊恼的知道此地根本冲不出去,果断的放弃,掉头向南,意图带兵再冲。

    但南门被匈奴主力围住岂是易于,束鲁谷指挥月氏骑兵下马,顶着门板盾牌往外冲,却根本冲不出去,匈奴人弓箭多的可以直接射穿门板,几米宽的门板上能插千支箭羽,几次尝试性突围后,双靡南门直接被月氏人的尸体堵满。

    望着营地中的火势越来越大,束鲁谷只好带人蜷缩在营地东边的弱水岸边。

    而诺珉正带着弓箭手在小船上堵路,束鲁谷组织人手对射,再让士卒冒着箭雨去河中打水,勉强保住了几分营地得以苟延残喘。

    冒顿望着双靡部族大营里的冲天火光,看不出来喜怒,赵炎、柯世列等人在他身后噤若寒蝉,大单于亲手设计的计策好归好,但水火无情,此役明显杀戮过盛了。

    就在刚刚,关押哈诺尔的屠耆守卫来报,哈诺尔望见了双靡部族大营起火,又听见了月氏人在营中哀嚎,猜到了前因后果,直接在牢房中诅咒冒顿后,咬舌自尽,怯懦之人都鼓起了自杀的勇气,可见对其刺激之大。

    这时又见屠耆亲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报道:“大单于,斥候来报南边五十里处发现了月氏骑兵,按旗子看,是月氏的王庭大军,约在两万骑左右。”

    望着正在封堵双靡部族大营南门的匈奴主力,面上阴翳的冒顿不屑一笑,心理决定派出预备队迎战了。

    冒顿转头问道:“车寻的步卒到那里了?”

    一旁充作护卫的图图铭泰答道:“车寻万夫长的一万步卒跟随左谷蠡王过漠,在居延泽换了战马,今晨刚到大营。”

    步卒到场,冒顿点头用手中的狼杖指着双靡大营,说道:“本单于准备了一只全羊来招待客人,却不料来了两桌客人,只能算他们命好了。

    让车寻带领步卒列为中阵,帖木尔、也和多拉领着黑部狼骑为左右翼,去会一会月氏人的王庭骑兵。”

    “嗨!”

    匈奴与月氏两军在弱水之畔分别布阵,双方都是本国精锐铁骑。

    匈奴一方的主力步卒是秦军的底子,他们为了应对骑兵,选用了最经典的矛阵,由拒马改装的战车,组成了阵营的前墙,近四米的长矛列阵在后,其次弓再次弩,车寻立于中军战车上指挥全军。

    两翼的黑部狼骑尽皆身披秦甲腰挎弯刀,长戈长矛在手,他们是狼骑中为数不多的具甲骑兵,这是冒顿第一次将他们投入战场。

    剌失阿望着匈奴人清一色的黑甲,除了阵前飘扬的狼旗,简直就是秦军在世,他没跟秦军交过手,但大秦的名号很难有人没听过。

    况且乎何牙和束鲁谷近四万骑兵,按常理匈奴人一时半会绝对吃不掉,匈奴人的主力定然被两人缠住,剌失阿抱着救出两人就撤军的心思,自己的两万骑兵,没道理攻不破匈奴人的步卒大阵。

    剌失阿喊来两个万夫长,吩咐道:“左右万夫长各领五千马队冲击匈奴人的两翼,本将亲率本部骑兵冲击匈奴中阵,三军阵破后,迅速接应乎何牙和束鲁谷两人回兵,诸军依次撤回北山关。”

    “嗨。”

    眼见诸军齐备,剌失阿抽出战刀大喝道:“月氏的勇士们,杀光对面的匈奴狗,跟本将军冲!”

第七十三章 命不绝逃出生天,噩耗来昭武惊动

    搜索间,突然胯下的小青有些躁动,脱木兀惕立刻警惕了起来。

    脱木兀惕双腿一夹催促小青继续向前,突然在沙脊上出现了狼群的脚印。

    脱木兀惕眼神凌冽,草原人没有不知道这畜牲厉害的,伸手取下褡裢中的硬弓和箭囊中的箭矢。

    沿着狼迹,脱木兀惕挥鞭催马跟过去不远,很快他鹰一样的眼睛就望见了野狼,它们似乎正在撕咬着什么,并没有发现他。

    来不及多想的脱木兀惕抬首弯弓搭箭,嗖嗖两箭射死了两只狼后,他一手拿起挎着的牛角号,快速吹响了号角,毫不犹豫的摇人,另一手则抽出战剑准备近战。

    听见号声,野狼们抬头凶狠的盯着脱木兀惕,似乎要记住这个打扰它们好事的家伙。

    随着远处的马蹄声传来,野狼们呲着牙发出不甘心的低喝,最终不舍的跟随头狼快速退走。

    待脱木兀惕催马赶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是人,跳下马,搬过身子一看,脱木兀惕惊呼道:“奇渥温格根大哥。”

    望着脱水昏过去的奇渥温格根,脱木兀惕连忙将随身的羊皮袋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水滴进奇渥温格根干裂的嘴里。

    随后听见集结号声的斥候小队陆续打马赶来,待有人放哨,脱木兀惕这才安下心来,对奇渥温格根被狼咬的地方施行紧急包扎。

    好在奇渥温格根被咬的地方都有着皮甲防护,狼没咬透,不然就算醒过来,人也废了。

    脱木兀惕记起奇渥温格根大哥曾经说过,他自己去了白部狼骑服役。

    再一瞧奇渥温格根的箭囊内带着鸣镝箭,匈奴军中可只有斥候什长才会携带此箭。

    按军中的规矩,除了特殊情况,斥候不会离开大军太远,那岂不是说黄、白两部狼骑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脱木兀惕立刻让小队分一骑快马回去给速布台报信,随后又让剩余的四人拿着牛角号吹,意图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管是其余搜寻队,还是黄、白两部狼骑,人来就有希望。

    随着赛罕奉命带五千青部狼骑赶到,还没醒的奇渥温格根立刻被送往了匈奴大营。

    赛罕指挥五千人在戈壁滩拉网搜索,一直找到了后半夜,才找到了几个黄部狼骑的斥候,随后找到了所有人。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衣着褴褛,皮肤黝黑发红,裸露的皮肤上大面积脱皮,嘴唇干裂的像是经过干旱数月的土地,一看便是受了大罪,二人见面就抱着赛罕无声痛哭。

    青部狼骑纷纷将随身的水袋交给两部应急,将战马让给两部难行的伤患。

    得知找到了黄、白两部狼骑,冒顿欣喜若狂,亲自骑马赶到戈壁边缘等待,还特意命人准备了大量的盐水和担架。

    望着骨瘦如柴却还依旧挺立的众人,冒顿难掩泪水,两万狼骑归来时不足半数,大牲畜尽殁,装备尽毁,一时间相遇的戈壁摊上哭声不止。

    冒顿扶着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两人,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活着回来就有一切。”

    让担架抬着两部众人返回大营,冒顿下令将黄、白两部狼骑迁徙到后方的居延泽休养,短时间内两部狼骑是无法恢复战力了。

    黄、白两部狼骑的遭遇,以及万余将士性命的代价,冒顿脑海里记起了一句话,“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此事让冒顿在心中给自己划下了红线,用兵不是游戏,要谨慎。

    了却心结,冒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战场上,经过休整后的匈奴大军重新开动,目标直指北山关。

    ……

    剌失阿的战报在河西走廊上快速传递,沿途绿洲的秋收还在进行中,信骑便飞奔进昭武城。

    今年的收成不错,这也许是月氏王塔宁诺阿后半年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丞相吉雅丹也在一旁笑着打趣,有了这些收成,这对君臣对抵挡住匈奴人南下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吉雅丹笑道:“大王,今年上缴国府的粮秣都已经陆续入了库,足矣支撑大月氏对匈奴的作战。

    前些月咱们小损于兰山,但有着为大秦修建的南山雄关,匈奴人的东路军已经在关外罚站了小半年,待高原上落了雪,羌人和匈奴人的心可就很难在一起了。”

    塔宁诺阿也难得的点了点头,兰山之败的影响在月氏朝堂的有意遗忘下,已经很少有人在昭武城中提及了。

    “大王,北山关守将剌失阿派人送来急件。”

    侍卫将羊皮信呈了上来,塔宁诺阿随手接过,吉雅丹笑憨憨的问道:“大王,难道是剌失阿的请战书?他是不是觉得守着北山关太过无趣,想去南山关跟匈奴人战两场?”

    打开信的塔宁诺阿逐渐敛去笑意,看道最后他愤而摔书,咬牙怒喝道:“乎何牙养的好儿子,塔剌亦集该死!身为居延泽守将,匈奴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懵懂无知,废物!”

    吉雅丹连忙上前,弯腰捡起信件一看,心中骤惊,居延泽大营居然失守了,自己分而守的计策难道要遭。

    意识到不对的吉雅丹赶紧补救,说道:“大王勿怒,怒多伤身啊。居延泽大营被破,定是匈奴人偷袭所至,塔剌亦集一时不察才会获此败绩。

    如今匈奴人围了双靡的部族大营,依老臣看匈奴人没了偷袭的突然性,我月氏铁骑定不会饶他。

    剌失阿和乎何牙定会引北山关的驻军驰援双靡大营,匈奴人再能征善战,也不可能顶住我双靡部族大营战场上的近十万之众。”

    塔宁诺阿蹙眉道:“哼!顶不住匈奴人,本王定要扒了他们皮,匈奴人难道长了翅膀变成鹰雀,飞过大漠来的不成,百里草场上的乌呐部!本王要诛了他们的族。”

    吉雅丹变得讷讷不言,楞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千里之外的昭武城,猜到匈奴人是用了什么法子渡过大漠,将月氏纸面上的三道防线快速突破。

    就在这时,王庭侍卫疾步而来,再报道:“大王,剌失阿将军的急件又到了。”

    吉雅丹强笑道:“大王,这一定是剌失阿的报捷信,必是冒顿小儿胜了塔剌亦集,心中猖狂无度,小觑我月氏无人,骄心必败,定是被我双靡营中守军和北山援军所破。”

    吉雅丹亲手接过羊皮信,将它转呈给王座上的塔宁诺阿。

    看着信的塔宁诺阿沉默了,连羊皮信从手中滑落都未曾察觉。

    吉雅丹错意为塔宁诺阿是被大胜所惊,笑问道:“大王,是不是剌失阿大破匈奴,报捷昭武?”

    塔宁诺阿的脸由红转黑,怒火攻心的他飞起一脚踹在吉雅丹身上,怒吼道:“报尼玛个头!”

    说着塔宁诺阿将羊皮信捡起来摔在吉雅丹脸上,骂道:“好好看看,本王的十数万人都被匈奴人在弱水击垮了。

    蠢货!蠢货!都是蠢货!就是十几万头羊放到戈壁滩上,都够匈奴人抓个把月的,他们呢?一天的功夫就给本王丢了四五万骑。”

    闻言,顾不得身上疼痛的吉雅丹心中大惊,连忙爬过去拿起羊皮信看了起来。

    “罪臣剌失阿面东而拜,三天前双靡部族大营小哈诺尔来报,匈奴大军突来围攻大营。

    获信后,乎何牙首领与束鲁谷大将带双靡本部两万骑并贵霜一万五千骑前往救援,臣恐有失,引王庭两万骑军接应。

    乎何牙首领与束鲁谷被冒顿欺骗,大军被围困在双靡部族大营中,匈奴人大火烧之,双靡部族尽丧,乎何牙首领与束鲁谷大将仅以身免......”

    望着吉雅丹目光呆滞的拿着信,塔宁诺阿骂道:“还愣着干嘛!召诸臣诸将大殿来见!”

    “诺,诺。”

    .....

    受诏的月氏众臣纷纷赶往城中王城,望着沿途王庭侍卫披甲肃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会未开,众人的心却都提了起来。

    此时昭武城中,五大部的首领并没有几个人在,贵霜首领托勒托在冥泽的营地里准备兵马平叛乌孙,昭武城内只留下了个代表凑数。

    双靡首领乎何牙虽然大战中被束鲁谷救了回来,但丧子失部,命已经去了半条,有心无力。

    都密部首领耿阿泰是兰山之败的首责,他畏惧老王秋后算账,主动留在了南山关抵挡匈奴与羌族的联军,只有休密部首领凌格奇、驸顿部首领图里硬着头皮来到了昭武城。

    其余王公贵族只有作为太子的护涂何,丞相吉雅丹、三王子肃合台,和如今投了太子门下,主管月氏外交的余丹阁等人参加,比起年前应对匈奴的喧哗大会,此时却是少了许多热闹。

    塔宁诺阿明显还在气头上,一上来便手指群臣,怒喝道:“先败兰山,后败居延、弱水,我大月氏这是怎么了!难道大月氏要在本王的手中被匈奴人灭国吗!

    你们手中的难道都是木棍、骨头,你们胯下的难道不是战马是绵羊不成!你们真是丢尽了月氏人的脸面。”

    众臣见状连忙跪地俯首,连劝道:“大王息怒,臣等有罪。”

    见众臣低首,塔宁诺阿在王座前来回踱步两圈,随后气呼呼的坐上王位,双手上扬,喝道:“不要再拿这些百灵鸟叫的话来唬弄本王,本王要的是对付匈奴人的办法!是将匈奴人赶出弱水流域的办法!是将冒顿的头颅摆放到祖宗祭坛上的办法!”

第七十二章 战匈奴难破中阵,寻狼骑单于补救

    月氏大军全军冲阵,战马卷起满天烟尘,车寻扶车观察战场,随着月氏骑兵的冲锋临近,在战车上,车寻手中的将军剑缓缓出鞘。

    他从容不破的命令道:“各部弓箭手准备,第一轮鼓,箭射左右敌军,为两翼骑兵冲锋铺路。

    第二轮鼓,两翼骑兵冲锋,战车准备抵御冲击,长矛手准备围杀敌军,弓弩手交替射击。”

    “嗨!”

    只见各部令旗挥舞,诸军备战,鼓声震耳。

    车寻挥剑向前,鼓点变换,前排长矛手迅速坐地,让出视野。

    阵中单膝跪地的弓箭手率先仰射抛出箭雨,月氏两翼的冲锋骑兵,被突来的箭雨射得人仰马翻。

    令旗挥舞,左右两翼的帖木尔和也和多拉带领黑部狼骑催动战马,杀向月氏受挫的骑兵,两大精锐冲撞在一起展开血腥的厮杀。

    鼓点转为急促,匈奴中军弓箭手迅速装填箭矢,弩手站姿平射轮换,阵中箭雨接连不断。

    趁着剌失阿的骑兵冲过来的功夫,匈奴中军的弓箭手再射一轮箭雨,弓弩两轮射,正面的月氏骑兵纵使着甲也被射透,马倒人扑,混乱骤生。

    待月氏骑兵冲到中军阵前跟前,甲士大喝顶着不动如山的战车就位,起立的矛兵竖起如林之矛,在各自都尉的指挥下疯狂插捅。

    一个个冲起来的月氏骑兵根本收不住冲力,连人带马冲进阵中,战马被战车顶住,后排的长矛迅速出击,将其捅满血窟窿。

    月氏人御马跳起砸塌了战车,很快便被车后的甲士冲出来堵住砍杀。

    数千月氏骑兵挨不到人便饮恨阵前,冲锋一度陷入了停滞。

    勒住战马的剌失阿四望战局,今日总算是见识了矛阵的厉害,若是匈奴弓弩手的箭矢足够,月氏骑兵会被此阵活活消耗殆尽。

    作为应对,他迅速组织自家弓手回射车寻的中军,箭雨撒过,长矛阵中倒下不少人。

    但很快引来了车寻组织弓弩手的强烈还击,强弓硬弩下,月氏人配备的马弓射程过短,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

    剌失阿中军受挫,本以为两翼的月氏骑兵最起码会不分伯仲,但现实是帖木尔和也和多拉的黑部狼骑,已经冲垮了月氏人的两翼,正调转马头向他的中军合围过来。

    而车寻的步卒方阵此时分开数条通道,其阵后的匈奴骑兵冲杀而来,领兵的是阿古达木。

    原来赛罕带着弓手继续围堵双靡部族大营,冒顿起了要将剌失阿也留在这里的心思,便抽调阿古达木带领骑兵支援车寻,意图将剌失阿包了饺子。

    剌失阿一看这阵势,那里还有想赢的心思,趁着两翼的帖木尔和也和多拉没有完成合围,他连忙组织月氏大军向南突围。

    两军沿途厮杀不休,直至箭矢射绝,最后剌失阿还是在损失一半部队的代价下,借着北山关上的弓弩掩护,成功的逃入了关中。

    逃回关内的剌失阿直接将关门用巨石封死,下定决心昭武援兵不至,绝不出关野战,打算借助北山关隘,来迟滞匈奴人的兵锋。

    如果说剌失阿的接应一点用没有也不是,最起码他的出击间接救回来了束鲁谷。

    本来束鲁谷带人蜷缩在残存的几分营地间苟延残喘,眼望着大火吞噬而来,正准备闭目等死时,却突然听见远处的喊杀声。

    束鲁谷猜到是北山关的剌失阿带兵来救,以此激励士卒,与在弱水上围堵的诺珉进行弓弩对射,月氏人水性不行,匈奴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慌乱间,主将诺珉在局促湿滑的甲板上没站稳,脚下一滑从船上掉进了弱水里。

    待他被侍卫用渔网捞上船来时,弱水上的匈奴军队失去主帅,束鲁谷借机的几轮岸射,射的匈奴小船大乱。

    束鲁谷趁机带兵脱光衣甲,裸身由战马驮着渡河,虽然弱水吞噬了大量逃走的月氏人,但最终束鲁谷带着乎何牙侥幸逃过一劫,带着仅剩的千余人南逃,路上又折腾几天,才回了北山关。

    月余的时间,月氏在居延泽与北山关之间的土地上损失惨重,作为五大部之一的双靡部直接等同于灭部,十多万部族骑兵损耗殆尽,那怕对于已经吞吃了小部而言的月氏来说,也是伤筋动骨。

    战败的剌失阿也不敢隐瞒战况,连忙派人去信昭武求援,以北山关如今三四万的人手,他对防住匈奴人,心中根本没底。

    ……

    虽然经过居延泽大营、驼城阻击、双靡部族大营三场大胜,但冒顿却心不在此,他将收尾以及缴获的事情交给了赵炎和柯世列处理,自己则投身了另一件事情,寻找他失散的两万狼骑。

    桑格带人将黄、白两部狼骑计划的目的地,双靡部族大营到北山关之间的戈壁滩寻找了一遍,除了找到点被野狼吞吃的大牲畜尸体外,了无音讯。

    没有所获的桑格现在又带人正在往居延泽找,寄希望于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两人迷路之后往回走,却也注定了是一场空。

    此次针对月氏国的军事行动匈奴全军大胜,但却没人敢在冒顿面前露出笑脸,金帐里的气氛压抑。

    黄、白两部狼骑的逾期走失,若是找不回来,对冒顿的影响巨大,能用的嫡系只剩青、黑两部,赤部狼骑又被派到了东线战场,五万狼骑去其三,单于庭仅仅剩下了四成实力。

    此时就算再抽调牧民组成狼骑,但时间成本也是冒顿难以弥补的损耗。

    部落政治上,损失两部狼骑简直就是在他的强干上狠狠砍了一刀,弱枝从不会在风中停下摇摆。

    仅仅凭借着黑、青两部狼骑和屠耆军,冒顿在南征军中已经做不到碾压左右两部匈奴了。

    带领狼群,头狼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丝虚弱的,冒顿望着帐顶,此时他都在考虑是否要在单于庭各部之中,再次抽调牧民组建新的黄、白狼骑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望着身旁接替燕吾服侍的闾丘黄,冒顿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今日还是没有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的消息吗?”

    闾丘黄恭敬的答道:“大单于,至今各部斥候还是没有传来两位将军和两部狼骑的消息。”

    冒顿握拳狠狠地捶在案几上,也许只有疼痛能暂时压住他心中的怒气。

    眼见冒顿自残,闾丘黄出声说道:“大单于何故自责,历来兵事,皆有意外,此天道也。”

    冒顿愤而起身,咬牙吐槽道:“本单于从居延打到北山关,各部的损失加起来都没有此次狼骑走失大。

    千里穿插虽然错在决策,但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作为统兵大将,难道找不到月氏人,还找不到归路吗?”

    闾丘黄低首为二人辩解道:“也许两位将军是宁可葬身大漠,也要奋力一博呢?”

    冒顿望着低首的闾丘黄,意识到是自己执著了,顿了顿,他坐了下来,说道:“也许是本单于着了相,随缘吧,就算他们回不来,也算是匈奴人中的勇士了。”

    冒顿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再深谈,反而是开口问道:“对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见冒顿冷静了下来,闾丘黄暗自点头,说道:“战场上的情形小人不懂,也不愿意懂。不过两部失期,从草原再征士卒,征招、训练、赶路,等到了北山关前,怕是河西都该落雪了。

    依小人看此举恐怕远水难解近渴,不如大单于请丘力哲哲、乞伏阿歹、伯尔班尼、车寻等将军来金帐中饮宴庆功。”

    冒顿眼神转动,呢喃道:“鲜卑,乌桓,大秦,以外制内。”

    闾丘黄眼中明亮,继续说道:“大单于当知先帝,先帝当年就是借助外臣来压内臣,平衡内外,方能从容借诸力定天下,单于不妨效仿之。”

    外臣在匈奴素无根基,只能依靠自己,但外臣也不能尽信,三家分晋的例子就在眼前。

    沉思的冒顿摆了摆手,闾丘黄识趣的退了出去。

    当夜冒顿在金帐召集诸将,庆祝一系列的胜利,并重新规划大军,为进攻北山关做准备。

    攻坚战例来不是匈奴骑兵的长处,所以冒顿任命车寻为前军先锋主将,领本部人马,再从军中抽调出来左部管辖下的东北各渔猎部族,右部的丁零等部步卒,最后在从月氏俘虏中抽调人手,组成前锋军两万,建造攻城器械。

    又调了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领本部辅之,如此的前军几乎汇合了各路人马,而中军则由冒顿亲自坐镇,如此冒顿重新平衡了各部兵力。

    在后勤方面冒顿令呼延者莫言留守居延泽大营,呼哲留守弱水中段大营,负责转运粮草马匹,用大小舅子们守住粮道节制诸军。

    匈奴高层们的风波影响不到下面,大战结束后,休整的脱木兀惕在营地中呆了两天就不行了,闲不住的他主动在速布台百夫长那里领了寻找黄、白两部狼骑的任务,带着自己的斥候小队进了戈壁。

    但这次的小队并不是满员,只剩下了一半,突袭居延泽的时候战死了一个。

    围歼塔剌亦集时被逼急的月氏人砍死了三个,那一战凶险异常,哈朵也被砍伤了右腿,现在还在帐中躺着呢。

    围歼月氏援军时,松塔木胯下的战马受了惊,脚挂在布条马镫上跑了两里地,不是脱木兀惕用箭矢射透了布条,估计松塔木也得凉,但擦伤难免,如今只好跟哈朵成了病友,一起在帐中休养。

    让胯下的小青在沙土上慢跑,脱木兀惕警惕的四下张望,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待中午时,小队其余人围过来碰头,互相交流下也没发现任何收获。

    失望多了也就习惯了,脱木兀惕再次划分了搜索范围,众人决定下午日头低了再行动。

    之所以如此锲而不舍,完全是因为单于庭给出的报酬太高了,每人每天一只羊呢。

第七十四章 连败绩月氏调动,南山硬东路无奈

    塔宁诺阿鹰眼扫视座下众臣,锁定般的望向吉雅丹,其意不言而喻,散兵守关的主意出自你手,如今兵败要背锅,你自然当仁不让。

    吉雅丹感受到来自王座上的压力,连忙跪地说道:“大王,我大月氏战败,非策败,败在轻敌。只要我们继续死守北山关,匈奴人千里远道而来,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困于坚城之下,他们绝对耗不起。

    不需两月,河西就要落雪,待到那时,冒顿再强也得服从天时,必然撤兵北归草原。”

    见吉雅丹推诿,护涂何起身怒道:“什么策败,轻敌败的,败了就是败了,既然守着挨打不行,咱们就调集军队,跟冒顿选定地方决战,本太子不相信我月氏铁骑打不过匈奴人的犬骑。”

    护涂何的一番话直接打翻了一船人,其中包括他的父亲塔宁诺阿,尤其是凌格奇和图里,本就在兰山折了本部人马,如今在朝堂上还得再鞭一回尸,简直脸黑如炭。

    老王塔宁诺阿也觉得的太子之言,其意虽好,但朝堂可不是率性的地方。

    塔宁诺阿主动说道:“丞相的守城之策也并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最起码此次北山关就顶住了匈奴人的进攻,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大月氏不是黄羊,而是狼!既然已经被匈奴这条恶犬咬了,那我们就得射死狼王,剥下他的皮,挂在昭武城头,昭示我大月氏的武功。”

    座下的肃合台应承道:“父王说的是,我等当射狼王。”

    护涂何暗瞪肃合台一眼,自己这个弟弟自从回了部族,胆子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

    塔宁诺阿直接点名道:“凌格奇、图里,在座的诸位中,只有你们就近跟匈奴人交战过,兰山战后可有收获?”

    图里本就被护涂何刚刚的一番话臭了一脸,现在换了塔宁诺阿问,更是心中恶气难散,直接说道:“我等丢地失部,何敢言战,还是让太子说说吧。”

    “你!”

    护涂何起身欲辩,被塔宁诺阿的眼神止住,懊恼重新坐了回去。

    见图里不愿多言,塔宁诺阿说道:“凌格奇你来说。”

    凌格奇起身施礼道:“大王,依臣看,兰山之败我月氏三部大军败在轻敌,不识敌我之差距,仗打到现在,我们似乎从未正真了解过匈奴人。前线将领对匈奴的认知,都还停留在头曼单于时期,而冒顿接任匈奴单于之后,对匈奴进行了改革。

    在兰山之战中,匈奴人身着一种黑甲,我月氏刀剑劈砍其上,只留下一道白痕,匈奴人何时能锻造出如此坚固的甲胄?匈奴大将军朝鲁是匈奴攻灭东胡的首功,兰山之战前,其名谁知?但兰山铸就了他的美名,如今河西连牧民之家都知其名。

    月氏想胜匈奴,首先得正视匈奴,居延、弱水之败,亦如此。双靡其兵不精?未见得,但为何月余便丢了合黎山以北之土,无他,视匈奴为昨日之匈奴尔。”

    面色凝重的塔宁诺阿出声道:“继续说。”

    凌格奇顿了顿又说道:“大王可知力竭之言?冒顿对我月氏用兵,其一东路兰山,其二挑唆乌孙、羌人反叛,其三渡漠偷袭居延泽,看似来势汹汹,但却显其兵力不足,想借乌孙、羌人分散我大月氏的兵力,匈奴力有竭时,而我等可反其道行。

    匈奴东路以推进在南山关前,此关乃我月氏为防备秦人所建,数万勇士便能抵挡十万大军。

    冒顿能快速偷袭双靡并战而胜之,其所率领的必然是匈奴主力,朝鲁虽勇,但其被冒顿定为偏师,军中匈奴本部骑兵必然不多,多为羌军,大王可遣一使,出使先零羌王休慕景、封养羌王呼古粟,将祁连山以南全部许给他们,让他们罢兵。

    到时候两羌王纵使不撤,也会无心再征,单朝鲁所率的东路匈奴,根本无力攻破南山关。”

    塔宁诺阿颔首说道:“只要羌人退兵,地本王许了,余丹阁着人出使。”

    “嗨。”

    塔宁诺阿继续问道:“那北山和西域呢?”

    凌格奇望了望图里,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咬牙说道:“稳住东线,大王就可以从东三部抽调十万之军,加上昭武王庭大军,汇合北山关守军,若冒顿攻,我月氏大军就借助北山之势固守,耗其军力粮草,待其军疲,择机跟匈奴人决战。

    或可看住冒顿的主力,西进乌孙,彻底解决乌孙乱局,打开西域通道。”

    塔宁诺阿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凌格奇回座,随后的殿内安静了许多,诸人都在消化凌格奇的想法,计算着各自的得失,座上的老王也需要时间思考。

    随后塔宁诺阿决定道:“对付东线匈奴,按凌格奇的话做,分化匈奴跟羌人。稳住南山关后,休密部、驸顿部、都密部抽调十五万丁汇聚昭武,择机支援北山关。

    今年上天似乎并不护佑月氏,传信剌失阿,昭武派两万骑支援北山,令其稳守关隘,待雪来,匈奴人北去,来年再战吧。

    让托勒托尽快平定乌孙叛乱,赶紧打通河西前往西域的道路。”

    “嗨。”

    塔宁诺阿的决定,众臣都应承了,但凌格奇眼中难掩失望,自己冒着被驸顿、都密两部孤立的风险,出主意让老王趁机收三部之兵为用,但战匈奴是名啊,如今硬抽三部之兵却不战,耿阿泰和图里能无怨言?

    看看图里眼中的怒火,若不是耿阿泰不在,还有着兰山之败压着,他能不闹?

    .....

    南山关前,先零羌王休慕景的羌军正在组织人手攻打关墙。

    举盾前进的羌军还未到关前,耿阿泰指挥的月氏弓箭手就连射了多波箭雨,羌军步战不比匈奴人强多少,连续的减员下,甚至连朝鲁借给羌军的云梯都没用上,羌军便退了回来,南山关上传来胜利的欢呼。

    观战台,休慕景气愤的迎了上去,狠狠抽了充当指挥的千夫长几鞭子。

    待罚过之后,休慕景转身回到观战台前,无奈的叹道:“匈奴大将也看到了,月氏人的南山关依山地而建,居高临下,我部羌军根本冲不上去。”

    呼古粟接言说道:“依本王看,休慕景大王说的不错,攻城本就不是咱们所长。”

    跟羌人会师了月余,朝鲁能不知道两羌王出工不出力,洗劫南山关前的月氏营地时,羌军可都是奋勇向前的。

    压下了想起身呛声的海梨猛哥,朝鲁肃然道:“两位羌王的话不错,攻打南山关以来,月余大军未进寸步,我等受大单于之托,显然有怠慢之责,既然今日已经难下月氏雄关,不如且先回去,明日在寻良机。”

    说着朝鲁起身拜别两羌王,带着海梨猛哥等人回帐。

    一进帐,海梨猛哥摔了马鞭,张嘴骂道:“这些羌人简直比月氏人还可恶,除了人多食粮,有何用处。”

    须卜里台则开口说道:“大将军,羌人带兵来此,若久无所获,恐生二心啊。”

    坐下来的朝鲁面色凝重,犹疑道:“你是说羌人会再叛?”

    海梨猛哥气乐道:“叛了更好,老子立刻起兵宰了他们,省的糟心。”

    朝鲁眼神转动,望向娄烦王身后站着的班图泉,出声问道:“班图泉,你是大单于钦定联络羌部的主使,对此有何看法?”

    班图泉是个带着毡帽,略显清瘦的娄烦人,但明亮的眼睛却透露着他的精明,能有胆子往高原上做生意,显然也不是易于之辈。

    班图泉规矩的扶胸施礼,说道:“大将军,匈奴如今和羌人做买卖,货物就是月氏。若是买卖不成,羌人就会跟月氏人做买卖,到时候匈奴就是货物了。”

    捏着下巴,朝鲁思索着问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买卖暂且不成,合作的人还不走呢?”

    班图泉笑道:“那就让他看见希望。”

    希望?朝鲁点了点头,问向海里猛哥道:“我听说你手底下有不少秦人,秦军的攻城器械,他们能做的出来吗?”

    海里猛哥想了想,摆手道:“舒哈勒他们都是军中的厮杀汉,那能会这些巧工,倒是李世老爷子带着一帮秦人俘虏,在我帐下修理弓弩刀剑,攻城器械会不会造就不知道了。”

    朝鲁顿了顿,斟酌着说道:“也不一定要能用,关键是要看着威武,能唬人,最好是能做出来秦军攻城时使用的高车,就是那种比城墙还高,搭块板子就能上墙的那个。”

    海里猛哥也不知道朝鲁描述的是什么东西,直接派舒哈勒将李世老爷子找了过来。

    经过一番描述,李世犹疑的问道:“大将军说的是临车?”

    “临车?”

    经过亲眼见过临车的李世一番描述,朝鲁才犹疑的点头道:“应该是,怎么样?你能做出来云梯,临车能做吗?”

    面露难色的李世摇头说道:“云梯跟临车天壤之别。

    临车这东西以前在军中也就大匠能造,制造耗时费力,而且多用在平城攻坚。如今咱们仰攻南山关,就算造出来临车也无用。”

    见有难度,但朝鲁不愿意放弃,毕竟他的初衷是唬人。

    朝鲁决定道:“若是形似,能做吗?做成不管效果如何,我都记你一功。”

    一听是样子货,李世有些心动,想了想开口说道:“若是营中秦人皆调配给老朽,或可一试。”

    朝鲁起身拊掌,说道:“好!须卜里台去召集营地中的所有秦人,尽皆交由李世管辖。本将任命李世为假百夫长,若是造出临车,本将就实封了你,如何?”

    李世摆摆手道:“这官老头子做不来,让李秦多学点本事吧。”

    朝鲁知道李世有个孙子,笑道:“不管你做成做不成,李秦都可以在赤部狼骑历练。”

    听此,李世抱拳谢道:“谢将军,老朽这就动手。”

    望着李世离开,须卜里台犹疑的问道:“大将军是准备用临车唬住羌人?”

    朝鲁无奈的颔首,说道:“如今硬关在前,不拉住羌人,我们就拉不住月氏东部的兵力,大单于的分兵之策也难以施展,无奈之举罢了。且看效果,不行还得另作他想。”

    众人皆若有所思。

第七十五章 留后路月氏备西迁,放空城乌孙一搏

    在贵霜大营里,组织西征的托勒托收到了昭武王庭的急信,他和塔塔两人回到帐中商议。

    猜不透塔宁诺阿的托勒托出声问道:“塔塔,双靡覆败,北山关以北已不复再为我月氏国土。

    如今大王硬抽东三部之兵屯于昭武,既不支援北山,寻求与匈奴人的决战,又不派兵助我平叛乌孙。

    昭武却又严令我贵霜快速打通西域通路,你可知其中缘由?”

    见托勒托已然有疑,塔塔知道有些事,是绕不开托勒托点头的,他低声说道:“请舅父清空帐外百步之地。”

    托勒托闻言眼神逐渐凝重了起来,但依旧按塔塔的话,派亲信侍卫将大帐百步之外清空。

    见帐中只余甥舅两人,塔塔肃声说道:“舅父可知年前在昭武城议事,临走时父王屏退左右,将我独留在宫中,亲手交给了我一个普通的木匣子,口称其为我月氏的重宝。

    我打开一看,匣中是一份囊括河西以西,天山南北、葱岭、伊列水河谷等地的羊皮地图。”

    “啊!”

    托勒托身为贵霜之主,养气的功夫自然不差,但此时却难掩心中惊惧。

    贵霜守卫河西走廊西部多年,自称是月氏最知西域者也不为过,如今却不知道昭武王庭已经将西域摸了个通透。

    见托勒托沉思不语,塔塔继续说道:“我当时跟舅父是一样的心情,初惊过后,父王却回忆道,当年在祖父时期,月氏北有头曼统一匈奴强盛一时,东有大秦东出函谷,在长平坑杀了四十万赵人,东、北两向皆有强国威胁。

    两强为领,月氏上下惶惶不可终日,先王恐我月氏有亡国灭种之灾,倾国力向东,修建了南山关意图抵御秦军西来,随后又向北修建了北山关,用来抵御草原匈奴。

    但怎奈世事无常,秦东出后陆续一统天下,大秦煌煌出世,先王对南山关能抵挡住大秦铁骑毫无信心,终在遗憾中辞世。

    父王继位后,继承先王遗志,向西选择诱杀乌孙昆莫,攻打乌孙各部,将乌孙部落逼往西域,为的便是给我月氏打开西进的道路。

    随后无数月氏商人、王族隐姓埋名向西探路,终两代大王的努力成就此图。

    父王也曾哀叹时运不济,其在位时匈奴被大秦北伐所削,渐露颓意,父王本想提兵北上去此大患。

    奈何天不助我月氏,最后劳师草原只得拉图一部,头曼领兵栖居秦匈边境过冬,来年春便剿灭叛乱,再次一统匈奴,延留至今终成冒顿之祸。”

    托勒托斟酌许久,肃声说道:“大王似乎太过悲观,东部大秦已亡,中原楚汉争雄无力西顾。

    月氏虽败两阵,但国力尚存,如今应对一家匈奴当能战之,胜负也在五五之数。”

    塔塔摇头,起身东望昭武,说道:“当时我也是如此跟父王所述,但父王却说,此图赐我,只是为月氏留下一条退路。

    还言道东胡为何速亡?导致百年家业一朝尽丧,皆因东胡王翰勒亦刺答因怒孤注一掷,只败吉哈良一役便将主力尽殁,国破身死。

    要是他能在弓卢水留下五六万骑,又有哲塔午台此等良臣辅佐,吉哈良败后不愁没有卷土重来之机,何至于此。

    我也言父王,塔塔愿意为月氏血战匈奴,保卫河西家乡,不愿做那临阵逃跑的卑劣小人,却被父王训说糊涂。

    言我母亲有羌族血统,我就算表现的再出众,也当不了月氏太子,或许月氏西迁我才有一丝可乘之机。

    父王告诉我,他留在昭武城是为月氏人挣下面子,而我要忍辱负重,为月氏留下里子,延续月氏人的血脉。”

    说道最后塔塔难抑双眼的泪水,哭的很伤心。

    而托勒托却在想着塔宁诺阿是想借着塔塔告诉自己什么?而什么又是塔塔故事里夹杂的私货。

    思考后,托勒托眼神复杂的望着塔塔,欲戴王冠,前路坎坷,不过西迁对贵霜部来说却是好事,五部西迁能保存实力最大者莫过贵霜。

    托勒托说道:“如今大王健在,太子之位有主,轻易苛求不得。既然大王要为月氏留下后路,那乌孙便是拦路狼,平定乌孙确是首要,伊吾卢城定是要拿在手中。

    明日我大军就能征发完成,后日我便点兵西征。”

    三日后,贵霜六万大军在驼铃声中走入戈壁,扑向伊吾卢城。

    伊吾卢城中,者蔑台正和摩柯末、冥泽翎侯等人看西域胡女跳舞。

    王座上空空如也,者蔑台低王位一阶而坐,摩柯末、冥泽翎侯分坐左右。

    望着部下们饮酒作乐的丑态,者蔑台笑饮着葡萄酒,对身旁的胡姬却不理睬,引来一阵失望的媚眼。

    不一会者蔑台的侍卫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摩柯末、冥泽翎侯身边同样来了人。

    宴会的气氛一滞,随后者蔑台朗声笑道:“好了,都下去吧,该做正事了。”

    胡姬们和诸将恋恋不舍,但他们都知道在这伊吾卢城中,谁才是乌孙人的上宾。

    见无关的人都退了出去,者蔑台继续说道:“想来左右两位相大禄都知道了,月氏人出兵了,而且挂帅的人是贵霜首领托勒托。

    至于托勒托,本王想不需要过多介绍了吧,你们乌孙人应该比本王更了解他。”

    摩柯末和冥泽翎侯两人怎么会不了解托勒托,这位月氏名将可是将乌孙打压的没有脾气。

    上一任乌孙昆莫就是兵败在托勒托手中,才最终被部下反噬。

    见底下的乌孙贵族们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未战先怯,者蔑台笑着打气道:“贵霜的六七万铁骑的确来势汹汹,但那又如何?长途奔袭沙漠戈壁,疲兵尔。”

    见者蔑台浑然不在意,冥泽翎侯出声提醒道:“日逐大王不可轻敌啊,贵霜部在冥泽以西的沙漠里游牧多时,练出来一支骆驼兵,极耐苦战。”

    瞧冥泽翎侯郑重的样子,者蔑台点了点头,肃然道:“哦?骆驼骑兵,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到时候定要见识见识。”

    冥泽翎侯见者蔑台还是不以为意,连忙继续说道:“要不咱们将部族都收拢进伊吾卢城,死守城池,耗死月氏人。”

    摩柯末也是畏惧托勒托的威名,倾向于固守伊吾卢城。

    见两人想保存乌孙国的实力,连一个消息三方都互不信任,能指他们望守的住城?

    再说者蔑台也没指望乌孙集结起来的两三万部族骑兵,加上自己能挡得住托勒托。

    者蔑台的打算是放弃伊吾卢城,在月氏大军出戈壁时能占便宜就占便宜,随后转战蒲类草原等待时机。

    主动让月氏占领伊吾卢城,拉长贵霜与伊吾卢城的补给长线,从而不断用骑兵攻击月氏人的后勤。

    因为者蔑台要的,只是拖住贵霜的兵力而已,至于伊吾卢城的归属,却并不是他看重的。

    但这想法不可能告诉摩柯末和冥泽翎侯,因为他们的家当都在城中,把伊吾卢城说是乌孙现在的首都也不为过,那有劝盟友放弃首都逃命的。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策,剩下的就是怎么诓二人出城了,正好前些天收到了金帐的鹰使来信,者蔑台心生一计。

    者蔑台说道:“两位的谨慎小王心生佩服,但我匈奴和乌孙皆是骑兵多过步卒,善野战称雄,短防守坚城,我军本就势弱,何故取短而弃长。

    三个月前,我匈奴大将军朝鲁在兰山重创了月氏人的东三部主力,使其困守南山关,月氏人不敢出关半步。

    一个月前,我匈奴主力已经渡过大漠,直扑居延泽,现已攻灭双靡主力骑兵,大军强攻月氏人的北山关,不日即破。

    大单于鹰使问我,东北两面大匈奴都已建功,何至于西侧默默无声,小王简直羞愤欲死,两位难道不愿助我雪耻?”

    冥泽翎侯惊讶于者蔑台口中匈奴人的战绩,难言道:“这…”

    摩柯末可没那么好骗,问道:“我等不是不信日逐王所言,但猎骄靡王子将乌孙托付给我等,我等岂能偏信,不知大王能否将鹰使信件借来一观。”

    冥泽翎侯也抬首望向者蔑台,其意不言而喻,这次他站摩柯末。

    者蔑台倒是不在意的笑道:“好,如你等所愿。”

    随后招来侍卫,将鹰使信件交给二人,字是小篆,摩柯末去过咸阳,特意学习过,看懂无碍。

    看完后,摩柯末扶须赞道:“大单于果然雄才伟略,破月氏如探囊取物,匈奴成就大业,我乌孙定附尾翼。”

    见摩柯末同意,虽然看不懂小篆,但冥泽翎侯也不是傻子,去捋匈奴人势头正盛的虎须。

    冥泽翎侯笑道:“如今大单于跃马北山,咱们也得为乌孙挣几分脸面不是,当战。”

    者蔑台拊掌笑赞道:“好!今夜饱食士卒,明日集结马队出城,在戈壁滩寻找月氏主力伏击。”

    打发走了摩柯末和冥泽翎侯两人,虽然明知道他们二人都怀有别样心思,但者蔑台跟他们的所求并不相同,匈奴战事如此顺利的情况下,不愁他们拎不清。

    倒是月氏西迁的事似乎十有八九了,者蔑台给冒顿回了鹰信,汇报乌孙的情况。

    回到右日逐王部,者蔑台立刻集结部族,派人将手中羁押的月氏俘虏全部杀掉,将他们的头颅摆在伊吾卢城外,他要激怒月氏人,让乌孙与月氏的血债再添一笔。

    摩柯末和冥泽翎侯两人得知者蔑台杀人后,脸都黑了,者蔑台这是把乌孙往绝路上逼啊。

    两人赶紧张罗各自地盘上的财货人口,连夜往城外的山上运,深怕月氏人报复的狠了。

    者蔑台对此则不闻不问,直接装瞎,只要二人不死守伊吾卢城,他对乌孙的延续并无太大的恶意。

    倒是右日逐王部让者蔑台有些恼火,在伊吾卢城呆了没多久,本部的匈奴人倒是安乐了许多,迟到归营者数百,者蔑台令人将他们绑在校场上,施以鞭刑惩戒,好好的长了长记性。

    随后者蔑台先配合两人转移财产,随后派哨骑在月氏大军的必经之路上收集情报。

    为了抚慰乌孙人,不至于太苛责,者蔑台将出兵的时间推迟了一天,让城中百姓离开。

    待第二天拂晓,匈奴、乌孙联军近三万骑,旌旗招展的开出了伊吾卢城。

第七十六章 联军突袭败戈壁,月氏合围轻取城

    哨骑在戈壁上来回穿梭,在狼骑训练过的者蔑台对情报收集从不放松。

    哨骑勒马来,报道:“首领,月氏人的前锋军出现在二十里外,大旗千面,兵力估摸在万骑左右,马队中还掺杂了不少骆驼。”

    者蔑台令哨骑再探再报,喊来戎装的摩柯末和冥泽翎侯两人,将哨骑探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在滚烫的沙地上,者蔑台铺开简易地图,说道:“咱们面前的戈壁地界广阔,不是砂砾就是细沙大漠,没有树林容咱们隐蔽,伏击是打不成了,只能突袭。

    前面五里地有一座风吹石山,本王的意思是找一队人马从石山绕路,待我军跟月氏前锋交战时,袭其侧背,只要吃掉月氏人的前锋,咱们从容撤出战场,另觅机会再战。”

    冥泽翎侯见此,抢先说道:“日逐大王兵精,左相大禄兵多,当为主力正面突袭,我部只有万骑,这绕路突袭的累活计,不妨让给我部。”

    眼中犹豫的摩柯末不放心冥泽翎侯独行,刚想出言阻止,便被者蔑台用眼神拦住。

    冥泽翎侯怕两人不许,还特意提议要将儿子留在中军为质。

    者蔑台起身笑道:“右相大禄多虑了,大战在前,岂可留质子挂心,放心的去吧,待本王鸣镝箭出,翎侯出兵突袭月氏前锋侧背即可。”

    冥泽翎侯拍着胸脯说道:“日逐大王放心,且看我乌孙勇士破敌。”

    说着冥泽翎侯调转马头,带领本部打马绕道而去。

    摩柯末见人走远,这才出声问道:“右日逐王何故放其离去,若是冥泽翎侯复投月氏,我等袭击月氏大军时,岂不是多了许多变数。”

    者蔑台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摩柯末,解释道:“昨夜,冥泽翎侯杀了他的月氏夫人。”

    摩柯末惊道:“什么!”

    者蔑台握紧刀把,叹道:“他是一个明白人,月氏夫人听说月氏大军东来,想劝他反投月氏,但冥泽翎侯跟贵霜的托勒托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背叛托勒托的代价是什么。

    而且冥泽翎侯也猜到了月氏人打算西迁,托勒托不会放任他这头两面狼,在如此重要的商路上继续存在,除了跟着我们,他别无选择,也许还能去大漠里当沙匪。”

    此时军前哨骑又报,月氏的前锋军将来。

    者蔑台一勒马头,笑道:“摩柯末,不要再想杂事了,安心作战吧。你我全军压上,突袭月氏!”

    说着者蔑台挂在手腕上的马鞭一抽,胯下的战马跑了起来,摩柯末紧随其后,两万骑兵在戈壁上卷起滚滚沙尘,直扑贵霜前锋大军。

    此次充当贵霜前锋将军的是直支都恩拔,他是托勒托的爱将,身材高大威猛,颇有勇力。

    眼见西边卷起沙尘,只要贵霜哨骑的眼神不瞎,很容易就能发现有敌来袭。

    勒住战马的直支都恩拔眼中泛起凶意,哼道:“果然跟首领猜的一样。来人,将队伍中的骆驼都顶到外侧跪卧,围成木桶状,所有人引箭待命。”

    随着直支都恩拔的命令下达,各部夫长指挥贵霜兵立刻将队伍中的骆驼放倒,随着一声声骆驼不耐的低叫,贵霜的前锋部快速变阵,完成防御。

    者蔑台带兵冲到跟前,立刻被驼阵内的月氏人弓箭招呼,乌孙与匈奴骑兵从贵霜前锋的两翼纵马而过,弯弓将箭雨送入驼阵中。

    本来一见月氏人布驼阵,者蔑台就暗骂要遭,但仔细一瞧,月氏人的简易驼阵根本不似大单于的驼城铜墙铁壁,有形无神,漏洞颇多,月氏人还特地留了骑兵的出入口。

    者蔑台指挥骑兵冲了两波,很快打开了缺口,直支都恩拔带领贵霜兵再抢回缺口,双方厮杀不断,陷入鏖战,

    兴头上的者蔑台,根本没想想为何同样以骑兵著称的月氏人,前锋军中会带了如此多的骆驼。

    在者蔑台率领的主力将直支都恩拔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时,鸣镝箭飞跃天际,冥泽翎侯带领的乌孙铁骑如期而至,一时间三人带兵将月氏前锋团团围住,大军猛攻月氏驼阵。

    虽然绕道的伏兵打了月氏人一个措手不及,但直支都恩拔凭借着自己个人的悍勇异常,轻易十几个壮汉治不住他,硬是将冥泽翎侯借机冲进来的骑兵又赶了出去,联军受挫。

    直支都恩拔守的顽强,让者蔑台有了些许的焦躁,吃不下月氏人的前锋,又耽搁了时间,一旦等托勒托带月氏主力从戈壁中走出来,自己只有逃跑的份了。

    但不甘心的者蔑台心中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此次机会,他一面继续组织人手冲击驼阵,一面骑在马上沿途观察局势,意图借巧劲突破月氏人打造的龟壳。

    就在者蔑台忍不住,想将本部最后的两千骑也要压上一博时,后军的哨骑却突然飞奔而来。

    循声望去,一瞧不是自己派去侦查贵霜主力的哨骑,者蔑台顿时心中一慌。

    只见哨骑满头大汗的勒马,报道:“首领,我军南北两侧都发现了月氏人的大队骆驼兵,皆不下万骑,他们正在快速合围我军,后军左千夫长正在迟滞月氏的骆驼兵。”

    马背上者蔑台瞳孔一缩,暗道中计了,贵霜的主力不可能支援的如此之快,唯一的解释便是,托勒托早就防着月氏大军出戈壁时会遭到伏击,所以月氏前军东来是三头并进,可以互相快速支援。

    至于哨骑起先没有发现另外两路,一则是没料到托勒托的计策,另一则便是南北两路的月氏骆驼兵不走寻常路,走在沙脊上,正常人谁会放着大路不走,走险路。

    就在者蔑台寻思时,殿后的左千夫长已经溃败了过来。

    他立刻命令道:“让部族向我的帅旗聚拢,不要管月氏人了,趁着月氏人的包围圈没扎紧,咱们要撤。”

    “嗨。”

    理清头绪的者蔑台喊来冥泽翎侯与摩柯末,他扯住缰绳,治住躁动不安的战马,当机立断的说道:“咱们上当了,月氏人的骆驼兵已经在合围我军,趁着如今他们兵散,咱们合力冲出去。”

    两人闻言一望身后,南北两侧尘土遮天,两人立马从突袭月氏前锋的兴奋变成了惊惧。

    者蔑台一抽战马,大喝道:“跟我走!”

    两人立刻带乌孙骑兵跟着者蔑台往北突围,合三万骑兵猛冲月氏人的北侧骆驼兵。

    望着面前移动的骆驼洪流,者蔑台终于明白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他们人数虽多,但根本冲不开骆驼队。

    月氏人将披甲的骆驼首尾相连组成驼墙,死死顶住北逃的联军。

    驼墙的另一侧月氏弓箭手张弓搭箭,将迟滞的匈奴、乌孙骑兵逐一点名。

    者蔑台等人勒马急着转圈圈时,被月氏弓箭手射了一箭在肩,好在有皮甲护着,箭头没扎进肉里,但这一箭险些让者蔑台掉落坠马,好在被随身侍卫及时救了起来。

    咬牙拔下带血的箭矢,者蔑台眼露狠意,带着肩痛将箭矢放进箭筒,意图待日后报仇雪恨。

    托勒托作为战场中的好手,可不会放任联军轻易北撤,随着令旗角号的传信,各部月氏骑兵加快了脚步,快速合围联军。

    处在边缘位置的乌孙骑兵,被月氏骑兵快速分割包围。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月氏骑兵,乌孙骑兵眼露绝望,战心皆失,被月氏骑兵冲垮阵线,随之而来近战的斧砍刀凿,纷纷惨死在马下。

    本来被围的直支都恩拔见联军退去,怒火冲天的他率人跳上战马,打马参与到围堵者蔑台的战阵中。

    月氏人的包围迅速缩小,在这情急时刻,作为主帅者蔑台也是急的满头大汗,突然他望见有流矢射断了骆驼之间连着的绳索,箭矢射在了一头骆驼的眼睛上,疼痛令其发狂,在这头驼的带领下,月氏的驼队出现了混乱。

    战况紧急,驼队另一侧的月氏人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单凭人力终抵不住大牲畜突起的性狂。

    者蔑台见机立刻吼道:“砍断骆驼相连的绳子,射雕手射头驼!”

    只见在队友保护下,射雕手纷纷跳下战马,抬弓而射,带血的箭矢飞入头驼眼中,头驼瞬间狂暴,引发骆驼队暴动,连带着身后拽缰绳的月氏人也吃了亏,被发狂的骆驼踩死数人。

    者蔑台眼见有用,连忙让侍卫中的几个蒲类好手和侍卫长骑马靠了过去,冒着月氏人的箭矢,挥刀砍断骆驼相连的绳索,反复努力下,移动的骆驼墙终于被打开了口子。

    冥泽翎侯与摩柯末有样学样,随着陆续的搏命,联军终于冲过骆驼墙,再砍杀开挡路的贵霜兵,不做久留的联军立刻打马向北撤去。

    至于没能及时逃出月氏包围圈的乌孙骑兵,则被后续托勒托率领的贵霜主力包了圆,联军折了万余骑。

    直支都恩拔追杀了一路,热燥的满身是汗,直到收兵的角号久久不散,这才闷闷不乐的骑着马,带兵驱赶着乌孙俘虏返回。

    托勒托见爱将不高兴,打趣道:“我家老虎可是没战过瘾?”

    直支都恩拔跳下战马,摇头哼道:“没能为首领和王子将冥泽翎侯那老小子的头提回来,不过瘾!不过瘾!”

    托勒托笑着摇了摇头,他此次的目的,可不是宰了反复横跳的冥泽翎侯,而是西域的门户重镇伊吾卢城。

    托勒托转头望向塔塔说道:“刚战了一场,我要收拢骑兵和散落受惊的骆驼,王子带着直支都恩拔和后军,突袭伊吾卢城吧。”

    “嗨。”

    塔塔感激的望了一眼舅父,乌孙主力被破,残兵北逃,如今的伊吾卢城与空城无异,托勒托这是送了自己一份得城大功。

    当塔塔带领月氏大军赶到伊吾卢城下,城中的乌孙牧民十去七八,城门一推而开,乌孙人送给了月氏一座空城。

    待托勒托赶到伊吾卢城,在城头蹙眉的他很快察觉出了不对。

    没有了周边乌孙部落的供养,月氏在城内的驻军等于失去了就近的后勤补给,从贵霜运来的牛羊怕是要多走坎坷,可惜托勒托没有的选择,这条西迁后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喊来传令官,托勒托向昭武城报捷,希望月氏能用此胜,洗去笼罩在昭武城头上连败的阴霾。

第七十七章 困关犹疑月氏迁,出使反间换大将

    者蔑台带人逃出了月氏人的包围与追杀,除了沿途必要的收拢各部残兵,其余在路上不敢多逗留,一直撤到了蒲类草原暂作休整。

    经此一役,短时间内者蔑台和乌孙是无力发动万人规模的战斗了。

    话分两头说,匈奴在西域受挫,但在北山关前,匈奴大军的进攻却如火如荼。

    在车寻的指挥下,匈奴大军不停的攻打北山关,抛石机的石炮砸的关内没有一块好地。

    车寻还时不时的搞夜袭,正面催大军吸引月氏守军注意,令矫健者僻静处用绳索沿着关城攀援而上,打守军个措手不及。

    有次夜袭者在关墙上甚至站住了脚,但终归人数太少,月氏的支援先到一步,匈奴的攻城部队又被打了下来。

    夜袭的效果是显著的,月氏上到大将剌失阿为了防备不测,直接住在了关楼里,就近指挥防御,下到士卒一刻不停的绷着弦,睡觉都得睁只眼,深怕匈奴人趁夜摸上来,北山关内的月氏人,被疲兵之计折磨的欲仙欲死。

    匈奴的炮灰部队又一次扛着云梯发起冲锋,再被关墙上的月氏弓箭手用箭雨送回家,反反复复直至日落。

    车寻作为前军主帅,冒顿并没有给他定目标,所以车寻只是不停再给关内的剌失阿施加压力。

    后方的金帐内,冒顿却不是在为北山关破不破烦恼,因为者蔑台的信到了,同时也将月氏可能西迁的消息,摆到了匈奴的诸位高层面前。

    诸王诸将齐聚帐内,冒顿心中也拿不定主意,疑惑的问道:“月氏真的会放弃河西故地,西迁西域吗?”

    帐下赵炎扶着短须蹙眉思索,各部首领将军各有所思。

    倒是柯世列先开口说道:“大单于,右日逐王策反了乌孙,得了伊吾卢城,月氏昭武王城立刻调托勒托起贵霜兵伐之,似乎有些急躁。

    要知道托勒托本驻防北山关防线,其本人更是月氏名将,北山失托勒托如失一臂,月氏王城岂能不知,此一疑也。

    论国力我匈奴胜乌孙千里,月氏岂有不顾北山若破,昭武有肘腋毙命之忧,而劳师国外消乌孙小疾,如此轻重颠倒,宛如秦伐阴山,我军不顾阴山心头,反而出兵攻打东胡,此二疑也。

    依臣看,若是月氏有意西迁,这疑惑便都解释的通了。昭武调托勒托平叛乌孙,实则是为了伊吾卢城,此城是西域的门户之城,谁拿此城谁便拿到了进入西域的钥匙,月氏西迁肘腋在此。”

    冒顿望向赵炎,赵炎说道:“常言故土难离,臣观月氏百万之众若想同心西去太难,也许月氏人只是向西留一条后路。”

    这次冒顿知道赵炎的想法也许被农耕思想限制住了,月氏虽然定居,有耕作,但骨子里还是游牧脾性,迁徙草场,躲避强敌是游牧思想里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了不显得金帐只剩下一家之言,冒顿又出声问道:“左右两部的意思呢?”

    右贤王都也该说道:“月氏尚有北山可托,四部骑兵可用,此时西迁,怕是学草原上的兔子打洞,想多留一个窝。”

    右谷蠡王德努阿却说道:“者蔑台那小子说贵霜都肥成小王庭了,塔宁诺阿再蠢,也不会放贵霜一家在西部独大,不然昭武城如何统御月氏,能有西迁的传闻,根源必在月氏的昭武王庭。”

    阿尔斯楞蹙眉说道:“什么地上扎什么根,月氏扎根河西上百年,部族开花结果,没道理会在国力尚存的时候,西迁西域,除非他们发现了比河西更好的牧场。”

    西域这个一直在中国人心中神秘的地方,此时对匈奴来说同样神秘。

    显然冒顿虽然知情,但在他心中河西的地位要比起西域来说,更符合此时匈奴的利益。

    最后冒顿决定搁置月氏西迁的议题,转而说道:“月氏西迁的事容后再议,月氏人一时半会还跑不了。

    如今北山关已经攻了三天,剌失阿躲在北山的龟壳里不出来,我们也进不去,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漠北草原此时已经落雪了,要是月内攻不下北山关,就得等年后了,到那时北山关在谁手中,谁就能获得战场上获得的主动。”

    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金帐,冒顿就知道问计这帮人没啥用,比起想这些事情,他们更愿意撒血战场,聊计谋看来还得找文化人。

    冒顿望向从前线赶回来的车寻,问道:“先锋官攻打北山关几日,可有所获?”

    车寻说道:“大单于,例来攻坚必需十数倍之兵,围攻日夜不缀,耗其兵力器具,方有机可乘,否则大秦就不会以函谷一关御六国百万之兵,而六国止步关前。

    单于不想损耗部族人力硬攻北山,当攻心为上。”

    冒顿拊掌笑赞道:“好一句攻心为上,本单于也正有此意。”

    望着帐下饮酒的赵炎,冒顿转手点名道:“左骨都侯为何久久不语?”

    赵炎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知道冒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说道:“大单于,月氏修了多年的北山关,岂能因人力而废,臣去车寻将军的前线观察过,月氏守将在关头调度有据,是个知兵的人,硬攻坚城的代价我想各部都有顾忌,用计为上。”

    冒顿眼神转动,问道:“你是想学大秦使反间计,离间月氏君臣,让月氏主动换将?”

    赵炎干咳两声,话说打人不打脸,论此时谁受反间计毒害最深,唯我大赵啊,长平换廉颇,自毁长城李牧,桩桩件件尽皆青史留名。

    忍着心中膈应,赵炎说道:“剌失阿战败在前,在塔宁诺阿心里的地位必然已经动摇,此时若是昭武再有风动,月氏朝堂上不会不起波澜。

    待月氏王心中起疑,我们再主动求和,那时月氏必然以为我等被困北山关前,有北去之意。

    剌失阿是守成老将,月氏年后必定打算反攻居延泽,将我等赶回草原。

    若是我等让月氏提前换上求战之将,借其求功之心,北山可破。”

    冒顿眼神变换,问道:“那么,谁才是月氏的赵括呢?”

    赵炎暗瞪冒顿一眼,出声说道:“月氏的新太子护涂何如何?”

    冒顿呢喃道:“护涂何?”

    听起这个名字,昭武往事又袭上心头,冒顿不禁握紧拳头,随后又缓缓放开。

    当年护涂何因败于匈奴而对自己耿耿于怀,如今似乎可以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冒顿点了点头,望向自己手下最知月氏者柯世列,问道:“怎么样右骨都侯,可有胆量替本单于出使昭武城,为大匈奴除去北山关喉?”

    柯世列起身扶胸,眼露决绝,铿锵道:“臣为匈奴何惜此命,月氏如今处处受挫,量他们也是无胆害我。”

    冒顿拊掌笑道:“果然是纵横大才,本单于再予两百屠耆亲卫听用,留作沿途保护之责。”

    柯世列接过节杖,带人出使月氏,为此车寻还停止一天攻打北山关。

    剌失阿见匈奴出使,也不敢怠慢,用绳子将文书钓上来,直送昭武城。

    三天后送来回信,塔宁诺阿同意谈判,柯世列被月氏人放下来的箩筐吊上北山关,随行的侍卫却只允许带十名,柯世列只好将其余亲卫遣散归部。

    匈奴使团在前往昭武城的路上,但贵霜部的报捷信快人一步。

    塔宁诺阿接到捷报,千年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赞道:“看来还是塔塔和托勒托有托国的担当啊,戈壁一战斩乌孙、匈奴联军万余骑,攻占伊吾卢城,这才是我大月氏的良驹之才。

    丞相,着各部犒赏贵霜此次西征的将士。”

    吉雅丹上次吃了亏,这次明显稳健了许多,躬身应承道:“老臣恭喜陛下,犒赏之事会责令各部尽快施为。”

    处在同殿的护涂何难掩心中阴霾,几个弟弟在部族的发展,似乎过于好了,导致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却没有什么拿出手的战绩了。

    这时侍卫来报,匈奴使团到了。

    有着贵霜在伊吾卢城的胜利,凌格奇提出来的集结三军之力,在北山关跟匈奴人决战的契机似乎已成。

    护涂何上前出声道:“父王,如今西边贵霜大胜,东部南山关固守,我大月氏已有余力回击匈奴。

    匈奴来使无非恶言恶语,不如斩了匈奴使节的头颅,来回敬冒顿攻我双靡之仇。”

    王座上塔宁诺阿默不作声,好像在考虑此行的利弊。

    凌格奇出声道:“大王不可,匈奴使节前来,乃是北山报备,昭武点头,如今朝堂不问而斩,何以数十人之命,竟败我月氏百年国信,日后那国敢再使月氏?

    若是大王不愿见,打发匈奴使节走即可,何必累自己声名。”

    塔宁诺阿颔首说道:“既然这样,见见也无妨。”

    望着传信而去的侍卫,护涂何心中淤气难出,咬牙退回了原位。

    持节的柯世列走进大殿,施礼说道:“外臣柯世列,拜见月氏王。”

    正坐的塔宁诺阿肃然问道:“匈奴无故袭我居延、弱水两处大营,北山战酣,今冒顿派使节前来,所为何事?”

    柯世列抬首正声道:“我家大单于有言,当年质子月氏,受尽欺辱,今日攻克弱水下游,只为回敬当日月氏的无礼,得月氏应当赔付我匈奴之地。

    如今北山关以北皆是我匈奴健儿雄驹所组成的铁骑,我家单于体谅惜月公主出塞之苦,不忍两国再生龌龊。

    提议两国罢兵止戈,以北山关为界,北山以北划归匈奴治下,北山以南为月氏国土,单于和大王约为兄弟,自此两国无争,恩怨尽散。”

    护涂何站起来喝道:“冒顿凭什么跟我大月氏讨价还价,弱水流域本就是我月氏人的牧场,匈奴袭我边境,杀我子民,岂是冒顿一句话就能揭过的道理,月氏与匈奴乃是驼马之争,究竟是骆驼走过沙漠,还是马驹倒毙戈壁,胜负还未分呢。”

    图里也是不依不饶,喝道:“既然你们匈奴人敢冲进月氏人的羊圈,那就应该想想,明日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宿营地。”

    .....

第七十八章 朝堂上首领激辩,太子府起意争帅

    不理群情激奋的月氏众臣,柯世列望向王座,直视塔宁诺阿。

    塔宁诺阿肃然的脸上难见喜怒,带着玩味说道:“若是本王允若何,不允又若何。”

    柯世列正声道:“若是大王允诺,则两国罢兵,匈奴大军北返草原,两国止戈。

    若是大王要战,我家大单于也不是轻易畏惧之人,那就让长生天来抉择匈奴与月氏,究竟是谁,能站在河西明日的土地上。”

    塔宁诺阿笑道:“发情的马驹子敢咬人,倒是有点意思。”

    老谋深算的吉雅丹见塔宁诺阿笑谈,猜出是其不愿意立决此题,不失时机的上前说道:“大王,匈奴使节远来是客,谈论的又皆是国事,岂可轻决,还是请使节先去驿馆小住两日,来日方见分晓。”

    塔宁诺阿果然接声道:“匈奴使节远来昭武,我月氏也不吝饭食,且先住着吧。”

    柯世列再次施礼,说道:“外臣客随主便,希望匈奴月氏两国能和平止戈。”

    说完柯世列转身出殿,不做停留。

    之后的几天内,昭武城中便出现了神勇的太子郁郁不得志,其实是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而剌失阿的风评直转急下,传他只是龟缩在北山里面的黄羊,早已经被匈奴人吓破了胆,云云。

    柯世列走后,月氏朝堂群情激愤,为表忠心的众臣纷纷出言。

    “大王,不能与匈奴人讲和,我四部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大王,我等誓死要收回来祖宗之地。”

    “大王,不能和,战!”

    .....

    塔宁诺阿动身斜靠在王座上,让自己老迈的身躯能略感舒适点,扶着额头问道:“吉雅丹,匈奴人说的,你怎么看?”

    吉雅丹规矩上前,说道:“大王,依老臣看,匈奴人是想北归草原了。

    按时节来算,往年这个时候漠北草原应该已经落雪。冒顿不率兵北返,待草原上来了大雪,野外宿营定不如关内舒适,士卒、牛羊大量冻毙是必然的事情,此刻他应该比我们急。

    冒顿着急回草原过冬,北山关最多再撑半个月,匈奴大军将自去。

    匈奴来使,就是为了借机讹诈我等,依老臣看冒顿是被前面两场胜利冲昏了头脑,视我月氏为无物。”

    眼中清明的塔宁诺阿出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吉雅丹继续说道:“假意跟匈奴人谈和,拖些时日,钓着冒顿,咱们借机调动骑兵,待匈奴大军北还时,匈奴能偷袭居延泽,我们也能反过来突袭北撤的匈奴人,到那时北归心怯的匈奴人可不会有几分战心。”

    吉雅丹见机改变了自己分而守的策略,转而支持落雪前跟匈奴人打一场。

    塔宁诺阿又望向凌格奇和图里,显然老王要他二人必须表态。

    凌格奇思虑后慎重的说道:“既然我月氏有心战之,不若出重兵,倾举国之兵!由北山关至居延泽,一路将匈奴人斩尽杀绝,第二年再出兵扫荡草原,彻底绝了匈奴人的种。

    我军有弱水运粮,大军粮道当无忧。”

    见凌格奇鼓动提前跟匈奴人决战,图里则冷笑着说道:“河水每年都要封冻,就算今年不冻也会有冰,根本行不了几日船,要是大军征战在前,河水封冻无粮可食,凌格奇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我月氏难道要学东胡人,一战将河西都送给匈奴人吗!我绝不会同意此策。”

    图里居然此时跳出来,报复自己前日鼓动塔宁诺阿削藩。

    凌格奇起身急道:“河流封冻就用驼马,用人力,既然要战,就倾尽国力,冒顿连胜两场心气正高,不会轻易选择北逃,趁着匈奴人北还心怯,咱们用重兵优势彻底打垮冒顿。

    此役最差也能重创冒顿的单于庭主力,让匈奴重归内乱之中,我月氏缓年再从容击之。”

    图里站起来针锋相对,哼道:“这是什么时节了,就算你打赢了冒顿又如何?定是惨胜!寒冬大雪来,这些运粮的驼马能剩下几成,部族牧民要累死、冻死几成,胜了匈奴,月氏国跟着也完了。

    况且冒顿会乖乖跟兔子一样等着你宰?匈奴人屁股底下坐的都不是战马,是绵羊不成?匈奴人要是不战而撤,丢下来点小部用营地迟滞我军,大雪来了,你撤不撤兵?

    哼!何必用我月氏国运赌博,胜了成就你凌格奇的名声,我月氏诸部受灾,败了月氏国都没了。

    不同意,我图里决不能任你祸害月氏。”

    面对图里的人生攻击,凌格奇气急,怒道:“你!”

    见殿下二人争斗,塔宁诺阿出言分开两人,急战与缓战月氏朝堂争论不休。

    老王心里同样对凌格奇的大决战不感冒,半个月集结举国之兵,跟匈奴人仓促决战,太过冒险了些。

    护涂何趁机说道:“父王,两部首领都是为月氏着想,既然昭武倾国之兵难聚,不如少派些兵卒,如此就算河水封冻,我部族牧民也能用畜力支持一二,总不至于令前线断粮。

    儿臣愿亲自率兵前往北山关支援,若能突袭冒顿,儿臣必不手软,但若雪落太早,儿臣固守北山,扎好营盘,待来年大军至,再与匈奴人决一死战。”

    一听太子的折中之策,凌格奇立即喊道:“大王,要么倾国一战而亡匈奴,要么就和谈罢兵,待来年。若是只派万余骑,一旦大意被围,难有活路,何必让我月氏男儿,被冒顿一口口吃掉,大王。”

    护涂何眼中闪过狠意,心中恨意更甚,什么大意被围,难有活路,自己作为月氏太子,难道在你们眼中如此不堪不成。

    最终塔宁诺阿决定道:“好,吉雅丹先跟匈奴使团谈着吧,为我大军调动,赢得时间。至于大军主将之事,本王自有安排。”

    “嗨。”

    本来塔宁诺阿是等来年准备好了再跟匈奴人作战的,如今突然要提前,有些犹疑的他派人去询问了北山关的剌失阿。

    剌失阿言词诚恳回信给塔宁诺阿,认真的分析了局面,匈奴人能打出来如此凶猛的进攻,怎么可能北撤时不做防备。

    北山关一天内数次受到匈奴人的猛烈进攻,连日苦战让关内的士卒身心俱惫,更何谈出关决战。

    关下的匈奴主将指挥攻城部队进退自如,关上的滚木礌石消耗巨大,尤其是箭矢,北山关内多年积累起来的箭矢已经快告罄了。

    最终剌失阿跟凌格奇的判断一样,都是先借助北山关消耗匈奴人的锐气,待机集结重兵与其决战。

    前线大将与朝堂上的建议相左,塔宁诺阿泛起了难,面对剌失阿说起的困难,老王心里渐渐生出戾气,剌失阿已经不如当年有用了。

    休朝后太子府,护涂何正和余丹阁、多亚尔讨论着朝堂上的局势,此时多亚尔已经爬到了太子侍卫长的位置,比起以前简直是登堂入室。

    提起冒顿,多亚尔立马来了精神,没有城门折辱冒顿,赢得护涂何的欢心,他不会爬的如此之快,冒顿受辱可是他幸运的开始,毕竟多亚尔自认为对付冒顿他有经验。

    护涂何不满的说道:“父王被剌失阿那个老狗欺骗,迟迟不肯出兵,再过些日子,冒顿带兵北撤,我们想出兵也会受雪天影响,取不得什么像样的大胜了。”

    闻言多亚尔连忙恭敬的说道:“太子,既然剌失阿影响了大王的决策,那我们为什么不联合丞相将他换了呢?换上咱们的自己人,又或者太子代替大王亲征,咱们也好借机在大军中扶持一批人才,为日后提前做好准备。”

    护涂何眼露疑惑,说道:“换将?剌失阿侍奉我月氏王室二十余年,可谓劳苦功高,本太子年幼时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他可是父王的忠实拥趸,朝堂上你见谁掌握过两万以上的王庭骑兵,唯剌失阿一人尔,父王决不会轻易同意将他从北山关上撤下来。”

    多亚尔见机又说道:“太子,正因为如此,剌失阿才老了啊,没了年轻人的锐气,打仗靠什么?就是锐气,难道我月氏还靠老人打仗不成。

    就算大王再信任剌失阿,难道还能比的过父子?只要太子执意请战,大王不会不允的。

    太子,塔塔王子在乌孙已经先胜一仗,对大王立储的杂音立马就窜了出来,这几日在朝堂上是从未间断过,主人,上头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我月氏首重军功啊。”

    “这...”

    见护涂何犹疑难决,余丹阁不愿意让多亚尔专美于前,劝道:“太子,今日昭武城内的传言可知?”

    护涂何蹙眉问道:“不会又是本太子的府事被散落出去了吧。”

    余丹阁摇着头说道:“这次底下这帮牧民都在为太子鸣不平呢。

    皆言太子大才,只是欠缺一飞冲天的机会,而剌失阿只不过是一只躲在圈里的黄羊,面对篱笆外的匈奴狼,只知道低鸣发抖。

    牧民们这是在呼唤带领月氏走出失败的英雄啊!而这个英雄只能是太子,民意如此,太子何故犹疑。”

    眼神闪烁的护涂何不信道:“果真?”

    余丹阁伸手一指府外,信誓旦旦的说道:“太子要是不信,可派人出府一问。”

    在二人的劝说下,心中犹疑过尽去的护涂何决定一试,换掉剌失阿,只要自己在冒顿北归时打个胜仗,一切的怀疑都会消失。

    待明年自己肯定还会是北伐收复失地的首选,只要将匈奴人赶出居延泽,他的威望将无人能敌。

    护涂何拍板道:“天命在我,本太子当顺民意,争得帅位。”

第七十九章 多方力北山换将,烦心多冒顿愁粮

    望着在赌场尽兴了的多亚尔带着大包小包离开了,柯世列动手合上了窗。

    待倒上一杯温酒,刚坐下没一会,赌坊的粟特老板便躬身走了上来,恭敬的说道:“右骨都侯,多亚尔并未起疑,言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月氏太子已经着手准备争夺正北山帅位,按约我们付给他一半马头黄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不过,多亚尔真当我们是大粮商,似乎有意想在北山粮中再插一手。”

    柯世列颔首朗笑道:“贪心不足的鼠辈尔,不去管他。将护涂何推上北山帅位,也是为他主子的地位稳固着想,应该无大碍。此事办的不错,事后我会上报大单于为你们请功。”

    粟特老板笑呵呵的说道:“劳烦右骨都侯将功劳都报给朗克尔斯吧,没有我那侄子的帮忙,我也不可能在昭武城经营起来这份产业。”

    柯世列摆手说道:“我只管报功,其余的要看大单于示下了。

    倒是你这个赌场此事过后怕是开不下去,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月氏吧。”

    满脸大胡子的粟特老板面露不舍,但还是应诺,连夜带着家人收拾东西,奔西域了。

    被说动心的护涂何开始发动手里的力量,私下里联络起来朝堂上的各部势力,作为文臣之首吉雅丹府上定然被其送上了豪礼。

    望着满庭院琳琅满目的礼物,吉雅丹斜坐在软榻上不为所动,反而是随手拿起矮案上的玉壶,慢条斯理的将葡萄酒倒入杯中,伸手端起玉杯,小口呡着。

    一旁的小王子脱脱暗自称奇,礼物中有几样东西他都颇为心动,大哥这是为了当北山主帅,下足了血本。

    脱脱的表现自然看在吉雅丹眼里,他随口说道:“王子可是觉得院中有喜爱的,不妨拿几件回去,慢慢把玩。”

    脱脱毕竟年纪还小,果真上去拿了两件,待拿第三件时又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适可而止。

    得到心爱的礼物,脱脱觉得吉雅丹心情不错,这才开口试探着问道:“老丞相是属意帮大哥替了剌失阿将军?”

    吉雅丹闭上双眼,似乎还在回味酒味,顿了顿问道:“帮如何?不帮又如何?”

    脱脱见吉雅丹考量他,想了想说道:“帮,大哥将在军中笼络一批人,若是能再打几场胜仗,太子之位必然稳固。不帮,则会恶了太子,大哥的心眼可不大。”

    吉雅丹反问道:“那你想老夫帮还是不帮?”

    脱脱张口直言道:“不帮。”

    吉雅丹睁开眼,望着脱脱笑问道:“哦?为何?”

    脱脱毫不避讳的说道:“太子稳住了地位,他就是下一任大王了。”

    吉雅丹摇了摇头,叹道:“你不想护涂何当上大王,就更应该帮他。”

    脱脱惊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吉雅丹不慌不忙的端杯呡了口酒,解释道:“因为王子只看到了太子胜,但却从未想过太子会败。护涂何嫡长子,母族又强,在昭武城他能犯错的机会太少,而帮他的人太多,只有离开昭武,才能闯祸不是。”

    脱脱颇为不信,说道:“匈奴人着急北归,我军偷袭,岂有不胜的道理。”

    吉雅丹重新闭上眼睛,嘴上却解释道:“兵事,谁又能说的上呢,毕竟一年前,我说大秦会亡,就连匹夫奴隶都会嘲笑于我,而今大秦真亡了,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诡道的兵事。

    老夫会帮太子替换剌失阿,至于后续,就看太子自己的本事了。

    胜,则如他所愿,败,则怨不得旁人,毕竟任何部族的王,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出不来,部族也差不多该亡了。”

    听此事居然是五五之数,脱脱颇有点不甘心的问道:“丞相,难道就没有让太子必输的局吗?”

    吉雅丹缓缓摇了头摇,说道:“这世上从没有必定的东西,尽力而为罢了。

    行了,老夫累了,王子还是下去好好学习骑射去吧。”

    “嗨。”

    脱脱带着些许不甘心走出了丞相府邸,但出身低微的他对事物往往敏感,府中连关门的下人见他,眼中都尽是蔑视,咬咬牙脱脱走远了。

    第二天王城侧殿内,吉雅丹在服侍老王处理完政务后,两人用餐时,吉雅丹借机开口说道:“大王,最近昭武城中有一传言,言剌失阿将军已经被匈奴人吓破了胆,不敢出关一步,匈奴人似乎更怕另一个人。”

    塔宁诺阿嚼着细嫩的羔羊肉,笑问道:“哦?是谁?”

    吉雅丹颇为认真的答道:“太子。”

    塔宁诺阿笑着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护涂何?笑谈尔。”

    而吉雅丹却继续说道:“大王,但老臣觉得,或许真是如此。太子曾让冒顿跪在城门口受尽奚落与侮辱,冒顿看见太子绝不会保持一颗冷静的心,而月氏需要有一颗急躁复仇心的冒顿。

    到那时,他就会因急犯错,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击垮冒顿的心理防线,借机吃掉他的部族,月氏大事可成,毕竟冒顿已经帮我们将草原都犁清了。”

    吉雅丹走了,但老王的心却乱了,也许剌失阿果真是老了。

    隔日的朝堂上,护涂何一上来便跪倒再地,请求出战北山。

    除了凌格奇依旧固执的反对,朝堂一面倒的支持换帅北山。

    塔宁诺阿眼见太子能联络起来如此多的朝臣,心中倒是有几分欣慰,总算是知道用脑子了。

    此时要是他再不答应,太子在朝臣中必然无法立足了,料想月余就要落雪,北山坚固换将也无大碍。

    有了想法的塔宁诺阿命令道:“封太子护涂何为北山大将,代本王出征匈奴,领王庭五万骑兵支援北山。

    吉雅丹酌情调集部族奴隶、驮马、船只运送粮草。

    剌失阿久守北山,劳苦功高,让他来昭武城休养,留作明年大用。”

    “嗨。”

    昭武各方调动自然瞒着驿馆里的匈奴使团,但柯世列已经通过信鸽和商队双保险,将昭武换将的消息递了出去,如今就看月氏人想拖到几时才会放他北归了。

    匈奴大军在原来的月氏双靡部族大营以南另起一营,除了车寻率领的前锋军还在攻打北山关,匈奴主力尽皆在此休整,除了平常的训练,士卒们闲暇之余又将当年在吉哈良大寨玩耍的马球搬了出来。

    而冒顿却避清净,在弱水岸边搭起了小摊,冒着初冬的凉风,做起了垂钓的渔翁。

    闲来无事的赵炎哈着手来找冒顿,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冒顿身边问道:“李兄在想什么?可是再担忧右骨都侯出使月氏会遭到不测?还是怕换将之策不成?攻打北山再起波澜。”

    本想独自静静,熟不料又被赵炎找到,摆弄着钓竿冒顿说道:“只要塔宁诺阿还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对柯世列动手,他敢打匈奴的脸面,就知道我会加倍还回去。至于换将之策不成,无非明年再寻他法。

    我在想的是东线战局,朝鲁跟我们遇到了同样的硬关,他本族兵少,难压西羌众军,班图泉虽然代我跟羌人结盟,但与狼为伍,无肉食钓着,怕是轻则生出龃龉,重则有羌人与月氏联手,覆灭我东路之危。

    西线的者蔑台也不轻松,他只有本部千余之众,就算如今乌孙助我,但定不能敌如今小王庭般的贵霜,我军暂时无力西顾,我在想不如否了西线,力图截住东部月氏为上。”

    赵炎顿了顿,说道:“看来李兄还是受了月氏有意西迁的影响。

    朝鲁将军例来稳重,轻易不会与羌军生出龃龉,金帐不若给他全权,再修书一封言明利害,许其自决。

    月氏与我抢夺羌人,无非利大利小,许诺其祁连山以南、兰山谷底、就连陇西都可以择机许给羌王,以做稳住东线之局。

    西线本就兵弱,难敌贵霜,只要右日逐王稳住乌孙,就已是大功一件,有乌孙在后,贵霜想动,必分兵。

    依我看最终还是要匈奴主力发力,若是北山关易手,昭武王庭必震,月氏定然不敢轻易调兵往东,贵霜的主力也必然不得西顾。”

    冒顿叹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如此一来,今年就必须要将北山关拿下,明年必定要动员更多的部族骑兵随军,来应对月氏的决战了。”

    赵炎接言说道:“人员我们还可以再征,但粮食的问题如何解决?河套之粮要转运千里,人畜之力难支十数万人之战,一旦月氏耗我,战局陷入僵持,大军恐无粮可食啊。”

    冒顿将钓竿插在河滩上,起身活动手脚,说道:“我已令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带领黄、白两部狼骑,以及伤患,提前出发返回草原,以减少北山前线的粮食消耗。

    待明年两部补齐缺员的狼骑返回,他们可以多押运些粮秣回来,以解燃眉之急。”

    能找到冒顿的痛点,赵炎从不手软,说道:“去除伤患,节约粮食都是杯水车薪,李兄如年底无法解决粮秣之患,明年要战,恐怕难成,春夏部族入不敷出,待牛羊肥,时机以过,不若缓一年再战。”

第八十一章 连陷营军中多常胜,消顾虑大军预出关

    待拂晓多亚尔打马得胜归来,将俘虏的人头从马脖子上解下扔在地上,随后又将一面帅旗扔在地上,趾高气扬的哼道:“诸位将军,点点吧。”

    有个不信邪的北山千夫长上前翻着一看,瞅了半天并不是冒功,最终无奈的肯定道:“是经常攻打北山关的那面帅旗,俘虏的衣着也对。”

    多亚尔跳下马,仰着脖子,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说道:“太子,小人忠心换胜,幸不辱命。”

    护涂何大笑道:“好好好,本太子要上奏昭武,为你请功。”

    正在此时,却听北山左大当户古尔德芦出声问道:“太子,为何攻破匈奴的前锋大营,我军才得首级百余,要知道匈奴人的前锋营多日交手下来,估摸也有两三万之众。”

    护涂何望向多亚尔,显然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多亚尔浑然不在意挥挥手,说道:“夜里难追,那些怯懦的匈奴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我军一露面吓得他们拔腿就跑,三窜两窜便没了影子,首级自然少了些。

    今夜烧毁了匈奴人的前锋大营,也算为我月氏先前的惨败挽回了些许面子,若是今夜多带几万强军,我必然追击不舍,到那时斩获必然颇多。

    难道诸位将军见不得小人能胜,故意针对我等有功之士?”

    见多亚尔将火引到了古尔德芦身上,右大将合猎虎出声解围道:“刚刚哨骑来报,匈奴人在前锋营后,还有一营,我等不若派兵再攻。

    匈奴人善设伏兵,不若派遣千余骑进入西部大漠警戒,我大军正面攻打匈奴营地。”

    刚胜了一场北山诸将就有靠过来的意思,护涂何满意的笑赞道:“这才有点我月氏男儿的勇气嘛。多亚尔,你先休息两日,将养好精神,待三日后,本太子给你两万骑,再派五千骑兵给你看住后路,你可以放心的攻打匈奴营寨。”

    “嗨。”

    三日后,多亚尔果然带着月氏两万大军出关,攻打匈奴的第二营。

    丘力哲哲指挥乌桓骑兵守住半日,下午便弃营而走,多亚尔当天再下一营。

    眼见战事如此顺利,多亚尔有些忘乎所以,瞧着看后路的北山左都尉什么都没捞到,多亚尔借机将他奚落了一番。

    回到北山关,多亚尔已经察觉出匈奴人战力不佳,士气低下,建议护涂何再攻匈奴人的后续营寨。

    吃到了甜头的多亚尔还不让北山守军喝汤,扬言后路自有安排,绝了这帮看不起他的北山军,在自个屁股后头混功的心思。

    合猎虎见多亚尔跋扈,也乐得见他被匈奴人包饺子,纷纷闭口不言,坐等看好戏。

    隔天多亚尔又带兵攻打第三营的伯尔班尼,为了更真实的打败仗,伯尔班尼带人出营跟多亚尔的月氏骑兵对射了一阵,先是战了个不分伯仲,最后因兵少退回营地,凭借寨墙坚守一天后,自个放了一把火,连夜撤出了营地。

    多亚尔再下一营,连续三战全胜,简直是战神附体,短短半个月就跃升为军中的常胜将军,在北山关里简直都不拿正眼瞧人了。

    护涂何瞅着爱将,心理乐开了花,有这三营在手,足矣应对昭武朝堂上的反对声了。

    北山守军的判断接连失措,但古尔德芦见不得多亚尔小人得意,出声质问道:“前三营里面有几个匈奴人,第一营里是个秦人将军,第二营里是个乌桓将军,第三营里是个鲜卑将军,这些人都是匈奴人故意放出来迟滞我们的炮灰,真正的匈奴人你们见到了吗?”

    知道自己得营猫腻的多亚尔不吱声了,护涂何却想借机拉拢北山诸将,他问道:“若按左大当户的意思,匈奴人是在用这些外族人来消耗我们的兵力?”

    古尔德芦肯定的说道:“太子,依末将看,匈奴人不是再消耗我们,就是在迟滞我们,但要看得清楚,不如我军再攻一营。”

    护涂何点点头,北山诸将已经再慢慢改变态度,要是能将他们争取过来,自己转守为攻之策将再无阻力,毕竟没有那个将军不爱打仗,就算将官忍得住,手底下的军卒也会按耐不住。

    用手压住了继续请战的多亚尔,护涂何派出了北山守军中的合猎虎率兵三万,猛攻匈奴的第四营地。

    守将柯尔克穆图率领的领丁零、坚昆两部本就人少,根本顶不住合猎虎娴熟的指挥进攻,短短半日就无奈丢下营地后撤。

    合猎虎将丁零和坚昆两部旗子扔在地上,笃定的说道:“匈奴营地里根本没有几个匈奴人。”

    上前查看了两部军旗,古尔德芦猜测道:“会不会匈奴人早已经北撤了?留下这些不知名的小部族,只是为了拖延我军北上的脚步,毕竟落大雪的时候快到了。”

    护涂何蹙着眉,来回踱步,犹疑的问道:“匈奴使团去昭武,是不是冒顿故意在拖延我们,其实匈奴主力早已经北撤回草原了?”

    胜利上瘾的多亚尔出声喊道:“太子,此时犹疑可能会错过追击匈奴人的时间,不如让小人带兵再攻一营,看看情况如何。”

    古尔德芦立刻出声反对道:“不行,这要是匈奴人的诱敌之计该如何?匈奴人的下一个营地,距离北山关已有百里,一旦发生意外,北山诸军轻易难救。”

    早早吃到甜头的多亚尔可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哼道:“既然左大当户觉得匈奴人是在诓骗我,不如让太子给我两万人马,你带兵在后压阵,咱们是骡子是马,在匈奴营地前计较。”

    正举棋不定的护涂何见多亚尔如此勇猛,也许此战能解开诸将猜测的谜团,自己也能彻底扭转北山将官消极怠战的思想。

    打定主意的护涂何决定道:“按多亚尔说的来,古尔德芦你带兵压阵,让我们看清楚匈奴人到底在耍什么伎俩。”

    多亚尔带两万骑冲击第五营,古尔德芦带领万余骑兵在后严阵以待,另外他还派了百余斥候往西警戒。

    第五营地内,狐贺鲁带的是本部人马守营,战力自然不弱,娴熟的配合下,攻寨的多亚尔异常吃力,好几次都被狐贺鲁打了下来,双方鏖战一天不分胜负。

    第二天,多亚尔知道自己该玩命了,他不会看不出自家主子对此战的看重?

    他故意不攻营寨北面,留给狐贺鲁跑,自己则亲自带头三面围攻大营。

    狐贺鲁见敌将如此贴心,来而不往非礼也,抵抗半日后率部撤出了营地,将第五营让给了多亚尔。

    攻下营地的多亚尔借机放了一把火,将营地烧了个干净。

    待月氏大军一回关,合猎虎便急忙问道:“如何,此营内是匈奴人吗?”

    感叹多亚尔运气爆棚的古尔德芦,既黯然又无奈的说道:“大将,是匈奴人的右渐将王部不假,战力不低,最终我们靠着人数众多,才冲开了营寨。”

    这一听多亚尔不乐意了,哼道:“胜就是胜,什么人多人少。本将已经派哨骑去看了匈奴人后面的营地,是个大营不假,看旗子是匈奴的右谷蠡王部,守营的人还是冒顿的叔叔辈呢。”

    闻言就连护涂何也心热了起来,要是能抓住冒顿的叔叔,昭武城谁还敢质疑他的太子之位,而且这次以合猎虎和古尔德芦为首的北山诸将都收了声。

    护涂何试探性的问道:“本太子想出关追敌,如何?”

    见太子动了出关追敌的心思,古尔德芦立刻出声劝道:“太子,匈奴人的主力不明,要是贸然出关,恐怕有变啊。”

    但这一次情况变了,除了个别将军跟古尔德芦对出关报以谨慎的态度,出言帮腔劝阻外,其余北山诸将都沉默不语。

    见北山诸将内部起了分歧,多亚尔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怕不是被匈奴人吓破了胆子,我大军连破匈奴人五座大营,加起来匈奴人的两三万人没了,匈奴全国一共才有几个人。

    匈奴留守在居延泽的主力必定就在后面的营地,他们躲在营地里不出来,定是因为人少。

    冒顿带着的匈奴主力,说不定已经在漠北草原吃大雪了。”

    随着多亚尔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越来越多的月氏将领们占到了主战派。

    毕竟匈奴连续丢了五座营地,要是匈奴主力还在弱水流域,早就应该出来救场了。

    如今月氏大军只要再攻破后续的两座营地,今冬就能将居延泽收回来,没有人能摆脱这种收拾旧山河的诱惑。

    最终心中火热的护涂何决定出关,他也顾不得刚跟北山诸将刚刚搞好的关系,直接开口说道:“左大当户的顾虑也不是没有,稳妥期间,本太子决定将北山关中的八万骑兵分做两部,以本太子带来的五万王庭骑兵为主,出关攻打匈奴人的营地,北山关诸军则继续发挥余热,三万大军不动,谨守北关。”

    北山诸将一看太子决心要单干,其中有些人已经被连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也跟着鼓噪了起来。

    毕竟谁不愿意立功升官,老帅剌失阿不在,合猎虎和古尔德芦几个大将也压不住底下人,毕竟拦人官路,如杀人父母。

    合猎虎等人妥协了,他们同意护涂何出兵攻营的决策,最终月氏出关的人数定格在了六万骑兵。

    合猎虎留守北山关,为了防止不测他派古尔德芦随军听用。

    如愿以偿的护涂何率领月氏主力骑兵开出关口,旌旗蔽天的奔向匈奴第六大营。

第八十章 撤主力匈奴建七营,去老将新帅烧大火

    想了想,冒顿摇头否决道:“打虎打死,怎能放虎归山,月氏人口倍数于我,一旦缓过劲来,我军将面对数倍之敌,有覆灭之危,需急战促其兵溃,急逼促其部崩,急攻促其国裂。

    所以若是今冬我军能攻克北山关,我准备开春就跟月氏人决战。”

    赵炎惊道:“大单于,春天战马力量孱弱,部族养牧牛羊之时,如农夫耕耘土地,一旦误了农时,全年无收,届时草原将饿殍遍野。”

    冒顿似乎自己下了决心,解释道:“本单于在初秋时节便发令给主管马政的桑干,令其统领各部马政,在草场提前储备牧草,运至鞮汗山,过冬时间战马养在此处,用牧草和粮食喂食,以挡天时。

    待春夏,兵出北山逼着月氏人跟我军决战,那时月氏人的战马力量最弱,公马忙着跟母马交配产驹,此战若开,我军已胜三分。”

    赵炎见冒顿胸有沟壑,如此就只等昭武城的柯世列计成了。

    突然河中鱼线摇动,冒顿连忙三两步跑过去,抄起钓竿一拉,一尾鲜鱼跃出水面。

    赵炎也连忙递过来装水的木桶,笑道:“今晚的晚餐可有着落了。”

    却见冒顿伸手从鱼嘴里取出鱼钩,重新将鲜鱼抛入河中,说道:“此地之鱼同样曾助我破敌,岂可有杀害行伍之心,当放之。”

    赵炎抱桶怒瞪,愤然道:“你就是不让我吃鱼。”

    就在二人将要升级骂战时,远处屠耆亲卫纵马跑来,勒马报道:“大单于,右骨都侯昭武来信,月氏王庭任命太子护涂何为北山大将,带五万骑支援北山,北山守将剌失阿调回昭武听用。”

    闻言冒顿顾不得与赵炎争吵,急切的问道:“消息核实过了吗?”

    “飞鸽与商队斥候所言一致。”

    抬头望着顶上青天,冒顿放声大笑,月氏主战派的到来,就是匈奴攻破北山的契机。

    冒顿随即命令道:“告诉车寻,护涂何到任后,暂缓北山的攻势,本单于给足他面子。

    让右贤王都也该,在北山关到弱水中段大营之间,给本单于每隔二十里建一座行军大营。”

    “嗨。”

    北山关前,接到调任命令剌失阿无奈的接受了眼前事实,他压下了军中将官对昭武王庭的不满。

    在护涂何带兵前来的当天,身着正装的剌失阿带领北山关诸将,戎装出关二十里,列队迎接护涂何。

    望着五万骑兵陆续开进关内,过去了几个时辰,剌失阿一行都未能见到护涂何,待晒到最后众人才望见一骑前来。

    多亚尔勒住战马,傲然的宣布道:“太子有命,剌失阿虽败于匈奴,但念其往日劳苦功高,特赐骏马一匹。老将军,早日回昭武城养老去吧。”

    北山诸将见自家将军受辱难抑怒火,有几个性子急的都尉撸起袖子,就要找多亚尔问个明白,最终又是剌失阿抬手压住了诸将,他颇为平静的接受了赏赐。

    多亚尔见剌失阿如此软弱可欺,竟然连场面都不顾,哂笑一声,招呼都不打,便打马掉头而去,丝毫不把北山诸将放在眼里。

    剌失阿望着愤怒的诸将说道:“你们也不要怨恨太子,狼王不狠压不住群狼,他不压我,如何压住你们。

    老夫败军之将吃点挂落也无妨,但你等都是月氏将官,今后的太子就是大王,岂可轻易得罪,好生助太子抵御匈奴,月氏以后还要靠你们出力呢。”

    “将军...”

    在落寞中,剌失阿带着两个家奴打马往东,往昭武城去了。

    有人忧,自然有人喜,护涂何一身戎装,手握宝剑,带着随行将官登上北山关头,望着士卒在关楼上逐步换上自己的王旗,一时间豪情万丈。

    护涂何指着关下不远的匈奴营寨,问道:“匈奴人今日可曾攻城?”

    城门都尉上前禀道:“报太子,今日匈奴人不知为何,并未像往日般大举攻关,剌失阿将军今早视察关墙时,命我等谨守关口。”

    护涂何哂笑道:“谨守城池?缩头硬守尔。本太子可不是剌失阿,去,派人告诉冒顿,本太子来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城门都尉面露为难,解释道:“太子,北山关门已经被大石封死,若要开门需要时日。”

    护涂何摇头笑道:“剌失阿倒是守的好城,我月氏骑兵见长,堂堂将军竟不如孩童所知的多。”

    跟随在后的多亚尔不失时机的上前,提议道:“太子,派人去提醒冒顿也太看得起他了,不如今夜我等率兵突袭匈奴人的前锋大营,让我月氏的铁骑给冒顿一个惊喜岂不是更好。”

    护涂何拊掌笑道:“不错,不错,还是自家人更有勇气。多亚尔,本太子给你万骑,今夜袭营,去打匈奴人个措手不及,就当是本太子送给冒顿的见面礼,也让诸位北山的将军见识见识,我月氏铁骑的正确用法。

    城门都尉给你半日移开封门石,确保大军进出无碍。”

    “嗨。”

    瞧着主仆二人不理北山诸将的强烈反对,似乎一意孤行,其实护涂何虽然跋扈,但他不傻,如此做法有他自己的考量,让多亚尔突袭匈奴人的前锋大营,其实是想试一试匈奴人的反应如何。

    护涂何想看看,有着前面剌失阿将匈奴人挡在关外,北山硬关下,匈奴人撞的头破血流,如今究竟剩下几分士气。

    护涂何这是在为后面自己或守或攻的军策制定打下基础,毕竟他不像剌失阿在军中深耕多年,有着老资历,能压得住北山关里的骄兵悍将。

    他带来的兵力虽然多,但多为客军,北山关内的守军可是地头蛇。

    多亚尔倒是没有护涂何考虑的多,打冒顿他有心里优势,所以兴奋的应承下来,似乎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见护涂何如此霸道的做派,乎何牙和束鲁谷知道在他手中也落不到好,反正二人手中也无几个兵卒,何必在人前再受奚落。

    两人相约一起向护涂何请辞,却连护涂何的面都没见到,只换来侍卫带来一句败军之将尔的评价,两人忍着心中怒气,带着几千部族出了关。

    马背上束鲁谷出声问道:“我败光了首领留下的贵霜骑兵,准备厚脸回冥泽大营领罚。乎何牙首领可是要去昭武城,若是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乎何牙无奈的说道:“双靡部都没了,我去昭武大王能待我何?还是跟你一路,去贵霜讨点饭食吧。”

    束鲁谷点头一请,两人打马西去。

    匈奴金帐中,诸将齐聚,不一会哨骑来报,北山关城头变化旗帜,打出了月氏王旗。

    颇为振奋的冒顿笑道:“看来右骨都侯出使昭武已经功成,月氏太子护涂何是主战派,昭武又调兵前来,加上北山守军有七八万之众,这是要在雪落前跟我们打一场。

    诸位,打下这一仗,啃下北山关这块硬骨头,为大匈奴扼住月氏国的喉咙。”

    金帐中诸将起立,齐呼:“我等谨遵大单于令。”

    冒顿眼神凌厉,命令道:“本单于命右贤王在北山关到弱水中段大营之间修建行军大营,合计得营地七座,前六营每营派五千人防守。

    第一营车寻领本部防御,第二营丘力哲哲领乌桓部防御,第三营伯尔班尼领鲜卑部防御,第四营柯尔克穆图领丁零、坚昆部防御,第五营狐贺鲁领右渐将王本部防御,第六营德努阿领右谷蠡王本部防御,一营抵挡月氏大军半日,其后每营多加半日,时日一到立刻弃营而走,不得恋战,连败六阵,有胆敢胜者,以败论,定斩不饶。

    第七营为弱水中段大营,都也该领右贤王本部防御,前六营之兵皆退入营中,待狼骑燃狼烟为号,内外夹击月氏大军。”

    车寻、丘力哲哲、伯尔班尼、柯尔克穆图、狐贺鲁、德努阿、都也该七将扶胸应诺。

    冒顿继续命令道:“本单于将领屠耆军、黑、青两部狼骑并左部诸军移师到弱水大营以北待机穿插,各部合力诱歼月氏大军。”

    其余诸将尽皆应诺。

    深夜,北山关门再一次被打开,封门条石被凌乱的摆放在关门两侧。

    多亚尔带着万余月氏精兵鱼贯而出,皎洁的月光撒在骑士身上多添了一份神秘,每名月氏骑士都面色肃然,手中的刀枪泛着寒光,战马的四蹄也被牛皮紧紧包裹,月氏骑兵们迎着寒风,直扑匈奴前锋大营。

    关楼上,数万火把照亮了黑夜,护涂何在虎皮大座上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前方,北山诸将戎装林立两侧,尽皆望着匈奴前锋大营方向。

    匈奴前锋大营的瞭望哨塔上,当值的是一名双靡俘虏,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日被匈奴上官选中,幸运的不用参加劳作,反而是换了衣甲,当上了哨塔值勤。

    多亚尔带兵赶到匈奴前锋大营周边,见营中无人发觉,暗中心喜的多亚尔立刻令骑兵展开队形扑了上去。

    月氏弓箭手暗处连射两箭,送哨塔上的双靡俘虏升了天,彻底解决了他的疑惑。

    顿时随着月氏铁骑的冲击,大营里喊杀声骤起,冲入营中的多亚尔一边带人放火烧帐,一边肆意的砍杀着从营帐中跑出来的人,丝毫不顾及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匈奴人。

    眼见匈奴前锋大营起火,护涂何兴奋的从座上跳了起来,他握拳挥臂激励自己。

    北山的将官们则面面相觑,本都打算让战败的多亚尔自生自灭了,要么最多也只是个偷营小胜而已。

    但为何会如此轻易的就攻破了匈奴大营,什么时候匈奴人这么不经打了,怪哉。

第八十三章 袭北关险地易手,烹仇敌难改回忆

    护涂何逃到曾经攻占匈奴的第五营时,慌张的月氏骑兵在毫无防备下,被阿古达木带领的青部狼骑再次伏击。

    眼见青部狼骑排阵踏雪而来,此时慌乱的护涂何,那里还有丁点想反击的想法,脑海里只剩下逃命一条指令。

    带兵汇合了自家主子的多亚尔,还真以为自己是常胜将军,打马跟阿古达木挥戈硬拼了一记,结果连人带马飞出两米,万幸是栽到了土窝里,捡了一条命。

    一切的语言都不如行动来的有效,多亚尔的作死行为,让护涂何再次明白了双方的差距,不仅自己中计,而且手下人也不如冒顿的给力,能咋办,跑吧。

    阿古达木放过护涂何的先头部队,指挥青部狼骑截住后面的月氏骑兵厮杀,坚定贯彻着冒顿分段截杀的军令。

    经过黑青狼骑的两轮打击,护涂何身边已经只仅剩下万把人,好容易打马飞奔到匈奴的原先第二营,北山关已经在望时,四面八方出现了进攻的牛角号声,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阿尔斯楞率领左部骑兵将护涂何团团围住。

    望着落入口袋阵里的护涂何,阿尔斯楞显然并不想一口吃掉这伙败兵,只是用弓弩将包围圈越缩越小,用弓箭不停的消耗着月氏败兵。

    衣着凌乱,连头盔也不知道去那了的护涂何,慌张的躲到了盾牌下,望着合围上来的匈奴人,此时那里还有半点想立功的心思。

    常胜将军多亚尔更是已经尿了裤子,太子被捉死不死他不知道,但他被冒顿抓住,肯定是死定了。

    北山关的哨骑很快发现了护涂何被围,此时做主的合猎虎陷入两难,救太子有送关之危,不救,太子在关下被围,自己不动如山,就算守住了北山关,他们也在月氏混不下去了。

    经过激烈的心中博弈,最后合猎虎痛苦的闭上双眼,命令道:“留下五千人守关,其余人全部上马,救不回太子,就都不要回来了。”

    北山关内得令的月氏骑兵快速集结,由合猎虎亲自带领从关门鱼贯而出,直扑四十里外的战场。

    眼见北山关内主力尽出,伺机潜伏的车寻指挥步卒突然出现在关下,一刻不歇的猛攻北山关。

    关上的月氏守门都尉立刻指挥守军反击,奈何其被突来的车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更本没有发现数百匈奴射雕手正在僻静处,借助绳索攀爬上了北山关。

    这些匈奴军中精锐迅速扰乱了关楼上的防御,随着鸣镝箭对天射出,刺耳的声音是发起总攻的号角。

    关下车寻指挥步卒扛着云梯蚁附先登,节奏一刻不停,猛攻北山关。

    滚木礌石不要钱的从关墙上撒下,云梯上的兵士雨落而下,但此时谁也阻止不了匈奴人夺关的决心。

    射雕手们不顾死伤,凭借着高超的箭术压制月氏守卒,几十个身着重甲的士卒硬抢关门。

    城门都尉知道有人摸上关时已经太晚,他的兵力被车寻牢牢的钉在关墙上,撤回来救,迎接他们的就是蜂拥而至的云梯战兵,一切都太晚了。

    在封门条石的注视下,北山关门被匈奴重装步卒强行打开,车寻带领关外步卒冲进北山关,跟剩余的月氏守卒拼抢关墙。

    关墙两边都是从墙上掉落的士卒,连登墙的阶梯也被鲜血浇透,湿滑难登。

    待将关墙上的月氏守卒尽被斩杀,合猎虎最后留下的五千守卒已经不剩几人。

    车寻还顾不得肃清关内的月氏部族,待己方全部进入北山关后,立刻重新关了关门。

    车寻赶忙用携带的匈奴王旗替换关墙上的月氏王旗,随后车寻派兵清空关内。

    望着北山关上猎猎作响的狼头旗,关墙上的车寻似有感慨,随后眼神一冷,低喝道:“燃起狼烟,告诉左谷蠡王我们得手了。

    所有弓弩手上墙,引弓备战,步卒搬运滚木礌石备用。”

    “嗨。”

    第二营战场,被围的护涂何见北山关来救,终于鼓起勇气带领剩余骑兵突围。

    “大王,北山关上起烟了。”

    阿尔斯楞随声望去,却见北山关墙上直入天际的黑烟,老远就能望的见。

    知道车寻已经在北山关得手,围困护涂何便没了意义,为了避免部族过多死伤,阿尔斯楞趁机撤开包围。

    合猎虎与护涂何借机合兵一处,在左部的放水下,月氏大军缓缓撤出战场,往北山关涌去。

    待护涂何等人打马赶到北山关前时,放眼望去,北山关上匈奴狼旗正迎着寒风猎猎作响。

    北山关失守了,这个消息轰的一声,在月氏大军中炸开了。

    有些没收住马的月氏骑兵冲进关上的弓弩射程,瞬间被射成蜂窝。

    合猎虎兜转马头仰望北山关上那面打过多日交道的帅旗,又忌惮的望了望地上插满的三棱箭矢,此路不通矣。

    不待月氏大军急得转圈圈,追击的阿尔斯楞率左部骑兵赶了过来,匈奴弓弩手纷纷交替上前,引弓填矢,虎视眈眈的将月氏大军压缩在了北山关下十里内。

    眼望四周尽皆是敌,一日之内被围两次的护涂何居然放声痛哭了起来。

    只见他跳下马,一把将马背上的多亚尔揪了下来,揪着他的领子怒喝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鼓动,我大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面如死灰的多亚尔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望着跟自己一样狼狈的主人,出声嘲讽道:“太子要是不想争功,会有此败?”

    护涂何气急,扔了多亚尔,转身从马背上拿起鞭子就抽了起来。

    被逼急的多亚尔忍着鞭挞,抱住护涂何的大腿就下嘴,待两三个月氏侍卫上前的功夫,勉强拉的多亚尔,还是硬撕下来护涂何腿上的一块肉,满嘴是血的多亚尔发出怪笑,显然是离疯癫不远了。

    忍着剧痛的护涂何抽出腰剑,拖着残腿上前,忍痛也要砍死多亚尔。

    却不料被合猎虎用弓箭拦住,护涂何转头正想发怒,却见合猎虎伸手一指,只见滚滚而来的匈奴骑兵越聚越多,层层将他们包围,匈奴主力到了。

    北山关门重新打开,车寻带领步卒列阵而出,配合关外匈奴大军将月氏骑兵团团围住。

    匈奴大军的弓弩手纷纷下马列阵,箭矢引而不发,护涂何与合猎虎合兵后的一万多骑,不需要几轮齐射,就会死伤殆尽。

    对峙没多久,匈奴大军中阵分出一条通道,冒顿骑着赤骥款步而来。

    随着赤骥的步子,马背上的冒顿渐渐望见了自己昔日的仇人,如今的他们可比自己当年更加狼狈。

    冒顿握紧缰绳的手紧紧攥着,为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望着月氏兵卒簇拥着的护涂何,冒顿驱马走到阵前,他并没有叙私,而是用马鞭指着月氏军阵,出声说道:“今日尔等乃为笼中之鸟难上青霄,网中鱼肉任人宰割,此时诸军不弃甲投戈,更待何时?

    难道是要试试,本单于的弓矢锋利与否。”

    随着冒顿的质问,匈奴众军齐喝投降,声振寰宇。

    见月氏军中无人扔戈,赛罕组织弓箭手两轮箭射,箭矢虽未瞄人,但也射的月氏人马连连后退。

    此时做呆滞状的护涂何早已没了指望,这支月氏军队的主心骨最终还是落到了大将合猎虎身上。

    看着一对对望向自己的眼睛,合猎虎心如刀绞,数万月氏人的死活就在一念之间了。

    “将军,带我们冲锋吧!我月氏男儿誓死不降!”

    “将军,我等不降。”

    …

    合猎虎摇了摇头,比起这些出声的月氏人,他从更多的眼神中看见的是活下去的祈求。

    只见他扔下手中的弯刀,跳下马,每向前一步就脱下一部分盔甲,直至走到阵前袒胸露乳大拜道:“北上关守将合猎虎,率部愿降,求匈奴大单于开恩止杀。”

    其余月氏士卒见状,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盯着被缚的护涂何,冒顿内心挣扎许久,抑制住想杀人报仇的欲望,挥手让侍卫将护涂何和合猎虎带下去分开关押,其余月氏人将被打散,分配给有功者为奴。

    当帖木尔将多亚尔拖到他面前时,冒顿瞋目切齿的喝道:“烹了他!”

    “嗨。”

    北山关门前架起大鼎,在多亚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他被屠耆亲卫扒光衣服,丢进了煮沸的大鼎中。

    冒顿双目通红,但痛苦的记忆,并不会因为大仇得报而逐渐遗忘,它会陪你一辈子。

    赵炎打马靠了过来,说道:“本来我还在想怎么劝谏李兄留护涂何一命,如今看来是炎小觑李兄的胸襟了。

    毕竟像护涂何这样有地位的人才,放到昭武城才能更加凸现他的才华,留在咱们手里,无非只是图一时之快。

    而炎知道,单于要的可不仅仅是护涂何的命,还有整个月氏。”

    冒顿不屑的望了赵炎一眼,哼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完冒顿不理赵炎,打马进关。

    在漫天大雪里,匈奴大军开进了北山关,这座阻挡在冒顿面前的硬骨头终于被敲开,但他带领的匈奴人,究竟是能吃到里面诱人的骨髓,还是葬送帝国的崛起,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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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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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听说有人冒领祖宗,我非蛮夷,骨乃华夏。冒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