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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茗忧伤     冒顿txt下载     冒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谨遵令朝鲁起兵河套,收舟船月氏布防河南

    兰芪、博格克和图图铭泰带着狼符一路风尘仆仆,有着驿站的换乘,没几天就赶到九原城。

    朝鲁郑重的接过狼符,这枚狼符代表着军权,也承担着来自漠北金帐内冒顿沉甸甸的信任。

    朝鲁接令,向北大拜,叩首。

    兰芪三人望着面前这位匈奴年轻人们的偶像,又有谁能拒绝和大将军一起,去干踏马东胡王庭的勇迹呢?

    但三人还要回漠北金帐复命,终是无缘这攻灭月氏的第一战了。

    朝鲁接令后,立刻传令阴山、狼山以南的各部备战。

    他令手下前套、后套的部族迅速集结,海梨猛哥的休屠部率先起兵,朔流而上开往西套平原新建大营。

    地处大河以南的屋拙、啫啫,白羊、娄烦四部起兵,着水缓处西渡大河,众军在大河以西,贺兰山以东的西套平原汇合。

    在河南地,匈奴人如此大规模的兵员调动,自然瞒不过北地郡汉军斥候的眼睛。

    此时刚刚经历过彭城之战的刘邦勉力稳住中原局势,楚汉两国在荥阳形成对峙,对此时匈奴的动作,汉军根本无力插手其中。

    自彭城之战后,刘邦也收起了速取天下的心思,平天下当需稳健戒急。

    首先为了稳固人心,他回到都城栎阳后立儿子刘盈为太子,萧何辅之,稳住大汉社稷。

    之后刘邦亲自率领周勃、樊哙围攻废丘,要彻底解决雍地之患。

    遂引水灌城,废丘守军面对汪洋水泽,防守无望直接宣布投降。

    雍王章邯也不愿意再做背主之事,自杀殉国,自此关中皆平。

    但对关中百姓却并非一片坦途,自大秦发动统一至今,连年的战祸,秦人青壮多从军而伐,关中土地无人耕种,人口锐减,导致大片田地荒芜,至今年爆发大饥荒。

    为了解决饥荒,刘邦跟萧何等人商议后,引导关中民众南下蜀地、汉中就食,以缓解饥荒。

    为了防守国家四周的变故,刘邦发关中卒守卫关中、四关和长城,休养生息。

    半个月后(六月中),须卜里台以及白羊王、娄烦王带兵赶到西套,朝鲁召集诸位将军大帐议事。

    主坐上朝鲁说道:“大单于让我等打西征月氏的第一仗,诸位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单于之托。”

    “嗨。”

    朝鲁继续说道:“如今月氏驸顿、休密、都密三部的联军六万余人,紧连着大秦曾经的陇西郡,囤部于大河谷底,兰山之下。

    我军要攻月氏,需沿大河溯流而上,但大河谷底的月氏人不会无知到不做防备。诸位可有良策?”

    白羊王摇了摇头,他和众多匈奴人一样多勇武,但这谋划却不是其所长。

    倒是娄烦王出声道:“大将军,月氏在大河谷底的兵多,咱们是否先联络在河湟谷底的班图泉,让他联系先零羌王休慕景、封养羌王呼古粟,令羌人起兵助我。”

    朝鲁知道两部都有保存实力之嫌,但大战在即他不好点破,遂颔首说道:“联络西羌是大单于同意的策略,或可解我东路军的兵力之缺。班图泉是娄烦人,娄烦王可以先联络,令两羌引军与我军汇合于兰山之下。”

    “嗨。”

    见二王离开,须卜里台才开口说道:“大将军,河西离河湟太近,羌人如果按约起兵,人数定然不少,若是羌王托大,主客移位,我军孤军难征啊。”

    朝鲁起身活动手脚,拔出一把新锻的马刀,笑道:“如今咱不怕羌人来,就怕羌人不动,只要羌人在河湟稍微闹出点动静,就能牵制一部分月氏人的兵力。

    至于对付大河谷底的月氏人,我就没有指望过羌人会来助我。”

    见朝鲁胸有成竹,须卜里台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笑问道:“难道大将军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朝鲁笑道:“不用多猜,如今咱们要做的是整训各部,一旦开战,必定要速战急战不可。

    白羊王、娄烦王新附不久,此次出征怕是难以指望。”

    须卜里台肃然道:“那依大将军的意思是?”

    朝鲁无奈道:“可用,但不可大用。”

    ......

    六月末,朝鲁整顿三军,命须卜里台带领白羊、娄烦两部的万余骑兵从西套出发,大张旗鼓,沿着大河溯流而上,兵势直扑兰山。

    而朝鲁和海梨猛哥则带着狼骑精锐两万余骑,寻找到大河的浅滩缓水处,用羊皮鼓气制筏,南渡大河,突入陇西郡境内,沿着大河南岸昼伏夜出,迅速向西秘密行军。

    陇西的县城上,汉军戍边哨骑率先发现了快速向西移动的匈奴大军,沿途县城纷纷戒备,县城百姓上城助守,防卫森严。

    城墙上,持戈戍卒问道:“校尉,胡人来袭,咱们要打吗?”

    望着远处的火把长龙,赶路的胡骑数量必定不少,校尉拍了拍土墙,无奈的说道:“打?咱们县城就五百新到的戍卒,拿什么打。

    胡骑马快,没有土墙,咱们出去就是送死,且守着吧。胡骑往西去,估摸也不是找我们麻烦,上报郡府,谨慎守好城池即可。”

    “诺。”

    陇西郡,郡治狄道县城,郡守也不敢怠慢军情,立马将胡骑西去的消息送往栎阳。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汉荥阳对峙,牵制着汉军主力,汉军根本无力管控边境胡情。

    望着夜色下快速西进的狼骑,海梨猛哥不由的佩服朝鲁眼光独到,对汉国的虚实拿捏到位。

    他赞道:“大将军借道陇西,真可谓胆大心细。大将军如何知道汉军会放我等西去?”

    朝鲁笑着摇头说道:“此非我之功,功在项王。大单于常念叨项王勇冠天下,汉军如今跟楚军对峙荥阳,必定是主力尽出,那还有功夫管这边境小事。”

    海梨猛哥颔首,虽说汉军主力在荥阳,但不打招呼便硬借道,朝鲁把控各方势力的能力极佳,不愧为大单于倚重的柱石。

    不过这其中怕是也有对汉军示威的意味,毕竟年初匈奴在北地郡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队伍行进,两人也不便多话,交代三两句后便各自归营,指挥狼骑快速行军。

    大河谷底兰山下,都密部大营内,在月氏人的皮鞭下,战败的羌人、秦人奴隶们正卖力的修建大营。

    营地中间的大帐内则是另一番景象,休密部首领凌格奇、驸顿部首领图里,正和都密部的耿阿泰宴请三部将官,这样的宴会自得了黄河谷底后,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这么一出。

    图里将脸埋在羌女的胸脯里,肆意的发泄着身体里多余的热情。

    凌格奇笑着给耿阿泰使了使眼色,图里的肆意逗的两人哈哈大笑。

    耿阿泰笑道:“图里,难道一个羌女就满足你了吗?他日攻下陇西,大秦的女人才是战士最美的娇娘。”

    凌格奇似笑非笑的纠正道:“都密首领此话不通了,大秦已经亡了,现在应该叫大汉了。”

    耿阿泰不屑的饮了一口酒,哼道:“什么大汉,汉国只不过占了大秦的关中而已,大秦的天下,他才占了几分。

    听往来的商队说,还有个灭了大秦的项王,他才是头狼王,在巨鹿一战活埋了几十万秦军。”

    图里推开羌女,惊道:“几十万?那岂不是跟我爷爷时候的大秦武安君有的一拼。”

    凌格奇也跟着点了点头,见两部首领无知,耿阿泰颇为自得的说道:“我们都密部守着陇西通往河西这条路,武安君在的时候,只要提他的名字,部落里的孩童就能止声。”

    凌格奇接话说道:“耿阿泰此言不假,听部里的老人说,当年咱们月氏老王也怕大秦不东出,转头西征河西。

    要是那时挂帅的是武安君,月氏怕是得和赵国一样亡国。”

    图里觉得这都是些陈年往事,哼道:“说这些事顶得住什么?大秦都亡了,如今秦人就在你我帐下为奴,就算武安君复活,咱现在也能战他一场。”

    耿阿泰不愿多计较口舌,反而是放下酒杯,说道:“不提大秦了,汉国在陇西的力量现在没工夫管我们。

    倒是昭武城传信,说漠北匈奴正在集结重兵准备南下,老王让我们小心匈奴人沿大河东来。”

    图里不屑的碎了一口,说道:“老王让贵霜和双靡吃撑,咱们刚在大河谷底占点地,手还没捂热乎,就急不可耐的抽人西去,前日刚征两万骑往昭武城去。

    要是这两万人在,咱们合八万之兵,此时我们都能在狄道县城庆功了,何至于在此囤居避暑。”

    凌格奇担忧道:“攻不下陇西只是收获少了些,但我更怕羌人突然出兵,翻过南山袭击河西的部族,断了咱们的后路。”

    图里闻言大手一挥,说道:“羌狗能有这胆子,只要他来,我们就再送他们一场卑禾羌海大胜。

    再说咱们三部在南山关也留了战兵,不妨事。”

    耿阿泰又出声道:“前日哨骑送来消息,匈奴人在西套集结兵力,已经沿着大河朔流而上,没几天功夫可就要到了,咱们要早做准备。”

    凌格奇蹙眉道:“咱们三部大营在大河南岸,匈奴人从北岸来,不如我们收拢沿线的舟船,伺机而动。”

    图里用刀插起一块羊肉,哼道:“匈奴人才来两三万人,还不够我们一口吃的,就算把舟船给了匈奴人,他还敢渡河不成。”

    耿阿泰拊掌大笑,说道:“东胡人是老瘸马,但我们月氏人可不是断腿的骆驼,上次匈奴人就偷袭了东胡王庭,听说主将就是这次挂帅的朝鲁,咱们不能终日打雁让雁啄瞎了眼睛,凌格奇说的对,收拢舟船可以做。

    来人,传令下去按休密部首领的话去做,再让庖厨多做饭食,大吃三日,咱们养足力气,灭了匈奴人的东路军。”

    凌格奇问道:“既然要战,营地里的那些羌人、秦人奴隶是不是也该处理了?”

    图里眼露凶色,狠声说道:“这些俘虏留着也是麻烦,两日后处死,以绝后患。”

    “好!既然诸事已定,咱们接着奏乐,接着喝。”

    就在月氏人添酒开宴的时候,百里外朝鲁已经带着狼骑快速奔来。

    因为月氏高层被须卜里台带领的疑兵迷惑,将主力摆在大河南岸,在陇西方向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

第五十九章 兰山瞰月氏虚实,大河南重甲显威

    狼骑半夜赶到月氏大营三十里处,朝鲁下令让狼骑就地隐蔽暂做休整,辅兵赶紧给战马喂食饮水,将士们也嚼着肉干饮水休息,准备披甲。

    朝鲁和海梨猛哥抹黑登上兰山,俯瞰整个月氏营地。

    朝鲁用挂在腕上的短马鞭,指着山下灯火辉煌的月氏营地,笑道:“看来我军此战已胜半子,月氏人并无察觉。

    月氏大营布防大河南岸,正好将侧翼露给我们,如此天赐良机正该你我为大匈奴建功。”

    海梨猛哥握刀颔首,笑道:“大将军所言正是,就让我们的铁骑,给梦中的月氏人,添上些铁马金戈,为大匈奴打开西征的第一阵。

    不过我可是听说大将军从大单于那里领了些好东西,我休屠部五千勇士愿为大军先锋,请大将军酌情匀称一点。”

    朝鲁先是诧异,随后摇头笑道:“你呀你,还是没有逃过你的眼睛,那批东西可一直在我的卫队手里放着,我都舍不得用,你居然还想占便宜。”

    见朝鲁轻易不松口,海梨猛哥笑道:“我与将军打赌,有一计可让月氏大营混乱,让我军轻取之,我以此计,换将军的东西可好。”

    朝鲁扶须乐道:“大单于给我这些,自然是给大伙用的,既然猛哥不打自招,不妨说来,若是计成,本将允三成给你。”

    海梨猛哥抬手一指月氏大营的东南角,比起大营的其余地方,东南营地只有灯火廖廖,似乎有人日夜不休,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

    见朝鲁不解,海梨猛哥解释道:“大将军,月氏营地的东南角,定是俘虏们在挖坑。”

    朝鲁蹙眉问道:“挖坑?”

    海梨猛哥解释道:“挖坑埋俘。此地本是羌、秦、月氏三国的连接缓冲区,月氏人东进吃了黄河谷地,必定俘虏了大量的羌人和秦人。

    月氏人准备和我们大战,为了减少营地内暴乱的风险,定然会解决这批来不及处理的俘虏。

    用刀剑耗费武士的体力,磨损刀剑,用弓弩又浪费箭矢,定然是学秦人,令俘虏挖坑,再逼令另一波俘虏埋之,如此循环,最终只需处理最后一批俘虏即可。”

    朝鲁面色肃然,试问道:“你的意思是先让这些俘虏闹一闹?”

    海梨猛哥指着俘虏营说道:“俘虏营先动,月氏人定然以为只是简单的暴动,不会过多重视,只会派几千兵卒镇压,而我军可速胜此兵,令败兵混杂俘虏冲营,我们再派人恐吓制造营啸,大军一冲,月氏三军齐动。”

    望着反映月光的河面,朝鲁肃然道:“也许到那时,大河就是我们最锋利的剑。”

    海梨猛哥颔首。

    朝鲁问道:“你可有潜伏进营的人选?”

    海梨猛哥说道:“我手下有个名叫舒哈勒的千夫长,以前在大秦的长城军团服过役,会关中话,或可一试。”

    朝鲁颔首决定道:“既然如此,派舒哈勒带人潜进去,伺机在我大军攻营的时候,制造混乱,助我大军攻灭三部月氏。”

    “嗨。”

    ……

    舒哈勒得令,迅速召集十几个昔日同僚,连夜摸进了月氏的俘虏营。

    月氏俘虏营中,有对爷孙,爷爷两鬓斑白,费力的挥动着锄头,一锄锄挖着土。

    年纪十一二的孙子,咬着牙背着箩筐,一筐筐背着土,倒到坑边。

    来来回回坑边缓缓堆成土山,跟这对爷孙一样劳作的俘虏有近万余之众。

    老爷子刚放下锄头,想擦把汗歇歇,就引来了巡逻月氏监军的皮鞭。

    那士卒边挥鞭边骂道:“你们这帮羌狗、秦狗,再敢偷懒,统统埋了了事。”

    眼见爷爷被欺负,愣头青般的孙子立刻扔了箩筐冲了过来,妄图跟月氏兵士拼命。

    老爷子连忙拉住孙子,用仅学过的月氏话讨了饶,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待坚守的士卒走了,老爷子才低声埋怨道:“瓜娃子,你还当这是在咱们陇西啊,收敛着些吧。”

    孙子执拗道:“爷爷,咱们秦人什么时候被胡狗欺负过,您还不让我去当兵,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武安君,到时候我一定坑了这帮胡狗。”

    老爷子眼中似有泪,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大秦都亡了,亡国之人又能在这世间如何漂泊,坑杀胡狗,瓜娃子呦,爷爷现在一锄锄挖的,你一箩筐背的,就是咱们爷俩的命啊。

    秦人老爷子名叫李世,陇西人,作为个征战过六国的老卒,年轻时也跟孙子一样羡慕着大将军王翦,但随着秦军东出,他知道了六国对秦人的恨,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邯郸城破后,赵人宁可从城上跳墙自杀,也不愿投降,那一幕幕想起来至今清晰无比。

    他还亲自执行过一次坑杀降俘,他脑海里永远记得那些个步骤,和成千上万双失去希望的眼睛。

    在陇西老家,李世听说咸阳被烧后心生恐惧,这是六国人报仇来了,再赶上大饥荒,李世觉得是上苍在惩罚大秦,他带着全家逃出陇西,在兰山上采果耕作。

    日子没过两天,月氏人的骑兵就打了过来,这帮胡狗抢了东西还不够,还将整村人给屠了,包括他的儿子和儿媳,只留下来自己和孙子小六子上山摘杏,逃过一劫,但也没有逃过当俘虏的命。

    在那一刻李世终于明白失去国家的滋味,他在兰山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大秦护着,是狼是狗都能朝你呲牙,都能咬住你的脖子吸血,更能埋了你。

    望着生闷气的小六子,李世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被小六子埋怨着躲开。

    李世看开了,也许这就是咱爷俩的命,埋就埋吧,就当是还大秦的债,跟着大秦一起离开这个乱世也好。

    月氏人对俘虏的看管并不严,毕竟连秦人都抓了,天下还有谁能制?月氏人带着一丝高傲。

    舒哈勒很快摸进了俘虏营,跟老战友用手势比划两下,这些在秦军受过严苛训练的精锐斥候,瞬间明白了各自需要做的事情。

    只见一个挥动锄头的秦人壮汉,愤怒的扔下锄头,大喝道:“兄弟们,这帮胡狗是要埋了咱们,没活够的,跟老子反了!”

    说着刚刚抽打李世的月氏兵就被舒哈勒亲手扭断脖子,见舒哈勒动手,其余人也纷纷朝着月氏守兵动手,三两下干净利落的控制了这个百人营地。

    舒哈勒大喝道:“兄弟们,咱两条腿的跑不过胡人的马,解救更多的弟兄们,人多力量大!大秦皇帝陛下的勇士们,冲!”

    俘虏营顿时杀声震天,或许是秦人念起了陛下,激出了东出的血勇,羌人们也纷纷跟着,裹挟着冲出营地,解救各营俘虏。

    李世赶紧拉住满眼冒星星的小六子,别人不知道,但自个秦军出身,能不认识秦军斥候营里的手段吗?

    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料理月氏兵,能是普通的庄稼汉子?

    知道大事不好的李世赶紧拉着小六子趁乱往营地外跑,谁知刚出营,就望见了黑压压的匈奴大军,李世望见秦甲,慌乱下误以为是秦军,抱着小六子就嚎啕大哭。

    月氏大帐内,耿阿泰被侍卫吵起,一听是俘虏营发生动乱,便狠声道:“本想省下些刀枪箭矢,如今看来这帮俘虏是想速死,本首领就满足他们。

    去,调三千甲士,两千弓箭手,一个不留。”

    “嗨。”

    李世遇上的正是匈奴大军的尖兵,为首的是海梨猛哥,此时他正身着朝鲁的私藏宝贝,一千副由秦甲改良过的重甲。

    突然冲出来的李世祖孙俩也吓了他一机灵,本以为事情败露,但细听这祖孙俩的关中话,海梨猛哥便明白是误会了了。

    不待他多想,俘虏营内飞出一支带着啸声的鸣镝箭,海梨猛哥立刻挥手让人将李世祖孙带下去,吩咐道:“派人告诉大将军,舒哈勒得手了,我先锋营准备进攻。”

    说着海梨猛哥跨上战马,带着一千重甲骑兵和五千休屠骑兵,对月氏大营发起了冲锋。

    本来抱着轻松解决俘虏,回营补觉的五千月氏兵,刚准备屠杀俘虏,只见迎面飞来一支黑色的长枪,一枪将为首的贵族军官戳死。

    随后如雨点般的飞枪袭来,还不等月氏人反应,身着黑甲黑面的匈奴重装骑士迎面而来,三两下就将月氏甲士冲的七零八落。

    黑甲骑士乘势抽出马刀,直接开始屠杀后排的月氏弓箭手,短短一刻钟,月氏镇压军溃不成军。

    有几个月氏甲士挥戈砍在匈奴人的黑甲上,只留下一道白痕,惊惧属于所有月氏人。

    一面倒的屠杀,杀的月氏兵士哭爹喊娘,随着恐惧的蔓延,有了第一个逃跑的月氏兵,就有第二个,随后俘虏营的俘虏裹挟着月氏败兵,将恐惧散播了出去。

    月氏败兵退回大营,舒哈勒跟着人群,将匈奴百万大军袭来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海里猛哥率领休屠骑兵紧追其后。

    朝鲁见海里猛哥得手,率领狼骑迎着拂晓全线出动,狼骑与月氏营地守军大战至日中,攻破月氏数个营寨。

    这次的耿阿泰不用再被侍卫叫,而是自己起来,瞪大牛眼喝道:“你说什么?匈奴人打过来了!匈奴人在大河北岸,难道是飞过来的?”

    推开侍卫,耿阿泰出帐一看,只见营地南面已经是一片火海,顿时吓的双腿发颤。

    这时套着外衣冲出来的凌格奇和图里也冲了过来,连忙问值夜的耿阿泰怎么回事。

    一听是匈奴人打过来,两人都面露不可思议,但时间不等人,不待三人缓缓,就见数百月氏兵士慌乱的冲了过来,生怕跑慢了。

    凌格奇大喝几声制止不了溃兵,抽剑宰了两个,才勉强止住周围的十几个逃兵,将刀架在脖子上,凌格奇喝道:“说!后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领匈奴人打过来了。”

    “他们有天神相助,黑色的骑兵刀枪不入。”

    “他们有十几万人。”

第六十章 踏兰山朝鲁名震月氏,道国崩祖孙不忘秦心

    败兵们慌不择言已经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瞧穿着败兵是驸顿部的人马,图里的营地可是三部最靠近西边的,连那里都受到了波及,其余营地可想而知,凌格奇知道大势已去,黯然的闭上了双眼,几个败兵见此立刻起身逃离。

    眼见喊杀声越来越近,熊熊大火已经烧到了中军。

    耿阿泰喝道:“匈奴人偷袭的人数不知道有多少,咱们还是先向北撤,边走边聚集部族。

    实在不行,南岸还有舟船可用,只要我军赶紧撤到对岸,还能重整旗鼓。”

    耿阿泰的意思很明白了,现在南岸大营根本无力挽回,只能奔北逃命了。

    图里用实际情况站了队,连忙命侍卫牵来战马,凌格奇颇为失落的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大营,上马北去。

    耿阿泰骑上战马,对着传令兵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先渡河撤退者,重赏!”

    就是这样一条军令,使得月氏众军根本无心应战,月氏大军人数众多,危机威胁下三部人马却宛如一盘散沙,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狂奔向北。

    慌乱下的月氏诸军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匆忙的冲出营寨,沿途队伍战马互相冲撞,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

    待逃到大河南岸,月氏诸军又互相抢夺为数不多的舟船渡河,人满为患的舟船上,先上船的月氏人对还在攀爬船舷的月氏人举起了屠刀,扒船的手指堆满了船舱。

    为了减少重量,船上的月氏人捧起断指往河里扔,鲜血染红了大河。

    月氏主帅耿阿泰带亲卫仓皇渡河,剩下的诸军眼见河面舟船倾覆抢夺无望,更多慌了神的月氏骑兵则直接扔下沉重的装备甲胄,虽不会水,但也全身赤裸着抱住马脖子,由战马驮着过河。

    但大河不是小流,河水湍急,暗中几个水旋就带走了几十上百的月氏人性命。

    此战一直从清晨打到黄昏,待朝鲁和海里猛哥杀到大河南岸,勒住战马,止住军势。

    他们面前是满地散落的尸首,和数万未渡过河的月氏人,他们正战战兢兢的握着兵器与狼骑对峙。

    海里猛哥对月氏人杀死亲妹有着刻骨的仇恨,出声说道:“大将军下令吧,将这些月氏人统统赶入大河,让大河洗干净他们往日的罪恶。”

    朝鲁默不作声,斟酌后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月氏人的境况,让我想起赵先生曾经讲过的战例,晋楚争霸时的邲之战,当时的场景与此时是多么的相似啊。

    楚军将晋军逼到大河边,晋军争抢渡河,浮尸堵塞大河,楚庄王见此血景,感慨两国不和,百姓何过?遂命令楚军停止进攻,放晋军过河。

    本将军非君主,无法赦免月氏人的生死,此时上报大单于也未免太过迂腐。

    来人,传令下去,允许滞留南岸的月氏士卒投降。”

    “嗨。”

    匈奴传令兵快马而出,纵马奔跑在河滩上,大呼允许滞留南岸的月氏士卒投降。

    绝望的月氏士卒闻言,纷纷扔下兵器投降,不愿意投降者直接反身跳入大河,自溺而死。

    朝鲁见比情景感慨道:“每个国家都有勇士,传令下去,战后好好安葬他们吧。”

    “嗨。”

    海梨猛哥不愿见此受降情景,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休屠部人马转身离开。

    凌格奇、图里、耿阿泰侥幸逃到大河北岸,又被赶来的须卜里台带领白羊、娄烦两部骑兵追杀,逃回河西本土的十不存一。

    三人逃回月氏,立刻带部族留兵死守隘口,凭借着山势硬寨,将匈奴人拒止在外。

    经过几天打扫南岸战场,收缴战利品,准备妥当的朝鲁领兵北渡大河,与须卜里台合兵一处。

    白羊、娄烦二王亲眼目睹兰山之战月氏人的惨状,不敢在朝鲁面前再耍心眼。

    当昭武城得知兰山之战的结果后,月氏朝臣尽皆哗然。

    朝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匈奴人,亲手用战绩将自己的名字印在了月氏朝臣的心中,自此朝鲁之名响彻河西走廊。

    老王塔宁诺阿更是恨不得生食了耿阿泰三人,不尊王命私自出兵,最后落了个损兵折将,惨败收场。

    骂归骂,但如今的情形塔宁诺阿也不敢拿三位部族首领怎样,毕竟吞小肥大的后果便是尾大不掉,三部在河西走廊的东边尚有十余万部族骑兵,守住月氏的东大门不成问题。

    最后老王只是下令斥责了凌格奇、图里、耿阿泰三人,责令其守好疆界。

    匈奴人从河西走廊的东部动手,让月氏朝堂又出现了争论,尤其是在各部吞小部时老王偏袒贵霜、双靡两部,让余下的三部贵族趁机发难,老王强势的将杂音压了下去。

    暗地里塔宁诺阿却不断的将部族人口,向冥泽方向的贵霜部草场迁徙。

    ……

    战后海梨猛哥休养部族期间,在大帐带众将校复盘兰山之战,听舒哈勒说起俘虏营事,提起秦人小六子在俘虏营很有孝心,小小年纪便敢于面顶月氏守卒,勇气可嘉。

    海梨猛哥也觉得战前碰见李世祖孙二人给他带来了好运,令他带兵大破月氏大营,好奇心的催动下海梨猛哥命人将祖孙二人带进了大帐。

    此时李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一把年纪还被老天爷捉弄,刚逃出月氏营地,转头又扎进了匈奴人的大军中,简直是掉在了胡窝里,正反都是俘虏,原地转圈呢属于。

    海梨猛哥望着面前的祖孙,李世老爷子低头弯腰紧着赔笑脸,小六子则毫不示弱的仰头打量着众人。

    海梨猛哥知道自己脸上有当年死士营留下的刺青,轻易不得人亲近,见小六子不怵,好奇的道:“你不怕我?”

    小六子大大咧咧,不顾爷爷使的眼色,神气的说道:“怕什么,我是秦人,你是匈奴人,当年你们进贡来的战马,我还在学堂里骑过呢。”

    “哦?”

    海梨猛哥笑道:“看来你这小娃和我们匈奴人的渊源,从骑匈奴马的时候就开始了。”

    舒哈勒在一旁笑着介绍道:“小娃子,你面前的是我们休屠部的首领,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估计这会你早被月氏人埋了。”

    小六子环抱着双臂,不服输的哼道:“咋咧,就算是救了我,难道还要让我像跪陛下一样跪你呀。

    我给你说,我们学堂里挂着始皇帝陛下的画像,除了他老人家,我小六子谁也不跪。”

    李世低声喝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敢私下里议论陛下!”

    小六子不服输的嘟囔道:“这那是议论,是赞美。”

    “赞美也不行!”

    海梨猛哥望着祖孙两人斗嘴,摇头笑道:“呦,还挺硬气,是个不错的娃子。

    大秦的始皇帝自然是大英雄,我比不了,就连我妹夫都比不了,这帐中自然不需你跪。”

    一听软话,小六子收起了心里的小桀骜,毕竟是小孩子好奇心重,问道:“看你是个好人,可别骗我。对了,你妹夫是谁?他咋能跟陛下比较,学堂里的夫子说了,天下就没有能跟陛下比较的人,就算有也没生出来呢,不,今后也没有。”

    海梨猛哥被逗的大笑,说道:“我妹夫是匈奴的大单于,你说的没错,他现在是比不了,今后嘛,我也不知道了。”

    小六子望向爷爷,满脸疑惑的问道:“阿爷,这大单于是个啥啊。”

    李世连忙上前捂住小六子的嘴,小祖宗啊,祸从口出啊!

    他连忙赔罪道:“两位首领,瓜娃子不懂事,你们见谅啊,就当个屁,把我们祖孙两放了吧。”

    闻言海梨猛哥敛去笑意,说道:“我瞧这小子欢喜,决定带在身边,你个老丈就这么想走?大秦已亡,大河谷地又在汉、羌、月氏三国交界,太平不了。你祖孙二人还不如跟着大军,好赖能管两餐无忧。”

    李世满面愁容,面前的胡人首领说的不差,亡国之人又那来的选择,老爷子不为自己也得为小六子着想,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李世同意,海梨猛哥吩咐道:“舒哈勒,带着他们下去,大单于让我等善待老人,我看老丈会说月氏话,就留下来当个翻译,助我等管理大河谷地的秦国遗民和月氏俘虏吧。”

    “嗨。”

    事定后,海梨猛哥挥挥手打发走了李世祖孙。

    李世带着小六子走出了休屠部大帐,没走几步,老爷子发现小六子没跟上来,转头一望,小六子正双眼含泪的望着他。

    大颗的眼泪汇聚成线,小六子哭着问道:“阿爷,咱们大秦真的亡了吗?陛下他老人家呢?我是不是也跟六国人一样,成了遗民。”

    这时李世才反应过来海梨猛哥的话,让自己为孙子构建的大秦没了。

    也许这就是命,小六子也该像每个秦人一样,背负大秦曾经的荣耀,与今后的责难。

    李世缓缓点了头,得到肯定小六子哭的更伤心了,最后嚎啕大哭。

    待哭了一会,李世才上前爱怜的为小六子擦干眼泪,他要让孙子记住这种伤心的感觉,坚韧需要苦难去捶打。

    努力挤出笑意,老爷子说道:“小六子是大秦男儿,怎能轻易的跟小姑娘似的哭天抹泪。咱们大秦亡不了,只要有你我这样的老秦人在,她就亡不了,她会一直活在咱们的心坎里。”

    小六子止住哭声,一双小手不停的抹着泪,将信将疑。

    爱怜的抚着小六子的脑袋,李世满眼慈爱的说道:“我家六儿也长大了,今后不能在小六子,小六子的叫了。咱们是陇西郡的老李家,你小子不能忘了老秦人的祖宗,以后就叫李秦。”

    小六子眼中闪星的问道:“李秦,阿爷,我这是有名字了吗。”

    “嗯。”

    祖孙两人互相依靠着离开了。

    ……

第六十一章 练诸军冒顿称雄北海,稳右部匈奴鼎力南下

    朝鲁在兰山之战大胜月氏,冒顿在漠北草原上也没有闲着,准备征伐月氏和千户制改革同时在右部施行。

    渐渐冒顿察觉漠北的老贵族们对自己的改革面服心不服,借着西征之事对改革颇有怨言。

    本来按冒顿的心思,战前敢跟自己挑刺,这些匈奴的传统势力会被狼骑全部送去见长生天。

    但在老丈人铁托的劝谏下,在呼延部做客的冒顿召来柯世列和赵炎,考虑后两人都认为此时不适合彻底用武力解决传统派。

    因为这无异于战前自断臂膀,毕竟这些人只是对单于的改革和选择不满,并不是直接扯旗反叛,还有着争取过来的空间。

    打不得就只能另寻他法,在左右骨都侯的谋划下,冒顿将目光放到了北方,打不得自家的传统派,那么就将别人家的传统派打灭,杀鸡儆猴。

    相较于匈奴骑兵在攻灭东胡一系列战争中的成长,和匈奴收取河套入囊后,国家内部发生的蜕变而言,这些曾经的老对手依旧在草原上遵循着传统,放马牧羊千年不变,而冒顿此次打的就是传统。

    正好各部骑兵的围猎熟悉需要磨刀石,下定决心的冒顿召集军队,向北动刀。

    手下的狼骑配合部族骑兵驰骋在草原上,他们这次围猎的目标不再是狼群、黄羊这样小家子气的东西,而是丁零、坚昆这些漠北以北的部落联盟,或者也可以称他们为国。

    狼骑带领部族骑兵,一路上快进快出,连续的攻灭营寨,最远甚至追猎到北海以北。

    冒顿化身为一位铸剑师,狼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刃,部族骑兵则化为剑身,而燃烧的淬火来自丁零与坚昆的各部之血。

    在冒顿的指挥下,在各部狼骑将领的矫正中,一锤锤为匈奴锻造出一把噬人的凶剑。

    丁零王桑坤被狼骑追着满草原乱赶,被逼无奈下,他联合同样遭灾的浑窳、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准备联合向匈奴人复仇。

    诸部联军在北海之南集结,准备与匈奴大军交战。

    可惜冒顿不会给联军跟狼骑正面交战的机会,宽广的草原成了狼骑的猎场。

    披甲执锐的狼骑劲旅,靠着袭击各部营地,逼着盟主桑坤分兵来救,而匈奴骑兵则围点打援,一口口吃掉联军的有生力量。

    往返几次,吃过亏的诸部联军都不敢再出营门。

    救,被狼骑分而歼之。

    不救,仗在自己地盘上打,眼睁睁看着自家营地被攻破,部众财货被匈奴人洗劫一空,人财两空。

    人心惶惶的各部首领,齐齐施压给盟主桑坤,让他伺机寻找冒顿大军从速决战。

    按以前桑坤的风格,这些部族首领的脑袋已经在营外的旗杆子上风干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匈奴这只狼太强壮了,强壮的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脱木兀惕在这场战争中也是获益匪浅,如今的他已经官拜十夫长。

    他们原先的十人队里,除了曾经的十夫长速布台升任百夫长外,其余人中属他升的最快了,代价则是父亲给的甲胄上,又多了几处用皮子草草打上的补丁。

    在脱木兀惕看来,跟河南地交手过的汉军相比,这些北方的蛮族简直傻的可怜,弓弩、战术都不如匈奴大军的情况下,手持骨刀骨枪,仅仅凭借血勇冲锋作战,然后被狼骑纵马拉开距离,强弓硬弩的箭雨撒过,留下一地的尸体。

    但战争从无定势,他们也有凶险时,有次速布台奉命带本部侦查浑窳部旗下的一部,熟不料半途从沿路黑林子里突然窜出数百骑着麋鹿的部族。

    他们头顶鹿角,脸上涂抹着怪异的妆容,嘴中发出恐吓的怪叫,手持各式各样的骨质武器,骑着麋鹿便冲了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速布台连忙带哈朵等人迅速纵马突围,并命令脱木兀惕用硬弓回射几箭压住头鹿,众人借着马速摆脱追兵。

    待缓过神来速布台率领部下反手拨马兜回来,借着单于庭配备的硬弓箭矢远距离消耗麋鹿部众。

    麋鹿部众见此也驱鹿追着张弓回击,但显然他们的弓射不了多远,骑在鹿背上颠簸更没有准头,就算偶尔侥幸射中的几支,也因为骨箭头射不穿匈奴骑兵的皮甲,难以造成杀伤。

    待速布台等人射空了箭囊,四望着一地自家人的尸体,麋鹿部众已然胆寒,深悔的他们这次显然选错了对手。

    速布台以披秦甲的脱木兀惕为头,配合哈朵、松塔木一起抽刀,纵马冲击散落的麋鹿部众,砍杀下速布台又瞅准时机,将麋鹿部众逼进了沿途发现的一处沼泽中。

    最终麋鹿部落一百多人丧生沼泽,百余人被俘虏就此直接亡部。

    而速布台因功升任百夫长,脱木兀惕顶了速布台的缺,其余人获得牛羊皮货的奖励,像速布台小队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孤例。

    金顶大帐内,冒顿和赵炎、柯世列等人借着往来哨骑带来的消息,见各部骑兵磨合的差不多了。

    冒顿看看时间也觉得该结束这场大型围猎了,毕竟他的目标一直是月氏。

    随着金帐大单于集结部族的命令下达,传令的哨骑在草原各处飞奔。

    各部接令狼骑带着部族骑兵,如涓涓细流般在绿色的草原上汇聚,目的地正是桑坤的北海联军大营。

    求战心切的两军如愿以偿,列阵在北海的西岸草场。

    骑在赤骥背上的冒顿环顾诸军,一个个昂扬的匈奴骑兵战意沸腾,只有冒顿明白,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部族骑兵能比。

    这支他亲手打造的军队,是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在单于庭继承大秦青铜冶炼巅峰的技艺,以及甲具武器的制造后,匈奴人在冒顿的示意下,疯狂的叠甲。

    着甲率提高到了恐怖的六成,狼骑在七成,而屠耆军尽皆披甲,当然都只是皮甲罢了。

    如今骑兵冲击时,匈奴人还会将厚毡裹在战马的关键部位上,防备敌军的武器袭击,保护战马。

    终究甲这个玩意太过费钱,如今的匈奴也没什么余粮,但即便如此,在如今的匈奴大军面前,桑坤的诸部联军土鸡瓦狗尔。

    迎着北海的凉风,冒顿伸手向前一切,霎时战鼓擂动,传令兵持旗飞奔,这支绿毯上的黑甲骑兵,露出了它纵横捭阖的真面目。

    作为前锋的阿古达木身披重甲,只见他随手放下面甲,手持长戈催马向前,身后潮水般的狼骑冲向诸部联军阵前,瞬间如一把利刃在豆腐中切开一条通路。

    这对不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正应了那句话,最好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而最好的骑兵,也只需要简单的切割战术。

    左右两翼的奥敦格日乐和诺珉还未行成对桑坤联军的合围,桑坤的中军就被阿古达木的前锋狼骑冲的七零八落。

    丁零中军动摇,本就被狼骑折磨已久的诸部联军直接胆寒,冒顿趁机下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

    诸部联军一触而溃,阵散人亡,决战瞬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前锋官阿古达木带领青部狼骑直接透阵而过,还嫌不过瘾的阿古达木调转马头,反身再冲联军大阵后背。

    只见他手中大戈一扫,围上来的丁零人手中劣质的青铜武器和骨质武器碎成数截,几轮下来阿古达木周遭再无人敢上。

    阿古达木四望带人直扑丁零王阵,桑坤的卫队仅仅抵抗片刻,随后便被阿古达木带青部狼骑杀散,借着马力,阿古达木追上桑坤,最后用套索生擒。

    望着漫山遍野抓俘虏的匈奴大军,冒顿在阵前请右部诸贵饮酒观战,起先认为冒顿托大之人,尽皆住嘴,至今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昨天,殊不知这股从单于庭掀起的旋风已经让匈奴脱胎换骨,至此再无杂言。

    是役匈奴大军伤亡仅仅百余人,斩杀诸部联军两万,降者过五万。

    当头发花白的桑坤被缚,押到冒顿面前。

    空旷的草原上,桀骜的丁零首领并没有低头讨饶,而是盯着冒顿看了半天,随后环顾冒顿周围林立侍奉如健狼般的匈奴年轻将领,老对手却没有几个。

    最后桑坤遗憾的说道:“看来本王输的不冤,头曼那老小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在这方面本王倒是输了。冒顿,杀了我,成就你在草原上的威名吧。”

    望着帐下一心求死的桑坤,陶格斯、哈斯额尔敦等老王心中颇为唏嘘,当年与桑坤抢夺漠北草原的事情似乎就在昨天,而今老对手却被缚眼前,之前对冒顿执政的一切杂音尽皆静默。

    为了稳定北海,威已立,想要维持长久的统治恩德必施,经过考量的冒顿没有过分为难桑坤,而是给了他王族应有的体面。

    北海桑坤是待不了,冒顿封了他个左部千夫长,将他的亲眷迁到东胡旧地,送给了远在大鲜卑山下避暑的王叔阿矢斯力,也许这对老对手,会有一些话要聊。

    桑坤努力了一辈子就是想得到南方的好牧场,如今输了却如愿以偿,真该感慨世事无常。

    桑坤的例子在前,对剩余诸部首领的担忧起了稳定作用,冒顿随后恩威并施,理清主从后,冒顿抽调诸部男丁从征。

    此战过后,匈奴的势力范围向北推进,囊括整个北海,匈奴后方再无成建制的部落骑兵可以威胁漠北草原。

    为了看管此地,冒顿任命老丈人铁托留守漠北,匈奴大军整合兵马,为南下做准备。

    此役冒顿彻底挣脱束缚,他将目光望向河西走廊,抚摸着羊皮地图上的焉支山,那是他梦碎的地方。

第六十二章 潜戍堡斥候摸敌情,探军情月氏欲南撤

    在北海边钓鱼的冒顿等来了朝鲁兰山之役的捷报,有此一役月氏的休密、驸顿、都密三部经过削弱,实力受挫后续会被东路军牢牢看住,分兵的战略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了。

    北海之战后,匈奴大军边休养边向南进发,待到九月八,草原上的黄菊盛开,秋天来了。

    强壮的战马踩着绿毯上各色花朵,背上骑乘着蓄势待发的骑士,长龙般的队伍组成滚滚洪流奔南而下。

    大部队的身后牧人们赶着牛羊畜群,如云朵般的迁徙跟随。

    这场由匈奴人发起的战争,规模超过以往冒顿指挥的数量,单于庭更是为此调动了数十万头大牲畜,可谓举国南下。

    居延泽大漠以北,冒顿送给月氏迎娶惜月公主的百里草场上,月氏人在草原上用石头象征性的修建了几个戍堡,宣誓着主权。

    在刚得到这块地时,昭武城很重视百里草场,布防了万余精锐骑兵,意图作为日后攻打匈奴的桥头堡,将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河西走廊跨过大漠运抵百里草场,耗费巨大。

    但还未等月氏人建起堡垒,草原上局势骤变,东胡亡了,自此昭武城失去了对百里草场的兴趣,因为攻守易形了。

    经过昭武城的朝堂讨论,觉得百里草场上的孤军在外,很容易被匈奴人合围吃掉,月氏又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这一来一回,月氏国小半年的财政收入打了水漂。

    最后月氏在百里草场留下了千余守军,用来探听草原上的风吹草动,以及危机时的示警。

    驻守最北边哨所的百夫长是跟冒顿有过一面之缘的珂牟戈,他当年一时贪心起,扣了冒顿的赤骥,结果反而搭进去了多年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不过在柯世列带走赤骥时,他正好奉命外出躲过一劫,也算是舍了财,保住了命,虽然不免人活着钱没了的尴尬,但背债活着也是活着不是。

    如今升了官,他却被已经升任千夫长的老上司派来了百里草场。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珂牟戈坐在哨楼里,每日盯着绿油油的草原,都快看出抑郁来了。

    上面瞭望的戍卒换了岗,走下来问道:“头,算算日子,今该是后面送牛羊的日子了,怎么都快到晚上了,还不见人影子。”

    珂牟戈不耐烦的哼道:“没吃的就自己想辙,秋天了,草原上遍地是土鼠,还能饿着你。”

    正说着楼上的瞭望哨大喊道:“头,南边来了骆驼队,打着咱们的旗,应该是运粮队到了。”

    珂牟戈起身嘟囔道:“这帮大爷总算是来了,难得不迟上两天。”

    踹了一脚贴过来的戍卒,珂牟戈拿起佩剑,骂咧的吩咐道:“去,带二十个人出来搬东西,今晚宰两只羊,招待运粮队,咱们也借机开开荤,记得给本官留只羊后腿。”

    戍卒们闻声立马欢呼,草原上月余见不到几个人,今晚还能开荤尝尝肉味,简直双喜临门。

    望着不远处哨塔里窜出来的戍卒和骑兵,作为狼骑精锐斥候的乌乌纳钦,用眼神制止了将手放到隐藏武器上的新兵。

    他们一队十人,早上劫了月氏人的运粮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折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

    乌乌纳钦不甘心就这么回营,留了一个人充当暗哨,其余七人化妆成月氏送粮队,往珂牟戈驻守的戍堡而来,意图一探究竟。

    珂牟戈带着十几名骑兵打马靠了过来,乌乌纳钦见月氏骑兵是散兵包围而来,率先挥手示意,大笑着喊道:“堡子里的兄弟,在这呢,这次咱还带了两坛好酒。”

    乌乌纳钦知道草原人爱酒如命,但似乎珂牟戈一行人闻言后并不吃这套。

    确认过旗帜,珂牟戈和手下骑兵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围着骆驼队转了几圈,其中有个骑兵在珂牟戈的示意下拔出刀,往骆驼身上挂着的袋子上戳了一刀,金黄的粟米瀑布般的流了出来。

    乌乌纳钦见此立刻跳脚骂道:“你们这帮戍边的杂种,活该饿死,老子费劲的从老远运来粮食,就被你们这帮驴踢脑袋的家伙给霍霍了。”

    扎袋子的骑兵不为所动,跳下马,又接连翻了几个骆驼身上的袋子,这才对着珂牟戈点了点头。

    见东西没假,珂牟戈这才硬硬的开口解释道:“哭丧什么,一会给你们多加一条羊腿赔罪。咱们兄弟身在边境,要是没有这点警惕性,早让匈奴人点天灯了,砍碎喂狗了。”

    乌乌纳钦黑着脸上前,用双手箍住粟米袋上破损的口子,示意手下拿草绳过来,骂咧道:“这次看在羊腿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再这么干,老子就晚来几天,让你们这些没处发泄的公牛,好好泄泄火。”

    珂牟戈也知道不能过多得罪运粮队,今后还得靠人家吃饭,服软的打马回堡,让手下人过来接手骆驼,搬运粮草。

    见珂牟戈打马回堡,乌乌纳钦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他赶紧暗地里给手下人使眼色,将破损的粟米袋子堵好,不要露了里面藏着的武器。

    乌乌纳钦紧跟着向戍堡走去,缺发现珂牟戈手下的月氏人似乎并未放下戒心,只不过经过刚刚一闹,珂牟戈等人大多收敛了些。

    乌乌纳钦见他们不放心,为了获得信任,他直接带头将随身武器扔给了守军,骂道:“老子沿途送粮的堡子有五六个,就没见有你们堡如此待客的,千万不要是羊粪蛋子表面光,要让老子抓住狗尾巴,定要在千夫长那里告你们一告,好好给你们松松筋骨。”

    戍卒见此陪着笑脸,但抱着乌乌纳钦佩刀的手却丝毫不见放松。

    走近戍堡,沿途的拒马、壕沟都归置的不差,乌乌纳钦趁着帮骆驼队卸麻袋,还溜过去快速瞅了一眼马厩,马数居然有两百匹之多,看来月氏人早有准备,一个百人队居然配备了双马。

    不露痕迹的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乌乌纳钦骂道:“你们几个也别站那愣着,帮堡里的兄弟们搬搬。”

    见安置好了装粟米的麻袋,乌乌纳钦示意手下留意着,自己则揣着怀里的羊皮袋走进了堡子,羊皮袋里面是打北海时,单于庭因功奖励的葡萄酒。

    珂牟戈见乌乌纳钦进来连忙起身,有着堡外的小龌龊,为了补救珂牟戈热情的招呼乌乌纳钦坐下,还命人将昨日的牛肉、炙鸟端上来作为招待。

    乌乌纳钦也毫不客气的坐下,将怀里的葡萄酒拿出来,拔开塞子,瞬间葡萄酒的香味飘了出来。

    珂牟戈连忙让人拿来两个粗陶碗,紧着将碗伸了过去,紫浆入碗,勾起了众人的馋虫。

    珂牟戈一脚将送碗的戍卒赶走,因为他正伸的老长脖子,头都快埋进碗里了,被踹后还咽着口水,似乎已经喝到了美酒。

    乌乌纳钦见此不在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将倒满的酒碗递了过去,说道:“百夫长,知道你们堡子离北边最近,这次给你们多带了些粮草,这袋酒算是我请兄弟喝的,走的时候可不要让兄弟空手而归啊。”

    “好说,好说。”

    珂牟戈嘴里应承着,眼神却全在酒里,急忙接过酒碗,先小抿了一嘴,陶醉的眯上了眼睛。

    待又喝了几嘴解了馋,珂牟戈这才张嘴说道:“真是好酒啊,甜!待老弟南返,马厩里挑上几匹好马带上,这都是我们堡子冒着风险进草原抢匈奴人的,都是上好马。”

    按下心中的怒火,乌乌纳钦知道这些人活不了两天,反而是笑着说道:“老兄知道的,咱们月氏人瞧不上匈奴马,我已经跟后面的堡子商量好了,军内的刀枪箭矢会匀称一点给小弟,相应的小弟回国后也会有谢礼赠上。”

    珂牟戈眼神转动,咂了一口酒,拿捏道:“堡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也知道,自从留守百里草场的队伍大部撤到居延泽后,如今只剩下了原来的两成,供应箭矢和武器损耗的补给线都要走大漠,补充自然不快。

    万一我今日允诺老弟,他日匈奴人来喽,咱不能让弟兄们拿着牛骨头,去和匈奴人骨头碰骨头拼命吧。”

    乌乌纳钦起身为珂牟戈的碗里添上酒,笑道:“如果百里草场跟居延泽大营道路通畅,也就没小弟的赚头了,老兄也知道匈奴人的穷酸样,拿的都是牛骨磨成的刀剑,咱们一把月氏剑能砍废匈奴人七八把,怕什么!再说咱这也是长远的买卖。”

    说着乌乌纳钦将一袋半两钱推了过来,珂牟戈打开一瞧,这东西他可太认识了,有了这笔钱充当活动经费,自己调离百里草场算是有望了,不过这数目还远远不够。

    珂牟戈将袋子一把揣在怀里,笑道:“老弟是个明白人,不过这买卖虽好,但长远不得,上头已经露出口风,说是有裁撤全部百里草场守军之意。”

    “啊!”乌乌纳钦满脸震惊,大呼道:“前几个堡子可没这话,要是此事为真,我定要找他们理论理论,骗人的狼崽子!谁身后还没有几个弟兄。”

    珂牟戈见乌乌纳钦着急暗中得意,将乌乌纳钦拉回来坐下,紧接着说道:“这怪不得后面的兄弟,他们也是在匈奴人身上刮不到油水,这才瞒了消息。要怪还要怪匈奴人,听说他们把东胡人给灭了,咱们王庭又得罪过匈奴单于,公私都齐了。你别说,这匈奴单于我还见过哩。”

    乌乌纳钦见过月氏人战马的数量,在一听珂牟戈的口风,月氏放弃百里草场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

第五十一章 射灰兔幼弟初长成,战欲来母亲泪长流

    辽阔的大草原在地平线上与天相连,秋风懒懒地,缓缓地从黄绿色的草海中漫步而过,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突然草丛中窜出几十只惊慌失措的灰兔子,秋天的草籽将它们养的倍肥,两只獒犬带着风声紧追了出来,将兔子赶出了深草。

    没有了深草遮掩,只听几声弓响,五六只肥兔子便被依次钉在了草地上。

    眼见得手,头上顶着枯草圈的乌恩格沁兴奋的跳出了草丛,大叫着跑向自己的战利品,欢快的喊道:“父亲,阿哥,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哥哥脱木兀惕从草丛中拍着杂草站起了身子,笑着打击道:“乌恩才几只兔子而已,瞧把你乐的,要是你能跟父亲一样射下了天上的雕,还不得变出翅膀飞起来。”

    父亲哈斯纳图也起身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皮袍子,挎着箭壶和硬弓,望着两个儿子跑去追兔子的身影,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意。

    军旅生活多年,平常都是肃然的他难得有如此轻快的日子,但脸上长长的一道伤疤却令这个笑意,透露出几分常人难容的怪异。

    待哈斯纳图走过去,乌恩格沁正帮着哥哥趁热料理着兔子,脱木兀惕熟练的用着青铜匕首,几下便将皮肉分离,一张张兔子皮被草绳串了起来。

    摇尾巴的猎狗围着兄弟俩跑圈,脱木兀惕顺手将内脏和半只兔子扔给它们,犒劳这对伙伴。

    待收拾妥当,在乌恩格沁羡慕的眼神中,脱木兀惕将手里心爱的匕首,用鹿皮子擦的锃亮,这匕首可是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兔皮子剥了下来,准备后期回营后手工再加制作,最后等皮子商人收了,换成其他的生活用品来贴补家用。

    一共有六只兔子,一只兔子被乌恩格沁射坏了皮子,只能留着家用。

    最后脱木兀惕用枯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用草绳将皮串和肉串穿在一起,等一会挂在弟弟的马脖上,这是属于他的荣耀。

    满意的哈斯纳图点着头,望着儿子们的杰作,大儿子脱木兀惕已经有分家的本领了,小儿子乌恩格沁跳脱了点,但学的很快。

    望了一眼天,时辰不早,哈斯纳图吆喝着让乌恩格沁将马匹牵过来。

    父子三人在广袤的绿色原野上纵马驰骋,踩过草甸,冲上坡地,路过森林,沿着河流,乌恩格沁的马脖子上挂着战利品,哈斯纳图的战马后面还驮着一只肥黄羊。

    晚霞将草原上的一切抹上胭脂红,远远地眺望到缓坡下的三帐白色毡房,烟囱里飘出炊烟袅袅。

    马背上的乌恩格沁笑着大喊道:“快看,咱们到家了。”

    乌恩格沁主动打马和两条獒犬一起脱离不紧不慢的队伍,欢快的拉着长调挥着手喊道:“阿母,阿姐,乌恩回来啦。”

    正在坡上放羊得阿茹娜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倒霉弟弟正打马喊来,刚想嘱托几句小心,便见乌恩格沁纵马冲到了面前。

    被勒住的战马,鼻孔里窜出的热气喷了阿茹娜一脸,悠闲的好心情也吹了个没影,两条猎狗察觉不对,立刻追着牧羊犬嬉闹着逃远了。

    乌恩格沁指着马脖子上的灰兔子,得意洋洋的炫耀道:“阿姐,你总说我不如脱木兀惕哥哥,怎么样?这次他可一只也没捞到。”

    阿茹娜翻了个白眼,挪揄道:“山鸡头上插上鹰羽,难道就变成雄鹰了不成,你小子还差的远呢。

    你剥羊皮都能剥出来几个窟窿,这兔子皮定不是你剥的吧。”

    乌恩格沁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跳下马,红着脸指着一只破了洞兔子,说道:“这只是我剥的。”

    阿茹娜见自己猜的不错,笑得更欢了。

    乌恩格沁懊恼的踢了一脚草,哼道:“阿姐好偏心,就不能夸夸我嘛。”

    阿茹娜笑着帮乌恩格沁把头顶上的枯草摘了下来,笑道:“我的傻弟弟,谁在草原上夸你,你可得当心了,说不定人家是图你的命呢。”

    不待姐弟俩说几句,哈斯纳图和脱木兀惕打马赶了上来,阿茹娜见羊群也差不多吃饱了,跳上脱木兀惕的战马,让乌恩格沁赶着羊群,往坡下的毡房走去。

    毡房的狗率先叫了起来,一听有人来,正在做晚饭的德图娅从毡房里掀帘子走了出来。

    见是去奇渥温百夫长营地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德图娅立刻笑着往毡房里呼喊道:“琪琪格快将马奶酒拿出来,让这爷三解解渴。”

    十五六岁的琪琪格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是哈斯纳图跟随匈奴大军攻打东胡带回来的战利品。

    本来哈斯纳图的战功是不够的,但百夫长知道他再也无法从军,这才破例给了他一个幼女作为奖赏。

    哈斯纳图把琪琪格带回来的时候,可没少被德图娅捶,但听了哈斯纳图的解释后,德图娅又哭红了眼。

    因为琪琪格是哈斯纳图给大儿子脱木兀惕讨的老婆,这么一说德图娅就都懂了。

    琪琪格拎着土陶壶和三只大木碗走了出来,为哈斯纳图和脱木兀惕依次倒上雪白的马奶酒。

    待将羊赶回圈的乌恩格沁跑回来,又热心的为他倒上一碗,这才又钻进毡房帮忙去了。

    三个女人很快将餐食端了出来,放在了地上的一块毯子上,一家人在草原上席地而坐。

    食物是水煮的粟米和羊肉,身为女主人的德图娅为众人分肉,她将最肥美的部分给了丈夫和儿子,稍次的肉给了女儿,最后才是自己和琪琪格。

    趁着吃饭,德图娅关心的问道:“这次去奇渥温百夫长的营地,事情可定下了?”

    哈斯纳图边在骨头上用短刀剃着肉,边说道:“听部族里的人说,今年的皮货商人先去了北方的部族收货,左部的皮子这两年比咱们这里能低一张狐狸皮的价格,再运到长城南边去,能赚不少。

    咱们家的皮子我留在了奇渥温百夫长家,和部族的皮子一起,可能要往后等几日了。”

    德图娅无奈的说道:“毡房里的盐还剩下小半陶罐,省着点应该能再坚持到月底。”

    哈斯纳图嚼着肉,德图娅似乎也在发愁盐的事,倒是琪琪格和乌恩格沁吃的不亦乐乎。

    但琪琪格分到的肉可没有乌恩格沁好,大骨头上可没有几丝肉,试了几次琪琪格都没能掰断骨头,吃到里面的骨髓,倒是一旁的脱木兀惕出手帮琪琪格掰断了骨头。

    咔的一声,吸引了专心吃肉的哈斯纳图,他随即决定道:“兀惕和琪琪格今晚就成婚吧。”

    “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乌恩格沁见哥哥和琪琪格姐姐要结婚,大声的起哄,阿茹娜的眼睛也笑成了月牙。

    琪琪格更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嘴上的油腻都不顾的低下了头。

    哈斯纳图指着左边的毡房说道:“这顶毡房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脱木兀惕懂事的跪在地上,对着哈斯纳图和德图娅磕了头,抱起琪琪格便走进了毡房。

    随后哈斯纳图指着乌恩格沁和阿茹娜吩咐道:“你们两个也早点去睡觉,后半夜起来值夜。

    西边部族今年遭了狼灾,部族已经组织人手去灭狼了,不过难免会有漏网的跑过来,你们要看好牛羊。”

    “嗨。”

    得令的乌恩格沁正在为抢了哥哥的美差而暗自开心,但阿茹娜却知道父母这是在支开他们。

    见姐弟两个进了毡房休息,德图娅才赶忙开口,问道:“可是又要打仗了?”

    哈斯纳图放下了骨头,轻轻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听百夫长说,金帐已经在准备打月氏人的事情了,过了冬,部族骑兵就要集结,翻过年便要打月氏了。

    咱们克鲁克腾部从阴山迁徙到河南地,离漠北草原远,或许会更早些。”

    得到肯定的德图娅埋怨道:“怎么又要打仗,咱们不是才打赢了东胡人没两年吗?”

    哈斯纳图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忘了咱们克鲁克腾部前两年被东胡人撵着跑的时候了?如今没了东胡人,咱们才能在河南地安心放牧,不用三天两头的迁营。

    漠北的部族也想过好日子,不打败月氏人,就永远安闲不了,你忘了七八年前咱们被月氏人赶着满草原跑的时候了。”

    德图娅记起父母就是那时候离开的,不由得悄声哭了起来,说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的脱木兀惕才成丁几年,就要上战场了。”

    哈斯纳图沉默了,若不是自己在吉哈良被东胡人砍到了右臂,伤了筋骨,再也开不了硬弓,连平常用臂都显吃力,这次也不会让儿子脱木兀惕顶丁应征。

    最后哈斯纳图才低声说道:“这次单于庭来令,并没有跟上次打东胡人一样,召集全匈奴的男丁,不然咱们爷三谁都跑不了,这次大单于以每户出一丁为限,已经算是仁慈了。

    年后我会找奇渥温百夫长,让他为阿茹娜说一份亲,也为乌恩格沁早做些准备吧。”

    德图娅闻言哭的更伤心了,儿女的离开让身为母亲的她深感无力。

    任何安宁的日子,都是无数父子们用命换来的,这世道没有道理可讲,唯有刀枪。

第四十五章 用炎计匈奴寻娄烦,巨鹿坑将军乱方寸

    送走了车寻和诸将,冒顿将目光放到了九原郡东部毗邻的云中郡。

    摆弄着新做的沙盘,如今已经吃下九原大部的冒顿思虑后,最终将狼杖指到了云中。

    此地旧年为赵国地,他帐下了解此地的人选,非出身赵人的赵炎莫属。

    喊来赵炎,暖帐里二人温酒小酌,回忆起故国,赵炎有些唏嘘的说道:“大单于,赵国武灵王时期曾大破林胡、娄烦二胡,在二胡旧地修建城郭,置云中、雁门二郡。

    作战时,武灵王发觉二胡善战,胡骑又灵活多变,在平原远胜中原的战车步卒,胡骑袭扰后勤车队,常常令出征的赵军无功而返。

    当时赵国南扩被韩魏两国堵住,西有大河阻隔和秦国,东有中山国和燕齐两国,唯有北赵地多接胡人领地可拓。

    赵胡之间因牧场土地常有纠纷,武灵王效仿胡人衣着,军中设立单独建制的骑兵,改变传统作战观念,遂有大破两胡之事,之后赵国国境向北大扩。

    林胡、娄烦(北狄的一支)感念武灵王改革接纳之恩,其部众勇士多有投效赵国,武灵王同意胡人内附,二胡被编练入赵军服役,直至赵亡。

    但也有部分娄烦人逃入山林、草原之中避难、繁衍生息。

    如今大秦法严远胜赵国,必然将不服从的娄烦胡视为逃户异类,地方上也难以接纳,此良机也。

    我军入关名声已显,匈奴与二胡习性相同,单于此时可派人去寻,收拢两胡为用。

    娄烦部落在云中多年,若得其助,鲸吞河套事半功倍。”

    随即冒顿采纳赵炎的建议,派出松图格日乐率领黄旗五千骑进入云中,找寻娄烦部落。

    云中郡因为与车寻采取了一样的紧缩防御政策,云中秦军对郡内边角的掌控力下降,匈奴人不攻云中城,秦军也难探测其目的为何。

    城中芈勇正带着将校盯着地图,思索着匈奴骑兵入云中到底所谓何事。

    身旁的都尉问道:“将军,匈奴人围了九原城,难道是打算围一个打一个,跳过九原,对咱们下手?”

    芈勇摇了摇头,要是匈奴人想攻云中城,不会只派这点人手,五千人连云中城的一面墙都围不住。

    匈奴人趁着自己收缩兵力进城,在云中大地上漫无目的的驰骋,为什么?

    如今的匈奴单于冒顿,早年当王子那会他也在上将军大帐里见过,不是随手下棋的人,这其中必定有他的目的。

    芈勇再次盯上地图,将出现匈奴骑兵的地界一一标注,连接起来,发现都是近年发现娄烦胡出没的地方。

    不对,匈奴人似乎是在寻找娄烦胡。

    为了确定心中猜测,芈勇开口问道:“今年我们将郡内的胡部都驱赶到那里了?”

    “将军,按旧例驱至北部的草原和山地,按减胡令予以减口。”

    无疑了,芈勇蹙眉说道:“匈奴人是在找这些娄烦胡。”

    都尉惊道:“这些娄烦部落在云中多年未亡,极度熟悉此地。

    若是匈奴人得到这些部落助力,这与我军是极大的不利啊。”

    芈勇犯了难,守着云中城,自己手下兵力不足啊。

    知道敌人的目的却束手无策,这也许就是如今大秦边将们的悲哀吧。

    最终芈勇不愿见匈奴人的目的得逞,虽然从九原的消耗战中知道匈奴骑兵今非昔比,秦军骑兵暂弱于匈奴骑兵,但秦军骑兵对战常年受削弱的娄烦胡却是手拿把攥。

    随即芈勇命令道:“派出咱们所有的骑兵去找,先匈奴人一步找到娄烦胡,能减口多少是多少,不能让匈奴人轻易的将娄烦胡和林胡联合起来。”

    “嗨。”

    芈勇的这道命令无疑是帮了松图格日乐一把,茫茫的雪原上,秦匈骑兵展开了新一轮拼杀,一路秦骑要杀胡减口,防止更大的胡患发生,另一路匈奴骑兵则是要救。

    拼杀,袭扰,埋伏,陷阱成为了双方的常事,鲜血染红雪地,大雪掩埋一切。

    但匈奴骑兵远远多与秦军骑兵,数量占优又拥有熟练的骑射技巧,无疑胜负已分。

    松图格日乐找到了娄烦人里仅存的几个中等部落,还找到令一部匈奴别部,白羊部。

    松图格日乐请示金帐后,在冒顿的授意下重新组建娄烦部,将收拢的大批逃难娄烦人编入其中。

    让两部贵族选出两个威望高的首领,冒顿分别封赏其为娄烦王、白羊王,并承诺匈奴得到河套后,将河南地封给他们牧马放羊。

    两部首领投桃报李,组织部族骑兵参战,帮助匈奴平定云中。

    在娄烦王、白羊王的帮助下,冒顿将松图格日乐的黄旗本部全部派出,万余狼骑配合两部骑兵,将芈勇同样围困在了云中城中。

    严寒冬日里的大雪,扑簌簌的下着,整个大河以北的河套,狼旗在迎风猎猎作响,唯有九原和云中两城黑龙旗依旧迎风咆哮。

    第二年二月份,秦军大败于巨鹿,二十余万秦军战后被项羽坑杀的消息,由商队传到河套。

    长平之战远在昨日,或许当今之人感触不深,但巨鹿之战近在眼前,项羽坑杀二十余万秦军降卒,极大的震撼了诸人。

    要知道如今全匈奴的男丁加起来,最多与被坑的秦军相当,换算一下,等于项羽一次性就坑杀了全匈奴的男人,霸王嗜杀,震慑天下。

    受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消息,匈奴军中已经有人提出退兵的建议,谁都不愿意去面对这样一个杀神。

    这令冒顿不得不做出反应,亲自巡营安抚手下士卒,至于将军们虽未怯战,但似以前咋咋呼呼,随意求战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冒顿感叹,项王的做法残忍不假,真的会吓死人,但真的有效啊。

    冒顿带诸将一边复盘巨鹿之战,明得失,随后分别充当秦楚双方推演,胜少败多。

    项王凭借着个人魅力在匈奴诸将中猛涨了一波粉,以前只有阿古达木,如今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等中年轻将领纷纷将项王视为偶像。

    但冒顿知道楚军破釜沉舟的决绝不是谁都能学的,中国历史上留名的经典战役,之所以称之为经典,无一不是极难复刻。

    冒顿深怕手下这帮二傻子学艺不精,还跑去战场上东施效颦,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冒顿严令匈奴各部都要预留好退路,谁敢私自斩断退路,胜亦论败,重罚。

    消化完巨鹿之战的冒顿将消息传入九原、云中二城,顿时全城哗然,不亚于天崩。

    车寻目瞪口呆,蹲坐在地久久不能缓过来,芈勇更是嚎啕大哭,大呼章邯、司马欣误国。

    大秦社稷摇摇欲坠。

    冒顿则抓紧时间割鹿肉,随即派朝鲁和赛罕带着青旗本部狼骑,攻占西套平原,与北地郡隔大河相望。

    大秦陇西、北地两郡长城烽火连绵,郡守急报咸阳却了无音讯,帝国这头健鹿似乎在发出悲凉的呦呦鹿鸣。

    春耕时节,冒顿派骑兵封锁直道,放开两城,允许两郡边民春耕,下令匈奴各部不得袭扰农耕。

    同时冒顿命阿古达木带兵修建浮桥进入河南地,骑兵兵锋直达榆中,上郡郡守急报咸阳,了无音讯。

    万里长城上的滚滚狼烟,像是对庞大帝国最无情的嘲讽,但只有冒顿知道,自己能进长城是多么的万幸。

    望着远处山巅的烽火台,冒顿想起了先帝,他无比怀念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但如今时移位移,却又渐行渐远。

    手握龙佩,冒顿下定决心就让我来守护这华夏的草原吧。

    九原城内车寻与芈勇再见,却都已没了当年的心气。

    芈勇抓着车寻的双臂,焦急的问道:“车君,匈奴人传来的巨鹿惨败,叛军坑杀我军的消息是真的吗?”

    还未问完,芈勇眼中的泪水却已涌出,答案未曾改变。

    车寻低沉的呢喃道:“我已飞鸽询问了雁门郡守,匈奴人所言不差,函谷关以东,武关以南已经不复为我秦境。”

    “是这样…”

    垂下双臂,芈勇闻言心情更加的低落,突然他似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再次的抓住车寻,激动的问道:“南征主力呢?南征主力北归,我大秦还有重整山河之力。”

    车寻眼中通红,颤巍巍的摇了头,咬牙道:“他们,他们断绝了北归的道路。”

    芈勇疯癫道:“哈哈哈,逆臣!一帮逆臣!

    先帝啊,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为什么不传位给大公子?

    为什么赐死大将军?

    为什么?

    大秦完了!

    完了....”

    望着面前失声痛哭的芈勇,车寻嗫嚅嘴唇却一句安慰话也说不出来,他同样需要人来安慰。

    痛哭许久的芈勇翻身起来,抹干泪水,愤恨的说道:“车君,我要尽起云中之兵,沿直道南下咸阳,亲手刮了那阉贼,肃清朝堂。

    车君可愿随行?”

    车寻惊道:“你疯了!边军大将无令不得私自带兵进京,你要你芈家三族陪你胡闹,都去刑场陪李丞相吗?

    匈奴人也不可能放你南下,况且你走了,云中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作为陛下钦命的边军大将,你怎么能只顾一己之快!”

    芈勇抹去泪痕,狠声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带兵南下手刃阉贼,报仇雪恨,肃清朝堂!

    我大秦先君六世之功,先帝定鼎天下的伟业,岂能再由这些魑魅魍魉祸害。”

    说着芈勇推开车寻,跑出了大堂。

    望着门前芈勇消失的背影,车寻瘫坐在地上,久久难言。

第四十七章 收河套冒顿立北国,初破茧单于欲征西

    冒顿带人重修当年的头曼城,用来充作单于庭驻地,向西北可拥漠北草原,向东北掌控东胡旧地,向南居高临下俯视中原。

    北上的途中,出使月氏的柯世列将惜月公主带回了单于庭。

    柯世列稳固月氏有功,被封兰侯,虽然月氏送来公主和亲,但大家都明白双方的争斗不会就此停止。

    望着当年在昭武城娇蛮的月牙儿,冒顿不由得唏嘘时光荏苒,质子月氏仿佛就在昨日。

    第二年月牙儿为冒顿生下了儿子,大巫师敕兀扬替其取名罗姑比。

    为了更好的掌握全国部族,冒顿修建了两条驿站系统,起点为头曼城,一条由阴山到余吾水,用来联系右部匈奴和漠北诸部。

    一条由阴山北到东胡王庭旧地,用来联系左部匈奴和东胡旧部。

    形成这两条信息线,可以让单于庭用月余时间就可以集结全国兵力,同时加强了各部联系。

    以胡堡为起点,令狐苟在冒顿的授意下着手在中原与匈奴的边境上设立交易场,控制了北部草原对内地的战马贸易,冒顿开始逐步控制对中原的战马输入,以减少中原骑兵未来对匈奴的威胁。

    对匈奴国内,单于庭控制着商贸线,又一次将各部族拉到了单于庭身边,冒顿对各部的控制远胜头曼。

    得到河套,不仅为匈奴提供了优质的牧场,冒顿更看重的是遗留下来的秦人、工匠和技术。

    得到车寻以及二十万戍边秦人,极大的补充了单于庭管辖下的人口,增加了大批量的粮食产出和生产力。

    秦军工匠有先进且成熟的青铜冶炼技术,直接填补了匈奴冶炼业的空白,将匈奴推向了青铜帝国之路。

    制约帝国发展的除了武器还有人口,匈奴人少,冒顿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以单于庭下令鼓励牧民多生,并且未来还将以律法的形势进行鼓励,但这都是后话,建立律法的事也无法一蹴而就。

    冒顿无法教育到每个牧民,只能走精英教育的路线,以各部贵族子弟为主的近卫屠耆军就添加了匈奴话,加强他们对匈奴民族的认同感。

    从而由上至下影响更多的匈奴人,冒顿本想找人创造匈奴字,但受众只是精英的话,根本无法推广下去。

    统一语言文字,需要庞大的受教育人口,冒顿此时根本没这个条件,只好要求官方书写用小篆来代替。

    匈奴的律法也需要走上日程,种种件件可比打仗来的繁杂多了。

    从结束和东胡的吉哈良决战开始,没有外力的威胁下,冒顿就开始跟文臣们着手这些东西,经过兵不血刃收回河套的这段时间,两年来搭起骨架的匈奴帝国逐渐丰满了起来。

    经过商议冒顿综合匈奴习性,完善官制,燕吾自觉老迈,不愿再担任首席相位,带着闾丘黄专心做起了内官,冒顿知其有退隐之意,遂不愿强留。

    让呼延部者莫言担当相位,为首辅,兰芪为当户,内卫首领,须卜起讫为大且渠,主官狱讼,冒顿给足了三姓贵种的面子。

    赵炎和柯世列被冒顿拜为左右骨都侯,用来帮助自己辅政。

    明确设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官位。

    因为匈奴如今实力不济,冒顿便在全国预设二十四万骑长,每名万骑长按原有的部族区域划分。

    大万骑长如呼延部,可出骑兵已经超过万骑。

    小万骑长如啫啫、屋拙,可出骑兵只有千骑。

    这二十四万骑长有权利再设置各自的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等从属官职。

    匈奴立国。

    北归后第二年五月,冒顿放下了手里中原来的情报,山东项田征伐不休,除了年前跟田氏做了几回战马贸易,唯一的对匈奴的影响便是今年从中原收购的粮食价格上升了不少,这对屯粮备战的匈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经过和诸臣的商量,冒顿召集各部首领齐聚头曼城。

    在大巫师敕兀扬的主持下,冒顿带着诸王、诸部首领祭祀过祖先、天地、鬼神后,召开了灭亡东胡、收回河套后的第一场金帐大会。

    待左右各部首领坐下,王座旁盛装胡笙陪坐,冒顿开口说道:“今日大匈奴击败东胡,收归河套,当贺。”

    诸部首领皆喝道:“为大单于贺!为大匈奴贺!”

    冒顿又道:“而今大秦如山崩,中原零散,外部已无势力能阻挡我们,这是我匈奴一统草原的最佳时机。

    诸位当与本单于勠力同心,攻灭宿敌月氏,一统草原,将诸引弓之民尽收我匈奴帐下。”

    “我等仅尊大单于令。”

    随后冒顿望着众人,着手统筹各部,说道:“左右两部王爷,先说说各自领地的事情吧。”

    阿尔斯楞走到金帐中心,对着冒顿施礼后说道:“大单于,左部如今已经攻灭东胡残余势力,弓卢水两侧以成我匈奴牧场,东胡不复存在。

    东胡王翰勒亦刺答的两个王子,被哲塔午台和格日图带着翻过大鲜卑山,投靠扶余各部。

    扶余人慑我匈奴之威,除哲塔午台外,其余尽皆斩杀,头颅送到左谷蠡王帐验收,确认尽皆伏诛。

    其余一子带领鄂嫩喀部等部逃往北海,被鲜卑、乌桓两部追上剿灭。

    现被俘者达兰宝音、忽室尔、矢竺格及其子女等人,请大单于示下,当如何论处。”

    昔日仇敌在前,但冒顿已经没了和他们计较的心思,斟酌后说道:“达兰宝音为先单于阏氏,当免其死,交由单于庭恩养,着大阏氏处理此事。

    忽室尔叛逃匈奴,助东胡杀我牧民,身为王子理应重罚,赐其不流血而亡。

    矢竺格叛逃匈奴,亦如之。但其子女当重归我挛鞮氏,右部划拨草场牧民,恩养之。

    哲塔午台先暂压单于庭。”

    呼延胡笙、都也该、兰芪上前应诺。

    待胡笙入座,都也该施礼说道:“大单于,自西归漠北后,右部恩养部族,丁零不过北海,两年无事。东胡余孽修建龙城,明年五月大祭,当可完工。”

    冒顿点头称善。

    明白东西两部如今的状况后,冒顿说道:“柯世列,来为诸位王爷们讲一讲月氏事。”

    “嗨。”

    侍者将新绘制的匈奴地图抬了上来,柯世列指着地图道:“诸位王爷,月氏居敦煌、祁连间,在我大匈奴西南。

    其国北有三山相连,南有祁连为屏,形似走廊,地处大河(黄河)之西,谓之河西走廊。

    谷水(石羊河)、弱水(黑水河)、冥水(疏勒河)三水穿流,绿洲水草丰美,尤以昭武城周边为最,多产战马。

    河西走廊西部此地本是月氏、乌孙共有的牧场,后来月氏强大,西逐乌孙于伊吾卢(哈密),东、南两向驱逐西羌各部,如今河西走廊尽归其有。

    西通西域,东接陇西,把持玉石之路,老王塔宁诺阿定都昭武建城,兵马不下三十万。

    月氏以五大部为中心,自西北到东南分别为贵霜、双靡、驸顿、休密、都密五部,其余各部皆受五部管辖。

    贵霜守着西域门户,双靡扼守匈奴、驸顿防备羌人,休密、都密防范大秦陇西方向。”

    待诸王思考,冒顿问道:“赵侯,如何看。”

    赵炎起身说道:“大单于,月氏兴盛数十年,非一年之力能敌者。

    当先派商旅沟通两国,暗中绘制月氏的山川地图,以备军需。

    兰侯所言,月氏西逐乌孙,东南又与羌人龌龊,两族都与月氏有隙,可使使节联络,相约起兵,以分月氏之兵。

    羌人祖居河湟,少五谷,多畜禽,以射猎为事,秦历公后始有农,加之与月氏争夺河西多年,常年消耗必定不肥,当诱之以利。先零、封养等羌临近陇西,当有其用。

    乌孙事,炎不知。”

    冒顿颔首问道:“柯世列,你来说乌孙事。”

    “嗨。”

    柯世列张口说道:“前些年乌孙昆莫难兜靡被月氏所杀,听闻其子幸存,我匈奴可寻其子,助其归国,以分月氏之兵。”

    柯世列说道此处,只见摩柯末绕案走了上来,跪到在冒顿面前,大拜道:“大单于,摩柯末欺瞒大单于,请单于责罚。”

    冒顿知道当年在胡堡遇见摩柯末就有一段故事,但当时自己自身难保,也就没有细问,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既然知道欺瞒,那就先说出来,你也是有功劳的人,本单于当酌情减免罪责。”

    摩柯末说道:“大单于,臣本是乌孙布就翎侯,当年难兜靡昆莫被月氏人所杀,其子猎骄靡年幼,臣事匈奴后,一直将其养在帐下。”

    矮案上轻敲着手指,冒顿思虑后说道:“既然如此,本单于当助其复国,摩柯末你就回去摄政吧,为相大禄。

    猎骄靡年幼,本单于不忍其跋涉千里,正好稽粥和罗姑比也需要玩伴,将猎骄靡寄托在胡笙帐下扶养。

    另着阿古达木、赛罕、朝鲁、帖木尔、阿尔斯楞出一子,德努阿、都也该出一孙,为王子玩伴。”

    被点到名的诸王诸将振奋异常,纷纷上前谢恩。

    乌孙相大禄位高权重,掌管行政,而且有兵权,职权相当于秦代的丞相及太尉。

    摩柯末跪拜道:“外臣尊大单于令。”

    冒顿又吩咐道:“我匈奴各部月氏熟知,白羊王、娄烦王久居河套,与月氏少有接触,可派商队前往月氏,联络西部羌人为我所用。”

    “嗨。”

    徳努阿出声问道:“大单于,支持乌孙复国之事,是否等我匈奴调配好兵力以后再施行,不然,月氏一旦警惕,我军后续将难以进展。”

    冒顿摇头道:“草原上现在就剩下匈奴和月氏,双方都知道会有一战,想要打出灭东胡时的突然性根本不可能,月氏不会上当。

    支持乌孙复国,只要牵制西月氏的兵力,如此即可。”

    “老臣明白了。”

    金帐事毕,冒顿留下了右贤王都也该,问道:“王叔,进攻月氏右部必定为主,当年乌孙祸乱,有大批乌孙人避入右部领地,他们得到了青葛的庇护。

    如今王叔需要将他们找出来,你可将他们团结起来,再先派兵一部充当助力,助摩柯末借着猎骄靡的名号前往伊吾卢复国。

    征月氏必跨大漠,我意于居延泽出兵一路,希望王叔派一部熟悉地形的兵力配合单于庭斥候探路,在浚稽山就近建立基础囤积仓库,以供大军给养。

    年前我已发令各部准备骆驼、驮马,后续会陆续运到。”

    “嗨。”

第五十三章 集部众狼骑盯北地,入关中汉军出陈仓

    脱木兀惕赶到斯玛营地,望着营地外进出忙碌的狼骑,尽皆骑乘青骢马,摸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小青,心里没有点兴奋是不可能的。

    不待脱木兀惕自乐,一队巡逻狼骑率先围靠了过来,为首的十夫长率先勒马喊道:“前面来的小子,青部狼骑在此宿营,若是放牧过来的,赶紧离开,不得靠近。”

    脱木兀惕连忙指着胯下的青骢马,自报家门的解释道:“我是克鲁克腾部,奇渥温哈喇百夫长旗下,哈斯纳图家的丁,应命前来斯玛千夫长手下报到。”

    只见那十夫长打马围着脱木兀惕转了一圈,审视的目光盯的脱木兀惕浑身不舒服。

    不一会,十夫长狗脸一变般的笑道:“好小子,胆子挺肥,不怵,怎么样?觉得我这队人马如何,我们队正缺一名马弓手。”

    脱木兀惕被眼前的十夫长搞了个懵,前一秒还防贼似的盯着自己,转手又改招揽。

    见这小子不答应,十夫长连忙招呼道:“小兄弟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待登了丁再来寻我,记住我叫速布台。

    大朵朵,大朵朵,带这个小兄弟去营里登丁。”

    叫哈朵的年轻骑兵应声而出,带着脱木兀惕往营地里打马而去。

    待两人走远了,队伍里的松塔木打马靠上来,好奇的问道:“十夫长,为啥看上那小子了,这一天来营地里报丁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小子一看都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小子,力气定是不够,吃的还不少。”

    速布台收起馋人的眼神,看队里的骑兵都望了过来,这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看到那小子马脖子上挂的弓吗?那可是单于庭给射雕者专配的反角硬弓。

    咱们的弓能射百步已经算得佳,他的反角弓能多射出一百步来。

    听说单于庭现在又为射雕者配备了轻重箭镞,轻镞射人,重镞破甲。

    那小子能背得上硬弓,说明家里肯定有射雕者,箭术应该不差。

    而且那小子马后还驮着一副大秦的半身甲,那甲够买两个你了。”

    松塔木灿灿的笑了笑,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咱的皮甲也是甲嘛。

    听了速布台的解释,巡逻队中的人对速布台招揽脱木兀惕再无异议,毕竟谁家队伍里不想要个射雕手,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人保命。

    出身狼骑的速布台之所以给手下人解释,也是为了树立上官的威信,放以前手下骑兵都是自家部族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谁的本事,不服的早就鞭子伺候了。

    如今根据大单于的千户制,这队里的每名战士都来自不同的部族,政令是通畅了,但不服上官的比比皆是,需要磨合的时间成本也上去了。

    速布台吩咐道:“哈朵去去就回,咱们继续巡逻吧,晚上我去百夫长处要人。”

    ......

    营地里,中军大帐内斯玛正听着书记官禀报,今日是部族战士汇聚帐下的最后一天,他手下的骑兵已经尽皆到位。

    望着帐下的七八位百夫长,除了一两个本家的其余都是生面孔,最远的一位还是从阴山北的部族里调过来的,手下的千骑估摸也差不多,头疼啊。

    斯玛吩咐道:“各位,闲话不多说了,都是狼骑出身,手里的功夫自不必多说,要是在我手下有人技懒,狼骑的军令你们都知道的,本官也定罚不饶。

    我部千骑生聚,为了尽快熟悉,明日饱腹后,全军大练十日。

    随即转场向南,大将军有令命我等监视北地军情。”

    “嗨。”

    ......

    冒顿在漠南草原忙着搞婚庆,与匈奴争战四百年的大汉却在汉中郡发出了震天的龙吟。

    南郑城,夯土筑建的高台上,大汉的赤色旗帜迎风飞扬。

    这里正在举行誓师大会,身着红黑汉王礼服的刘邦手捧虎符,亲手将兵权交给了新拜不久的大将军韩信手中,这也代表着刘邦终于下定决心,北出关中。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韬光养晦后的刘邦要冲出项羽为他铸造的汉中牢笼,在张良、萧何、韩信等人的辅佐下,北进三秦,定鼎关中,东望以图天下。

    刘邦任命将军曹参,郎中樊哙为前锋,领兵数万,走祁山道,攻西县,迷惑雍王章邯,调动雍军分兵防守陇西,而大将军韩信率领主力汉军日夜急行,经故水道,出大散关,出其不意的渡过渭水,出现在陈仓城前。

    章邯见汉军突来,立刻带兵来援,在雍城以轻车骑兵布阵,迎战汉军。

    樊哙亲领先锋,带汉军洪流攻破雍军大阵。

    章邯战败放弃雍城,东退到都城废丘,等待翟王、塞王的支援。

    待二王援军齐至,章邯带兵与汉军主力在壤乡以东决战。

    韩信带汉军正面迎敌,配合前锋曹参、樊哙北来,夹击三王联军,大胜。

    章邯被迫退守废丘,二王援军做鸟兽散。

    随即周勃、灌婴率主力汉军攻破咸阳,雍地平定。

    之后汉军继续东进攻破栎阳,塞王司马欣见城中士卒无战之心,百姓思变,无奈投降。

    刘邦又派郦商带兵北上攻占上郡,翟王董翳投降。

    周勃再带汉军南渡渭水,扫清渭水南岸残敌,汉军随即回师围困废丘。

    短短一个月时间渭水河谷,三秦大地尽入汉军手中。

    刘邦将咸阳更名为新城,带着谋士、将军们重游故地。

    曾经大秦的故都经过项羽的一把大火,唯剩下残垣断壁。

    伸手抚摸着黑黄相间的夯土残墙,刘邦感慨的问道:“子房,当年寡人曾来咸阳服徭役,在街上偶遇始皇帝的车架,便说“大丈夫当如此也!”如今寡人布衣得秦,也算上是大丈夫了吧。

    大汉占了秦人的祖地,你说咱们还会像当年的秦国一样扫平天下吗?”

    听此,张良便知刘邦对目前天下的局势仍存有疑虑,遂开解道:“大王,臣不知道什么是大丈夫,但臣知道汉国想平定天下,就先得善待关中百姓,经营三秦大地,以此为基积蓄实力,随后学秦东出山东,则天下可图。

    像项氏般屠城杀俘,终非良善之举,民心向背。此恶在前,霸楚必不久也,此乃天助汉兴。

    大王当年入主咸阳,少有杀戮,借约法三章稳定关中,故秦百姓无不感念大王收戈之恩。此善在前,朝廷再施德政,故秦百姓定然景从汉王。”

    刘邦没有答话,反而是动手在夯土墙上掰下一小块土坷垃,捏在手中里碾碎,继续说道:“前些天,有人告诉寡人,说楚军如今正深陷齐地,让寡人不要着急东出,放齐地的田氏继续消耗楚国的国力,待楚齐具疲,汉军再东出函谷,犁庭扫穴,坐收渔人之利。

    那人还建议寡人引兵北上,收复九原、云中,彻底解除关中的胡患威胁。”

    随侍的张良顿了顿,思来刘邦口中之人就是他自己,看来鸿门一宴对汉王的影响不小。

    斟酌后张良开口道:“大王,若我汉军此时不东出,山东诸侯宛如一盘散沙,似蛇无头而行,其结果定是被项楚逐个击破。

    项籍之勇世所罕见,统兵之能冠绝天下,世人皆畏霸王。一旦让楚国解决完天下诸侯,到时候项籍引天下之兵西攻函谷,三秦一隅之地如何能敌中原之兵。

    如今齐、赵率先举兵反楚,项羽带兵身陷齐地,前日又分封不公恶了诸侯,楚为天下所弃,此为天赐汉机。

    若我军抓住时机东出函谷,进必为山东诸侯之长,汉国可联天下,攻项楚一家,退汉国可守关中,自保无虞,届时进退皆在大王之手。

    至于此时北上收复九原、云中,良看此笑谈尔。

    如今匈奴已不比秦时,赵政三十二年匈奴只占草原之中,秦国却富有天下,蒙恬起三十万平六国的精锐士卒,花费粮秣无数,才得胜而还。

    如今匈奴东灭东胡,其边境自旧燕地至旧赵地,实力远胜秦时,而汉国此时既无天下,又无三十万北伐劲旅,也无堆满粮仓的粟粮,北伐何益?

    若单只是为了解除关中威胁,依托长城,守好萧关即可。若要解此胡患,他日大王得了天下,集天下之力再图北伐,事半功倍。”

    将手中的土灰撒出,刘邦拍了拍手,吩咐道:“来人发诏,令周勃、樊哙、灌婴带兵平地北地、陇西两郡的雍兵残敌,使我大汉尽得关中。

    令萧何仿秦制,立我大汉社稷,减免关中百姓赋税,选贤者赐下名爵。

    新城破败,大汉当定都栎阳,似孝公般建立伟业。”

    “诺。”

    刘邦望着张良问道:“子房以为如何?若是不妥寡人改过。”

    张良指着不远处渭水宽阔的河面,摇头笑道:“大王,笑言。比之用人,良差大王渭水之距。”

    “你啊你。”

    刘邦笑着拍了拍张良的肩膀,问道:“寡人要是如此得人心,子房何故还要东归韩地。”

    张良闻言连忙施礼拜道:“良觉大王不喜趋炎附势之辈,故旧主尚在,良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君,不辱家声。”

    颇有些失落的刘邦摆了摆手,叹道:“寡人得子房助多也,心有所感尔,岂能当此毁人名声的恶人,子房合情当归故国。”

    张良大拜道谢。

第六十四章 熠熠众将聚金帐,幽幽冥泽复乌孙

    得了百里草场,从漠北赶来的骑兵也陆续就位,冒顿的前线金帐内一时间将星熠熠。

    右部,右贤王都也该和右谷蠡王德努阿领衔,除了右日逐王者蔑台带兵去了西域帮乌孙复国。

    其余右温禺鞮王柯尔克穆图、右渐将王狐贺鲁、右大将呼哲等人全部到帐。

    右部新管辖的丁零、坚昆诸部,这些北海部族也在征招之列。

    左部,左谷蠡王阿尔斯楞领衔,左日逐王奥敦格日乐、左温禺鞮王诺珉、左渐将王恩赫尽皆带兵前来助战。

    左部管辖下的乌桓部丘力哲哲、鲜卑部乞伏阿歹和伯尔班尼,以及其余东北各个部族同样在立。

    这些部族出动三五百骑不嫌少,七八千骑不嫌多,冒顿来者不拒。

    这些人能来,一方面代表着东胡旧地将没有足够的力量搞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各部直接承认了从属,匈奴也多了可以消耗的仆从军。

    单于庭本部,阿古达木、赛罕、帖木尔、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也和多拉等人整盔待战。

    望着帐下诸蛮齐聚,冒顿心中顿生豪气,有着余霖暗中刺探来的情报为基础,单于庭已经做好了战前规划。

    待诸将落座,侍者将巨大的缝制牛皮地图抬出,悬挂在帐墙上挂起。

    王座上冒顿开口说道:“左骨都侯,将居延泽、弱水两岸月氏人的情况,都告知诸王、诸将吧。”

    赵炎起身施礼,手持指挥棒走到地图前,说道:“诸位王爷、将军,根据单于庭获得的消息来报,我军想进入月氏的河西走廊,有三关要过。

    第一关月氏居延泽大营,其主要兵力为历来守候月氏北方门户的双靡部,该部盘踞在居延泽的兵力预估在五六万骑左右,为双靡本部主力。

    第二关为弱水中段的双靡部部族大营,双靡部的部族尽在此地,留守在两三万骑左右,部族无计。

    第三关为北山关,此关依托河西走廊的合黎山,扼守弱水两岸,为月氏王庭、贵霜、双靡三部固守之地,初步估算兵力不下十万。

    单于庭意突袭月氏居延泽大营,破敌而不截,留弱水西岸纵其窜逃,令其沿弱水溯流而上,而我军在居延泽至第二线双靡营地间,给予截杀追讨,杀伤其有生力量。

    对第二线双靡部族大营,我军提前预备兵力绕道穿插,再次突袭,在第二线双靡部族大营至北山关之间,截杀月氏的有生力量。

    以求在第二线截住双靡部主力,彻底歼灭它,断月氏一指。

    而月氏各部经过大小兼并,各部兵力都有增加,兵力多寡应按现实斥候探查为准。”

    单于庭双突袭战法的重点不在砍杀上,而是如何将兵力投送到相应的位置,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穿插击敌效果,这就要考验用兵者的技术了。

    见诸位将帅、王爷都在消化信息,冒顿又说道:“右骨都侯,你来说大军渡漠。”

    柯世列起身施礼,接替赵炎说道:“我军渡漠,所走路线已经在桑格将军的带领下,由斥候队找出了道路。

    按单于庭并各部的驮马、骆驼等大牲畜运力准备,一次性可运送至多两万人过漠。

    大军要分批进入大漠已成定局,批次往来一次需要近五天的时间。

    单于庭意,第一批过漠骑兵为轻装,运至居延泽以北的戈壁隐蔽,防备月氏骑兵侦查,建立防御营地,等待后续马队。

    待第二批骑兵过漠,第一批经过休整的骑兵继续绕道向南,绕过月氏居延泽大营,沿着弱水戈壁,目标直至第二线弱水中段的双靡部族大营。

    待我与月氏居延泽之战打响,其双靡部族大营必然向北支援,我第一批渡漠骑兵当借机直扑空虚的月氏营地,扼住月氏南逃的后路。

    待第三批过漠骑兵赶到,第二批骑兵经过休整后继续绕道向南,在居延泽至第二线双靡部族大营间,伏击居延泽败逃的月氏残兵。

    待第四批过漠骑兵赶到,以第三批休整骑兵为主力,第四批骑兵为辅,突袭月氏居延泽大营。”

    经过柯世列的讲述,金帐内逐渐有了讨论之声,第一二批过漠骑兵,要隐蔽奔袭千里,面对的尽是沙漠戈壁,对士卒的考验极大,显然是硬骨头。

    但此时的金帐内,冒顿的羽翼丰满,帐中已经难有掣肘,通过改革单于之命已然畅行。

    冒顿直接开口命令道:“松图格日乐率领黄部狼骑本部,鸿都八失喇率领白部狼骑本部,桑格、乎必察为大军向导,组成第一批过漠骑兵。”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桑格、乎必察纷纷出案,扶胸跪地,低头应诺。

    冒顿又命令道:“柯尔克穆图率领右温禺鞮王本部,狐贺鲁率领右渐将王本部。

    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出兵补齐两部缺员,合两万骑,由乌林木为向导,组成第二批过漠骑兵。”

    柯尔克穆图、狐贺鲁、乌林木出案,扶胸跪地,低头称应诺,都也该、德努阿颔首应诺。

    冒顿继续命令道:“阿古达木、赛罕率领青部狼骑本部,都也该率领右贤王本部,德努阿率领右谷蠡王本部,组成第三批过漠骑兵。”

    阿古达木、赛罕出案,扶胸跪地,低头称诺,都也该、德努阿起身应诺。

    随后冒顿继续说道:“本单于将带领屠耆军、黑部狼骑,并左部左谷蠡王部,左日逐王部、左温禺鞮王部、左渐将王部、乌桓部、鲜卑部、丁零、坚昆等诸部之兵,为第四批过漠。

    阿尔斯楞率领剩余辎重组成第五批过漠骑兵,呼延者莫言辅之。”

    金帐内诸将、诸王尽皆起身领命。

    冒顿见此心中振奋,起身喝道:“传令下去,各部休养士卒,饱食三日,三日后开拔,南征!”

    “我等谨遵大单于令。”

    ……

    三日后,黄部、白部狼骑整装待发,骆驼队,马队绵延数十里,第一批过漠骑兵蓄势待发。

    戈壁高岗上,冒顿带着赵炎和柯世列为他们送行,屠耆侍卫端来一坛美酒,分发酒碗。

    冒顿亲自为四将斟满美酒,叮嘱道:“诸君为我匈奴出战宿敌,冒顿在此为诸君斟酒辞行,愿诸君为我匈奴再立新功。”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桑格、乎必察戎装而跪,双手将木碗高举过顶,喝道:“臣等谢大单于赐酒,我等必效死帐前。”

    冒顿肃然道:“比起阵前效死,我更愿与诸君日后金帐共饮。”

    “臣等荣幸。”

    四将饮过送行酒,打马融入驼队,一路南行。

    .....

    蒲类草原匈奴大军驻地,者蔑台正庆幸自己没有头脑一热,去攻打月氏人的贵霜部营地。

    因为斥候哨骑探听来的种种迹象表明,贵霜部似乎已经有了月氏小一半的部族人口,部族骑兵近二十万,这很反常。

    贵霜吞噬周围小部,使的者蔑台想以战养战的心思也没了生存的土壤,只要自己带兵一露头,贵霜部的铁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摩柯末,待他喝了点水,者蔑台才出声问道:“贵霜部实力大增的原因找到了吗?”

    用湿布擦脸上沙土的摩柯末摇头,说道:“没有,应该是月氏王庭允许五大部以大欺小,贵霜吞了周围部族,才会猛然增长实力。”

    以大吞小?者蔑台觉得没那么简单,冥泽周围的部族不会如此之多,贵霜的膨胀速度太快,这实力说成是月氏的小王庭也不为过,昭武城居然不管不问,反常。

    斥候探听来的消息,貌似加入贵霜的部族并不都是穷苦的小部族,倒有点像是月氏王庭的部族被刻意迁徙了过来。

    想不明白的者蔑台暂时放弃了思索,转而又问道:“伊吾卢那个土城子里面,究竟是谁当了月氏人的乌孙昆莫?”

    摩柯末面色难看的说道:“是冥泽翎侯,这只瘸腿老狼杀了难兜靡昆莫家的所有人,除了寄养在大单于帐下的猎骄靡,乌孙王室算是绝了嗣。”

    “这样啊....”

    者蔑台继续问道:“冥泽翎侯在伊吾卢城干的怎么样?”

    摩柯末不满的哼道:“这老瘸狼除了自己的本部,其余乌孙人的死活一概不管,除了贵霜部的月氏人,他双手染着我们乌孙人的血更多。”

    话罢,摩柯末主动凑过来,低声说道:“我听说三日后这老东西要去贵霜营地,说是贵霜首领找他有要事商谈。

    届时老东西带的人必然不多,半路截杀方可尽全功,只要冥泽翎侯一死,没有人能比我在乌孙的资历老,我带兵直扑伊吾卢城,大事可成。”

    看摩柯末胸有成竹,者蔑台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者蔑台带本部人马离开驻地,不过者蔑台并没有按摩柯末提供的伏击地点前去蹲守,反而是派斥候在伊吾卢城外蹲守,目送着冥泽翎侯一路东去。

    戈壁滩上,左千夫长问道:“首领,咱们就这么看着冥泽翎侯全乎的去了贵霜营地?不砍他条腿?”

    者蔑台找了个枯树杆坐了下来,示意众将席地而坐,解释道:“比起现在就宰了这只老瘸狼,本王更想知道他去贵霜营地之后,能为本王带来什么消息,也许正好能解释,为什么贵霜部的实力短时间内暴涨如此之多。

    至于乌孙人那边,顺手尔,若是这只老瘸狼能听命我大匈奴,说不定还能饶他一命。”

    右千夫长疑惑道:“首领,大单于给我们的命令是帮乌孙复国,若是冥泽翎侯不死,摩柯末那边怕是打不下来伊吾卢城。”

    者蔑台不屑的哼道:“大单于帮乌孙复国是为了牵制月氏的西部兵力,我们扰乱乌孙各部能达到相同的效果,没必要赶走了月氏人,再将冥泽送给乌孙人,摩柯末想要得到鹿肉,得有用处才行。

    派斥候看着伊吾卢城,若是摩柯末攻不下来,冥泽翎侯又听话,我们就出兵帮他平叛。

    反正他们两个都当不了这个乌孙昆莫,那个位置已经被大单于许给了养在单于庭的猎骄靡。”

    “嗨。”

    摩柯末带着笼络到的乌孙贵族和部落骑兵,趁着冥泽翎侯不在,突袭伊吾卢城。

    奈何有着整个乌孙国力供养的冥泽翎侯部族实力不低,伊吾卢城守军更是抵抗顽强。

    硬是在冥泽翎侯大儿子的指挥下守住了伊吾卢城,摩柯末攻势受挫,双方陷入鏖战。

第六十五章 伏翎侯初察西迁,邀故人军帐平戈

    右部骑兵在戈壁滩上艰难的苦守着,困了靠在骆驼身上休息,饿了吃点肉干裹腹,沙尘袭来就在跪倒的骆驼圈里躲避风沙,挨过戈壁上的日夜折磨。

    哨骑将贵霜部到伊吾卢城沿途层层把控,者蔑台正带着几个千夫长,思索着冥泽翎侯为何迟迟不出现,毕竟这已经是他们离开伊吾卢城的第七天,就连摩柯末也已经攻打伊吾卢城四天了。

    终于满是灰尘的哨骑打马跑来,鱼来了。

    “大王,冥泽翎侯车队从东边过来了,卫队有千余人。”

    “好!”

    者蔑台大喜,立刻指挥右部骑兵围了上去,五千右日逐王部骑兵迅速在戈壁滩上卷起沙尘。

    右部骑兵先是左右将要逃跑的冥泽翎侯车队半包围,留开前路让他们逃命。

    随后跟随车队的骑兵两轮箭雨下去,挤压冥泽翎侯车队的活动空间,逼车队离开原来的道路,往砂砾路上跑。

    几轮对射,弓力占优的右部骑兵很快锁死了冥泽翎侯卫队的马队展开。

    奔袭的队伍中,隐藏在骑兵之间的射雕手瞅准时机,用重弓连射几箭,重箭穿头而过,点杀了冥泽翎侯的驾车御手,车队被逼停。

    随着右部骑兵吹号冲锋,冥泽翎侯一行被团团围住。

    望着狼群般围过来的右部骑兵,冥泽翎侯的千余卫队尽皆胆寒,纷纷扔刀投降。

    车内的冥泽翎侯本人也被左千夫长从车厢里拖了出来,带到了者蔑台面前。

    虎死架不倒的冥泽翎侯先是瞪了左千夫长一眼,一边整理着散乱的衣服,一边问道:“不知那里来的好汉,若是求财,我可是乌孙部落的昆莫,只要将我送到伊吾卢城,你们可以得到战马大小的黄金作为酬劳。”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笑意,马背上者蔑台指着身旁的银边狼旗,问道:“冥泽翎侯,你觉得马匪有几个胆子,敢用这面狼旗?再说了,乌孙的昆莫小王只听说过难兜靡,不过,他被你杀了。”

    瞧着者蔑台的做派,冥泽翎侯逐渐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袭击,但也不是寻仇,不然那来这么多话,直接东刀子了,狼旗,难道是漠北草原的匈奴人?

    眼神一转,冥泽翎侯试探性的问道:“我听北来的商队说,草原上出了个大英雄,不知各位好汉可是匈奴冒顿单于帐下?”

    者蔑台笑着摇了摇头,如他所愿的说道:“还算没有蠢到家,小王乃是匈奴的右日逐王,今日特为乌孙复国而来。”

    复国!

    冥泽翎侯惊道:“我乌孙尚在,何需复国?还是请日逐王散部归家,免的引起匈奴和月氏两国国战。”

    瞧着面前不老实的老狐狸,者蔑台脸上敛起笑意,冷哼道:“国战之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是先将你去贵霜营地的事情交代清楚吧,省的本王动刀。”

    冥泽翎侯脸色不为所动,事发突然,他摸不清者蔑台到底是只为打探消息,还是真的要帮乌孙复国。

    只见者蔑台挥了挥手,十名冥泽翎侯的卫队俘虏被压了上来。

    者蔑台盯着冥泽翎侯哼道:“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三息过后,一息杀你十人。”

    冥泽翎侯紧咬牙关,仍不做声。

    时间流淌,倒在血泊里的卫队人数已有数批,眼见横竖都是死,余下的乌孙人都隐隐有了抗争之心。

    察觉俘虏异动的者蔑台知道硬逼不是办法,冥泽翎侯心狠,估计自己把在场的乌孙人都杀掉,他也不会乖乖开口。

    看来得当把恶人了,者蔑台指着与冥泽翎侯同车的贵装女人说道:“冥泽翎侯要是还不开口,小王就要破例对家眷下手了。”

    此时冥泽翎侯终于觉得者蔑台问路之心大过帮乌孙复国,但还是咬牙威胁道:“她可是月氏人,你们匈奴得罪的起吗?”

    者蔑台不以为意的说道:“翎侯是在吓唬小王吗?我匈奴的铁骑如今正在南下,月氏国存与否都是未知之数。”

    冥泽翎侯心中诈惊,匈奴人居然,居然南下了。

    能当上月氏人承认的乌孙昆莫,冥泽翎侯自然不是坚韧忠贞的人,如今知道匈奴与月氏开战,自然又有了新选择。

    冥泽翎侯终于开口解释道:“此次只不过是夫人的娘家妹子出嫁,本昆莫陪夫人一起前去贵霜营地祝贺罢了。”

    见冥泽翎侯还不老实,者蔑台哼道:“翎侯何必装傻,小王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些。”

    冥泽翎侯见瞒不过,只好继续接言道:“大婚的是贵霜部首领托勒托的幼女,她的夫君是月氏大王的二儿子塔塔。”

    月氏王庭与贵霜联姻,者蔑台眼神转动,逼迫道:“翎侯,小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冥泽翎侯见者蔑台不好糊弄,这才说道:“其实还有一事,请大王先放夫人西去,本昆莫自当告诉日逐王详情。”

    暗骂老狐狸的者蔑台挥了挥手,右部骑兵放开了剩下的翎侯卫队,让出了西归伊吾卢城的道路。

    待卫队跑出了几里地,冥泽翎侯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托勒托不在贵霜。

    塔塔王子召见我,是想跟乌孙合力,保证河西前往西域的道路畅通,以鼓励驼队西去贸易。”

    借道,西域,者蔑台瞳孔一收,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信息有些多。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随即者蔑台放冥泽翎侯单骑离去。

    见冥泽翎侯离开不远,左千夫长上前询问道:“大王,是否要派后面的骑兵追杀?”

    者蔑台摇了摇头,右部的五千客军想要主导乌孙,就必须要让数量众多的乌孙人团结不起来,乌孙国内出现两个声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有着匈奴的国力在身后撑着,自己当好仲裁者即可。

    挑拨乌孙各部的这个恶人显然也不能是匈奴做,冥泽翎侯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有着背叛的前科,一旦将他争取过来,他想在乌孙继续称草头王,就必须依靠匈奴。

    有了想法的者蔑台吩咐道:“派哨骑告诉摩柯末,我军在戈壁中迷失了方向,待赶到设伏地点时,冥泽翎侯已逃,其后追杀无果。”

    “嗨。”

    收兵归营的途中,者蔑台反复想着冥泽翎侯的话,托勒托不在贵霜,说明月氏人为了抵挡大单于已经开始有了动作,但王子塔塔似乎有借道乌孙之势,如今月氏主力未损,难道月氏不要河西故土,准备西迁了不成。

    者蔑台疑惑间,在伊吾卢城下,摩柯末率领的乌孙大军正在连续攻城,奈何他带领的终是穷苦部族过多,根本奈何不了几米土城。

    正在摩柯末帐中愁思时,哨骑来报,者蔑台截杀冥泽翎侯失败。

    闻信气的摩柯末踹翻了案几,怒骂道:“大单于的狼骑是何等威风,这右部王族之师,居然会在戈壁迷失方向!者蔑台这是拿我当三岁稚童不成,根本是不愿助我复国,简直可恶至极!”

    一旁的左大将见此,出声劝道:“相大禄,咱们起兵复国已经恶了东边的月氏人,如今被困在坚城下,再恶匈奴,这天地间还会有我乌孙人的立足之地吗?

    况且猎骄靡王子还在匈奴大阏氏帐下亲养,相大禄何必为了一时不查,而乱了我乌孙复国之望。”

    摩柯末握拳锤在大腿上,面目狰狞的狠声道:“既然者蔑台说是迷路,本相就信他是迷路!去,派人备好美酒肉食,去他军中犒赏,请他起兵来助我攻打伊吾卢城。”

    见摩柯末分的清轻重,右大将赞道:“相大禄高义。”

    摩柯末脸色不佳的哼道:“如今一切以我乌孙复国为大业,个人荣辱皆可不计,但伊吾卢城高难攻,冥泽翎侯不死,必定要联络周围的亲信部族,起兵与城内敌军内外夹击我军,我军恐有覆没之危,诸君可有高见?”

    左大将建言道:“城中牧民、贵族皆助冥泽家,无非是怕我等破城后清算他们。

    相大禄何不代猎骄靡王子写信进城,言我等只取冥泽一家,其余附从皆不计,若是献城,可允其翕侯、都尉之职。

    城内外皆乌孙人,难兜靡昆莫在位时诸部皆服,城中人没有信逆贼而不信昆莫之言,必有忠贞之人与我等呼应。”

    摩柯末想了想,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便同意了。

    谁料伊吾卢城中有乌孙人居然真感念先昆莫之恩,约了城外的摩柯末,献城。

    里应外合下摩柯末带兵冲入城中,将冥泽翎侯全家擒住,至于为何不斩尽杀绝,不是因为摩柯末心善,而是因为此时受邀前来助战的者蔑台,和召集亲信部族近八千之众的冥泽翎侯尽皆陈兵城下。

    攻城多日的摩柯末如今手下只余下了万余人,兵力上已经不占优势。

    有着前面者蔑台的迷路之言,摩柯末已经判断不出来他的心思,不过乌孙想要继续存在下去,月氏和匈奴总要选一样。

    最终在者蔑台的邀请下,摩柯末和冥泽翎侯在城下的匈奴大帐内见上了面,久违的故人,见面却毫无温情。

    “反复无常的老狐狸。”

    “丧家的老犬。”

第六十七章 人心善难填欲沟,乌孙乱贵霜回兵

    匈奴人在戈壁大漠中磨刀霍霍,月氏的居延泽大营内,双靡部首领乎何牙却并不在此,如今在营中做主的是他大儿子塔剌亦集。

    乎何牙将接班人放到第一线,将二儿子哈诺尔放在弱水中段的双靡部族营地,就是要父子同心共同抵御外敌,由此可见其对堵住匈奴人南下的决心。

    塔剌亦集今日照常出帐视察大营,巡查北部营地时问道:“百里草场可有信息传来?”

    左校尉在一旁恭敬的答道:“少首领,今日还没有收到百里草场的传信。”

    塔剌亦集蹙眉骂道:“乌呐部这帮贱奴,越来越糊弄,就应该让漠北的匈奴人将他们都宰了!

    哼,距离上次来信过去了几日了?”

    “七日,按要求乌呐部每十日便会派信使来一次,紧急情况下还会放飞信鸽。”

    塔剌亦集不悦的哼道:“辎重往来大漠,花费巨大,乌呐部要是明日不来信,就停了北运的辎重,让这些贱种留在百里草场自生自灭吧。”

    “嗨。”

    塔剌亦集将大营扎在居延泽以南,弱水的入口处。

    这样一方面可以就近沿弱水获得补给,毕竟沿着昭武城顺流而下,就能直达居延泽,历来运送粮草、兵力水运极佳。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安全,一旦匈奴人过漠,待其绕路居延水泽的功夫,就可以为双靡部守军留出应对的反应时间,也能减少营地被偷袭的概率。

    不过如此扎营并不是没有缺点,坏处显而易见,那便是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并阻止匈奴人过漠。

    一旦匈奴人过漠后迅速占领居延泽以北,就可以获得必须的水源从而稳住阵脚,只要顶住月氏人的进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到来。

    塔剌亦集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补救错失便是每日派哨骑沿着居延泽巡逻,意图早点发现战情,好方便调配兵力。

    塔剌亦集敢如此做的底气,是手下六万双靡主力骑兵,匈奴人过漠,其军队数量必然不多,双靡骑兵可从容围而歼之。

    不得不说塔剌亦集的想法是好的,但落到实处却不行了,冒顿在漠北引而不发久也,整整拖过了春夏两季,双靡的巡逻队从每日大面积搜索时的谨慎异常,逐渐演变成了完成任务,人的惰性一上来,每日巡查已经变成了部落里最受苦的差事。

    到最后巡逻的双靡部骑兵只在居延泽水边巡逻,有时象征性的向北边走十几里地,吼两嗓子,就算是对得起首领给的羊腿了。

    至于深处的戈壁大漠,反正巫师都投了死羊病羊为陷阱,很少有人关注。

    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在戈壁滩上虽然小心翼翼,但有时意外总会发生。

    一个月氏小部的牧羊人抢草抢不过双靡本部的牧羊人,只能趁着日头没出,凉快些时,忍气吞声的将羊群赶往没人去的北边戈壁滩上放牧,好赖让羊群能找点刺刺草啥的充充饥。

    不料他误打误撞的在沙脊上,望到了戈壁滩下密密麻麻的沙黄色帐篷,牧羊人吓的连忙趴在沙砾上,顾不得磕破流血的地方,连忙手脚并用的向后跑去,连羊群都不要了。

    待狼骑斥候发现羊群时,牧羊人已经逃之夭夭。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两人得知营地被月氏人发现,吓得半死,连忙在原地留下暗哨,在乎必察的带领下迅速转移营地,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牧羊人虽然出身小部,但依旧认为自己是月氏人,回去后立即将戈壁上看到场景报给自家什长,然而获得的并不是嘉奖,而是数十鞭子。

    在什长看来牧羊人这是在为自己丢失羊群而找的借口,什么匈奴人,要是匈奴人南来,百里草场的守军和每日的巡逻队会屁都不放?

    在什长眼里,羊群可比牧羊人金贵,碎了一嘴讨饶的牧羊人,什长恶狠狠的下令,让人将抽残的牧羊人丢进羊圈,扬言明日要在部族众人面处死他,以警示所有敢败坏自家产业的人。

    夜里被丢在羊圈里的牧羊人忍受着鞭伤火辣辣的痛,像他这样的人,定然没有妻女,只有一家养牛的双靡牧民待他算好,他将看到的告诉养牛人,让其赶紧离开居延泽大营。

    养牛人起先和什长是一样的心态,但见牧羊人将死,便只能点头,算是应了。

    牧羊人见此,知道养牛人是在敷衍,也就不多说什么,闭眼等死。

    第二天清晨,什长亲自带着四名壮汉将牧羊人提出了羊圈,用麻绳吊在高台上,引来众多牧民围观。

    见牧羊人闭目等死,什长又想起自家丢的羊,气不打一处来的他,亲自拿着沾水的鞭子又抽了牧羊人一顿解气。

    眼见牧羊人半死不活,显然是没几个时辰活头了,什长这才住手,恶狠狠指着牧羊人骂道:“这狗奴,私自带着我家的羊往戈壁滩上窜,如今羊没了,他还敢回营骗我,说漠北的匈奴人打过来了。

    真当我双靡部的人都是傻骆驼,好骗!

    匈奴人若是来了,百里草场的月氏铁骑和每日的巡逻队都是吃羊粪蛋子的,还不如你个蹲羊圈的管用。

    失羊为一罪,撒谎为二,今日本什长定要让你好看,来人,剥了皮,填上草,挂在杆子上,让老子好好看看,像你一样的匈奴狗在那!”

    “说得好!刮了他!”

    “撒谎!得打断骨头!”

    ......

    台下众人欢呼着惩罚罪人,养牛人在人群中望着一声不吭的牧羊人,突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再记起昨晚牧羊人的话,想想便心动了,他是双靡部的本部人,多少还有点关系,待明日赶上头牛,讨个活计带着家小往北山关去吧。

    一早巡营的塔剌亦集望着前面的围观人群,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行的侍卫长说道:“是本家的什长在惩罚小部出身的牧羊奴隶,听说是奴隶丢了羊,还编谎话骗本家。”

    塔剌亦集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双靡吞了周遭的小部后,这种将主家牛羊弄丢,不服管教,导致主家损失财货的事情可不少。

    小部牧民难养已经是双靡上层的共识,若不是要留着小部当作战时的炮灰,他们自己都要着手清理了。

    塔剌亦集哼道:“小部难管,传令下去,让各部都尉、夫长严加看管,若有不服管教者,尽皆斩杀,不必费事上报大帐。”

    “嗨。”

    短短半个时辰,有着娴熟剥羊功夫的月氏大汉,就将牧羊人的皮剥了下来,里面填上干草,从左右耳中穿出一根麻线,绑在了营地的木杆上。

    一阵风来,牧羊人像是活着般摇动四肢,无法瞑目的眼中空洞,却还不忘死死的盯着营地,仿佛在诉说自己没有说谎。

    双靡部首领乎何牙此时正在北山关楼里,与托勒托和王庭大将剌失阿三人开碰头会,商讨关于乌孙突然叛乱的事,显然托勒托将塔塔的来信告知了两位。

    托勒托肃然道:“前些日子匈奴人在大河谷底胜了一场,东三部这次算是警醒了。

    此时乌孙又趁机闹事,这其中怕是匈奴人在作梗,意图扰乱我们周边。”

    乎何牙不接话头,他心里可不想管东三部的事,现在西边的乌孙人叛乱,托勒托作为贵霜首领,肯定是要回本部处理,要是再多带走点北山关的贵霜军队,北山关以南,双靡一部就得硬顶匈奴人南下,都是成年人,盟约什么的约束力可不高。

    带着试探乎何牙说道:“乌孙叛乱确是突然,贵霜部要是调兵平叛我也是没二话,但我双靡为国守门,贵霜要走,王庭可得将缺少的人手补齐,不然仅仅凭着我一家之力,怕是抵挡不住冒顿那个狼崽子。”

    剌失阿知道贵霜部在月氏王塔宁诺阿心中的地位,但让昭武城增兵他却做不了主,只好说道:“双靡首领说的也在情理之中,本将会去信昭武城,听听大王怎么说吧。

    若是可能,最好还是咱们齐心协力,少请示大王为上。

    毕竟东面刚吃了败仗,如今西边也有叛乱,大王会认为我等无能的。”

    一个不想放,一个要请示,这让托勒托心中渐生不悦,不过北山关太重要了,要是北山关没守住,结果不用想托勒托也知道。

    一旦匈奴人得了北山关,窜进河西走廊,绝对会由北向南切断月氏,将月氏分为东西两部,到那时贵霜一部在西,匈奴人必定是柿子找软的捏,到时候贵霜更加被动。

    此次他带来的都是部族中的精锐,要是不带走,平叛乌孙,怕是又得缓三分。

    斟酌了一会,托勒托说道:“守北山为国事,平定乌孙也是国事,北山缓而乌孙急,三万贵霜骑士,我要带走一万,其余由副将束鲁谷带领,继续守卫北山关吧。”

    听到托勒托承诺只带走部分兵力,剌失阿和乎何牙再无话说。

    乎何牙笑赞道:“我双靡部祝愿贵霜首领早日平定乌孙叛乱,说不定等冒顿南下,你我还得合两部之兵,打到漠北草原上去呢?”

    剌失阿笑道:“两位首领好气魄。”

    只有托勒托心中哀叹,从各部吞小肥大开始,各部实力骤增不假,但各部之间的信任却大大的降低了。

第八十二章 鱼入网匈奴起大军,拾山河月氏殁主力

    古尔德芦等北山诸将,曾经复盘过双靡主力是怎么被匈奴骑兵分割包围的,心中机警不减的他建议月氏大军往西面放两万骑兵以防不测,护涂何欣然接受。

    之后护涂何率月氏主力猛攻匈奴第六大营,天空漂起小雪,双方一见面就陷入白热化的攻防,营地前的壕沟里,堆满了攻寨月氏人的尸首。

    双方的箭雨在天空上你来我往,右谷蠡王本部也是匈奴有数的强部,暴脾气的德努阿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亲临前线指挥作战。

    接连两天双方大战不眠不休,尽皆打的精疲力尽。

    最终古尔德芦指挥敢死队,用套索拉塌了匈奴营地外围的木墙,月氏骑兵借机涌进了大营,德努阿果断带人突围,第六营陷落。

    巡视战场的护涂何亲眼见此战血景,匈奴人先是死守营地,失去营地后又眷恋不去,似乎是想与月氏大军再行争夺。

    匈奴骑兵放弃了以往擅长的野战,改为守营,人数也不多,这坐实了战前猜测匈奴主力已经北撤的提议,冒顿只留下匈奴右部和杂部守卫弱水。

    主帅都是如此判断,月氏大军上下也更加的笃定了此事,匈奴主力早已北撤,留下的只是些小部炮灰,一时间月氏大军士气骤盛。

    马背上的护涂何已经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七营匈奴全部吃掉,将冒顿今秋南下以来,所有的战果重新收入囊中。

    带着重拾旧山河的豪情,月氏大军烧毁匈奴第六大营,大军重新整装出发,马不停蹄的向匈奴第七营运动。

    第七营由匈奴弱水中段大营改造而成,营外沟壑纵横,陷马坑、拒马林立,寨高墙宽,是冒顿计划的防御重点。

    主帅都也该带诸将扶墙观望,面色尽皆肃然,只见月氏大军从容布阵,连胜六场令其士气正盛,护涂何虽然久疏战阵,但其帐下皆是月氏王庭精锐,这必将是一场苦战。

    都也该伸手拍了拍寨墙,但愿这些从秦人手里学到的东西,能少死两个匈奴人吧。

    都也该望着诸将,打气道:“月氏人吵着要本王的脑袋,本王的脑袋要是没了,在这之前,本王会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狐贺鲁笑道:“王叔放心,我们一定会保住你的脑袋,再将护涂何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酒壶。”

    狐贺鲁的话引来一阵笑意,望着年轻人们朝气蓬勃,丝毫不见怯战,都也该大喝一声战,顿时营地里皆是战声。

    护涂何望着被大军团团围住的右贤王部,营地里面的人可是匈奴的第三话事人。

    前六营的溃兵陆续都逃入了此营,吃掉此营,冒顿北窜,居延泽就能在自己手中被收回来,此情在前,护涂何心潮澎湃,抽出长剑发动全面进攻。

    月氏大军猛攻第七营,护涂何亲自上前督战,但营内都也该除了车寻,手下也云集了六营兵,加上防守硬寨,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当天内月氏大军就猛攻营地七八次之多,蝗虫般的箭雨来回轮射,连收集箭矢的木板都承受不住如此多的箭矢数量,碎成几截。

    指挥做战的古尔德芦一直提醒护涂何,不要忘了西边的戈壁,防着匈奴人派兵绕后,截断退路。

    护涂何一开始也确确实实是如此做的,但随着今年的雪越下越大,他心急了起来,这座匈奴营地简直就是他功劳簿上的污点,白雪地里粘上了黑,隔应的不行。

    护涂何虽然着急立功,但他不傻,第七营里的匈奴人只守不战,又有着前面六营之胜,让他更加确信匈奴主力已经北返,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小部杂鱼。

    努力说服自己后,他动摇了。

    眼见匈奴留守在弱水的右部匈奴主力,最精锐的右贤王部都被围在了第七营之中,没了顾忌的护涂何,在这一刻终于压制不住速胜的心思。

    他将带北山军顶到前线,令古尔德芦指挥作战,支开了阻力。

    暗地里一步步抽调西边戈壁上的预备队,直至将他们全部抽调出来,让多亚尔带着他们参与围攻。

    护涂何集合全部力量于第七营地前,连续发起了猛攻,双发大战七日,不分胜负。

    见多亚尔主持的方向大军攻势滔天,古尔德芦还以为以前是误解了多亚尔,兵虽少,但声势不小。

    护涂何在前军大帐急的团团转,梭哈了后的他陷入了焦虑。

    时刻关注着战场局势的狼骑斥候,眼见守卫西边戈壁的月氏骑兵数量大减,立刻将消息上报。

    金帐内,冒顿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到了,护涂何的心已经急不可耐。

    冒顿出声问道:“车寻率领的步卒走了几天了?”

    “回大单于,车寻万夫长的步卒,由桑格千夫长带着,从月氏攻打我第七营时就出发了,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如此一算,车寻他们再慢也应该绕到北山关下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成,就得看自己搭台唱的这出戏效果如何了。

    冒顿往炉火里扔进去几块干燥的牛粪饼,望着阴沉沉欲落雪的天,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一时间十几哨骑飞奔出营。

    月氏警戒西边的哨骑,望着黑白相间的大地,提不起来一点精神,此时他只想回帐,好好的喝一碗热羊汤暖暖身子。

    但显然这是他最后的想法了,狼骑斥候的弩箭已经射穿了他的脖颈,倒在地上的他嘴中还在不停的吐出鲜血,见他难受,狼骑斥候用短刀帮他解除了痛苦。

    随之地平线上黑压压的狼骑列阵而来,冒顿将自己最精锐的具甲铁骑派出来打首阵,就是要将好刚用在刀刃上,直接打垮护涂何抵抗的决心。

    也和多拉伸手抚摸着战马的鬃毛,耐心的等待着哨骑归来。

    哨骑从残雪中打马而来,待勒住冒白气的战马,便立刻报道:“左大都尉,月氏大军又开始攻打右贤王的营寨了,他们留在西边的哨骑已经被我狼骑斥候扫清,月氏大帐还没有发觉,出营的骑兵连绵不绝。”

    也和多拉冷笑道:“点燃狼烟,给右贤王报信。

    勇士们就让我们给月氏人送去清晨最诚挚的问候吧,全军上马,冲击月氏营地,截断营地和月氏骑兵的的联系。”

    “嗨。”

    令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也和多拉率军催动战马,踩着初雪的马蹄越跑越快,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黑部狼骑全线发起冲击。

    第七营中,都也该等人望见信号烟,听见号声,直接射出鸣镝箭,各部铁骑冲出营寨,被围多天的怨恨将在此时爆发,铁甲弯刀将在此刻饱饮敌血,右贤王部与黑部狼骑准备合击月氏骑兵。

    月氏营地中,护涂何一听营地西边出现大量的匈奴骑兵,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手足无措的他突然明白原来冒顿并没有北撤,匈奴的主力在这等着自己呢。

    出帐望向营地前方,匈奴骑兵黑色的洪流,正摧枯拉朽的冲击着营外的月氏骑兵,惊慌失措下,护涂何竟然连下令放箭的意识都没了。

    也和多拉率领黑部狼骑宛如利剑一挥,率先斩断了月氏营地和营外月氏骑兵的联系,随后立刻调转马头,赶着出营的月氏骑兵往右贤王大营处赶。

    围营的古尔德芦正竭力抵抗着右贤王部的突围,但怎想到身后突然冲出来一群黑甲杀神。

    月氏骑兵们纷纷慌乱了起来,古尔德芦大声喊着安抚骑兵,但他知道被两部匈奴骑兵围住,难有活路,果断放弃了原先攻打匈奴营寨的计划,赶忙收拢就近的骑兵,准备突围。

    奈何月氏骑兵围寨兵力分散,岂是能快速收拢的,霎时除了古尔德芦周围的几千骑,其余围寨的月氏骑兵尽皆动摇本阵,包围圈断成几截,趁机将都也该等人放了出来。

    古尔德芦眼见大军溃败已成定局,连忙调转马头,拼死向身后的月氏大营冲,但正面迎上了也和多拉率领的黑部狼骑。

    两军对冲,两马交错古尔德芦的右臂被砍飞,他忍着疼痛环顾四周,千骑而来,一个照面只余下数十骑。

    也和多拉连马头都不愿意回,直接派了一个百夫长去取古尔德芦的脑袋,其余黑部狼骑直扑右贤王部战场,准备彻底分割绞杀月氏大军。

    绝望的古尔德芦望向自家大营,却见月氏王旗后撤,那面荣耀之旗正带着大营里的骑兵向南移动,太子甚至都不愿意下令,让包围第七营的月氏骑兵退下来逃命。

    古尔德芦痛苦的闭上双眼,带着不甘和手下的数十骑全部殉国。

    围攻右贤王营地的月氏大军被冲出来的右部骑兵缠住,也和多拉带狼骑赶到,在雪原上配合右部骑兵围歼来不及撤走的月氏人。

    只有黑部狼骑冲击的相反方向,出营晚的多亚尔,机灵的发现了不对,有着古尔德芦顶在前面,他果断放弃了被右部缠住的骑兵,带领剩余人撤往自家大营。

    月氏营地里,护涂何见面前数万月氏骑兵被围,古尔德芦身死,根本没想着要出兵救人,眼见月氏营地南方还没有匈奴骑兵出没,他直接下令放弃了营地,让剩余的人马快速南返北山关。

    月氏骑兵本还有一战之心,但见太子不战先撤,很快凝聚起来的战心皆无,很快月氏大军就变成了看谁跑的快了。

    被反包围的月氏攻寨骑兵见自家太子和王旗撤退,激起来的厮杀心也凉透了,缺少指挥的他们很快被也和多拉配合都也该截为数段,里应外合下彻底击溃。

第六十三章 放鸽引援兵急来,鸟鹰助力破戍堡

    珂牟戈伸手抓了几片牛肉塞进嘴,咂着酒说道:“既然咱们都要撤出百里草场,不如玩一把大的,联合百里草场的各个戍堡,将你想要的东西都留下来。”

    乌乌纳钦被珂牟戈的胃口惊了一下,吃惊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犹疑的问道:“老兄能做的了这个主?”

    珂牟戈笑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远的不敢说,这百里草场我珂牟戈还是能在千夫长面前说几句话的,如今就看老弟身后的人胃口有多大了。”

    乌乌纳钦手指着堡顶,认真的说道:“直达天顶。”

    珂牟戈拊掌说道:“好!如今戍卫百里草场的部族都出自乌呐部,如果能在月氏国内混的好,乌呐部也不会被派到边境守百里草场。

    老弟要是能将价格给到位,老兄拼着老脸不要,也要为你疏通上下。”

    乌乌纳钦肃然道:“此事重大,我做不了主,得上面点头,不知兄长可愿让小弟放飞信鸽。兄长放心,此事若成,小弟愿保兄长在昭武城谋一份王粮。”

    一听信鸽,珂牟戈警醒了起来,不过再一想事后能去昭武城,与现在的边境戍堡处境相比,简直是天与地,他既舍不得机会溜走,又怕出现意外。

    最后经过许久的心里挣扎,还是财迷心窍占了上风,眼中犹疑珂牟戈要求道:“信我要看。”

    乌乌纳钦果断点头道:“没问题。”

    说着乌乌纳钦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羊皮,在堡里捡了一节篝火未烧完的木条,在羊皮上画了个黑圈,递给了珂牟戈。

    珂牟戈左看右看瞧不出端倪,问道:“这是个啥意思?”

    乌乌纳钦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呼叫救援的意思,收到消息的上头会派就近的主管赶过来。”

    珂牟戈将信将疑的缓缓点了点头,乌乌纳钦赶忙召人进来,当面在鸽笼中抓出信鸽,装了信,手一抬放飞了信鸽。

    待收拾妥当,乌乌纳钦再次为珂牟戈填满酒碗,端起杯子共饮道:“老兄满饮,此碗预祝咱们功成,以后你我兄弟可就在昭武城讨生活了,还望兄长发达后莫忘小弟。

    这几天,小弟估摸着要在堡里叨扰两日了。”

    见乌乌纳钦不走,珂牟戈暗中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宽心道:“好说,好说。”

    两人又聊了许久,见堡子外烤羊拾掇的差不多了,乌乌纳钦提议珂牟戈出去转转,珂牟戈也不扫兴,最后甚至在堡外搞起了篝火会。

    而乌乌纳钦放出的信鸽一路向北,目的地直指匈奴前锋大营。

    鸿都八失喇见斥候百夫长急匆匆的进帐,询问道:“什么消息,让狼撵了?”

    百夫长连忙解释道:“今夜斥候回营,乌乌纳钦小队没有归营,半夜飞鸽回来,看来信的意思是求救。”

    鸿都八失喇蹙眉呢喃求救?摆开地图,问道:“他们最后的任务,目的地是那里?”

    百夫长上前,指着百里草场北部的五六个堡子,其中就有珂牟戈的戍堡,说道:“他们按命令探查此地的月氏敌情。”

    鸿都八失喇转头问向左都尉道:“离这些堡子最近的狼骑是谁?”

    左都尉回道:“是斯玛千夫长。”

    鸿都八失喇颔首命令道:“让斯玛今晚不要睡了,带着狼骑连夜搜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接他们回来吧。”

    “嗨。”

    斯玛接到命令,立刻集结游弋在外的狼骑,凑足三百骑便迅速疾驰赶往事发地。

    狼骑连续的搜索,甚至惊到了沿途的几个月氏戍堡,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斯玛只好放慢了搜索速度。

    好在乌乌纳钦留下的暗哨起了作用,眼见队长带人进堡,半夜也不见出来,更没有打斗,暗哨主动联系到了斯玛的斥候。

    得信的斯玛这才带兵赶了过来,待知道乌乌纳钦溜进了月氏戍堡,斯玛立马准备里应外合,拔了月氏定在草原上的这颗钉子。

    暗哨和乌乌纳钦有约,暗自潜伏到戍堡附近,发出规律的鸟叫。

    与珂牟戈一行人正吃着烤全羊的乌乌纳钦听到鸟叫,立马端着酒碗骂道:“那来的杂毛鸟叫扰人,大半夜的也不消停,来人,学个鹰啼,赶走它。”

    珂牟戈醉醺醺的笑道:“老弟咋还跟个鸟过不去了,草原上历来都是狼嚎陪睡,林子里的鸟虫更是不休,就没有安闲过。”

    乌乌纳钦却红着脸坚持道:“老兄无怪,咱就见不得这帮扁毛畜生夜嚎,烦人。”

    珂牟戈笑道:“那就看老弟的人学的像不像了,可别最后学鹰类雀,当了吹嘴的鸟王。”

    历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闲急的月氏士卒在一旁拱火。

    装做受不了激的乌乌纳钦大手一挥,点了名手下,醉态的吩咐道:“来,你来学个鹰啼,赶跑那贼鸟,要是真当了那鸟王,定然鞭子伺候。”

    应诺的手下几声鹰啼发出,果然鸟叫停了,引来众人一阵喝彩。

    得信的暗哨回到斯玛身边,报道:“千夫长,我们十夫长说月中时发动进攻,他会在里面控制月氏人,摇火为号。”

    斯玛点了点头,笑赞道:“你们斥候队果然厉害,几声鸟叫鹰啼就说了这么多话,外行还真瞧不出来。”

    暗哨略带自豪的说道:“我家十夫长在胡堡时就跟着大单于了,自然学的些本领。”

    斯玛笑道:“打下戍堡,记你等头功。来人,传令各部含衔休息,月中进攻戍堡。”

    “嗨。”

    明月慢慢挂到夜空中间,装睡的乌乌纳钦见堡里除了值夜的哨兵,其余月氏人都安然入睡。

    遂带领手下用短刀划破粟米麻袋,从中拿出弩机的部件,迅速拼接,上弦,很快两把秦弩便组装完成。

    四个斥候手持匕首,潜伏到戍堡门口,抹了月氏守卫的脖子,关上门插上闩,再用重物顶住,随后守住门口。

    两个斥候嘴里咬着短箭窜上堡顶,嗖嗖两箭射死值夜的月氏戍卒,摇动火把。

    斯玛见机发兵袭堡,待喊杀声惊起堡内的月氏众人,慌乱下戍卒都冲向戍堡,准备借着堡内的石墙防护,再用弓箭反击,谁料大门紧锁。

    慌了神的月氏戍卒除了几个砸门呼喊的,更多的人选择了四散而逃。

    由暗哨带着的狼骑迅速占领戍堡马厩,控制了马匹,月氏人就得废了一半战力。

    逃跑的月氏人在草原上没了马,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匈奴人四条腿的追赶。

    待狼骑纵马围过来时,这些进不去堡,又没有马的月氏戍卒,只能无奈当了斯玛的俘虏。

    想上楼放火示警的月氏戍卒被两部秦弩居高临下的射杀,乌乌纳钦则控制了惊醒的珂牟戈。

    打斗不一会便结束了,除了最后争夺大门时,打斗受伤了两个乌乌纳钦手下的斥候,其余攻堡的匈奴人皆无伤亡,可谓兵不血刃。

    对付最早逃跑的月氏戍卒,斯玛下令狼骑迅速组织兵力,连夜拉网搜索,脱木兀惕小队奉命抓捕。

    猎狗将月氏逃卒像赶兔子般赶出草丛,脱木兀惕和哈朵等队友互相配合,瞅准时机用套索将逃卒逐个逮住。

    待拂晓,松塔木抓获了三个逃卒,哈朵抓了五个,脱木兀惕则一个也没有,逐渐成熟的他将机会让给了队友。

    一长串的月氏俘虏被带到了戍堡,由颓废的珂牟戈逐一辨别,心惊的他发现手下居然一个都没逃过。

    辨别完的珂牟戈更颓了,暗骂自己贪心不足,简直蠢到家,居然引狼入室。

    斯玛见到乌乌纳钦,狠狠夸奖了他。

    斯玛查看过月氏戍堡的防御措施,要是没有乌乌纳钦,不知道要花多少匈奴人的命才能攻破他。

    但好戏还在后头,乌乌纳钦将联合珂牟戈,诈取百里草场守军乌呐部的想法告诉了斯玛。

    斯玛乍一听惊,后面则蹙眉起来,因为他做不了主,狼骑对百里草场的合围已经开始了,现在要变,得上报给前锋将军鸿都八失喇。

    毕竟此事有风险,估计合围与诱捕乌呐部高层双管齐下才是最佳。

    因为没有乌乌纳钦这事,前锋军已经做好调动万余狼骑合围整个百里草场的计划了。

    但如此一做,匈奴南下的消息就不一定能守住,偌大的草原总会有漏网之鱼。

    鸿都八失喇同意了乌乌纳钦的建议,将劝降的珂牟戈当做引子,以高价收购军械的买卖为诱饵,诱出了乌呐部驻守的主官,一勺烩了百里草场上的月氏中高层。

    匈奴兵不血刃的收回了百里草场,自此与月氏隔着大漠相望,两国边界重回以前,而匈奴大军南下的消息,却被隐瞒了下来,没有任何风声流过大漠。

    临时营地大帐内,望着鸿都八失喇的请功策,冒顿笑着说道:“此次南下的第一仗,前锋军打的不错,还是动了些脑子的,不似过往,借着兵强马壮一路莽过去。

    乌乌纳钦是个好苗子,因功升任百夫长,赐酒一壶,牛羊单于庭按功下发吧。”

    接任燕吾的闾丘黄记了下来。

    赵炎问道:“那个珂牟戈怎么办?按以往的经历看他就是个反复小人,虽然立了功,但总不好一直挂着。”

    冒顿笑道:“小人,君子,在人一口,本单于此次要直接升任他为千夫长。”

    “千夫长?”

    柯世列连忙说道:“大单于,这样会不会寒了乌乌纳钦的心,乌乌纳钦才是个百夫长,鸿都八失喇、斯玛忙前忙后都没升官,现在给降将升大官,诸将恐怕会不服。”

    赵炎问道:“难道,大单于是想学燕昭王千金市马骨?”

    冒顿颔首,解释道:“我匈奴人终究太少,能减少伤亡自然最佳,如今本单于连珂牟戈这样的反复小人都不吝封赏,能降我匈奴之人当不再有所顾虑。

    但诸将之心不能不顾,柯世列你亲自去向他们解释安抚,珂牟戈只是个虚职,供养起来罢了。”

    “遵大单于令。”

第六十八章 无察觉主力渡漠,入迷途狼骑逾期

    换营之后的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本以为事泄,但等了几日后,留在原地的暗哨天天报平安,也不见防备居延泽的月氏人发兵大举搜索戈壁,每日巡查居延泽北泽的月氏巡逻队也是照常往来。

    解了战备,有点糊涂的两人最后也只能感叹命好,也许那个牧羊人吓破了胆,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吧。

    两天后留在原地的暗哨来信,第二批援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

    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二人这才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就算被月氏人发现,匈奴合四万大军,足矣跟月氏人战一场了。

    踩着沙砾的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赶了过来,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两人交接临时宿营地的防守事物,随后便趁着夜色带着休养五天的黄、白两部狼骑继续南下。

    牧羊人的死和塔剌亦集的严令,让居延泽大营里的小部牧民不敢再私自前往戈壁滩放牧,这唯一能发现匈奴骑兵穿插的机会,也被月氏人亲手堵上。

    又五天后,第三批阿古达木、赛罕、都也该、德努阿率领的青旗狼骑本部、右贤王本部,右谷蠡王本部骑兵抵达。

    休养完毕的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整顿军队,带领第二批骑兵出发前往预设地点。

    五天后冒顿带领第四批骑兵出现在戈壁滩上,他的身后屠耆军、黑部狼骑,并左部左谷蠡王部,左日逐王部、左温禺鞮王部、左渐将王部、乌桓部、鲜卑部、丁零、坚昆等诸部之兵鱼贯而出,至此匈奴主力全部渡过大漠。

    都也该、德努阿等人在临时营地恭迎冒顿。

    经过短暂的休息,冒顿在金帐召集诸将,赛罕将斥候侦查月氏居延泽大营的情况告知众将。

    如此顺利的跨过大漠,冒顿内心也没想到,月氏人的放松,让匈奴众将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乐观。

    既然月氏人的巡查如此松懈,冒顿做主,大胆的让第四批过漠骑兵休息半夜,将养精神。

    并连夜让休养五天之久的赛罕带青部狼骑五千,右谷蠡王部骑兵五千,合万骑,沿着居延泽东部一直往东南而下,至弱水东岸,准备袭击月氏居延泽大营后背。

    其余以右贤王都也该为先锋,五千青部狼骑并右贤王本部,右谷蠡王一部,一万五千骑组成先锋营,第四批骑兵后置,沿着居延泽向西南移动,至弱水西岸,诸军约定拂晓向月氏居延泽大营发动突袭。

    月氏的居延泽营地,天还未亮,一队月氏巡逻骑兵便整理好转装备,将战马牵出马厩,绑上马嚼子,准备打马出营。

    营门口的持戈守卒打着哈欠,不耐的出声催促道:“兄弟们速速出营,好让大伙再睡个回笼觉。”

    出营的骑兵纷纷跳上马,十夫长不耐的咒骂道:“不是老子点背,抽了个巡逻签,安能受你们这帮卒子的气。”

    说着十夫长带上头盔,手中的马鞭一甩,战马发出声声低叫,撒开腿跑了起来,几十骑兵接踵而出。

    巡逻队的十夫长刚出营没几里地,咒骂门卫的话还没嘟囔完,只听一阵弓弦声起,来不及反应的月氏骑士全部被狼骑斥候射杀,尸体直插下马,只留下原地的战马刨着蹄子。

    乌乌纳钦指挥狼骑斥候迅速挪开尸体,瞧着天色尚且昏暗,他下令斥候队大胆的更换上巡逻队的衣盔,迅速奔向月氏营地。

    营门口的持戈守卒刚眯上眼睛小憩,就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来,满脸不耐的哼道:“这帮懒狗是不是又忘拿了示警的信鸽?”

    待持戈守卒打开门缝的一刹那,营门被大力猛然踹开,持戈守卫被大门推了个踉跄,刚准备睁眼骂人,就见刀锋迎面袭来,大好头颅已不由己。

    听见营门口响动,两侧哨塔的月氏守卫探头望去,却被射雕者一箭射中脖子,惨叫都未发出便掉下了哨塔。

    另一个哨塔上的月氏守卒晚了半拍,侥幸躲过一劫,封喉箭射到了哨塔的木板上。

    惶恐的守卒连忙敲起警戒鼓,鼓声在寂静的拂晓愈发刺耳。

    冲进营地的乌乌纳钦暗骂一嘴该死,吩咐手下打开月氏营门,射出鸣镝信号箭,他自己则亲自爬上哨塔,挥刀结果了碍事的瞭望守军。

    鼓声和鸣镝声彻底掀起了匈奴与月氏的国战,都也该指挥先锋全军压上,战马踩动大地,匈奴大军分多路冲入居延泽大营,喊杀声骤起。

    阿古达木带领五千狼骑率先冲入月氏营地,与乍惊而起的月氏人进行了热情的密切接触。

    匈奴骑兵按各自十人或者百人队配合,有的几人合力用套索拉倒帐篷,长矛上前将里面慌乱的月氏人用矛捅死,有些则堵在帐门口,将逃出来的月氏人逐一砍杀,月氏人的惨叫惊醒了栖息在居延泽的飞鸟,鲜红的血液撒满了毡房,而旗杆上挂着的人皮草人,正随风而动,用事实证明着自己并没说谎。

    本想着匈奴人还停留在漠北草原的塔剌亦集,根本没想过匈奴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被报警侍卫吵起来的他一听营地受到攻击,第一反应是侍卫骗他,匈奴人能飞过大漠来不成。

    正准备抽刀砍人的塔剌亦集听到了帐外的喊杀声,立刻惊醒了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他掀开帐帘一看,营地西边已经火起。

    冷静下来的塔剌亦集连忙命令道:“西边的两个营地不要了,让所有的小部兵卒往西边火速支援,敢不去者全家连坐。

    本部人马兵卒向东边营地聚拢,让万夫长、千夫长带人找本将军的帅旗聚拢,快去!”

    “嗨!”

    借着小部炮灰的迟滞,塔剌亦集迅速披甲,指挥集合起来的双靡本部迎战。

    塔剌亦集之所以能如此快的集结部队,得益于居延泽大营中的双靡骑兵都是同一个部族,所以经过刚开始的慌乱后,士卒们可以迅速找各自的夫长聚集。

    塔剌亦集很快聚拢两万人马,迅速向西营进行支援,意图将冲进来的匈奴人赶出营地。

    冲进营地的阿古达木率先被月氏援军集火,两军进行了箭雨对射,但随着都也该,德怒阿带兵支援,冒顿带着第四批骑兵冲进月氏营地,赛罕带领的绕后骑兵从弱水东岸择缓滩渡河,冲击月氏大营的东部。

    塔剌亦集大军本就背靠东寨支撑全局,赛罕的出现无疑是朝他后背狠狠捅了一刀,双方营地的争夺战一直打到中午,凭借营地坚守的塔剌亦集逐渐不支了起来。

    眼见营地里的双靡本部军阵受到东西夹击,更有被匈奴人包围的趋势,塔剌亦集知道营地要守不住了,此时他已经有了退意,双靡部的男人可不能全丢在居延泽。

    塔剌亦集一面令小部士卒迟滞匈奴人的进攻,另一面召集剩余的马队,准备从匈奴人还未染指的大营南面突围,逃往弱水中段的部族大营。

    只见塔剌亦集一把拉过侍卫长命令道:“你快马去找哈诺尔,让他带兵接应我等南撤,退往弱水中段营地。”

    “嗨。”

    望着营地有些地方,匈奴人的东西两军已然在营地内会师,塔剌亦集知道大势已去,果断带头跳上战马,抛弃仍旧抵抗的月氏人,带着本部骑兵向南逃窜。

    主帅一逃,本来还有战心得月氏人纷纷四散而逃,尽皆沦为俘虏。

    居延泽大营的鏖战最终以匈奴胜利告终,塔剌亦集最终放弃营地,带人沿着弱水西岸且战且退,按着冒顿战前的预订南逃。

    ……

    在居延泽大营和双靡部族大营之间,戈壁滩上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人已经跋涉到位,他们能如此顺利的到位,第一批过漠骑兵的功劳不小,他们沿途留下了标记。

    待放过了塔剌亦集的求救信使,两人立刻带领骑兵冲出大漠戈壁,在弱水西岸放到随行的骆驼,立起圆形驼城,沿驼墙挖掘沟壑,右温禺鞮王部防守北方,右渐将王部防守南方,将月氏居延泽大营和双靡部族大营之间的通道截断。

    弱水中段的双靡部族营地中,哈诺尔乍一听匈奴人突袭了居延泽大营,脑海里立马反映这不可能,匈奴人是如何跨过百里草场和大漠,还偷袭了居延泽大营的,要知道塔剌亦集再不堪,手里也有六万部族骑兵。

    犹疑踱步的哈诺尔,让塔剌亦集派来报信的侍卫看着着急,他走时少首领已经被匈奴大军东西夹击,要是没有援军,居延泽大营到弱水中段的路可不远,塔剌亦集要是出什么事,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侍卫长放着胆子呛声道:“二首领犹疑不出,是怕匈奴人,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害怕匈奴人,请给卑下一匹马,卑下自当北上效忠塔剌亦集首领。若是二首领另有所图,请杀了卑下,就当卑下未来过大营。”

    哈诺尔闻言不为所动,他现在不在乎塔剌亦集,更在乎双靡部损失六万骑兵后,如何在月氏立足。

    思索两息后哈诺尔决定还是要救,不然损失了大半主力的双靡也就没了依靠的作用。

    他将营地内的三万骑兵分做两部,一部两万骑跟自己救援塔剌亦集,另一部万骑,让大儿子指挥留守营地,并且哈诺尔下令营地里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准备守营血战。

    .....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率领黄白两部旗狼骑,在乎必察的带领下穿梭在戈壁上,在司南的指引下艰难行军,吃了十一二天沙子的他们发现,似乎自己迷路了。

    作为主将的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不难想象如果逾期,到不了指定地点,堵不住月氏双靡部族大营里的败军事小。

    一旦造成救援居延泽大营的哈诺尔,与已经成困兽的塔剌亦集两军,南北夹击充当阻碍任务的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若是两人因兵少而不敌,让分割的月氏两营主力合兵,塔剌亦集和哈诺尔就会有实力跟大单于的主力形成对峙,后续月氏北山关援军到达,匈奴的南征都得葬送。

    带着两万主力骑兵,还迷路,两人懊恼不已,作为向导乎必察更是自责不已,但没有时间给三人失落。

    松图格日乐指着地图说道:“既然我们迷了路,无非是往回走,还是向东走的问题。

    往回走还得花费同样的时间,我们携带的水源不够,不过到时候应该能保住大半主力,但我等至此与南征局势无碍,也就变成了匈奴的罪人。

    往东咱们不知道路,要么是全军葬身沙漠,要么就是找到弱水,局势或可转圜。”

    鸿都八失喇干裂的嘴唇微张开,说道:“带着两万狼骑主力,什么事都没干就回去了,我对不起大单于和匈奴母亲,要是此战因我而败,不知道又有几人遭受连累,我宁可迷途在这沙漠里,也要拼死一搏。”

    乎必察点头说道:“我也一样。”

    松图格日乐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将所有人的命交给长生天抉择吧,找到出路我与诸位拼死一战,找不到出路我与诸位共埋大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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